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的笔迹还停留在“帝后大婚,琴瑟和鸣”。我心里明白,在命薄里写下的事,未来必然会发生。但我还是提笔落下:丰景六年,帝后琴瑟不调,皇后病逝。想着还有很多后事没处...

最新的笔迹还停留在“帝后大婚,琴瑟和鸣”。
我心里明白,在命薄里写下的事,未来必然会发生。
但我还是提笔落下:丰景六年,帝后琴瑟不调,皇后病逝。
想着还有很多后事没处理,便前往御书房。
可还没进去,门外的太监便拦了我的去路。
他低垂着头,一板一眼地说道:“皇后娘娘留步,陛下……陛下在处理公务,吩咐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但还没等太监说完,里面突然传出几声暧昧的喘息。
我虽下凡了,但本质仍然是神仙,有过人的耳力。
所以尽管那只是声娇喘,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声音刺得我心口疼痛,酸涩感涌上鼻尖。
几乎没有多想,我抬起轻颤的手推开了门。
重重屏风后,是两道暧昧纠缠的身影。
我看着燕逸之轻吻她的额头,沾染情欲的语调仿佛能醉死人:“卿卿受苦了,疼吗?”
“臣妾无碍,只是听闻皇后伤得更重,陛下不去看看她吗?”
“她是神仙,自然恢复得快,无需担心。
倒是你,怎么这样傻,还冲上去抵挡天雷,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仿佛一道惊雷灌顶,我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神仙。
原来这样温柔的关心也可以从他口中说出。
我还以为是帝王无情,原来他只是对我无情啊。
想起他曾经说过,他对旁人皆自称“朕”,唯有面对他深爱的我时,才会称“我”。
而如今,他却背对着我,对另一个女人流露出深情。
神魂处蓦地传来隐隐的疼痛。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燕逸之已经歇下。
殷无漪半敞着衣裳出来,如玉般的肌肤上红痕遍布,青紫交加。
她勾起嫣红的唇角,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陛下要我要得真够猛的,害我差点招架不住。”
我没有理会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月色下,我蓦然看到了她胸前的长生结。
想起先前燕逸之骗我说长生结不在身上。
我突然想笑,实际也笑出了声。
在御书房?
这不是在国师身上贴身带着吗?
“娘娘是在看这个长生结啊,这可是陛下赏我的。”
殷无漪亲抚着长生结,又讥讽了句:“怎么?
神仙大人竟也想学凡人争宠?”
我心里细算着离开的时日。
本以为可以就这样离开,可没想到燕逸之竟不顾夫妻情意,将我关入地牢。
此事说来也简单。
殷无漪中毒了,据说伤得很重,九死一生。
而几乎所有证据都指向我。
也对,国师法力无边,能伤她的恐怕也只有我这个下凡的神仙了吧。
地牢里阴冷侵骨,我感受到这凡人之躯的生机在渐渐消散。
等我再睁眼时,看到燕逸之轻搂着我,神色挣扎:“昭昭,你听话,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我会救你出去的。”
我没忍住,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可明明下令将我关入地牢的不正是你吗?
“你只要……只要把国师的解药交出来,我定能将你带出来。”
每一幅画完成时,他都看了很久很久。
有次他将脸埋进画里,声音哽咽:“昭昭,你会忘了我吗?”
他不敢想象他的昭昭入不了轮回会怎样。
一想到昭昭可能忘了他,再也回不来了,心脏的钝痛就仿佛要将他撕裂。
突然,燕逸之发了疯地拿起刀,狠狠地在手臂上划出血痕,深可见骨。
他握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原来,剔骨是这样的痛,痛到他想发狂,想嘶吼。
那他的昭昭……该是怎样面对这剔骨之痛啊……他划得很用力,血溅在了那些画像上。
那副骑马仗剑的画上,恰巧有一滴血晕染在嘴唇上。
嫣红的一点,让画里的人仿佛活了过来。
燕逸之呆愣愣地看着,几乎要痴了。
“陛下?!
快来人啊,快传太医!”
我最后听到的,是宫女的惊呼声。
看着燕逸之几乎疯癫的模样,我长叹了一声。
真心这种东西,向来是得到了就不再珍惜。
等失去了又追悔莫及。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如今过往如烟消云散,再追忆,也都没有意义了。
……神魂归位后,第一件事便是下凡取回我的仙骨。
只是有些不小心,碰到了烛火。
无风的朝堂里,烛火却跳动了几下。
燕逸之猛然起身,望着烛火晃动的方向,惊喜道:“是你吗昭昭?
你回来看我了吗?”
全然不顾起身时,手撞到桌角而裂开渗血的伤口。
他急切地朝虚空中喊道:“我知道是你!
昭昭,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我还有很多话想与你说……”……空旷的朝堂上,回荡着燕逸之苦苦哀求的声音。
但我没有理会他,取完仙骨就回了上界。
然后继续当我的命仙,除了休养生息,便是忙着处理命薄的事。
一次仙宫设宴,地仙凑到我身边,意有所指地开口:“明昭大人,你可知凡间有一位帝王,日日在青灯古佛下长跪,说是想求见仙人。”
见我没有反应,他又道:“我看他虔诚,便问他见仙人是为何,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我想知道明昭仙人过得可好’,我这一想,诶?
明昭不是命仙大人你的名讳嘛。
我见他实在可怜,就想来问问他说的是不是大人你。”
我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轻笑一声:“他?
不过是我落在命薄里的笔墨罢了。”
是燕逸之。
他似是察觉到我的疏离,神色慌乱了一分:“昭昭,你别生气,我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只是……只是朝廷事物繁杂,直到刚刚才空出时间。”
“你看。”
他搂着我的腰,拉进两人的距离,“我现在不是来陪你了吗?”
“我没有生气,生辰哪有国家大事重要。”
燕逸之松了口气:“那便好。
昭昭,我为你画一副画像可好?”
“嗯。”
我望着他忙着收拾出笔墨和画卷的背影,心里却想着,既然他的命薄我已修正,那回上界就是迟早的事了。
“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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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恍然回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准备好了。”
燕逸之笑着应答,眼底柔情似水:“好,等我把昭昭最美的模样画出来,然后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等他将画完成,时间已经快接近子时了。
他欣喜地将画拿与我看,眼里的自豪做不了假:“看,我的昭昭,好看吧?”
画中的人眉眼间顾盼生姿,若是叫人看去,定然会认为作画的人真心倾注了感情。
我点了点头。
他的画技自是无可挑剔,只是……我看着最后那略显涂改,几乎是一笔带过的痕迹,心中像是突然有了什么预感。
果然,燕逸之干咳了两声:“那个,天色已晚,昭昭就先休息吧,那边还有很多奏折没有批改。”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拆穿,只是道了句“好”。
他离开前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的昭昭,生辰快乐。”
见他离去,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只见他停在走廊拐角处,旁边跪着一位仆从。
燕逸之将一个钱袋抛给他:“你这次提醒朕今日是皇后的生辰,论功当赏,这钱就当赏你的。”
“还有,等下朕与国师夜观天象的事……”那下人连忙磕头:“奴才定然不会告诉皇后娘娘……不,奴才今日什么都没有看见。”
燕逸之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离去。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明明还没入冬,却觉得手脚冰凉。
原来不是很忙,而是忘记了,连妻子的生辰还需下人提醒。
想起今夜子时,凡间有难得一见的星孛现象,我又忍不住自嘲一笑。
是了,记得子时与殷无漪共观星象的约定,却不记得我的生辰。
曾经燕逸之为我作画时,定是要拿出十足的细心,哪怕是错画了一笔也要重来,更别提敷衍行事。
而如今,为了能与殷无漪赴约,在画的最后匆匆落笔,弃我离去,还用上了这般拙劣的谎言。
燕逸之啊燕逸之,你与殷无漪共赏星象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瞬觉得愧疚呢?
身为皇后,却没有在生辰那天举办宴席,于是燕逸之特地让国师预测了好日子,打算补办一个。
宴会刚举行到一半,殷无漪向燕逸之行了一礼:“陛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若有帝王血和凤凰祥瑞,则日后定然天佑我大凉!”
我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作为神仙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事,也就凡人会信了。
我原以为燕逸之不会如此愚钝,可当我见他让殷无漪上前来时,心底蓦地传来一阵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