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菱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大人回来了?”施宥安看了张秀茹一眼,一边往房内走,一边温和地回道。“原想着找个人与你说话解闷,倒不想招了心怀不轨之人回来。”施宥安声音...

叶青菱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大人回来了?”
施宥安看了张秀茹一眼,一边往房内走,一边温和地回道。
“原想着找个人与你说话解闷,倒不想招了心怀不轨之人回来。”
施宥安声音极轻,张秀茹却莫名地瑟缩了一下。
奇怪,房内明明不冷,施宥安也没有大发雷霆,但她就是觉得,房内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看着施宥安走近,她竟有种想要逃跑的感觉。
看张秀茹坐立难安,叶青菱笑着为她解围。
“我和张小姐开玩笑呢,方才她还提到,愿意给大人做妾呢。”
“哦,”施宥安饶有兴致地看了张秀茹一眼,“张小姐可知我喜欢怎样的女子?”
张秀茹呆呆地看他,仿若提线木偶般问道:“施大人喜欢怎样的女子?”
施宥安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喜欢的女子,需得有十分的美貌,七分的聪慧,外加五分的胆略,张小姐似乎没一条符合。”
这话说得也忒刻薄了些。
果然,听了这话,张秀茹脸色涨红,眼眶泛红,就连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显然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大人这是当自己在选妃呢,”叶青菱瞪了施宥安一眼,“来者是客,大人怎能这样开一个女子的玩笑。”
更遑论张秀茹还是施宥安特意找来,陪她说话解闷的。
“施大人既然不欢迎我,那我便先走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包涵。”
张秀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含泪离开。
目送张秀茹离开后,叶青菱无奈叹气。
希望这笔账,张秀茹别记在她头上。
“青菱叹气做什么?这样的人,下次我该连门都不让她进。”
一想到她竟然妄图替她哥哥挖自己的墙脚,施宥安就气上心头。
“把她叫来,又把她逼走,大人也不怕得罪人。”
施宥安在床边坐下,轻哼一声。
“她肖想我已是过分,还替她哥哥肖想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我只羞辱她,对她已是仁慈。”
叶青菱懒得再和施宥安讲道理,转了话题。
“我觉得口中无味,想吃蜜饯,午后安排玉柳出去买可以吗?”
“可以。”施宥安点头。
只要玉柳不在他面前晃悠,做什么都行。
施宥安又待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
“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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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中怎如此香?”
叶青菱心下“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指着床边的香炉解释道。
“昨晚睡不着,点了助眠的香;今日白天不敢久睡,又点了提神的香。”
施宥安一脸了然,将香炉移远了些。
“原来如此,只这香也别点太多,闻久了熏得慌。”
叶青菱点头,担心施宥安在房中待久了,闻到地下室泛上来的霉味,便起了身。
“我想去外面走走,大人可否陪我?”
施宥安自然求之不得,上前搀了她的手臂,就带她去府内闲逛起来。
“我看青菱身子已好不少,便将回京日期定在了七日后。”
这么快?
叶青菱心下有些急:“大人,我的身体还没好呢。”
施宥安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又摸了摸她红润鲜嫩的脸。
这气色,哪里像是生病之人。
他心知她不愿和他回京,一直在拖延时间,心下虽不喜,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
“我问过徐太医了,过两日便好了。”
她只是落水发烧,不是什么重病,届时赶路慢些就是。
府内水塘沉尸案已经告破,一直拖下去,圣上也会不悦。
叶青菱只能在心下叹气。
宋序被她的笑晃了眼,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妹妹说的人,莫不是上任知府家的二小姐?”
叶青菱垂下眼睫。
果然红湘和许知絮不是宋序请来的。
“是,许家被抄后,她流落万春楼。今日,她就在宋府,方才还在前院跳舞。”
宋序有些奇怪:“妹妹为何要赎她?”
自然是因为两人身影相似,在关键时刻能派上急用。
但叶青菱没有直说,既是暗牌便不能明说。
“她与我同病相怜,我不想看她在妓院受苦,再者她流落青楼,也是受家人连累。”
想到许知絮是花魁,赎身钱想必不菲,宋家前些时日被被朝廷搜刮去了十万两,未必能拿出那么多钱来,她又说道:“哥哥先去万春楼打听一下,看许姑娘要多少赎身钱,回来告诉我,我去凑钱。”
“这钱怎能让妹妹出,宋府再困窘,也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叶青菱也不与宋序在这事上争,只叮嘱道:“哥哥替许姑娘赎身后,可先将她养在宋府,等我消息。”
宋序点头:“好。”
“对了,宋伯父的身体可好了些?”
宋父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好,在狱中又被用了重刑,幸好案子翻得快,接出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些,只怕性命已经不保。
宋序轻叹一声:“托施大人的福,请了告老还乡的徐太医照顾,伤已大好,只是狱中伤了元气,想要完全恢复是不可能了。”
“哥哥不妨往好处想,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宋家也算保住了。”
不像当年的叶家,满门被抄,只剩她一人,还流落青楼。
宋序点头,看着叶青菱,神色坚定地说道。
“过些时日,我准备进京参加明年的春闱,我一定要中进士。”
叶青菱一怔:“哥哥想当官?”
宋序眼眶微红:“若叶兄当年能走仕途,也许叶家当年便不会覆灭;若我现在在朝为官,宋家也不会遭此大难,我与妹妹也不会走到今日地步。”
他曾经也是散漫度日的纨绔少爷,想着依靠祖业快活度日,看到叶家的悲惨后果,才开始潜心向学。
只是惨的毕竟是叶家,未真正落到自己头上,求学过程意志不坚,虽然宋父花费重金,为他请了名师教导,但他现在年逾二十,才在前些时日,考中举人。
不像施宥安,年方十七已中状元,入朝为官几年,已至正三品,这其中虽有他父亲的运筹,但也离不开他个人的努力。
叶青菱没有说话。
宋家只是商户,宋序即便考中状元入朝为官,也不过得个七品芝麻小官,世家大族想动他,也轻而易举,只不过能挣扎得久一些罢了。
除非他能寻得实力雄厚的岳家,在岳家的帮助下平步青云。
原本施宥安颇为欣赏宋序的才学,可做宋序的政治资源的,可现在出了她和宋序的事,施宥安不为难他已算大度,自不可能扶持他。
思及此,叶青菱轻叹一声:“是我拖累哥哥了。”
“不怨妹妹,怨我年少不努力,大难临头才醒悟过来。”
半年前施宥安南下巡盐,宋家因无后台,被推了出来挡枪,宋父被下狱,那些贪官为了让宋家把钱财全吐出来,对宋父进行了严刑拷打。
他将家里多年经营所得拿出来,又卖了十几个田庄铺子,才堪堪凑齐十万两白银,可那些人仍觉不够,若不是叶青菱替他牵线搭桥,他因此见到了施宥安,施宥安让人彻查了,还了宋家清白,只怕他连这祖宅都保不住。
这一着宋家元气大伤,不仅损了大半产业,宋父也丢了半条命,落了一身伤。
“若是叶兄还在,想必也会做出与我同样的选择。”
叶青菱没有说话,伸手折了枝旁边的芙蓉花,心不在焉地把玩起来。
当年叶家出事时,原主不过六岁,后来流落万春楼,每日里事务繁杂,根本不知道多少家中事。
后来家人的结局,也是听那些客人断断续续地提及,拼凑出来的。
据说她父母在牢中未等定罪便病逝了,她哥哥被判流放西南三千里,此后便杳无音信。
“当年我家出事时,我年纪尚小,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宋序目光有些飘渺。
“当年叶家是云州首富,却忽被名下掌柜揭发贪污受贿,之后云州官商罗织多种罪名,对叶家进行了全方面的围剿。负责侦查叶家案件的人是当时的二皇子,如今的显王。”
“据说他奉旨查抄叶家时,发现抄出来的家产不对,怀疑你父亲私藏了钱财,于是对他用了重刑,后又没请大夫治疗,你父亲便没撑过去,你母亲听闻你父亲惨死的消息,便撞墙殉了情。”
叶青菱闻言,心下一动:“那我父亲,真私藏了钱财吗?”
宋序摇头:“我不清楚。”
叶青菱有些不死心:“那我哥哥,有可能知道吗?”
如果她父亲真私藏了钱财,极有可能将此事告知她哥哥。
宋序仍然摇头:“我不清楚,你哥哥被判流放西南三千里。临别前,我去送了他。此后,便再无他的消息。”
说到这里,他又感慨一句:“当年你哥哥临走前,还记挂着你,让我定要将你寻回,好生照料。却不曾想……”
不曾想她流落青楼,他找寻多年无果,前些时日才找到她,可已经不知她哥哥的下落,甚至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叶青菱神色微黯。
原主当年虽只是叶家养女,但叶家人一直将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待她极好。
只是她与他们的缘分实在短暂,只短短3年,便天人永隔。
宋序看着失神的叶青菱,忽然想到一事,脸色凝重地说道。
“对了,当年你哥哥临别前,给了我一封信,嘱咐我,若有一天找到了你,定要将那封信给你。”
他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恼:“我这些时日为家中事奔走,头脑混沌,竟将这事忘了。”
叶青菱拿花的手微顿,看着宋序,脸色急切:“那封信在哪?”
她心下有种预感,她哥哥离开前给她的信,一定不会说些废话。
“我一直放在书房,妹妹随我去取吧。”
宋序急急往书房走去,叶青菱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刚走,施宥安就找了过来。
他刚在前院碰到红湘,红湘向他禀报了两人在后院中的谈话,又告知了叶青菱所在位置,他让人赏了红湘,便来后院找人。
来到后院,却见院中空空如也。
只有石桌上,有一朵刚折不久的芙蓉花,在阳光下蔫蔫地对着他。
见施宥安怅然若失地捡起那朵芙蓉,旁边的喜顺忙叫住廊中路过的一位小厮,询问叶青菱的下落。
那小厮是宋府新买的,并不认识叶青菱,但见施宥安穿着富贵,气质不凡,低头如实答道。
“方才是有位姑娘在院中赏景,后来跟着我家公子,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施宥安猛地将手中芙蓉花捏碎,抬头看着那小厮,厉声问道。
“书房在哪儿?”
好在她脑子聪明爱钻研,四肢又比较协调,所以学起来也快,几日已学得有模有样。
人一自信就容易飘,她抓着玉柳的手,兴致勃勃地往塘里的深水区游去。
“玉柳,等着,我去抓条鱼,给咱俩明天加餐。”
前几日玉柳下水探过,这池塘的深水区虽说不深,但也差不多两个她高,三米多,对于叶青菱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不过玉柳就在一旁,她身材高大壮实,水性又佳,即便自己溺水,她也能轻松把自己救上岸,所以叶青菱游得毫无心理压力。
她前几日来探时,隐隐看到池塘里有鱼游动。
既然能看到一条鱼,那就说明有千百条。
游到深水区,叶青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将头埋进了水中,往池塘底部游去。
待双眼适应水中的环境后,她睁开了眼。
池塘不深,借着投进水底的月光,叶青菱一眼就看到了池底的大致情况。
池底很多淤泥,间或有些碎石和水草,还有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影影绰绰绰的,看不真切。
在水底待了一分钟左右,叶青菱准备出水,脚却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去,隐隐见一个人形的东西,正横亘在她脚边。
她的脚似乎触到的,正是那个人形物体的中间。
她用脚蹬了蹬,触感有些冷,有些硬,又有些滑,不像软滑的水草,倒像是沾了水的人类皮肤。
叶青菱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可心底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往那个物体那边游了过去。
待游到近前,她一眼就看到了一双长腿,在飘飞的衣袍间直挺挺地横在那里,一只脚上穿着黑色的布鞋,另一只脚光秃秃地横在水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具尸体。
叶青菱呼吸陡窒,脸色发白,四肢都因害怕而微微颤抖起来。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尸体,更是第一次独自面对尸体。
心底的好奇全然被恐惧取代,她赶紧转过身往水面游去,却发现四肢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下意识地扑腾起来,挣扎过程中,不小心呛到了好几口水。
好在池塘水浅,她的求生欲望也足够强烈,很快就扑腾到了水面。
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边呛咳着,一边大口地呼吸,待稍微缓过来,才忍不住尖嚎了一声。
“啊啊啊,水里有死人,水里有死人,水里有死人。”
叶青菱一边喊,一边扒拉着水,往岸边游去。
喊到最后,嗓子都有些哑了,胸口也隐隐作痛。
她这一声,洪亮,尖锐,凄厉,满含恐惧,不止吵醒了施府众人,也差点吵醒半座云州城。
玉柳正在岸上打着水花玩,看到叶青菱在水里扑腾,意识到她可能溺水了,赶紧跳下水拎起了她,把她带到了岸上。
施府大门口,刚应酬回来的施宥安,听到尖利的嚎叫声,皱了皱眉。
“大半夜的,在嚎什么?”
此时已是三更,夜深人静,陡然响起这声嚎叫,只怕不少人都会从梦中惊醒。
于辰山在一旁随口应道:“许是哪家妇人做恶梦了。”
施宥安揉了揉眉骨。
近日事务繁杂,他已连日忙到晚上三四更才睡,本来正疲乏得很,刚刚那声尖叫,也让他唬了一跳。
等等,刚刚那道声音,似是有些耳熟。
施宥安正沉吟间,有个娃娃脸的侍卫,忽然满脸焦急地冲了出来,险些撞上他,他往旁边闪了闪身,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