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苏远再次看到那一丝不苟,秋水般的眸子,一如初见时。只不过此刻,那眸子中不再是深潭般的平静,而是阵阵涟漪。眸子的主人确认了眼前之人,发自内心的展颜一笑。...

四目相对。
苏远再次看到那一丝不苟,秋水般的眸子,一如初见时。
只不过此刻,那眸子中不再是深潭般的平静,而是阵阵涟漪。
眸子的主人确认了眼前之人,发自内心的展颜一笑。
“魔剑先生......”
那一笑仿佛荡进了苏远的心底,深深地印在他的记忆中。
一如初见,但却不见初时人。
......
雨曦醒了,你被这一笑打乱了阵脚,本来准备的话都没能派上用场
但你也是由衷地松口气
你觉得你是因为保住了祭品而松气
看在那一笑的份上,你决定这段时间先把她当病人对待,而不是祭品
你照顾了她一个月,一月时间,你们的相处越发熟络
她习惯了你的存在
你本想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不要不知好歹,但她并不怕你
你心想完了
你亟需立威
这天城内人流如织,无比热闹,祭月节来临
雨曦趴在门边凝望城内景象
你心想,只要她来求自己,自己就恶狠狠地拒绝,一举立威
她转头眼巴巴望着你,她只是望着,眼底微微荡漾,一句话未说
你带雨曦出门了
死刑犯还要吃顿好的。
苏远这么告诉自己。
他带头走在前面。
宽阔街道上,叫喊声不绝,各式小吃、玩物摊贩还有成衣店铺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越向城中热闹的地方走去,人就越多。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担心城外魔族铁蹄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逼近。
但那八百魔骑被灭杀之后,迎来了一段相当长的安定期。
连带着,所有人将迎来这份安定期的喜悦发泄在这次的节日上。
家家户户都来到街上。
起先,两人一前一后还能安然向里走着。
但随着人流渐多,拥挤之下,两人间的间距时不时被人流拉开。
雨曦一丝不苟地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小摊小贩,视线认真地从每一个小吃以及玩物上扫过,从街头到街尾,一件没有放过。
随着看得越来越多,她眼中带上了一种好奇被满足的满足感。
但就在视线从一侧泥塑摊上收回时,却猛地发现本应在前面的那道背影不见了。
眼前只有来往不断的汹涌人流。
她的眼底出现了一丝不可避免的慌乱。
但随后她就踏步向前冲去。
冲过中间的重重人流。
直到那背影再度出现在面前。
在那背影的身侧,一只手微微晃着,半曲的掌心似是刚好能握住。
她向其探去......
苏远是见过更大世面的,这城内的景象对他来说倒不算惊艳,但也乏善可陈。
毕竟这次主要也不是他来过节。
就在他兴致平平地看着一切时,手忽然被什么小小软软的东西抓住了。
低头一看,雨曦从人潮中挤出,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他。
在抓住他后,她才能紧紧地跟在苏远身后,不再受人潮困扰。
苏远将视线收回。
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勾住那只小手。
反正......也不缺这点了。
苏远叹口气。
债多不压身。
等之后再随着教她何谓“忧国忧民”何谓真正的守护时,再一齐立威。
至于现在,无所谓了。
他走在前面,拉着半截悬在两人中间的手臂,如同两人间的纽带,紧紧地将他们连在一起,穿过喧闹的人潮。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从手中传来一股拉力。
确认无误后,他点点头。
就在这时,有两个老者踩着剑落在了一旁。
主事之人见到立马行礼。
“万长老,许长老。”
两个长老身后各带了一位青年辈分的人。
万长老身边的是一高挑女子。
许长老身边是一冷傲青年。
两位长老只是挥挥手,表示恰好路过这里,让主事之人不用在意他们继续就行。
于是主事之人示意苏远可以进行试炼。
苏远目光扫过一边的万长老和许长老,万长老和他身边的高挑女子对他微微一笑,许长老轻轻点点头,那青年更是一声不吭。
他踏上高耸台阶,向着两座剑山中间的狭缝走去。
见苏远的身影消失,万长老和许长老也交谈起来。
“四个月时间修至地阶,百年一遇天才倒算不上,十年一遇天才有他一席之地。”
“和剑锋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剑锋,你当年是花了四个半月才到地阶吧?”许长老对身边的青年问道。
那名为剑锋的青年有些不甘地点点头。
“嗯,但要说起来,荡魔剑宗百年内最耀眼的天才乃是那位吧,仅仅三个月便修至地阶,这个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呵,和那位比还是不要想了,见了他,谁不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剑圣。”
两人有说有笑,殊不知,苏远跨入地阶的也是花了三个月。
只是硬生生拖了一个月才申请剑门山试炼。
两位长老对苏远通过试炼一事还是极为自信。
觉得其不成问题。
只是,他们没想到。
会这么快。
当一刻钟后,苏远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剑门山的阶梯顶端时,万长老和许长老皆吓了一跳。
就连那主事的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才过去多久?”
“堪堪一刻钟......”
“试炼我没记错的话,不仅包含本命玄剑的修为考核,还包含剑术考核吧,就算本命玄剑达标,这剑术考核也如此神速?”
“嘶......此子,天赋异禀啊。”许长老话还没说完,身边万长老的身影已经没了。
待许长老扫视过后才发现,这老东西已经在苏远身边了。
老东西跑得真快......
许长老是个要脸的人,虽然此时很想不要脸。
但万长老已经抢先一步,他不好再上去拉拉扯扯。
万长老闪到苏远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乃天关宫长老,你可愿入我天关宫。”
荡魔剑宗内门有两大天宫,一为天关,一为地轴。
天关宫主修荡魔剑法第一和第三剑。
地轴宫主修荡魔剑法第二和第四剑。
两宫各有特长。
第一式的修习门槛最低,修炼的弟子最多,故而基数大,悟出第一剑的弟子人数是最多的。
第二剑相比第一剑,悟出的人数就越来越少。
但第二剑的威力比之第一剑更大,故而又弥补上了人数的差距。
从总体来看两宫差不多,彼此维持在平衡的状态。
至于第五剑,荡魔剑宗内并无人修成,自然也无感悟传承留下,如何修炼。
苏远正巧悟透了荡魔剑法第一剑,拜入天关宫正好对上了。
加之刚刚这姓万的老人和他那高挑弟子对苏远回以微笑的态度,苏远当即点头。
“弟子苏远,愿拜入天关宫。”
那万姓长老喜滋滋地摸着胡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美不胜收地回到许姓长老身边,“许老头,此消彼长,你们地轴宫可要莫要被我们天关宫比下去了。”
许老头抽了抽嘴角,一甩袖袍,“你一个堂堂渡劫剑修,不顾脸面就罢了,我还要点脸。”
说罢,就带着那名为剑锋的青年御剑走了。
那青年看向苏远的视线中,满满的不服气和傲视。
倒是万老头嘿嘿一笑,丝毫没有渡劫期修士的高高在上。
“小书,走,带你新师弟回宫内。”
他招呼一边的高挑女子,带着苏远架剑而起,留下周围一片外门内门弟子的惊艳。
而苏远也自此认识了师姐秦书。
秦书也是个好相处的人,大大方方,颇有一番大姐头的风范。
在落到内门范围后,她利落地给苏远安排好了住处。
位于山巅的院落离天关宫主宫不远,视野范围还极好,能将内外门的群山一览无余。
苏远很满意。
“小远,以后内门就由我罩着你,咱师父外号走眼仙,有什么麻烦就报他的名号,反正他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两件也不算什么。”
“小书,为师我啊还没走远呢。”
“嘿,师父我不是在夸你呢。”
“上次你不是说摸到了第一剑的感觉了吗?来,试试。”
“别......师父,我知道错了。”秦书顿时泄了气,弱弱认错。
万老头这才满意哼道,“带小远去趟剑谷,新晋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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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资格去一趟,说不得剑谷中那几柄仙剑识得了小远的天赋异禀,自动投来了呢。”
当然,他也未当真,说完也就飘飘然走远,身形隐入云雾之中,这么看才稍微有点仙人作派。
秦书见他走远,立马变了一副脸色。
“老头子性情洒脱,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至于他说的话也不要当真,剑谷中确实是有几柄仙剑,但仙剑投来的难度,怕是比成为百年未遇的天才还要难上十倍。”
苏远这倒是来了点兴趣。
毕竟他就是以残缺仙剑的身份模拟过。
也不知剑谷中的仙剑和模拟中的仙剑,两者是否对等。
见苏远不过是入门四月的弟子,诸多事宜还不清楚,于是秦书谆谆细道。
“你可知本命玄剑对应修炼境界如何?”
“本命玄剑前三阶天地人,每一阶正可对应两阶境界,初入人阶,战斗力和第一阶修士差不多,人阶修到顶,能和第二阶修士比拟。”
“跨入地阶,自然可和第三阶第四阶修士相比。”
“你如今的本命玄剑在地阶第一段,和先天锻体武者或者金丹修士差不多。”
“至于天阶,则比拟第五阶第六阶,在天阶之上,则是仙阶。”
“本命玄剑化凡为仙,可比拟第七阶第八阶的大能。”
“所以,你明白仙剑的含金量了吗?”
秦书略带骄傲地扬起下巴。
子鸢轻咬红唇瞪了他一眼。
“苏公子,一日后,一月后,一年后,你可能不会觉得后悔。但十年后,百年后,你想起她时,心中可还再无一丝后悔?”
苏远一怔,正抬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窗外沾上了夜色的雾气,混杂着远处湖边人家的灯火。
依稀间组成了一张低头娇憨笑着的面孔。
她侧身怀抱一支长剑,满眼的怜惜和满足。
她微张嘴唇,似有若无地呼唤着什么。
那雾气组成的脸庞似乎是感应到什么,抬眼向着苏远看来。
可她却满眼悲戚,悲怆地张口。
那口型分明是“不要过来”。
她留下不舍却又决绝的视线,毅然转头离去,只能看到如水般洒落的青丝微微晃动。
青丝之下的背影,近在咫尺却又虚无缥缈。
随时都可能不见。
苏远心神震动,手中茶杯寸寸断裂,茶水和茶杯的碎片漏了一身。
待他再想寻那雾气组成的面庞,却见雾气已经变化了形态,什么都不剩下。
他低头,不解。
明明已经达成了尽可能完美的结局。
明明已经再无遗憾。
明明她已经能独自站立,无需再依赖任何事物。
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这些日子他还能将之压在心底,装作若无其事。
若是十年后,百年后,他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
再回首这一段。
他还能安然处之吗?
是一笑而过还是惆怅回望。
那不过是模拟......
他本想如此对自己说。
但在子鸢那锐利的视线下,他再也无法像独处时那样欺骗自己。
随着模拟结束,那后劲就像仙酿,越酿越醇厚。
他的失落。
他的怅然若失。
他寻觅间以为是她的身影而追上去。
皆不过是压抑不住的思念。
他苦涩一笑,“倒是我作茧自缚了,或许坦然面对倒不会陷于此。”
子鸢带着复杂的神色观察着这个男人。
男人身上那一抹淡淡的感伤并非作假。
他凝视窗外的眼神更是有着她难以理解的温柔、怀念和失落。
若非是亲眼所见,那些写得再精彩的话本小说也难以将其中的情愫完整描述出来。
忽得,她心底生出一丝羡慕。
“真好啊......”
她不由得低低念叨。
“公子都已如此,那人怕不是数倍感伤于公子,她心底的遗憾比之公子,只怕是百倍千倍。”
苏远眼前的雾气又要翻涌变化,波涛汹涌的崖边,孤单的身影立于崖边,无神凝视,经久不息。
但苏远的注意力被子鸢接下来的话语吸去。
再回过头来时,却发现雾气哪有半分变化,不过是自己的幻视罢了。
“五界十天中人自以为是天地中心,其实除却五界十天,更还有浩瀚如海数之不尽的世界,大千世界,多如繁沙,只要能跨入第七阶,便能跨界而行,哪怕世界之间的壁障也无法阻拦。”
“这便造就了无数种可能,哪怕你所想那人不在五界十天,也可自跨越层层界海,哪怕千难万阻,也要寻到她。”
“若有朝一日子鸢遇上了自己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人,子鸢便会如此做。”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
临走时丢下一句话。
“不然,若是我十年后,百年后再想起曾经的往事,定然会悔恨到不能以,如此情感灼烧,至死方休。”
苏远一时间被她的话所震。
不由得低头喃喃道,“至死方休......”
他眼底忽然涌起了无名的火。
这一刻,他像是找到了新方向,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一天的到来。
晋入第七阶,寻人!
苏远猛地站起来。
不论模拟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他都要试一试。
哪怕千难万阻。
苏远打定主意回宗内,却注意到先前子鸢所坐的地方遗留了一串红绳。
这串红绳似是某个饰品上的一部分,如今却只有一截。
且线头部分磨损不少,已经很旧,红色也褪去了不少。
苏远刚想叫住子鸢,来到望山楼下却发现她人已经不见。
茫茫夜色中一时也分辨不出她往哪个方向离去。
“只能等明日寻人问问子鸢姑娘住哪,给她送去。”
但第二日,苏远再度回来询问附近是否有个子鸢姑娘,得到的却是不知。
一连问询多处地方都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最终苏远只能作罢。
待回到山门,苏远所做第一件事便是敲响了剑门山山前的大鼓。
“有人在剑门山擂鼓?”
“这才离上次收外门弟子几个月,这么短时间内就有人将本命玄剑修至地阶?”
“这种事往年又不是没有,每批弟子中总有那么几个人,倒也不用太意外。”
“也是,倒有不少弟子是开始修炼之后才展露头角......”
每年剑门山擂鼓都会引得一大批内外门弟子前来围观。
俨然成了荡魔剑宗的一大盛事。
剑门山由两座高耸如剑般的剑峰并立而成,中间一条险峻的楼梯直直而上。
苏远立于第一阶楼梯前,等待着主事长老现身。
若要朝着第七阶前进,无疑借助模拟才是最快的。
但在第三次模拟前,他还需先成为内门弟子,才好进行第三次模拟。
一中年模样的主事踏风而来,落在了苏远身前。
“外门弟子苏远,申请剑门山试炼,以入内门。”
苏远拱手道。
那主事检查了苏远的令牌,又让苏远现出本命玄剑。
当淡蓝色的本命玄剑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后,周围响起了一片倒吸之声。
“苏远这小子,不声不响地修到了地阶?”
“唉,一同被选为外门,我如今才第三段,本以为在外门中属于天才之列,没想到......”
“外门中倒也不乏天才,据我所知已有人修成第五段,只是没想到还有高手。”
那主事之人脸色也微微诧道。
“本命玄剑的确是地阶第一段,身份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