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宁为太后挡了一刀,重伤。全家因她富贵荣华。伤及肺腑,迟迟不愈,她被送去南边温暖庄子上养病三年,回来时家里多了一位表妹。表妹住骆宁的院子,用她的月例与丫鬟。骆宁...

骆宁为太后挡了一刀,重伤。
全家因她富贵荣华。
伤及肺腑,迟迟不愈,她被送去南边温暖庄子上养病三年,回来时家里多了一位表妹。
表妹住骆宁的院子,用她的月例与丫鬟。
骆宁的父母、兄长疼她、小弟爱她,祖母赏识她;就连骆宁的竹马,也暗慕她,说她处处比骆宁优秀。
太后原本要封赏骆宁一个县主,却因母亲从中作梗,县主落到了表妹头上。
骆宁受不了,大吵大闹,他们却说她发了疯。
害死了骆宁后,阖府松了口气,人人都觉甩脱负累。
骆宁做十八年鬼,看着侯府一点点倒塌,辜负她的人都惨死,她重生了。
她又活了。
“大小姐,前面是城南三十里铺,您要下车歇息吗?”车夫问她。
骆宁摇摇头:“不了,直接进城。”
又道,“不回侯府,去趟安兴坊。”
车夫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照做。
跟骆宁回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叫秋华的问:“大小姐,安兴坊是什么地方?”
“是太后娘娘宫里的魏公公,他私宅地方。”骆宁说。
秋华诧异:“您要去找魏公公?不先回家,拜见侯爷与夫人吗?”
骆宁前世是直接回府。
遭遇了一件事。
也是她往后步步艰难的原因之一。
不到一年,两名心腹丫鬟秋华、秋兰先后被害死,斩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她处境更难了。
“不急。”骆宁说。
安兴坊下了车,骆宁亲自敲门。
魏公公今日休沐,在宅子里弄花拾草。
听闻是骆宁,急急迎出来。
骆宁挡那一刀时,魏公公也在太后身边,亲眼所见。
“骆小姐。”他满脸堆笑,“听说您去养病,好了吗?”
“已痊愈,多谢公公挂念。今日刚进城,想先去拜见太后娘娘,又怕宫门深……”
“奴婢带您去。”魏公公热情说。
骆宁顺利到了寿成宫,见到了太后崔氏。
太后始终不忘旧情。
“瞧着长高了些。养得不错,水灵俏丽,哀家欢喜。”太后一直拉着她的手。
前世,骆宁回城后,屡次提出去见太后,她母亲不许。
“你去太后跟前,不过是挟恩图报,会害死我们。”母亲如此道。
太后托人问了几次,实在无法,才没了音讯。
骆宁死后,太后在法华寺点了十五年的灯,求她投个好胎、富贵康健。
收回心神,骆宁回握太后的手:“娘娘,民女一切都好。”
“想要什么,都同哀家说。”
“您手腕上这串佛珠,能否赏了民女?民女想借佛光与您的恩赏,谋求前路太平。”骆宁说。
她不客气、不推辞,太后反而心头温暖。
太后极力想替骆宁做点什么。
她当即把常年戴在腕上的佛珠,褪下来送给骆宁。
又闲话琐事。
骆宁没有半分拘谨,言语爽利流畅,跟太后讲述南边庄子种种趣事。
话语里甚至有些俏皮,逗得太后开怀。
太后留她用了午膳。
骆宁要回去。
“刚入城门,尚未拜见祖母与双亲。改日再来叨扰太后娘娘。”她起身行礼。
太后叫魏公公送。
骆宁目的达成,把佛珠仔细收好,回了镇南侯府。
侯府门口很宽敞,巍峨门楼,阔大丹墀,两只大狮子威武气派;朱红大门沉重高大,门钹锃亮金黄。
——谁能想到,这里的主人,三年前还只是个正三品的武将?
“镇南侯府”的门匾,是骆宁挨那一刀后,皇帝为了表示孝道、褒奖骆宁对太后的救命之恩,赏赐骆家的。
宅子也是御赐的。
这恢弘门匾,如此光洁,染了骆宁的血。
“什么人?”门上小厮阻拦。
车夫:“是大小姐回来了。”
骆宁与魏公公乘坐一辆马车,两个丫鬟便坐在车外。
丫鬟秋华对小厮说:“快下门槛,让大小姐的马车进去。”
小厮复又关了门,进去通禀。
魏公公见状,安慰骆宁:“许是还没接到信。”
“是。”骆宁笑道,“劳烦公公也跟着我等一等。”
“等一等,也无妨,奴婢今日是专程送大小姐回府的。”魏公公说。
片刻后,出来一名管事。
管事态度高高在上:“走西边角门,大门的门槛轻易不能下。”
秋华一听就恼了:“大小姐回府,此乃大事,怎可走角门?”
回来就走角门,自降身价。
管事:“请大小姐见谅。这是规矩,侯府不同往时了。马车进门,都是走角门。”
又道,“大小姐许久没回府,规矩往后就慢慢知道了。”
秋兰气结。
魏公公心头诧异,又很快明白过来。
无非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魏公公从马车里出来:“请镇南侯出来,咱家有太后娘娘口谕。”
管事不认识魏公公,但认得他身上这身一品太监服,吓得腿脚打哆嗦:“老公公,这、这……”
“休得无礼,快去回禀!”
故而,骆宁重生后回家,没有被迫从西南角门进去。
她的祖母、父母与兄嫂,全部出来迎接了。
表妹白慈容站在母亲身后,穿一件银红色斗篷,容貌绝俗、气质温雅,极其醒目。
前世骆宁被阻拦门口,她的马车只得从角门进府,从此被府里一众下人看不起。
一旦失了大小姐的威仪,往后的路是一步步往下,每个人都可以踩她一脚。
今生,至少管事与下人们都清楚,大小姐不是任人凌辱的小可怜。想要欺负她去讨好表小姐,也要看看有没有活路。
小鬼难缠,先解决此事。
骆宁顺利进了镇南侯府,这个属于她的地方。
魏公公闲话几句,回宫复命。
祖母正院,父母兄嫂、两位婶母,弟妹、堂弟妹等人皆在,满屋子热闹。
人人都在说笑。
仿佛骆宁被小管事刁难、阻拦门外的事不曾发生。
“阿宁的院子,收拾得怎样?”祖母有些疲乏,想要散了。
母亲回答她:“蕙馥院早已收拾妥当。”
在场众人,表情一敛。
骆宁离家前,侯府就赏赐了下来。她当时住了三个月,院子是文绮院。
文绮院房舍多、位置好,仅次于祖母、父母的东西正院。
“娘,我的文绮院呢?”骆宁问。
母亲含笑:“文绮院如今住了人。蕙馥院一样的,在东正院的后面。你回来了,娘想要和你住得近。”
她说得极其坦荡、理所当然。
好像没有任何不妥。
骆宁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质问,惹得她在祖母和父亲跟前哭,同样笑盈盈:“我还是愿意住文绮院。
当年差点死了,住到了文绮院才慢慢好转,那地方于我是福地。既然已经住了人,我先住祖母的暖阁,等收拾出来了我再回去。”
又笑问,“那么好的院子,住了谁?是大哥大嫂住进去了吗?”
看向大嫂,“嫂子,妹妹在娘家住不了几年,能否疼一疼我?等我出阁,侯府全是你们的,何必着急这一时?”
室内又是一次安静。
“姐姐,是我住了文绮院。”一旁的表妹白慈容,笑着回答。
百日,三个月后。
骆宁想着,来得及。
她只是想借助雍王权势,并不着急嫁人。
她与镇南侯府的恩怨,尚未了结。嫁人了就要离开,甚至自己雍王妃的身份,还能给他们添彩。
侯府没了骆宁,他们的日子会很好过——岂能叫他们如愿?
“王爷,民女不急。”骆宁说。
雍王颔首。
他喝了口茶,喊了自己亲卫:“把东西拿给王妃。”
他叫她“王妃”,口吻平淡,没有任何绮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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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这个词比较体面,他叫得顺口。
骆宁想着,也喝了口茶,遮掩自己的情绪,不能把内心想法泄露半分。
周副将很快进来,把一张琴放在小几上——虽然用绸布包着,也看得出是瑶琴。
萧怀沣示意骆宁打开。
骆宁瞧见了古梧桐木的瑶琴,微微吸了口气。
她试了两个音。
比起她的瑶琴,果然松透动听。
“……真是好琴。”骆宁说。
“郡王府流出来的,听闻很不错。本王不通音律,你拿了去玩。”萧怀沣语气平淡。
那天很多人去抢,不乏豪门望族,却被他买到了。
“多谢王爷。”骆宁接了,又笑道,“王爷可要听我抚琴?”
萧怀沣微微颔首。
骆宁稍做准备,下人搬进来琴凳,她调准了之后,弹了一曲。
她还怕自己弹不好,很久不曾动指了。
可到底是从小练的,最开始有些生疏后,很快熟了起来。
她弹了一曲自己十二岁时编的谱子,比较欢快。
她时常自己编谱。因为擅长,也因为喜欢。只不过是从去韶阳开始,曲风都比较忧郁哀伤。
一曲弹毕,骆宁看向雍王。
他仍是面无表情。
“……没听过这曲子。”他半晌才道。
骆宁:“我喜欢拿了古琴谱改调子,这首也是我自己改的。”
雍王似有些意外,目光落在她脸上:“难得。还以为你从小老成,没想到还能改这么调皮的谱子。”
骆宁面颊微微一红。
这句话,反正怎么理解,都不能算是一句褒奖。
她收下了古琴。
萧怀沣又对她说:“你琴弹得不错,要是耍鞭能及万一,也不会出门就被人欺辱。”
骆宁垂首受教。
“本王派人寻一名鞭法好的女教头,这样的人一时难找。你姑且等等。”萧怀沣又道。
骆宁抬眸,诧异看向她。
萧怀沣眸色冷:“鞭法如此差,丢雍王府的脸。”
他说话很不好听。
甚至,骆宁感觉他对着她说这句话时,是很嫌弃她的。
眉宇间藏着几分不耐烦。
他从小处处优秀,好胜心极强。
骆宁在他眼里,真不够看的。要不是画了卖身契,这个王妃比较好掌控,他大概不想娶骆宁。
可骆宁会刨去表相,看到内在:她得了好处。
她心里很感激他,知恩图报。
“多谢王爷。等有了教头,我一定刻苦练习,不叫王爷失望。”骆宁保证。
萧怀沣的神色,并没有缓和。他只是轻轻一点头,仍非常冷漠:“望你说到做到。”
骆宁抱着瑶琴,从王府离开。
回到了文绮院,她没有立马去练习耍鞭。因为她意识到,她跟着秋华爹启蒙的,可能没掌握到鞭法真正的窍门。
错误的路,越是刻苦往前走,错得越远。
不如等教头来了,从头纠正,再好好打磨。
她的琴却弹得不错,当年请过琴法高超的师父指点。
骆宁在院中抚琴。
弹的,还是那支比较欢快的曲子。她听着心情还不错,比其他忧郁的更叫她舒服。
琴声从院子里传出去,飘荡很远。
镇南侯府,却在议论骆宁的“指婚”。
老夫人烦她,烦到不行,一个笑脸也懒得给。
只是看着侯夫人这个当家主母的面子,没训斥白慈容罢了。
下人们见风使舵,很快表小姐在侯府就没那么尊贵了。
有次白慈容出门,走出垂花门才想起巾帕忘记拿,随便指了个路过的丫鬟,叫她去取。
那丫鬟却笑盈盈:“表小姐,婢子还要当差,您遣身边的人去一趟,可使得?”
再细看,这丫鬟是老夫人那边的二等丫鬟。
白慈容沉下脸。
这丫鬟行了一礼,不等白慈容说什么,直接走了。
白慈容气得面颊抽搐。
她进侯府,她背后的人给了她四间铺子,其中一间是绸缎铺,收入颇丰,白慈容今日是去看看账的。
被丫鬟一气,她没心情了,去东正院向侯夫人告状。
侯夫人也气得不轻:“是哪个丫鬟?眼里这样没人,不如把她眼珠子挖了。”
“算了姑姑,那丫鬟刁钻得很,肯定会先告诉老夫人的。动了她,就惹恼了老夫人。”白慈容说。
侯夫人:“这个老太婆,怎么还不死?”
白慈容吓一跳,急忙看左右。
还好,只心腹甄妈妈在。
“……都是阿宁。她一回来,把这个家里搅浑了,我需得花些时间,才能恢复清明。”侯夫人说。
正如骆宁预测,侯夫人想到了长媳。
庶女骆宣成了废棋,长媳温氏就要派上用场。
温氏性格绵软,侯夫人一向不喜她性格。
她父亲是从四品的户部主事。文官地位比武将高,在罗家没有得爵位时,能娶到温氏算攀了一门好姻亲。
哪怕温氏性格不太合侯夫人脾气,因她好拿捏,侯夫人一直对她不错。
温氏又生了长孙。
可如今,骆家是镇南侯府,侯夫人改了心态,对温氏严厉了不少,横挑鼻子竖挑眼,看不惯了。
这样的长媳,侯夫人是不会在乎的,要把她当棋子用上。
侯夫人白氏这些日子很忙。
开春后,侯府琐事繁杂,每日来回话的内院管事就有二十几人。
外院庶务,则由骆宁的三叔打理,每个月向镇南侯回禀。镇南侯是武将,不愿理睬,也交由侯夫人。
内外院的事赶在一起,侯夫人没顾上骆宁。
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要用一次大少奶奶,打压骆宁,撤掉她的小厨房,拔高白慈容。
“太后这些日子再也没召见阿宁。看样子,太后已经把面子做足,不会再理她。”侯夫人想。
说指婚,也没指。
可骆宁到底还占个恩情,侯夫人希望能有个机会,把白慈容推到太后跟前。
此事要从长计议、一击即中。
目前适合按兵不动;而骆宁,最好也别再去太后跟前蹦跶,把她的恩情耗尽,让白氏用不上。
就在侯夫人忙得不可开交,腾不出手收拾骆宁时,发生了一件事。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老夫人院子里一个小丫鬟,是侯夫人眼线,急急忙忙跑过来。
“慢慢说。”侯夫人端了茶盏,姿态悠闲喝一杯茶。
“门口来了一对夫妻,带着个女儿,说闺女肚子大了,是大少爷的。正巧遇到二夫人,被二夫人领去老夫人跟前了……”小丫鬟说。
侯夫人手里的茶盏垂落,温热茶水泼了她满身,绣簇团蔷薇的华贵绫裙被泅湿一片。
她豁然站起身。
甄妈妈也急忙进来:“夫人,出了事,侯爷去了西正院了。”
侯夫人的手,微微颤抖。
她要奔去老夫人的西正院,甄妈妈按住了她:“夫人,稍安勿躁。您衣裳脏了,这样去只会坐实大少爷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