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漕溪公园以后,表弟贝单变化很快。雾耳去外婆家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又是每日光景如画的一年,又是一个万里云游、莺飞草长的星期天,雾耳跟随贝坷来到外婆家,坐在深长...

离开漕溪公园以后,表弟贝单变化很快。雾耳去外婆家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又是每日光景如画的一年,又是一个万里云游、莺飞草长的星期天,雾耳跟随贝坷来到外婆家,坐在深长的沙发里,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沙发对面是花梨木衣柜,陈年的花梨木光鲜已褪、痕迹斑斑。凑到跟前,淡淡的木香里还掺杂着腐朽的气味。不甚愉悦的混香里,缓缓流动着荏苒难溯的时光流年。那里写满了厚重叠叠的故事,叠叠到超脱世俗、不堪重负。衣柜前方有一张四脚方桌,抱桌而合的是一把太师椅和几张零星散座;衣柜的左侧是一张1米8宽的双人床;电视机就落在双人床的斜对角,即沙发的左侧。
突然,一个小不点出现在雾耳的面前。雾耳定睛一看,此人正是贝单。他比前两回见到时的样子都高出许多。
“我们去翻香烟牌子吗?”这是贝单见到雾耳的第一句话。
“走吧。”
他们穿过房间内的走道,经过灶台来到家门口的连廊上。就在连廊的楼梯口,贝单从口袋里取出一叠厚厚的香烟牌子。香烟牌子是三国系列,每张牌面印有不同的英雄人物。贝单分了一半交给雾耳,随后看谁手里翻过的香烟牌子最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贝单手法熟练,一拍即开。雾耳慢慢的也掌握了一些窍门。没过多久,他们就玩腻了。
“你手上有几张香烟牌?”雾耳问道。
贝单打开手里的香烟牌,一张一张数起来:“1、2、3……58,我有58张。你呢?”
“53张。你赢了。”
“后天,爸爸还要给我买新的香烟牌。你下个星期天过来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玩。”
“你玩香烟牌有多久了?”雾耳接着问道。
“没多久,才两个星期。我房间里还有好多玩具。我们去玩吧。”
说着,贝单拉着雾耳的手,来到次卧。次卧是贝晨一家居住的房间。空间不大,但温馨整洁。家具的摆放也是沪上当时司空见惯的格局。靠床的墙中央挂着一张18寸左右的彩色结婚照。电视机下方是一台黑色硬壳的录影机和几盘录影带。窗台左下角的床头柜里,塞满了小人书。房间门口摆放着一台大冰箱,冰箱里存放着葡萄、糖果、果冻、巧克力……以及一个夏天没有吃完自制的果珍棒冰。
外婆樊月几乎很少使用冰箱。她每天清晨到农贸市场团购,然后放到弄堂口的菜市场转卖。卖剩下的菜足够他们全家吃上一天。
“你想玩飞行棋、斗兽棋、五子棋还是跳棋?”贝单纯洁无瑕的脸蛋上,一双与世无争的瑞凤眼,在清澈如洗间一张一翕。
“有什么好吃的吗?”雾耳反问道。
“有,在冰箱里。”说着,贝单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打开冰箱门,让雾耳自己选。随后,他给自己拿了一些水果冻,关上门,又回到原来的座位,一咕噜坐下。
雾耳这才发现,屋子中央有个四脚方桌,掀开台布后,桌下满目星辰皆是棋。
“那就玩飞行棋吧。”
离人曾经有过一段解读雾式语言相当费力的阶段。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交流开始流畅起来。但眼下在水井边上,他真没听懂她说些什么。再问,她就回答,“不知道”。事实上,他也从未指望能从雾耳那里得到些什么,但冥冥之中总有一只抓手将某种暗能量传递给他,使他通感全屋。
这时,刚好玫子走过来,手里拿
![]()
着水果罐头,说道:“离人,把这个给雾耳,吃完后剩下的空瓶,正好用来装金鱼。”
“奶奶,金鱼不见了。”雾耳不知是因为看到玫子过来,有些兴奋;还是因为金鱼的离奇失踪,想要告状。
“在哪不见的?……”
玫子刚想接着问,就被离人打断了:“妈,这个水果罐你留着慢慢吃。我带雾耳去趟花鸟市场。”
“这么说……瓶子不要了?”
“不要了,妈。”离人抱起雾耳,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
“爸爸,我们去花鸟市场干什么?”
“看看能不能找回我们丢失的鱼。”
“你怎么知道花鸟市场里会有我们丢失的鱼呢?”
“东厢房第一间里的离疤子,就在那里做花市买卖,也卖鱼。”
“可是,有那么多条鱼,你怎么知道哪条是我们的呢?。”
离人突然停住脚步,看着雾耳认真的问道:“雾耳,每条鱼鱼鳍摆动的次数和咬食的速度是不一样的。你听过水井的鱼,那你能从花鸟市场的鱼群里找回我们丢失的鱼吗?”
“……唔……我想我……可以哒。”
“走,那我们去试试。”
说着,离人就抱着雾耳来到湖南路上的公交车站。在站台上,离人指着斜对面的牛奶站,对雾耳说道:“你爷爷退休前,就在那里上班。”雾耳顺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白色的牛奶站左侧,叠放着十来只牛奶筐;右侧则停放着一排自行车。自行车后座还垂挂着七、八个帆布袋,有些布袋粘有污渍。
“爷爷是做什么的?”
“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骑上那种自行车,家家户户送牛奶。”离人指了指对街的自行车,说道。
“这的牛奶站,和我们弄堂口的牛奶站,不一样。”
“傻瓜,只要大家在牛奶站都能喝到牛奶,形式如何不重要,结果一样不就行了。”
“形式是什么东西?……”
雾耳还想继续发问,车子来了。离人便抱着雾耳上了车,有人给他让了座。他把座位给了雾耳,自己却站在边上。他们没有再说话,因为雾耳的耳朵里渐渐的多出了许多声音。声音杂乱无章,忽远忽近,越来越响:有说话声,水流声,钞票声,开门声,鸟叫声,鱼鳍声,投食声,咀嚼声,花瓣声,松土声,叹气声,脚步声……这些声音通通混杂在车厢内和车窗外的声音里。好在他们只坐了两站路就下了车。
但此时,雾耳的耳朵里仿佛钻进了一千只蚊子,它们在局促的空间迂回盘旋、低声召唤更多的蚊子,恨不得把飞虫、苍蝇全部召来。
“爸爸,有好多蚊子。”
“你听见了?”
“嗯嗯。”
离人心想:现在才6月初,哪里来那么多的蚊子。“会不会是耳鸣,宝贝?”
“是的是的,就是耳鸣,爸爸。”
这时,离人抱着雾耳已经站在花鸟市场的门口了。雾耳耳朵里生出的嗡鸣声,其噪声已高达86分贝,接着突然一下子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宝贝,那金鱼还能找回来吗?”
良久,雾耳没有回答。
“宝贝……”离人见雾耳没有反应,又再唤她,“雾耳,雾耳!雾耳!!”
小套间里摆放的都是实木家具。左边一排是老式写字台和两个叠放在一起的红木大箱子;右边一排是1.5米宽的单人床;中间摆放的是另一张藤椅,玫子就坐在上面。
“奶奶。”雾耳一边喊着,一边坐到玫子身边。
玫子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双手颤抖着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包蜜饯,上面正好画着杨梅。
“雾耳,吃吧。”说着,玫子打开包装,递了一粒给雾耳。
雾耳慢慢送到嘴里。咸甜鲜香的美味,正是他熟悉的味道。她其实不想吃,她也没有告诉玫子她以前吃过,她只是装作第一次吃到时的样子,说道:“太好吃了。奶奶,这是什么?”
“杨梅。”
“奶奶爱吃杨梅。等我长大了,我要买真的杨梅给奶奶吃。”
“呵呵。”
“爸爸爸爸,奶奶她笑了。”
但是没过一会儿,玫子就问道:“雾耳,奶奶死了,你会哭吗?”
“奶奶,你不会死。”说完,雾耳哭的稀里哗啦。
“雾耳乖,雾耳不哭了。”
玫子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擦眼睛。随后挪动椅子,走到红木箱子前,费力的打开箱盖,从里面取出一块叠放整齐的手帕后,再回到座位。
这是一块崭新的丝质手帕,丝滑的质地上绣着嘤嘤桃花、下有露水鸳鸯。与其他棉质手帕不同的是,除了它的质地,还有他的构造。在手帕的背面,有一处帕角缝了一个小荷包。
只见玫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手帕,从小荷包里取出一条银光闪闪的细链,细链下方挂着一块被钻石包边的水滴翡翠。
“这是我和老头子结婚时,他祖上传下来的。整个大院只有我们家才有,旁人是不知道的。奶奶年纪大了,你爷爷也走了,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跟着他一起走,这条链子就给雾耳吧。”说完,玫子把细链放到雾耳的手里。
“奶奶,这是太爷爷送给你的。妈妈说,‘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
“这是奶奶给你的,不是别人。可以收下。”离人说道。
“谢谢奶奶。”
回到家里,贝坷亲手为雾耳戴上项链。银白的镶边配上油绿的翡翠,在镜子里显得格外耀眼。
“要把这个吊坠放到衣服里面藏好,不要轻易的展露出来。”玫子说道。
“为什么?妈妈。”
“财不外露。”
“我可以戴着它到小花园里去玩吗?”
“去吧,小心。”
随后,雾耳三步跨两步下了楼。她打开“芝麻门”的本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接着轻巧的跨过石板,来到花蔓前,盘腿中熟练就坐,随后偷偷的从衣领里拿出吊坠。
“花花,你看,这是奶奶送给我的。好看吗?”
“呀啊,好漂亮,小主人。我可以让它变得更漂亮。”
说完,一道紫色的闪光如流星划过,从藤蔓里一跃而出跳入翡翠。翡翠立即从油绿变成油绿暗紫的渐闪色。
“主人……”
“花花,你在哪?”
“在你身上。”
雾耳爬地而起原地打转,突然觉得锁骨这里微微发热。随后她伸手触摸脖子里的吊坠,发现反面寒气森森冰凉彻底,正面低热高能暗藏电流;再仔细一摸,竟然触摸到微电流就在食指下窜动,拇指上方的吊坠则受到引力的牵拉变得更为沉甸甸。
“你在项链里吗?花花”
“是的,主人,以后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走,跟我回家吃晚饭。我觉得你应该以杂食为主。”
“呃……杂食可以尝试,其实我是嗜血星人。新鲜的血液可以补充我一个月的能量,但是其他食物只够补充我一天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