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灯没再回卧室,进了书房。这两天里,谈家因为谈知沥和沈音尧擅自领证生米煮成熟饭一片混乱。谈,沈两家的联姻被媒体大肆宣扬,沈家妄图借着谈家这股势重振旗鼓,可大势已...

任灯没再回卧室,进了书房。
这两天里,谈家因为谈知沥和沈音尧擅自领证生米煮成熟饭一片混乱。
谈,沈两家的联姻被媒体大肆宣扬,沈家妄图借着谈家这股势重振旗鼓,可大势已去,沈氏集团破产已成了不可挽回的事实。
不过短短两日,谈氏集团的股价接连下降。
谈知沥周旋在集团,父母、沈家之间,已然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傅湾和任慷知晓此事后,周一晚上特意来了趟静悦。
见女儿不难过也不意外,平静地如同像旁观者般,傅湾急在心里。
自家女儿,打小就是越难过越是平静。
任灯对谈家的家事和生意场上的事并不发表看法,母亲说时,她大多数都是听着。
任父见女儿缄默安静,揉了揉她脑袋,说自家阿圆会遇到那个满心满眼皆是她的人。
若是对的人,晚些也不打紧。
若不是对的人,纵使有缘亦是无份。
任灯不想在父母面前强颜欢笑,她并不开心,可心里最难过的劲儿已经过了,也不很难过。
带着父母吃完晚饭,她恰好有部新上映的电影想看,便带着父母去看了场电影。
周二都要上班,父母没有歇在静悦。
趁着母亲去开车时,任灯坦诚的告诉父亲她拿得起放得下,并不会耽溺在情爱的伤怀中。
细想这些年,她和谈知沥从相识到相知,更多的是互相鼓励,相互帮持,彼此也都在时间里成长,他们话语投机,也有相同的爱好,经由时间沉淀,她习惯了身边有谈知沥,谈知沥的责任感和他带来的安全感让她开始不自觉地依赖他。
大多数时,谈知沥自己是不知道那些下意识的亲密会让人感觉到暧昧,也会让她胡思乱想。
这些都已经翻篇。
既然放下了,那便是放下了。
书房灯光明亮。
任灯先去燃了根棋楠沉香。
棋楠香气馥郁,等花香、果香萦绕在呼吸之间,她才铺开纸墨抄经:六根常寂静,宝月映琉璃。
黎明破晓。
任灯放下毛笔,眼睑下有些发青。
捻过腕上佛珠,她轻叹了声。
如果现在有人跟她说有方法治失眠,不受夜梦困扰,她一定奉上所有,只求能安稳睡上一觉。
宣珍给她约的心理医生是九点。
距离九点还有三个小时。
任灯躺在床上,像是眯着了又像只闭上了眼睛。
脑袋很沉,像是在水中飘飘浮浮。
她睡眠不足这大半年来已经是常态。
*
宣珍掐着点打电话过来时,任灯已经驱车进了医院,在找停车位。
有电话进来,她跟宣珍说了声挂了电话。
手机连的蓝牙,她注意力在空车位上,没看来电人。
接通电话,车内响起一道脆哑疲惫声线。
“任灯,我是高海星。”
任灯去拿包的手停了下来。
白色Model 3停正在车库好几分钟后,她才从车内下车。
步姿带了些急。
*
平京市三甲医院的工作日人流量依然大。
任灯花了十几分钟才到眼科中心。
她在等号区的人群里搜寻高海星身影。
靠里的会诊室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起冲突。
任灯下意识看了过去。
年轻女生背影高瘦,脊背挺得很直,此时正对着一个瘦高微驼着背的中年男人吼,“打电话说她眼睛看不见的是你,现在说不看就不看了,你们到底想我怎样?”
中年男人着急,手上不断比划着。
喉咙间发出的音,不能成字成句,因为着急变成了一声声低吼。
高海星气急,朝中年男人身后的中年短发女人喊:“我们看的眼科医生是这家医院眼科第一把刀,他不是晋理市医院的那些庸医,不可能治不好你。”
“好不容易从英盘镇到这,你说不看了就不看了?”
“你想就这么瞎下去吗,以后你们一瞎一哑谁照顾你们去?”
“你们别想拖累我。”
说完这些,她恶狠狠去拉站在中年男人身后的女人。
女人被高海星拉得一个踉跄。
眼见着中年女人不停往后躲,高海星再没了耐心,用力往自己这边扯来。
任灯听着争执声,只觉这声音很耳熟。这会儿看清楚了高海星和陈素红,忙快步避着人流走了过去。
高海星和陈素红仍在拉扯。
陈素红眼睛近视多年,这会儿左眼不能视物,突然失明本就不适应,右眼看东西也模糊,周围环境陌生,她不安又小心翼翼,被重力拉扯下,脚下一崴就要跌倒。
任灯盯着高海星她们那处,在陈素红要摔倒那刻,心下一紧。
会诊室门开——
任灯视线里突然出现一道修长挺拔的白色背影。
男人有力的手臂托了下站不稳的陈素红。
有医生出来调停制止,人群里的议论声和谴责声在男人出现时小了些。
高海星在男医生满目冷淡下停了拉扯。
男人漆黑眼底并无情绪,嗓音冷而简洁,“不看病就离开。”
高海星对上医生目光,讪讪松开了攥着陈素红的手。
她用力绞着衣摆,羞愧难当,“随医生,对不起……我们、我们看病,看病的。”
“检查都做完么?”
高海星忙点头。
匆匆赶过来的任灯喊了声高海星。
下一秒,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任灯抬眸,一怔。
刚刚背着身朝她,调停了这场争执的医生竟然是随轲。
她对上随轲目光,看着他身上的白大褂眼底错愕一闪而过。
“你在这上班?”
话音先脑子一步说出口。
随轲嗯了声,看着答应条件后单方面失联了两天的任灯此时出现在这,他挑了挑眉。
高海星看看任灯又看看随轲,心里一喜。
看病医院有熟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灯灯姐,你和随医生认识?”
高海星话这声灯灯姐并不熟稔,问的话也带着些生硬刻意。
任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她和随轲的关系。
索性只点了点头问陈素红情况。
高海星舔了舔起皮的嘴唇,看看随医生又看了看任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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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速很快地说了原委。
周一晚上,陈素红左眼睛突然就看不到了,先去了县城的医院,做了不少检查,却没个结果。后面又去了市医院,医生说保守治疗,陈素红左眼睛没有复明的机会。
随轲的目光存在感太强。
任灯对上随轲眼睛挽了下耳边的头发,温声解释:“这是我朋友的家人们。”
高海星嘲讽,“摊上高韫这么个朋友和她的家人,你真是倒霉透了。”
陈素红听着耳边温润轻缓的女声,很想看看清楚任灯,视线里很迷朦,她嘶哑着声音,“不治了……不治了,回家……”
任灯没理会高海星心口不一带着强烈情绪的话。
她看向陈素红,见她整个人都紧绷着,低声喊了句“陈阿姨。”
陈素垂下脑袋,往后缩了缩。
高石双看着任灯,双手搓了把脸,嘴唇翕动。
任灯拉起陈素红的手,看向高石双,“高叔叔,已经到医院了,检查也都做好了,我们先看医生怎么说。”
陈素红粗粝的手掌紧紧握着任灯手,浑浊的眼底满是伤恸和麻木。
这双没有光亮浑浊发沉的眼睛看着让人心头发涩。
“害羞个什么劲儿,男未婚女未嫁,喜欢就要主动争取。”
任慷放下酒杯,无奈看向女儿。
早前已经说清楚了,女儿在谈恋爱。
以为这事已经揭过,哪想又被重新提起。
眼见今晚不说开,收不了场,任灯看向明津泽。
谈知沥看向任灯,准备起身解围。
明津泽猛灌了口酒,“爷爷,你别乱点鸳鸯谱,阿圆在谈对象。”
“什么,你们在谈对象。”
“好,好,好。”
“爷爷明天就带着你爸妈去任家提亲去。”
桌上倒也不尴尬,都知道明爷爷这会儿喝高了。
傅湾揉了揉太阳穴,问自家女儿:“让你带的男朋友呢?”
听到任灯把人丢在车里等他们,傅湾责备道:“我们在里面吃喝,让他在外面等像什么话?”
任灯把自己的茶盏和爸爸的酒杯换了,“又不是在自己家吃饭。”
梁舒热情夹菜添汤,并未听到任灯和傅湾的对话。
任灯心里揣着事,惦记着车里等着的随轲,其实吃不太下。
谈知沥把自己的碗放到自家母亲面前。
梁舒没好气,“没长手?”
谈知沥看着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的任灯,拿起酒杯慢慢啜了口。
任灯看向傅湾,眨了眨眼睛。
傅湾把她碗里的菜夹走了大半。
任灯抿唇,心下有些着急。
她的意思是可以走了。
傅湾没理解她的暗示。
梁阿姨仍在继续给她夹菜。
任灯怕放下筷子话题又落在她头上,只好假装认真吃饭。
酒杯碗筷劈里啪啦——
明津泽架起自家爷爷,“您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睡觉。”
“睡什么觉,蛋糕还没吃。”
爷孙俩光是拉扯就花了十几分钟。
任灯话一向不多,这晚话更少了。
梁舒看同样沉默了一晚上的儿子,搁下筷子。
傅湾见女儿面上虽然没有不耐烦,也知道心里肯定是不愿意在谈家久待的。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她提议寿星切蛋糕。
谈知沥已经给蛋糕点好蜡烛。
谈砚语一晚上没给儿子眼神,听见任灯和儿子清悦的生日歌声,神色有所松动。
梁舒把蛋糕刀递给儿子,眼神示意。
分吃完蛋糕,傅湾提出告辞。
任灯抱着自家爸爸外套起身,给随轲打了电话过去。
*
带着爸妈到外面时,随轲驱车正缓缓驶来。
傅湾顺着女儿目光看去,“你先过去,妈带着你爸醒一会儿酒。”
车子停下。
任灯拉开副驾车门,俯身对车里的随轲指了指欧式路灯下等着的傅湾和任慷,介绍说:“那是我爸爸和妈妈。”
“高一家长会你们见过,当时我妈妈还问我,你是不是那个压我一头的年级第一。”
随轲熄火停车,一点也没有等人等久了的不耐烦,嗓音清越低沉,似笑非笑望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没忘记阿姨被辜负期望后的震惊。”
任灯以为随轲已经忘了这宗旧事。
家长会那天,她并不知道开完会被班主任留下的家长学生里有随轲和他大哥。
当时她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和傅湾聊天。
随轲给傅湾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无他,傅教授颜控,且十分欣赏有个性的学生。
四中上千学子中,唯有随轲入了傅教授眼。
任灯听了傅教授对随轲的赞美之言,背后蛐蛐随轲,说傅湾眼睛毒辣,猜得真准。
傅湾当时十分得意。
哪成想女儿补了句,第一没错,不过是不学无术的年级倒数第一。
这话被教室里的随轲和他大哥当场听到。
任灯抬头:“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明津泽摇了下头,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
小博美被主人抱走。
任灯打破这片凝滞,“车贵重不收,我结婚时的礼金本上没有你名字,份子钱津泽哥要是赖掉了,等到时候你结婚,我也不随份子。”
明津泽凝着任灯唇边的笑,心仍不可自抑的砰跳。
任灯对身边的人一直是温柔的,从来不会让人尴尬。
但她的原则和底线,从来没有人打破过。
明津泽转来的份子钱。
任灯当着他面点了收款。
明津泽看着手机愣了下,“怎么又转回来了?”
任灯:“你的礼金我收下了,回去就记在礼金薄上。现在就用这笔钱去修车。”
“因我而起,我负一半责任。”
送走明津泽,任揉了揉肚子。
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15:46。
她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
好饿。
任灯回家给自己煮了碗鸡蛋面。
吃面的时候,接到了随轲电话。
“回檀宫了么?”
任灯咽下嘴里的面条,“还在静悦,你下手术了?”
“嗯,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任灯饿狠了,这口面吃的有些急,烫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听到随轲说半个小时后到静悦,她想说不用这么麻烦。
她开了车,一会儿能自己回去。
奈何嘴巴被烫得一哆嗦。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任灯在家里找了一圈充电器,愣是没找到。
肚子咕了声。
任灯重新看回餐桌上的面。
先填肚子。
她从檀宫开出来的那辆车里有备数据线。
一会儿可以去车里充电。
收拾好厨房,任灯把冰箱里过期的鲜奶和水果用垃圾袋装了起来,准备一会儿出门时带走。
出门路过隔壁时,紧闭的门内忽地发出重物砸地声音。
任灯神色未变,往电梯门口走去。
隔着门接连发出的几声碎响让任灯按电梯的手微顿了下。
隔壁在拆家也好,吵架也好,都跟她没关系。
按下负一层。
经过车库时,那辆缠着粉色蝴蝶结招眼的库里南已经被挪走。
任灯视线看向自己开出来的那辆卡宴。
目光一凝。
白车挡风玻璃被泼满了红油漆。
还未凝固的油漆颜色鲜红,仍在往下滴漏,在地上留下的一滩,像极了血。
任灯面色一白,一阵恶心后开始头晕目眩。
她往后退了几步,踉跄间扶住了隔壁车的后视镜。
低头时,她看到倒车镜里,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躲在靠后排拥挤的车库过道里。
车镜清晰地照出男人凝在她身上的阴冷目光。
任灯警铃大作。
瘦高的男人手里寒光一闪。
任灯后背被冷汗浸湿。
在这之前她真的以为明津泽那辆库里南被恶意划花是偶然。
可当她开来的车被泼红油漆。
她才知道,她被人盯上了。
任灯脑子里极速运转。
身后一深一浅的脚步声让她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电梯和变态跟踪狂都在身后,不能往回跑。
任灯拔腿往前狂奔。
车辆出入口在前面,她只要跑快点,再跑快点——
工作日下午四点的车库昏暗寂静。
身后变态跟踪狂的脚步越来越近。
任灯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脚下传来剧痛,任灯重重摔倒在地上。
她看向地上击中她脚踝的碎石子。
变态跟踪狂忌惮入口处的监控,正在拿弹弓打摄像头。
任灯忍痛爬起,朝着摄像头一边高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