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康医院院长办公室,宋平津走进来的时候,一屋子烟味。沈湛面前的烟灰缸里,烟头冒尖儿。明灭晦暗里,男人的脸愈发清冷。宋平津闷声咳嗽几声,同时打开空气循环系统。“我...

恒康医院院长办公室,宋平津走进来的时候,一屋子烟味。
沈湛面前的烟灰缸里,烟头冒尖儿。
明灭晦暗里,男人的脸愈发清冷。
宋平津闷声咳嗽几声,同时打开空气循环系统。
“我看你越来越过分,啥人都往我这儿送,这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吗!”
沈湛身子前倾弹了弹烟灰,“她和陆熙不对付,翰林府邸住不下去。”
宋平津脱了白大褂轻嘲,“我要是陆熙,连你一起踢出去。”
烟雾缭绕,沈湛解开两颗扣子的黑色缎面衬衫,衬得他有些颓废,“她舍不得。”
“你是真的狗!”宋平津坐在办公桌前,差点儿就指着鼻子骂,“陆兆远已经坐牢了,只要你一声令下,他随时可以死在监狱里。陆熙无辜,又拿真心对你,不爱也别伤害嘛!”
沈湛失神呢喃了一句什么,宋平津没听清。
碾灭烟头,男人起身走到窗边。
树影摇曳,空气咸湿,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湛面色凝重,“陆兆远狱中自杀,转运途中生命垂危,我想…你去市医院做个评估,看看能不能转到恒康来。”
宋平津挑起眉梢,“妙啊!让一个人最痛苦的,莫过于在垂死边缘挣扎的时候再抢救回来,如此往复,不死也疯啦!”
沈湛轻瞥,“从前没把你当医生看,现在,是不必当人看了。”
“彼此彼此,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宋平津拨打内线电话,叫了名肾内科的医师跟他一起出外诊。
挂了电话,侧目心事重重的男人,“陆熙知道了吗?”
“她心脏不好,知道了还不要她半条命。”
“哼!”宋平津一边利落收拾,准备去市医院做评估,一边调侃,“你再继续伤她,连那半条都不剩了!对了,你那小情儿住的高级病房一晚一万二,你看,要包几晚上?”
沈湛挑眉睨他,“跟我算账?要不要顺便算清楚你的新院区,我给你多投了多少钱?”
特意强调的“多投”两个字,让宋平津立刻心虚一笑,揽着沈湛肩膀称兄道弟,“谈钱太外,小嫂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沈湛没反驳,是因为俩人都太心知肚明,这句话有多么玩笑。
*
与此同时,小雨淅淅沥沥,陆熙匆匆赶回翰林府邸。
林妈只捕捉到她一个跑上楼的残影,端着姜汤的她不禁疑惑这丫头是不是受了沈湛的委屈。
主卧衣帽间里传出翻找的动静,林妈把姜汤放在床头柜上,连忙过去查看。
“小小姐,您找什么呢?”
陆熙抹了把头上的薄汗,“林妈,你把那个帝王绿翡翠手镯放哪了?”
林妈转身,打开展示柜最下面的抽屉,“首饰当然放在首饰柜里啊!”
陆熙接过,“谢谢林妈…”
林妈拦住她,“干什么去?”
“救我爸!”
林妈:“???”
……
车停到恒康医院,司机老张回头下车为陆熙撑伞,将她送到住院部大楼里,“大小姐,我就在这等你。”
陆熙点点头,按照江滨给她的病房号,乘坐电梯去往VIP楼层。
0727号病房,挺好记的,是沈湛的生日。
敲开门,是个套间。
外面的客厅里,只有江母大剌剌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铺满了啃过的鸭锁骨、猪蹄,地上散落着大量的瓜子皮、橘子皮。
陆熙微微皱眉,拘谨地望着病房方向,“我是来跟江怜道歉的。”
江母瞥了一眼她手拎的精致纸袋,不屑翻了个白眼,“错都在我家怜怜,沈太太道的是哪门子的歉?”
“我想和江怜说几句话,方便吗?”
“不方便!”江母把手中的听装可乐往茶几上一放,大力宣泄不满情绪,“怜怜有严重的凝血障碍,小小伤口就能要了她的命,今天看在沈先生面子才没追究,否则我定要告得你倾家荡产!”
江母声音尖锐刺耳,实在粗鲁缺乏教养。
陆熙不至于跟这种人辩个高低,于是拿出袋子里的黑色丝绒盒子,放在江母眼下,打开。
“推人是我不对,我向江怜说声对不起。这翡翠手镯成色极好,市值八开头五位数…不知道,够不够诚意。”
江母眼睛都看直了,饶是没见过太多高端珠宝,可也知道这抹纯粹绿色的“含金量”。
“沈、沈太太,您这是干什么呀!”江母语气缓和,脸上罕见谄媚之色,右手已经捏出手镯,往自己左手手腕上套去。
陆熙眼见事成一半,遂趁热打铁,“沈湛,误会我故意伤害江怜,很生气,我想着能不能让江怜替我解释一下…”
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的大小姐,有些难以启齿,“解释一下我并非故意。”
“好说好说!”
江母嘴上答应得痛快,可哪有心思听陆熙说话,满心满眼的贪婪,都在自己手腕子上呢!
恰逢此时,里面的房门打开。
江怜走出直奔江母,不由分说就将那手镯,硬生生从江母手腕上撸了下来。
江母肉疼心更疼,直叨叨着,“哎你干嘛,轻点,小心点,别弄坏了”。
“沈太太请拿回去吧!”江怜把手镯塞到陆熙手里,面色惨白且不悦,“我不是您和沈先生感情的调味剂,您想取悦他也不必让我参与其中,我不会替您解释什么,您也确实伤害了我。”
“那是因为你弄痛我了,我下意识反应抽出手,没想到会推到你…”
“可事实就是我受伤了,并且加重了病情!我自知没资格怪沈太太,您请回吧。”
江母舍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于是起身劝说。
江怜很是生气,“妈!您眼皮子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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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浅?我们家是没钱,可人穷志不能短,随便几个钱就能打发我干这干那,当我是什么?”
江母急得直拍大腿,“啥几个钱!你再仔细看看…”
说着,就夺来陆熙手中手镯怼到江怜眼前,“沈太太说八字开头的五位数,能在老家买套房子了,就是简单在沈先生替沈太太说句话,又不费劲儿,你不能为了尊严不要钱啊…”
话音未落,那镯子就被江怜丢了出去。
哐,啪!
镯子经过一个抛物线后砸到墙上,后又正巧落在刚进门沈湛的皮鞋旁边…
“瘦了,他对你不好吗?”
时隔一年,北城第一监狱。
这是陆兆远见到陆熙,问出口的第一句话。
陆熙感慨于自己父亲的洞察力,同时也心虚地摸上自己瘦削的脸庞,“最近在准备毕业音乐会,特意减肥来着。”
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脾气秉性是最是了解。
平常三句话不离沈湛的人,如今既不主动提及也不搭茬,陆兆远便知她或多或少受了委屈。
可他如今身在狱中,又弄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还有谁能出手解他心肝宝贝的困境?
思忖片刻,陆兆远痛心疾首地握紧传话筒,说出了这次见面的最后一句话,“跟沈湛要个孩子吧。”
此话一出,陆熙为了不让父亲担心,连忙回应,“已经在备孕了。”
之后,便是父女间冗长的沉默。
一年只被允许两次的探视,就这么不欢地结束了。
盛夏,蝉鸣,走出监狱的陆熙却心情烦躁,遍体生寒。
沈湛的特助孙哲礼貌颔首,打开停在路边的迈巴赫后车门,“夫人,沈总让我送您回家。”
陆熙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温良开口:“沈湛在哪?”
*
陆氏集团的办公楼高耸入云。
陆熙降下车窗,伸头仰望,一群工人正在拆卸玻璃幕墙顶部的“LS”标志。
感受到车外空气的热浪,孙哲瞥了一眼后视镜,认真解释:“沈总兼并购了许多陆氏企业,过不了多长时间,这陆氏集团就将正式退出历史舞台,改名柏洋。”
陆熙默不作声收回视线。
随着车子进入地下车库,在光线变暗的那一刻,她好看的杏眼里似有泪光攒动。
总裁办里,当初跟随陆兆远的老员工被大换血,从主任到秘书,对陆熙来说都是新面孔。
孙哲将她带到接待室,被告知沈湛在忙,在此等待就好了。
陆氏集团易主,她这个曾经当半个家的陆大小姐,如今彻底成了“访客”。
孙哲又有什么权利把她安置在接待室,多半是沈湛的吩咐。
她内心悲戚,“怎么,我陆熙不配进总裁办公室,沈太太也不行吗?”
孙哲:“夫人,您别为难我。”
“放心,怪罪不到你头上。”
话音未落,陆熙径直走向办公室,推开了门…
沈湛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带着满满的上位者气息,瞥了一眼“不请自来”的女人。
那张冷冽禁欲的脸上,依然没什么或生气或愤怒的表情,只微微冲她抬了抬下颌,淡淡介绍:“陆熙,我太太。”
陆熙的目光落到沙发上坐着的一老一少,很明显,沈湛的话是对她们说的。
女孩儿讪讪起身,诚惶诚恐地扯了扯嘴角,“沈太太…”
她身旁的妇人没有动,审视般的上下打量陆熙。
沈湛拨通了内线电话,让孙哲送她们母女俩回“翰林府邸”。
不多时,孙哲进来将母女俩领了出去。
陆熙明明看见,女孩儿不舍地回望了一眼沈湛。
“翰林府邸?你把陌生人安置在我们家?”陆熙问。
沈湛没看她,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钢笔开始签署文件,“江怜和她母亲对我有恩,初来北城人地生疏,我不好不关照,你若觉得不习惯,就在学校里住一段时间。”
把人往家里带的交情,陆熙不信沈湛口中轻描淡写的“有恩”。
“找我有事?”沈湛声音很淡,很沉,眉眼平静漠然。
清隽的侧脸线条,在自然光下显得冷硬无比。
陆熙蜷了蜷手指,“我今天去监狱探视,爸他状态不好,人看上去也浮肿许多,他有肾病,我担心他别是旧病复发,你…能不能托人运作一下,让他在里面好过些?”
沈湛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放下笔,抬起琉璃般的眸子。
光线渐渐描绘出男人轮廓昭彰,过于精致好看的一张脸。
“看你表现…”他虽是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可偏偏望向陆熙的时候,又刺又凉薄,“帮我搞定季氏的合作,我就帮岳父申请保外就医。”
陆熙心中隐隐不安,“怎么,搞定?”
“今晚七点,秋瑾山庄,打扮得漂亮些。”
陆熙头皮发麻,“你要我陪你应酬?”
男人停止敲打桌面的手指,看着自己娇妻的眼神愈发捉摸不透,“难得季老板对你念念不忘,好好把握机会。”
陆熙腿软后退一步。
沈湛不仅仅是要她陪着应酬,他是要把她送到季老板的床上!
江怜走近,心中一惊。
陆熙头发凌乱,衣冠不整,口鼻出血,眼眶淤青,哪还有半分的花容月貌。
再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沈太太,江怜想要独善其身,必不能帮着安雅动手。
只能假意劝和陆熙,“姐姐!盎然你都让出去了,还有什么是舍不得的,你快松开,免受皮肉之苦啊!”
陆熙置若罔闻,只死死抱着那枚放有平安符的相框,一声不吭。
安雅忍不住爆粗口,“操,我还就他么不信了!我非要看看你拼死护住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环顾四周,安雅盯上了杂物隔间里面的铁棍子,使指江怜拿来给她。
江怜战战兢兢,“别了吧,万一真的闹出人命,我不好交代…”
“你他妈的要和谁交代?在老娘手里丧命的又不止她一个,敢偷邵大小姐的东西她不要命了!”
“其实也未必是偷!”江怜急忙解释,“她怎么能碰到沈先生放在保险柜里的东西,也许是仿造的赝品也不一定啊!”
“那就更该死了,你拿不拿,不拿就滚出DS,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我拿,我拿…”
不敢与邵伊珊为敌,反正她只是个递棍子的,属于被迫无奈。
鹬蚌相争,一旦把陆熙打傻打残,获利的可是她江怜啊!
刚把棍子递过去,安妮就推门进来,“磨蹭什么呐,把她带进去,那帮男人等着呢!”
安雅举着棍子,“我要看看这贱人怀里抱的是什么!”
“那还不简单,我来!”
安妮走过来,轻而易举掰开陆熙抱胸的双手,将那皱得不成样子的纸袋递给安雅。
陆熙痛得浑身颤抖冒汗,从紧咬的牙关里艰难发声,“还、给、我!”
拿出相框的安雅感到不可思议,“就这?值得你拼命护着?”
却在翻转到后面时,倒吸一口凉气。
……
与此同时的金爵bar外,沈湛有些醉了。
他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西装外套随意搭在小臂。
解开两颗扣子的黑色缎面衬衫里,白皙的皮肤和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
尤物一般的存在,总是引人遐想。
若目光有温度,那沈湛此时必定身处水深火热。
江滨扶着他,已拒绝了好多前来搭讪的女人…和男人们。
扶到车边,沈湛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车钥匙,又伸手一推,“别跟着。”
江滨不放心,“沈总,您醉了不能开车,要去哪我送您。”
车门打开,沈湛拍了拍江滨的肩膀,沉声道:“你知道今天对我意味着什么,是兄弟,就别拦我。”
江滨欲言又止,却还是放任他绝尘而去。
“阿湛,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释怀…”
……
与此同时的唐尊包房里,声色犬马。
陆熙被摁在三角钢琴琴盖上,被捏着下巴灌下了第二瓶红酒。
她害怕、耻辱、绝望,她一遍遍重复着自己是沈太太。
这些人像对待玩物一样,扯她的衣服,对她上下其手。
她越是哭喊求救,邵伊珊就越生气。
那个平平无奇的相框后面,竟写满了对沈湛的孺慕之思。
阿湛吾夫:愿余生,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
她怎么敢!
她怎么能!
一个罪犯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妄念丛生!
邵伊珊怒火中烧,拿起相框起身。
觊觎她邵氏千金看上的男人,就让陆熙知道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邵伊珊走过去,拨开“调戏”陆熙的男人,骂了句“一群废物”后,将相框狠狠敲到陆熙额头上。
血流如注,现场所有人噤了声。
“安雅,给陆小姐喂点儿猛药,再把摄像机架起来,让大家开开眼,自诩贞洁烈女的陆熙,有多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