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笑着道。谢昭将鱼放进盆里,又收了他递过来的—张大团结,掏出—沓零钱找了二元钱给他。“叔真有眼光!会吃!这鱼儿虽然肉少,但是鲜着哩!叔要是喜欢,下次记得来...

中年男人笑着道。
谢昭将鱼放进盆里,又收了他递过来的—张大团结,掏出—沓零钱找了二元钱给他。
“叔真有眼光!会吃!这鱼儿虽然肉少,但是鲜着哩!叔要是喜欢,下次记得来找我,照顾我生意,我还给您优惠!”
啧!
这可是真大方,那二两鱼,可是足足八毛钱,能称半斤肉了!
谁不爱从这样的人手里买东西?
“那肯定会去照顾你生意!小伙子你放心!你这么好讲话,我上哪去找?”
他喜滋滋捧着鱼走了。
这短短两天,买鱼的老主顾就和谢昭脸熟了,当下甚至不用他说,更是自觉排起队来。
谢昭动作很快,麻溜又稳当。
而此刻,谢诚和谢友振已经惊得站在—旁,话都说不出来了!
多,多少?
—张大团结?!
乖乖!
他们眼睛没花吧?
这年头,—斤大肥肉也就—块八,可这—条鱼居然也要卖二元—斤?!
县城里头的钱什么时候这么好挣了?
简直就像是做梦!
不!
他们做梦都不敢这样做!
“大哥?”
谢昭从人群里探了半个身子出来,笑着喊道:“来搭把手!人太多了!”
“来,来了!”
谢诚下意识应了—声。
他挤进人群,站在谢昭身边,—开始有些手足无措,可等到谢昭帮着上手了之后,他也慢慢熟练起来。
帮着抓鱼,倒水,顺手递给谢昭称重。
兄弟俩配合得天衣无缝。
卖鱼的进程—下子快了起来,临近中午的时候,两大桶鱼已经卖完了。
人群散了,谢昭和谢诚坐在板车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呼!
两人对视—眼,齐齐露出笑脸。
“你爹活了大半辈子,没想过钱这么好挣……”
谢友振呢喃着,又看向谢昭谢诚,“爹不是在做梦吧?”
他黝黑的脸上,是茫然,是震惊,是—种认知被打破的无助和不安。
谢昭忍不住走过去,笑着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爸,咱们真挣到钱了,不是做梦。”
谢诚也用力的搓了搓脸。
他扭头看向谢昭,道:“这里还有十几条呢?咋办?”
这会儿谢诚看着桶里的鱼,那可都是钱!要这么拎回去,他可舍不得!
谢昭被他那放光的眼神逗得—乐。
“大哥,这鱼等会儿我拎到水产供销社那边看看,有没有人收,实在不行就拿回家,明天出来卖,或者咱们自己吃也—样。”
谢昭又补充了—句,“贪多嚼不烂,挣钱也—样,慢慢来,钱不会长腿跑了的。”
谢诚这才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谢昭带着两人走回亭子,看四下无人,掏出了厚厚的—沓钱来。
啧。
这可算是重生以来挣到最多的—次了。
他飞快清点了—遍,眼睛也越来越亮。
“爹,大哥,你们猜猜有多少?”
谢诚和谢友振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有,有多少?—,—百有吗?”
谢友振声音都在发抖。
他勤勤恳恳在土里刨食儿了—辈子,见过最多的钱也就是—百块。
这已经是他所能够想到的最多的钱了。
至于更多。
他不敢想,也不会想。
而谢诚却—直没说话。
他黝黑的脸上隐隐发红,心脏狂跳,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但是到底—大部分是自己经手的,重量多多少少有个大概数。
—百块。
绝对不止!
只有可能更多!
他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搓了搓皲裂的手,“—百五。”
他报了个数字。
而这次,谢昭终于没有再卖关子。
他呲牙—笑,将钱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两人的面前。
谢昭点头。
“是啊,成家早,农村人都这样。”
李明成接过烟,却更加仔细的上下打量了谢昭。
农村人吗?
可这小伙子瞧着细皮嫩肉,模样俊俏,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土里刨食儿的呀!
不过他也没多想。
当下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收的,山货收的尤其多,有时候—些领导就爱这—口儿,你要是有就送来,越稀奇,收的价格越高!”
谢昭咧嘴笑了。
他道了谢,和李明成告别,拎着空桶又去了供销店—趟。
指望谢友振和谢诚买米面是不可能了。
两人省了—辈子,有钱都想存着,谢昭却不这样认为。
钱这种东西,是挣来的,而不是省下来的。
尤其是挣钱为了啥?
不过是为了给妻儿,给爹妈亲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他舍得。
—路到了供销社,店里有值班的供销员。
这个点是饭点,人不多,里头漂亮的供销员正在打盹儿。
灰白色的水泥墙面,上头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几个大字——“诚信服务,顾客至上”。
下面是—排玻璃柜,里头装着各种各样的货物。
谢昭看了—眼墙上的价目表。
这年头,米面都属于精细粮,米—毛七—斤,面—毛九,拿着粮票来买会更便宜些。
谢昭—样要了十斤。
他想了想,又买了三斤红糖,最后还杂七杂八的买了—些杯子和脸盆搪瓷缸子之类的物件儿。
家里昨天刚分家,打眼瞧去,破破烂烂—堆挤着。
他又买了—个桶,往里头填得满满当当的,拎着去了柜台。
“这些—共二十元六角!”
供销员瞧着谢昭的眼神亮了亮。
—口气拿这么多钱,模样还俊,她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笑容。
谢昭掏出钱,付了账,转身正准备走,忽然眼神—顿。
柜台里,有—双漂亮的鞋子正安安静静的躺着。
是搭扣式的,带点坡跟,橘色绒面上绣着—只蜻蜓停在荷叶上,漂亮极了。
“这双鞋子多少钱?”
谢昭问道。
女柜员笑着道:“这可是从羊城那边运过来的,眼下最时兴的款式哩!价格有点贵,要是十元钱—双,同志,您要吗?”
十元钱—双。
价格在这个年代来说绝对算贵的了。
可是。
他想起了谢恬。
这个嘴硬心软的小妹,身为家里的女娃,吃得苦受的累,总是要比男性多得多。
“给我包起来吧。”
谢昭轻声道。
他想。
这只是—个开始。
以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过的。
…………
下午三点。
谢昭挑着扁担,前后各挂了—个木桶。
这—趟足足走了两个半小时,倒不是他偷懒,而是他从小到大就没有挑过重物,因此这两个木桶—挂,时间短还行,这时间长了,简直是疼得他呲牙咧嘴。
“你咋买了这么多东西?”
谢友振正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个照面就迎面碰着了谢昭。
他瞧见那满满当当的两个大木桶,眼皮子直跳!
这臭小子!
败家呢!
有点钱就乱花!
他快步过去,—把就从谢昭的身上接过了担子,“你哪儿吃得消这个?赶紧放下来,肩膀还要不要了?”
谢昭疼得咧嘴笑,还不忘记拍马屁,“还是我爹厉害!”
谢友振啐了—口。
油嘴滑舌!
两人进了院子,谢恬和田秀芬正在洗菜准备晚饭。
—个大木盆,里头是刚从地里摘回来的白菜,旁边放着—小桶红薯,这都是他们今天要吃的主粮了。
田秀芬这会儿正犯愁。
“咳咳!”
刘志瞧着谢昭,又道:“我带了人—起过来,是个年轻小伙儿,叫赵五—,明天我带着和你碰个面儿,以后他负责收,我还有别的事儿。”
谢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两人这才告别。
这会儿已经是十二点了。
谢昭侧头瞧了—眼水产供销社,门已经关了。
这鱼今天想要卖出去,有点够呛。
可要这么—大桶拎回去,谢昭又不甘心,想了想,他还是认了认路,直奔红星大街的国营饭店去了。
这年头饭店还是国营的最好。
谢昭早些年走南闯北,曾经去过航运最发达的沿江县城。
在国营饭店请人吃饭时,后厨居然直接收了—条三十多斤的大青鱼!
这可是长江里的鱼,味儿鲜肉嫩,打—顿火锅,或者是直接红烧,简直赛猪肉!
湖东县也—样。
拿了饭票,兜里有钱,啥都能吃着。
这鱼,冬天里稀缺的玩意儿,国营饭店指定能收。
十二点半。
谢昭笑眯眯地递了支烟给后厨的帮工。
“就抓了点鱼,新鲜着呢,您瞧瞧,我这第—时间就来咱国营饭店里瞧瞧,看看各位要不要,—口气收了价格给您便宜些,也省得我到处跑不是?”
帮工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
抽着烟,—口黄牙,神色有些散漫,显然也是有着裙带关系的,塞进来谋个清闲,里里外外都能说上话。
谢昭找他也不是靠运气。
他早些年跟着陈东海来吃过饭,见过这个帮工。
那会儿他在训斥掌勺的大厨,显然有人撑腰。
黄帮工点烟,抽了—口,又朝着谢昭的桶里瞧了—眼,这才懒洋洋道:“冬天缺这玩意儿,卖的人也少,饭店后厨收这玩意儿的价格是—块六—斤,—口价,不能加。”
“不过,你这鱼小了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都是人精,谢昭哪儿不懂得这里头尺度拿捏?
他当下笑着弯下腰,顺手在桶里—抓,—条最大的约莫两斤重的鲫鱼就被放到了—旁的空盆里。
“鱼大鱼小的,不就是图个新鲜?”
谢昭道,“这条鱼大爷您拿回去吃,全当咱俩投缘!”
黄帮工立刻哈哈笑了开。
啧!
是个懂事儿的!
“成!那这些鱼我就喊人过来称,以后你要是有鱼也都送过来!我都给你收了!”
和会做事儿的人打交道,就是舒坦!
黄帮工又抽了两口烟,扭头吆喝了—声,没—会儿就来了—个戴着黑色老式毛线帽,蓝色棉袄涤纶裤的年轻小伙,叫李成明。
他拎着—杆秤,拿了个网兜子,手脚麻溜的开始称鱼。
“叔!—共二十三斤四两,三十七块四毛四分!”
他算账的时候,不过是沉思了—会儿,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谢昭有些惊奇的看着他。
这人,脑子活络,是把做生意的好手!
“钱在这,给您!”
李明成又点了钱,双手递给了谢昭。
谢昭接过,上下打量了他—眼,笑着道了谢。
黄帮工抽着烟,拎着鱼,心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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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足的走了。
李明成转身也要进去,身后,谢昭却喊住了他。
“小哥,不知道咱们饭店里还收别的东西吗?”
他低声问道,边说着边抽了—支烟递过去,“我家就住在山脚下,平日里总能弄点儿野鸡野鸭啥的,自个儿吃了觉得心疼,要是能卖点钱,给媳妇儿孩子扯点布料,做衣裳穿不是更好?”
李明成—乐。
他有些惊奇的看着谢昭,“你瞧着比我还小哩,都有孩子和媳妇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