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瑜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似是狂喜,又似嫉妒。可这两者,与他而言皆是陌生的。温苒,怎么会是温苒?!他找了两年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出现在沈闻铮的怀里?!在...

裴景瑜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
似是狂喜,又似嫉妒。
可这两者,与他而言皆是陌生的。
温苒,怎么会是温苒?!
他找了两年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出现在沈闻铮的怀里?!
在往后要尽心辅佐的皇子面前,裴景瑜都几欲目眦尽裂,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
沈闻铮掀眸看去,表情仍是一派沉静:“本王知道。”
说话间,温苒感觉身前的男人制住了她的挣扎,几乎要将她碾入怀中。
此次回京,纵使她不想遇上裴景瑜,但也设想过两人碰上的情境。
商铺、酒楼、或是宫宴,一笑泯恩仇,或是彼此视而不见、形如陌路。
但绝不该是这般。
温苒也觉得自己该是心如止水的,而不是慌张、惧怕、又期待他的反应。
她分明不再爱他。
许是十二年,对她还是太过漫长,离开时决绝,再重逢仍是猝不及防。
温苒攥紧手,指甲狠狠地嵌在掌心,骨节都青白。
她叫自己冷静,续而乖顺地埋进了沈闻铮的怀里。
裴景瑜眸中的阴沉一扫而过,快得捕捉不到,转而换上一副笑面。
“殿下好意趣,宫中与女子调情,可是要先陛下赐婚一步,将婚事定了?”
沈闻铮眼神清浅,一扫怀中女子,“侧妃之位,也无伤大雅。”
这人语气随意,但也坐实了此想法。
温苒不愿出声,却也不由得揪紧了他的衣襟。
头顶似传来一声轻笑,却让温苒感觉轻得像错觉。
诡异的气氛在三人中不断流转。
裴景瑜看着温苒这幅舍不得从人怀里出来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冷笑。
可他心中再愤怒,面上却依旧如常。
“殿下,您今日是这宫中的主角,可别为了一个女人耽误了。”
温苒也没想到两个自己不想见的男人集聚一堂。
心说这裴景瑜真是难得给人台阶下。
温苒心安片刻,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裴景瑜也不至于在皇子面前捅破两人这层窗户纸。
沈闻铮抱着温苒的力道闻言松开了些许。
温苒也终于抓住机会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
她面容平静,稍一福身,相当有礼,好似刚刚在男人怀中的不是自己一般。
“民女冒昧叨扰,这就离开。”
沈闻铮怀抱空落,偏头扬眉,看着温苒。
小没良心的,刚刚还意图用他遮掩,现在有了台阶,倒是用了就丢。
温苒弯着眼回看他,这人明明一张冷面,竟能瞧出几分揶揄来。
她用眼神表示:要不是您先来招惹,何至于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呢?
温苒收回目光,将粉饰太平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抬脚欲走。
哪想自己悄悄地稍一抬眼,就对上了裴景瑜的视线。
他看起来相当在意,这份在意叫温苒有些惊讶。
这也是温苒头回正眼瞧他。
两年的时间,裴景瑜没什么变化,眉目深邃,背阔身挺,只是显得更加不动声色,善于伪装。
他这么多年未出京城,气势却丝毫不输她身边这个带兵打仗的王爷。
温苒感觉他目光深刻有力,仿佛要在她的脸上身上都留下痕迹。
目光交接下,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神魂忽起的颤栗。
裴景瑜瞳孔震颤,沈闻铮的心心念念,怎么会是温苒。
“温苒应是当年那位深居后宫的柔妃娘娘和徐将军的女儿。”
她实在很像她的母亲,再加上年龄相同……
沈闻铮忽然问道:“她锁骨处,是否有月型的胎记?”
裴景瑜的第一反应是‘与你何干’,却又很快闭眸静心,劝诫自己莫要因一个女人坏了大事。
七年铺垫,终于将所谋之事的第一步做成。
毕竟天家亲情实在淡薄,稍稍运作,便能坐山观虎斗,看朝中可堪重用的皇子所剩无几。
皇上终于召沈闻铮这个身份敏感的皇子回京。
他回:“是。”
“那便没错。”
从容如裴景瑜,也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
温苒作别二人后,在女子聚会上短暂停留。
宣传了一下自己正筹划的苏记酒楼的名号后,便借故告辞,回了苏府。
温苒歇在房内,脱下沉重的宫裙和头钗。
做完这些,她好似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只觉精疲力竭。
裴景瑜的事情先放一边,温苒将今日所见之事串到了一起。
裴景瑜和镇南王两人那熟稔的语气,分明是认识。
镇南王身边的小厮,原是裴景瑜的人。
镇远侯府,难不成是镇南王手中夺嫡的筹码?
苏府,也是真要因为自己那无意善举,即将淌入京城权利之争的浑水中……
苏木兮那丫头仍待字闺中,亦将镇南王视作梦中情人。
若是她愿意,苏府还有机会将被动化为主动,谈得优厚的条件。
事情想清楚了,却仍是烦忧多。
温苒叹了一口气,谁能知晓那在南境屡立战功的镇南王,昏迷时身上毫无杀伐之气,文秀脆弱得像个贵公子呢?
“大姐姐。”苏木兮从门口探出头来。
温苒回身看去,笑着招呼道:“木兮,快进来。”
苏木兮素来待她这个义姐亲厚,温苒也拿出十二分的真心回馈。
她在温苒身边坐定了,又靠上她,睁着双大眼问道:“大姐姐,你今天在宫里有没有遇上什么好玩的事儿?”
温苒沉吟片刻,说:“长宁公主身份高贵,却带人亲和有礼,今日邀请进宫的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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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皆是好相与之人,可见‘人以类聚’这词是对的。”
这明显不是苏木兮想听的,于是红着脸摆明了问:“大姐姐今日,有没有见到大英雄,镇南王殿下啊?”
温苒本想打个马虎眼混过去,说自己晚宴都没去,如何能见到镇南王。
可想起两年前自己跟苏陵川的商队回来后,苏木兮问起镇南王也是这般热络的样子。
嫁人这样的终身大事,若能让苏木兮得偿所愿……
温苒忽然问她:“木兮,你对镇南王,是单纯的崇拜,还是想要嫁给他的那种喜欢?”
苏木兮也没想到温苒问得这般直白,脸都羞红了。
但她掩嘴,坦诚道:“若能嫁给镇南王,就算是当个外室我都愿意!”
听了这话,温苒却忽然担忧起来,女子如飞蛾扑火般的奉献最是危险,皇权之争中也容易成为。
她没再说什么,打算先将事情搁置一段落。
温苒垂眼,缄默不语。
恍然间,她又意识到,这两个问题好似真彰显了裴景瑜的在意。
他从来之要求下令,而非询问。
裴景瑜再如何游刃有余,心中压抑的那些暴戾情绪,叫他在这两年间,无时无刻想着要将她抓回来。
要是她再敢跑,他就打断她的腿,让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此时,也恨不得将她直接从苏府掳去,伪造一个苏家大小姐的死亡,再将她牢牢锁在房内,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只有他一个人。
裴景瑜咬着牙,深吸一口气。
当年得知她是自己要走,心中后悔是有的,但说不上多。
他始终觉得两人的关系仍是他扯在手中的风筝线,时有松紧。
如今重逢两面,却有了断裂的迹象。
见她不言语,裴景瑜扯出一个残酷的笑。
“攀上了苏家的关系,就觉得能飞上枝头了?你又哪里配一个皇子的侧妃之位。”
他想叫她认清自己,用刺痛她的方式,让她知难而退。
让她意识到,她只能站在他的身边,只有他会垂怜她。
温苒眼神有些空。
“只要镇南王殿下喜欢,我欢喜,两情相悦便足够了。”
她知道这话是假话,可想起沈闻铮,她心里竟有种奇异的感觉。
裴景瑜没想到温苒在自己面前都敢出神,直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语气极有力道,咬牙切齿着、一字一顿地逼问她:“两情相悦?”
温苒的下巴生疼,却不退不避,看着他,也一字一顿地回他:“是,就像你与世子妃那样,举案林眉、两情相悦。”
那彻夜燃放的花烛、两人在她面前的亲昵、裴景瑜展现出的别样柔情。
于那时的她而言,那种似万箭穿心的痛感,她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再痛,也比不过那日在雪地里,亲耳听到‘自取其辱’的滋味。
裴景瑜亲手将她的爱骨剥除,就那样看着她痛苦地匍匐在地,将她十二年的情感全然踩在脚下。
他将她当个玩意儿,当个宠物。
现在还仍把她当一只被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他摇尾乞怜的狗!
那么多年,爱他是她唯一做过的任性妄为地事情,抛下身份、尊卑,追随自己的心意,却只是那句“何必自取其辱”。
温苒认清了心念相通是妄想,知心体己是幻觉,最后也体会到了屈辱和绝望。
而裴景瑜竟体会到一种死灰复燃的狂喜。
就如同一切仍有转圜的余地。
“你还在意我,你对我,仍有情,对吗!”
这种话,温苒觉得可笑,也叫她生出无力之下,只能决堤的情绪。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温苒发了狠似的想要推开他。
她手中的酒坛落地,瓷片碎裂,酒香四溢。
又似砸在两人心头,一时皆沉默。
裴景瑜定定地看着温苒。
不懂她,还是不懂爱。
裴景瑜不知道。
只是,他看着她脸上的泪痕,顷刻间,心中那种想要杀人的暴戾不在,只觉心乱如麻。
又好似被无数丝线牵扯,迸发出一种极深的痛意来。
这痛感深邃,叫他手上对温苒的钳制也不由得放开了。
在这以往他看不上眼的小小女子面前,裴景瑜竟清楚地感觉到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