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顺手把门阖上,外边的捕快才终于露出了笑容,纷纷小声夸赞着伏捕头。就连罗声这种大汉也双眼亮晶晶的望着门的方向感叹,“伏捕头真是温文尔雅,又体恤下属……”却被昨...

等他顺手把门阖上,外边的捕快才终于露出了笑容,纷纷小声夸赞着伏捕头。
就连罗声这种大汉也双眼亮晶晶的望着门的方向感叹,“伏捕头真是温文尔雅,又体恤下属……”
却被昨日刚拿到俸禄的言淡打断,“还愣着干嘛,走啊!”
三等捕快的俸禄是八钱银子,还有些许米粮杂物。
留了一半存起来,预备之后攒到一起兑换成银票寄回家中。
又买了些礼品,连着米粮一起送给帮助过自己的王静榛和袁承继。
这么一通操作,本就不多的银钱,更不剩多少了。
还好之前协助几个捕头破案,上头奖励的赏银同时发了下来。
三等捕快每个案子能拿到两钱碎银,三个案子便是六钱。
虽然还不到一两,对比京城的物价来看有点少,但好歹算是多出了些许闲钱,能供言淡时不时在外边吃上一餐,不用整日在奉公门吃馒头。
她一只脚已跨出院门,小声又催促了句,“快走了,去吃饭。”
“来了来了。”
“走!去你上次说得那家面馆!”小姑娘说完吞了吞口水,馋极了的模样,显然惦记了许久。
罗声点了点头,“吃了面,恐有些口渴。要不再顺便去隔壁街的豆花店吃碗豆花?”
“那豆花白嫩柔滑,口感绵密,浇上新鲜花蜜……”
“花蜜金灿灿的,浓郁香甜绵软,单独吃也是极好,更别提和豆花混合一处,用汤匙舀那么一勺……”
“滋味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想起记忆中的味道,罗声描绘得绘声绘色,仿佛画面就在眼前。
默默听完,言淡陷入沉思。
好你个罗声,平日里讲话没这么流利,说起吃得便突然妙语连珠。
我看你是要把我的钱袋子掏空!
见同僚面色铁青,罗声想到了她平日里都舍不得花钱,应是家中贫穷,讪讪一笑,“要不……别去了?咱们就吃面也成……”
沉默半晌。
言淡终究还是没经住诱惑。
“去试试吧,尝尝你说的那豆花,是否真的……吸溜……那么妙不可言。”
……
外边捕快们渐行渐远,轻松愉悦。
房间内,三人相对无言,气氛沉闷。
包捕头最先开了口,他紧锁眉头,“伏捕头,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啊?”
伏清合思量片刻,微微偏头看向包捕头,有些踟蹰,“此案疑点颇多,如今姚于青已死,那东西也暂时找不到。仅凭钱炀的一面之词恐不能叫……那些人信服。”
何捕头双眉紧皱,他性子火爆,早已按捺不住,“那人不是来自于神山县么?姚于青的祖籍也在那……去那神山县查一查吧!别犹豫来犹豫去的了!”
“何捕头,不要冲动。”包捕头连忙安抚,“神山县是非去不可,但得从长计议,找个名目才好。”
“奉公门不能明察,恐怕只能暗访。”
见伏清合反对,何捕头没好气道:“你什么意思?”
“神山县属于元和郡。”伏清合双目微垂,面上的笑意尽失,“是和郡王的封地。”
“是啊……和郡王和当今圣上关系亲厚,其郡王妃又是贤妃的嫡姐,在朝在后宫都势力不小……他一向讨厌我们奉公门,视我们为鹰犬,与我们门主……”
包捕头瞧了一眼伏清合,没有说完。
如今的门主,也就是伏清合的父亲伏修远。
他与和郡王两人同为皇帝最信任的人,却从来都不对付……
包捕头明白了伏捕头的顾虑,赞同道:“和郡王与奉公门政见不合,如若光明正大的前去恐受到刁难,更何况咱们查得还是元和郡税收的事,的确不如暗访……”说政见不合都是好听的,和郡王对奉公门那是各种针对。
在马车上吃带好的干粮,夜里也车上睡觉。
沐浴是肯定不行的,拉撒这种事就得看车什么时候停。
一路上不知吐了多少回,回回都吃药扛了过去……
伏清合面露不忍,该安慰便安慰,药也备好了递上,但那车就是不停……
当初从云岗县回京城都没有这么赶。
其实言淡心里也清楚,回京的路上要绕路躲避刺杀,不是盲目前行,所以时快时慢。而这次是赶路调查案件,情况不一致。
她只能咬咬牙,一路上都忍了,终于熬到了这元和郡。
看着面前这双层客栈,装饰华丽,气势巍峨。
正中的招牌木料极好,上书归元楼三个大字,字体俊逸,自有风骨。
终于能歇停会了,至少能好好吃饭沐浴,然后睡个觉。
言淡打量着这环境,满意点了点头。
客栈后还有个不小的院子,左边入口处站了个小二,见着马车停在门口便迎了上来,“客官请进……这马车和马,我给您牵进院子里?”
这次袁承继和尤悠都没有被带过来,伏清合身边是一位矮小瘦弱的男子,年初新晋的一等捕快,名潘昊,伪装为其随从。
潘昊点了点头,主动接了话,还额外嘱咐了一句,“这可都是好马,喂上好的粮草!”
“您放心,一定给您把马照顾得好好的。”
话交待完了,伏清合主动带头走进了客栈,随从紧随其后。
“小姐,我们进去么?”言淡身边的‘丫鬟’朝她笑了笑。
这丫鬟是名为陆明远的三等捕快装扮,他长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会一些易容之术,便被点进了这次的队伍。
“好。”
言淡有些不自在,被陆明远搀扶着,慢慢走进了客栈。
定了五间房,把行李放好,一行人便下了楼,分了两个桌子坐于角落处。
因扮演的是兄妹,言淡和伏清合单独坐一桌。
这桌子离窗不远,微风徐徐,使两人本沉闷的心舒展些许。
那两个主子容貌不凡,看着不好接近,小二只敢低头擦了桌子,便离开了。
到了‘下人’坐的这一桌,人便轻松了些许,边擦桌子边搭话道:“几位客官,看着面生啊,是外边来的吧?”
一桌子捕快有些警觉对视一眼。
潘昊最先接了话,笑眯眯地答,“眼力不错,我们的确是路过此处,陪主家四处游玩罢了。”
“游玩?”小二摇了摇头,“那客官们可是来错了地方了,咱们这元和郡可没什么风景,不过吃得倒是不错,您待会点几个招牌菜尝尝就知道了,咱们店里的荷花酥可是一绝……”
“那可是坏了,咱们公子小姐正是听说这元和郡游商颇多,夜市繁华,才来见识一下……”
小二神色流露出一丝怀念,“以前的夜市真叫一个热闹……如今不行了,机灵些的富商,可不会来这边了,留下来的都是没法子挪地方的……”
潘昊还想再问,小二却被掌柜的突然叫走。
他看出掌柜一直留意着这边,应该是故意打断。
两个桌子离得不远,这对话伏清合与言淡也听在耳中。
言淡略微靠近,悄声道:“这元和郡果真有些问题。”
想到进城之时空荡荡的街道,路边面黄肌瘦的平民身影,连个正常的小摊贩都没有,哪像个郡城……
伏清合垂眸品茶,略微皱了皱眉,“的确是处处都不对劲。”
“那现在我们要如何……”
“先暂时不动,我们入城后便被盯上了……”
待饭菜上齐,众人各怀心思,都没了胃口……
言淡与伏清合商量了下说辞,决定伪装成牙行岩叔介绍过来的顾客。
一是晨间刚和那牙人打过照面,伏清合并未暴露身份,那牙人的确对卤味夸赞不少,算是推荐了,面对凶犯那边也有说辞。
二是他们进入这稼和县后一直未着奉公门官服,除非客栈里的人或是衙门的人往外说,不然其他人只会以为他们只是路过稼和县的普通人,大概率不会被戳穿身份。
就这么一合计,两人对了一遍计划,即时出发。
钱丽翠和刘大宝居住在稼和县最大的居民区,也是县内的贫民区。
这边租金低,离繁华地段远,最是鱼龙混杂,稍微有些积蓄的人早就搬走了。
剩下的要么是来县城这边找活的,要么是街边的混子,要么就是像钱丽翠刘大宝家里本身穷的……
一个个小院子挤在一处,围墙和围墙中间,只余两人宽的小道供人出入。
稍大些的院子更是挤了几户人家,里边吵吵嚷嚷,叫骂着谁用了谁的皂角,谁又偷吃了鸡蛋……
言淡带头走在这条小道上,机敏躲开上方滴下来的水。
只是到底慢了一步,略沾湿了头顶。
一抬头便看到围墙间撑着一根竹竿,晾晒了几件袜子亵衣和月事带……衣物飘飘扬扬随风飘荡,几欲要落下来。
不论水是从哪件滴下来的,言淡都有些膈应。
用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头顶,回头又望了一眼不敢抬头乱看的男人,偷偷一笑,脚步加快躲开了这边。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一股浓厚的香味便婉转袭来,使得周围潮湿阴暗的气息都退去些许。
……
“救命啊……呜呜……”
不远处妇人拼命挣扎嚎叫,只渴望能有过路人听见,能拯救她于水火。
可惜没喊两句,便又被捂住嘴,之后便只能发出些许呜咽。
望着丈夫刘大宝猴急撕扯妇人的衣衫,粗糙双手摩擦白净皮肤,黑色和白色的极致对比,后留下骇人的青紫,惹得哭泣声更甚……
钱丽翠无比享受看那温婉贤淑的妇人想要挣扎却说不出话,只能任由暴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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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玷污身心,眼中光芒也渐渐消失,只剩屈辱与愤恨。
多么美好啊。
她心情激动,手上的劲更大了。
被这人勒住脖子的孩童面色涨红,已没了声息,她也没有放手……
一直用力,直到那腰带深陷脖颈的肉中,骨节也发嗑嚓声。
孩子……清白……我没有,你也不能有。
她缓缓松了力道,把作为战利品的腰带收回袖口……
……
钱丽翠正陶醉回忆着那日的快乐,在听到门口动静的刹那,收起嘴角笑意,抬头望去。
触见那抹桃色,她目光一缩,转头看了眼一旁搅拌着卤水的丈夫,恬静怯弱的模样。
刘大宝接受到了女人的示意,站起身迎上前去。
“请问……”
他走动之间,左脚似乎有些不便,一瘸一拐地挪到了门口,看了眼进门的一男一女。
这对男女相貌都极其优越,身上的衣衫也精细,和那些大家公子小姐一样,刘大宝一边艳羡,也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
慌忙找了块干净些的抹布擦了擦手,微微低下了头,又忍不住用眼睛看那桃色裙摆下的鞋面,幻想里边的皮肤。
他吞了吞口水,说不出话来。
废物!
钱丽翠心中啐了一句,塌胸驼背跟在丈夫身后,打破了尴尬的沉静,“可是要买卤味?”
桃衣女子梳着少女的发髻,粉色绢花映衬得人比花娇,看穿着打扮应该还未婚。
她身后的男人器宇轩昂,笑容如沐春风,只眉上一道刀疤略微带些煞气。
虽四周打量着,但余光却从未离开过少女,眸带笑意。
两人定有奸情。
且感情颇深。
可能是一对未婚夫妻?
钱丽翠凭借臆想勾勒出了个有情人私奔的故事,“我们家的卤味物美价廉,这位公子何不买来给姑娘尝尝鲜?”
实际上,伏清合只是提防那夫妻伤到言淡。
笑意也是他平日就喜欢挂在脸上的掩饰,并非钱丽翠所推测的情感。
现下他看那两个疑犯都有了动作,不着痕迹走上前,把言淡挡在身后,“要的……听闻你家的卤水是独门秘方,卤出的不论是素还是荤都别有风味,所以特地前来看看。”
“请问,是哪位推荐您过来的。”
处于案台旁的妇人谨小慎微的作态,她声量小,身材也瘦弱,此刻即使出了声,也不易引人防范。
见两人看过来,惶恐的连连解释,“没……没别的意思,因为最近县上有些不太平,两位又是生面孔,所以打听打听。”
“明白。”伏清合笑意加深,声音也放得轻缓,“我们是岩叔介绍过来的。”
温柔如冬日暖阳,不热情,也不冷淡,只恰到好处含有一丝善意,使人心底熨帖。
“原来是岩叔啊。”
妇人神态轻松了些许,思量片刻,又问:“两人可是新搬入稼和县?”
“是,去牙行看了房子,得知有卤食极为美味,但听说两位最近很少出摊,所以这才跑到了一趟。”
“因最近不太平,所以便少些出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谨慎些好。”伏清合边回答边观察。
刘大宝身为丈夫,长得人高马大。
虽然率先回了话,之后便再不开口,纯粹由钱丽翠来询问。
这钱丽翠看着木讷又怯懦,神态也畏缩。
讲话却极有条理,婉转刺探客人的信息,仿佛只是闲聊一般。
“其实我也有一疑问,不知你们方不方便……”他试探着问。
“您说。”
“家中有人身体孱弱,许多东西都吃不得,不知你们方不方便让我去瞧一瞧环境,如若有什么虫蚁……”
“我明白了,入口的东西,是得仔细些。”
这要求两夫妻见怪不怪,做生意时间长,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提起这里环境复杂,所以他们才那么想快些搬走……
他们毫无顾虑,把两个唯一的房间门户大开,任人打量。
“您放心,这屋里都是每天打扫,专门用草药熏过的。”
卧室除了一个床,一个木桌,连个木柜子都没有。
厨房稍微多些东西,有一个做饭的灶台,台面上摆着一把小菜刀,但也是一眼便望到了头。
所有的瓦罐都摆在了小院子中,冒着热气。
真真的是只比家徒四壁好上一点。
伏清合和言淡对视一眼。
别说什么凶器血衣,就连钱财的影都没看到。
偏巧这屋子里连个柜子都没有,没办法藏物。
看来赃物等东西,他们藏在了别处,并不在家中。
“很干净,没什么问题,谢谢你们。”
“无妨……”钱丽翠把两人引到瓦罐前,“现有的卤味只有这些,卤鸡蛋、花田菜、菘菜和一些野味,如果是想吃其他,便得等几日……”
言淡鼻尖略微抽了抽,那香味的确是诱人。
她看了一眼瓦罐,“那今日我便只买些卤鸡蛋,过几日劳烦给我留一罐卤水,我想自己卤些食物。”
听到这话,钱丽翠踱步上前,“一罐可以卤许多,姑娘你一个人恐吃不下……”
“不是,家母喜欢这些卤味。过几日我们一家人团聚在稼和县,安顿下来后,便可买这卤水,自家想吃什么就加进去……”
“那劳烦姑娘告知我,家中有几口人,我才好知道准备多少分量的卤水……”
言淡笑了笑,脸颊酒窝顿现,娇美可爱,“我家中人口简单,只家父、家母、我和幼弟。我吃不得太多,但父亲和弟弟食量大,劳烦多准备些卤水,价钱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