皇帝下旨让太子随军的时候,太子眼睛大如铜铃,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怨愤的看着我,“前线刀剑无眼,孤若是上了战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陆倾颜,这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你就...

皇帝下旨让太子随军的时候,太子眼睛大如铜铃,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怨愤的看着我,“前线刀剑无眼,孤若是上了战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陆倾颜,这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你就是见不得孤好,怕不是日日都盼着孤赶紧去死吧?”
皇帝抬手就给了太子一个大耳刮子,“瞧你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出去了可别说你是朕的儿子。
朕当初和太子妃的父亲一起打天下时,真没想过自己能生出你这么个孬种玩意!”
皇帝骂完,就让禁卫军把太子强行架走。
皇帝告诉太子,如果太子胆敢临阵脱逃,那就不用回皇宫见他和皇后了。
他会直接下旨废了太子,让他后半辈子以庶人的身份,滚去国家最偏远的角落等死。
太子一脸不平,在皇帝看不见的死角,很是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
太子觉得皇帝又在恐吓他。
可事实上,如果他此行行差踏错半步,他立刻会被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然后被押送往西北,永不得归京。
大军出征那天。
我和帝后站在城楼上,给父亲和太子送行。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照射在士兵们的铠甲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彩。
我的双手和后背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不全然是被太阳晒的,更多的是因为我此刻紧张到不知所措。
我知道自己应该祈求太子此行顺利。
军报里人员的损伤送到皇帝的御案上,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但事实上,若太子行事有所偏差,千万个家庭,都将因为太子的失误,永远失去至亲骨肉。
我用力摇了摇头,拼命的压制着自己心里,希望太子犯下过错的邪恶念头。
虽然那样,我就不用假死循去西北受苦。
而且,我心心念念的大皇子,也能重获他原本就该享受的荣华。
但这却违背了我的初心和责任。
我和大皇子之间那点并未挑明的小情小爱,永远比不上国家的兴亡,和万千黎民百姓的生死。
……我和皇帝都清楚太子那点子,只有三瓜两枣的本领。
皇帝虽然派太子赴前线作战,但也只敢让太子担任护送粮草这样相对轻松,几乎没有风险的职务。
我本以为太子此行应当是十拿九稳,甚至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假死出京更加稳妥了。
可七日之后,前线快马加急送回来的战报,却让人大跌眼镜。
我和皇后赶去乾清宫的时候,皇帝脸色苍白发青,此时正靠在龙椅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皇帝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急得直接拿了御案上的军报。
等看到上面写着,因太子在景溪镇停留多日,大军未能及时获得补给,朝廷折损三位主将,丢了两座城池。
而负责本场战役的最高指挥官,也就是我的父亲镇国大将军,被敌军首领一箭射穿了右胸,如今生死未卜。
我双腿一软,直接后仰跌进了皇后怀里。
我嘴里呢喃着“景溪镇”三个字。
见皇帝和皇后都看着我,我痛苦的闭了闭眼,“太子停留的那个地方,是沈侧妃的故乡。
无论他停在那里的目的是什么,都与沈侧妃脱不了干系。”
……太子是被我父亲亲自押送回来的。
见到父亲还活着,我喜极而泣。
只是父亲整个人却像是苍老了十岁,头上的白发竟已经比乌发多了。
此次战役因为太子办事不力,朝廷割地赔款,损失惨重。
虽错不在父亲,但父亲作为主将,难辞其咎。
父亲请求皇帝将他削官夺爵,任意处置。
皇帝没搭理父亲,一脚踹在太子的心窝上,他指着太子的小臂不停的颤抖,几次想说话,却又被自己不停的咳嗽声打断。
太子从地上爬起来,跪行到皇帝跟前。
我以为他总算是幡然醒悟,明白自己所做之事有多么荒唐了。
可太子接下来说的话,却直接让皇帝当场吐血。
太子从不认为自己打了败仗,能有多大事。
在他眼中,死去的那些人,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贱民。
太子脸上带着向往的神色,“儿臣此次亲自去了芳仪的故乡,方才知芳仪所言非虚,这世界上还有如此优美闲适的地方。
是芳仪告诉了儿臣生活真正的样子,这人世间原本就应该是自由的清净的。
与其待在朝廷皇宫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儿臣听芳仪的话,归隐田园。”
太子这番胡言乱语结束,又向皇帝磕头,“父皇既觉得儿臣不中用,不能担当太子的责任,那便依照大军出行前您所说的,您现在就下旨,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吧。”
太子依旧有恃无恐。
我看着他,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
那边,皇帝把废太子的圣旨摔在了地上,皇后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皇后拿了止血的丹药喂给皇帝,又用绢帕细细擦拭着皇帝脸上和衣衫上的血痕。
皇后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上次又心软,替他求了一回情,他早就该被送去西北了。
他若是上次就被送走了,千万将士不会惨死,你的病也不会加重。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得知我的嫁妆要全部用来修建园林,这些日子一直死气沉沉的沈芳仪,立刻就恢复了生气。
她借着给我请安的名头,得意扬扬地奚落我,“你这蠢妇,总算长了一回脑子。
你敢在东宫里嚣张,不过就是仗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喜欢。
说到底,太子殿下才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
你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在娘娘心中,比太子还重要吧?”
沈芳仪也不嫌口干,她越说越起劲,“你即便贵为太子妃,那也是太子的女人,要以夫为天。
在东宫里,太子要你生则生,要你死则死。
我如今才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你若同我作对,只有自讨苦吃的份。”
我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沈芳仪的说法,“沈侧妃与太子殿下恩爱,的确是我羡慕不来的。
这不,我为了讨好你,连自己的嫁妆都散出去了。
我所求,也不过是在东宫有个容身之所。
沈侧妃大人有大量,看在我如此奴颜婢膝谦卑恭谨的份上,就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沈芳仪上下打量我一番,眼里带了不怀好意的笑,“我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自然有大度容人之量。
不过,我也有一事要求太子妃娘娘帮我。”
我这些日子被教习嬷嬷压着,学规矩学的头疼。
我身边实在是缺一个陪同指导,解我烦心的人。
太子妃娘娘出身书香世家,想必是最懂规矩,应该不会吝啬教我吧?”
沈芳仪说的好听是陪同指导,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我去她跟前端茶递水,像奴才一样伺候她。
我的丫鬟气的就要上前训斥沈芳仪,被我拦了下来。
我不敢得罪沈芳仪,语气平和的同她商量,“我前些日子刚刚落水,如今身子骨还很虚弱。
还劳沈侧妃等我休息上半月,等我的病养好,必定随叫随到。”
沈芳仪皱起了眉头,不满道,“半月也太长了,最多七日,你若是不来,我可是不能保证会到太子殿下面前说什么。”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沈芳仪一个侧室,现在已经恃宠而骄到毫不掩饰的指使我这个太子妃了。
我答应了沈芳仪的要求,为表谦卑,起身亲自将她送出门去。
等屋里没了外人,我疲倦的仰倒在贵妃椅上。
太子为博美人一笑,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不用等到七日,只要等园林建出个框架来,我就会把消息送到皇帝的御案之上。
沈芳仪乡野出身,不懂宫里的弯弯绕绕,她是真的蠢笨如猪,不知道修建园林意味着什么。
可太子难道也一点都不懂这件事背后的含义吗?
他可太懂了。
可他根本不怕这件事的后果。
他答应拿走我的嫁妆建园林,表面看是为了博沈芳仪欢颜,更多的却是和宫里的帝后赌气。
太子身在局中,他以为自己能拿捏住帝后。
可我这个旁观者却看得清楚。
太子这样肆无忌惮的把国民生计当做儿戏,只会一次又一次的消磨帝后的耐心。
我这几日在自己寝宫里静观事态变化。
消息却比我想象中更快传进了宫里。
当皇帝得知太子为给沈芳仪建造园林,侵吞了京郊万亩良田,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后,龙颜大怒,他气到生生劈开了他最喜爱的紫檀木桌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朝臣们参奏太子的奏折,如同雪花般飘进了乾清宫。
太子如今终于慌了。
可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皇帝甚至都等不及传召太子进宫,抄起手边的龙头拐杖,气势汹汹的杀进了东宫。
皇帝这回是一点情面没留。
我听太子寝殿的宫女议论,太子被抽的皮开肉绽,浑身血肉模糊。
等我慢慢悠悠的来到太子寝宫时,被迎面而来的血腥气熏到差点作呕。
沈芳仪此刻瘫软在地,身下一股腥骚之气。
我象征性的劝了皇帝几句。
皇帝当然不可能放过太子,他手抖着让人拟旨,直说要废了太子。
太子叫嚷着要面见皇后。
从前他犯了错,这招几乎是百试百灵。
皇后向来心软,总是见不得他吃苦。
可这回,太子注定要失望了。
薛公公拿着太子的令牌进宫去请皇后,皇后只让人带了一句话,“太子骄逸自恣,志意无厌,鱼肉百姓,以盈其欲。
如此罪行,死不足惜。”
若非上次太子伙同沈芳仪害我落水,皇后念在母子亲情,今日必定会为太子求情。
可当日太子却为了沈芳仪,不仅作践被皇后视作亲女儿的我,更是言行冲撞皇后,已是将皇后的心伤的彻底。
我去找皇后告状的隔日,太子就被叫去了凤仪宫。
我不知道皇后同太子谈了什么,太子回来时,周身的戾气几乎能把屋子淹没。
太子用力捏住我的双肩,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愤怒,“陆倾颜,你个贱人,孤说了,你要是再敢进宫告状,孤定饶不了你。
看来你是把孤的话当耳边风,完全不把孤放在眼里。”
太子说完,用力将我往后推。
如今我站着的地方,是由琉璃石铺成的小路,美则美矣,若是后脑着地,怕是就要血溅当场了。
我双手迅速的抱住后脑,脑壳倒是没事。
我的手却被砸的迅速充血,伤口处渗出鲜红的血液。
看来太子是真被我惹恼了,他气急上头,完全不顾后果的要把我弄死。
太子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将我提了起来。
他看我仿佛就像是在看他的杀父仇人,“陆倾颜,你不过就是过敏了几天,上完药以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你小肚鸡肠,撺掇着母后给芳仪找了宫里最严苛教习嬷嬷。
芳仪从小长在乡野,对宫里的规矩一窍不通,你这么做和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太子猛地松开提着我衣领的手,我毫不设防,再次摔倒在地。
膝盖重重的砸在鹅卵石上,我只感觉自己的腿骨都要断了。
我此刻被吓得脸色煞白,双目含泪。
苍白的脸色,是我提前服药装出来的。
可我眼睛里的泪,却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听着太子极为恶劣的训斥声。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形样貌言谈举止。
他们明明共用着同一副面孔。
可我从太子脸上,却只能感觉到面目可憎。
而我曾在西北结识的少年郎,却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我的泪水多到让我提前藏在袖子里的辣椒粉,都没了用武之地。
我真的好委屈,委屈到止不住泪水。
我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加想念他。
从前的我只是稍微皱下眉头,他都会变着花样的逗我开心。
若是他看到,我如今被太子欺负成了这般惨样,他一定会心痛到和我一起流泪,会为我处理伤口,会温言细语的安慰我……他或许……还会为了我和太子拼命。
太子又是一脚踹过来。
我险之又险的才避开,纷乱复杂的思绪,却也被这一脚打断了。
我在心里嘲弄自己,当真是可笑。
在西北的那些日子,不过是我的一场梦。
梦早该醒了。
我的大脑清醒的知道,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我是太子妃。
而且,我这辈子也只能是太子妃。
我的存在,是维系皇室和镇国将军府最坚固结实的纽扣。
就算我将来死了,也要和太子合葬。
我声音颤抖道,“妾身知道错了。”
太子冷笑一声,“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
芳仪还不是要被教习嬷嬷搓磨?”
我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刺痛,跪在了太子脚边,“京城北郊的沧云湖景色雅致,妾身可以说动皇后娘娘出宫一同泛舟游玩。
到时在船上,当着殿下的面,妾身愿意向皇后娘娘解释,妾身与沈侧妃早已冰释前嫌。”
太子冷冷的盯着我,“陆倾颜,你最好说到做到。
若是你再敢耍什么花招,就好好想想你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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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狼狈的惨样。”
太子放完狠话,转身离去。
我抬头去看太子远去的背影,唇角弯起,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倒也不枉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鱼儿终于上钩了。
……冬季的沧云湖的确景致优美,而且并不会像京城的其他河流一样结冰。
不过,不会冻结,并不代表里面的河水不冷。
事实上,沧云湖比其他河水更加冰冷刺骨。
巨大的船舫之上,我和沈芳仪难得同处一室,还能气氛融洽。
此时船上的四个人,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后。
皇后真心待我的,上次我去凤仪宫向她诉苦,她甚至动了让我和太子和离的念头。
如今,我能和太子和平相处,她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看着皇后的笑颜,再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做的事,心里难得生起了愧疚。
只是我余光看见太子那张脸,再联想到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和他这些年在朝堂上种种荒诞行径,我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我做的这些事,不仅是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