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油然升起一抹惊惧来。裴淮安下意识往后退开去,手几乎在一瞬变得冰冷。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女人。或许是觉得装不下去了,她神色间装出来的温和荡然无存,眼底浮现出...

心底油然升起一抹惊惧来。
裴淮安下意识往后退开去,手几乎在一瞬变得冰冷。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或许是觉得装不下去了,她神色间装出来的温和荡然无存,眼底浮现出熟悉的阴沉来。
她靠在马车上,带着讽笑看向裴淮安——
“裴淮安,你不是说你认得出来我和她吗?怎么,现在为何没能认出来?”
这一刻,她神色间浮现出得意之色。
裴淮安心却不觉发寒。
“你刚刚都是演出来的……”
“当然!”慕雨萱眉梢不悦地轻挑,她嗤了一声,“你爱上的那个慕雨萱是我的过去,我有何装不出来的?”
“若不是她留了心眼,又改了暗语辨人,你刚刚就已经被我骗过去了吧?”
“早知如此,我之前就该装装样子,早些装装她来哄骗你,你说过的,如果是她,你是愿意娶我的,对吧?”
慕雨萱的每句话都如重锤狠狠砸在裴淮安的心上。
他脸色霎时一白,没能说出话。
留竹在一旁眸色冷沉:“裴公子,您先回去吧,我会将大人安然带回府中的,等真正的大人回来后再来寻您。”
裴淮安定定望着面前的女人。
久久无言。
最终,他还是点点头,下了马车准备先行离开。
可刚下马车,身后的慕雨萱却陡然提高了声音,大声笑——
“裴淮安!经过今天这一遭,你以后还分得清我跟她吗?”
“你敢确认,下次出现在你面前的人,会真的是她吗?”
那笑声里带着得意的嚣张。
裴淮安身形微顿,心口骤紧。
他没有回应,亦没有回头,就这么疾步匆匆往府内走去。
可即便如此。
裴淮安的脑海却迟迟回荡着她的那句话。
——“你以后还分得清我跟她吗?”
如雷轰顶。
将他的心打得冷颤。
裴淮安思及她却才的种种神态,她装得实在是太像了,跟那个慕雨萱毫无异样。
若是她真的能一直这样装下去……
他不敢再往下想。
寒毛直竖,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眼分清楚她们两人。
可她是慕雨萱,年少时是同一个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自己,她只要想装,就总能装得出来的。
裴淮安呆坐在屋内,心口顿如压了大石块,沉闷不已。
之后一连几日。
裴淮安忙着照顾身心受伤的裴安玉,竭力让自己不再去想慕雨萱的事。
说来也是奇怪。
这李时间,慕雨萱竟真的并未再出现在他眼前。
但同时这也证明了一件事——他想见的那个慕雨萱一直都没有回来。
毕竟,有圣上的手令,才能禁锢住送慕雨萱。
而如果真正的慕雨萱回来了,她定然是要来见他的。
裴淮安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生意和照顾家人上。
半个月后。
裴安玉的伤好得差不多,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她准备重新回书院求学,只不过李氏担心她旧地重游影响心态,就托人给她换了一家书院。
去上学那日,裴淮安送裴安玉出了城后,便准备去丝绸坊看一眼就回府。
谁料刚转身。
他就看见了不远处一身官服正和同僚说话的慕雨萱。
她神色清朗,一派清风明月之姿。
似有所感,那头的慕雨萱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一愣。
裴淮安也在这刻认出来,她就是他想见的那个慕雨萱。
可为什么,她回来了却不来见他?
闻言,慕雨萱眼底升出诧异。
“你说什么?”
我语气坚定:“这府上只能有一位正夫,你想要李承乾做你的夫君,就先给我休书一封。”
此话一出。
慕雨萱脸色一瞬变得难看至极,某种带着不可置信:“裴淮安,你何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她的呵斥让我的心一瞬冰寒。
我忍着眼中的酸涩看着她,声音又干又涩:“那你又何时变得对我如此绝情?”
“我从未缺你吃穿用度,正夫该有的你一直都有,你还要如何贪得无厌!”
慕雨萱的话如刀般重重刺入我心口。
无尽涩苦涌上喉间。
半晌,我哑声问:“你可还记得你十七岁时写给我的求婚书?”
慕雨萱一愣,眉头轻蹙,久久没有答话。
但我明白了。
她恐怕早已将那求婚书的字字句句忘得一干二净。
我自嘲一笑,轻声开口:“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愿与裴公子结发为夫妻,共盟鸳鸯之誓。”
我话音顿住,直视慕雨萱,字字泣泪。
“你的白头之约,你的鸳鸯之誓,你可还记得?”
慕雨萱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我凄然一笑:“十七岁的你说你会永远爱我护我,就连在街边随眼瞥见的玉佩也会想到我,可如今,你的心里可还有我半点位置?”
二十七岁的慕雨萱忘了十七岁的她向我求婚时的热忱,也忘了订婚后对我的承诺。
慕雨萱,变的人是你!
我的眼底一片凄凉。
慕雨萱眼里透出明显的烦躁,她移开了视线,语气漠然。
“十年前的事,不记得又如何?”
话落,她甩袖疾步离开。
我僵在原地。
寒风灌心。4
血腥味好似从心口直呛喉咙,再被我死死咽下。
自从这次争执过后。
慕雨萱很长一李时间没来过正院。
而十七岁的慕雨萱同样在那次通信过后,没再写任何话。
我却从脑海中更迭的新记忆中知道。
十七岁的少女如她所言拿走了幼犬,让他免于被咬伤,花灯节那日,她亦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腕,两人从始至终都未曾分离。
年少的他们,感情日渐浓烈。
可即便如此,也并未改变二十七岁的慕雨萱的漠然无情。
这夜。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拿起笔写道:慕雨萱,你不该对裴淮安那么好,你不该让他爱上你。
这次,纸面上竟很快传来回应。
十七岁的慕雨萱不屑一顾:听你话才会后悔,成亲后我会跟裴淮安相爱到白头。
这一刻。
我心口猛然一刺,似有大石头堵在心口。
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十七岁的慕雨萱这般执拗。
我已经不知道还要怎样才能让她离自己远点。
蓦地,灵光乍现。
我疾笔写下:倘若你执意和裴淮安成亲,他会死呢?
心跳倏地加快。
手心竟隐隐冒出细汗来,他不知这样拙劣的谎言,能不能骗过十七岁的慕雨萱。
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应。
门外却忽地传来婢女的焦急呼唤:“姑爷,主子唤您立马去趟侧院!”
我一愣,下意识皱眉。
心底生出一抹烦躁,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动身前去。
我收好信纸离开。
外面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
我撑伞到侧院时,慕雨萱正细心扶着李承乾出来,就连慕母也在。
他们一家人就这么望着我,压得我心口沉沉。
我收伞径直走进去,问:“娘子这么急叫我来,有何事?”
不等慕雨萱说话。
李承乾先开了口:“承乾兄,我昨夜做了个怪梦心有不安,想去祠堂替孩子祈福,可我这身子实在不适,也怕有万一,还得麻烦承乾兄你了。”
我眉梢冷下来。
“……你让我去跪祠堂为你祈福?”
李承乾不说话了,只泫然欲泣看慕雨萱。
我同样看向慕雨萱。
这样荒唐的提议,她竟然也能答应?
我攥紧手,从喉咙挤出话:“你要让我跪吗?”
慕雨萱看我的眼神异常冰冷,红唇冷启。
“来人!带姑爷去祠堂祈福!”
有什么轰然碎裂。
我心底那最后一点爱也被她彻底踩碎。
被押着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次日清晨,我才被扶起回院子。
刚进屋到桌边。
看见十七岁的慕雨萱给了回应:我能改变之前带给裴淮安的不幸,日后也会如此。
一番话信誓旦旦。
可这话落在我此刻的眼底,却只有两个字:可笑。
我眸色发红,顾不上浑身湿漉漉,颤抖着手取笔落字:你改变不了!
泪水混合着身上的雨水滴落在纸面上。
我字字下笔极重——
因为你慕雨萱,未来会移情变心,与他人成婚,会负裴淮安!
——你会为了李承乾冷落委屈裴淮安,你会为了李承乾踩踏着裴淮安的真心自尊,你会为了李承乾夺走裴淮安的一切!
——你慕雨萱,口口声声的喜欢,到最后都会化为云烟消散无影!
我写完就收起了信纸。
不再管那头是否有回应。
踏出门,我当即叫人整理聘礼的单子。
里面出现很多,我原本从未见过却存在于新记忆里的东西。
——那都是十七岁的慕雨萱在婚前特意给我备的。
我觉得好笑。
新旧回忆在我脑海交织。
旧的记忆里是冷淡至极的十年,新的记忆里却是曾相爱的热烈。
无论新旧,幻化成我眼前的现在,无爱无欢,只剩漠然。
我一时竟分不清何种才更痛苦。
唯一能论证一件事,那就是——原来无论如何,二十七岁的慕雨萱都不会爱我了。
心已经痛到麻木。
始终未能下定决心的事,如今也终于落定。
我起身到桌案前,拿起笔墨。
和离书一气呵成。
落下最后一个字时,我心里竟无比轻松畅快。
笔墨尚未干,我脑海里又想到了十七岁的慕雨萱,心口微动,我抽出手记里的信纸。
却见上头浮现字迹,年少的慕雨萱发问。
——纸中仙,你是未来的裴淮安吗?
我愣住。
与此同时,新记忆猝然涌入脑海。5
我看见十七岁的慕雨萱带我去了诗会,我在她的鼓励下提笔写诗,她看见字迹却愣住了。
看来是那时便意识到了字迹相同这回事。
我神色复杂,盯着纸面。
我没有否认,缓缓落下千斤重的一个字。
——是。
得到确认,那头的字迹竟带有几分颤抖飘忽。
十七岁的慕雨萱问:你那日写的那番话,不是预言,而是将来的我对你做的?我在将来竟真的会负你?
隔着纸面隔着十年光阴,我仿佛都能看见年少的慕雨萱的不可置信。
我默然片刻,又写下一字——是。
那头安静了片刻,才缓缓浮现字迹。
十七岁的慕雨萱问:你拼命阻止我嫁给你,一定是将来的我伤透了你的心,是吗?
像是有什么狠狠扎在了心口,疼痛猝然袭来。
我眼眶一瞬红了。
我原以为自己足够死心,可年少的慕雨萱小心翼翼的关切,让我心里筑起的高墙在这刻轰然倒塌。
泪水滴落在纸面。
我捏紧了笔杆,终究还是狠下心来落字:是。
我又加上一句话:所以请你放过我。
这话过后。
那头却没再有任何回应。
我放下了笔,不再多言。
我了解慕雨萱的执拗,她不会放手的,这么多年,这么多次,她一贯如此。
不再管信纸上的回应,我擦干脸上的泪水,直接拿起旁边的和离书。
将聘礼中慕雨萱送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出来后,我定定出声。
“来人!抬着这些跟我去书房。”
一路到了书房。
慕雨萱见我这架势,当即拧眉。
不等她开口,我径直走上前。
“这些是你曾经送我的,现在我悉数奉还。”
见我神色认真,慕雨萱冷下脸,将手中公文啪嗒放下。
“你这又是闹哪一出?”
我静静望着面前的慕雨萱,心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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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没有哪刻比如今更寒冷,也从来没有哪刻比如今更坚定。
将手里的和离书压在书桌上,我神色郑重。
“慕雨萱,我们和离吧。”
闻言,慕雨萱脸色一沉。
她盯着桌上和离书,脸色难看至极。
“裴淮安,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我神色未变,语气更是平静:“我是认真的。”
“慕雨萱,从前我处处忍着,是因为我敬你爱你,我愿意受着。可现在,我不爱你了。”
一句‘不爱’,让慕雨萱彻底僵住。
我望着她的眼眶忍不住微红,视线却始终没有动摇。
就在这时。
窗外忽地刮起一阵大风!
书房内的文书被吹得哗哗作响,纸张飘散在两人周围。
翻天覆地的新记忆如排山倒海般猛地钻入我的脑海!
十七岁的慕雨萱去退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