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最光鲜的那件风衣就又上身了。陆子坚他娘之前跑去后庄给俩人合八字,说特别合,女孩要是嫁过来,肯定能旺夫,陆子坚还能当官!官运亨通!一下子说进了陆子坚他娘的...

第二天,最光鲜的那件风衣就又上身了。
陆子坚他娘之前跑去后庄给俩人合八字,说特别合,女孩要是嫁过来,肯定能旺夫,陆子坚还能当官!官运亨通!
一下子说进了陆子坚他娘的心缝里了!
她嫁过来快二十年,一直都对自己的大姑姐又羡慕又感激又怨恨,但又基本上不怎么敢惹,不但不敢惹,甚至见了还得拣好听的说,由是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就盼着等陆子坚长大了,也当官,她也扬眉吐气。
这样能旺夫的儿媳妇,还长那么俊,可不就是天生给我儿子预备的?
所以,尽管昨天晚上已经千叮咛万嘱咐,可一大早起来,她依然是从吃饭就开始说,“你也不是头一回跟她说话,猜着点儿人家的性子,话别说冒了,顺着说,女孩儿就喜欢哄,咱先哄回家来再说!”
“到城里看见那好衣裳,你看着点儿人家的眼色,一看是真喜欢了,别心疼钱,一件子衣裳,再贵也有限,给她买!”
“小子坚我可跟你说,这个媳妇可不孬,这儿媳妇我要定了,你要是敢给我整黄了,或者惹人家闺女不高兴了,出岔子,你就给我等着,看我揍你不揍你!我不光我揍你,恁爹揍得更狠!还有恁姑,你这件事,她给你操多少心,你敢瞎弄,她也不愿意,她可揍死你!”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开始了就不会停,听得陆子坚脑仁子疼。
好不容易熬到快七点半,外面突突突发动机声终于响起来,大姑和大姑父居然都来了,骑着辆侉子,甚至把柏幼安都给拉来了。
到地方卸下柏幼安,让她今天就在姥姥姥爷家待着,然后跟爷爷奶奶也说不上几句话,这就要赶紧走。
毕竟,今天虽然没啥仪式,主要是把陆子坚再次带过去,大姑代表男方家,大姑父代表媒人,那边的村支书代表另一位媒人,三方碰个面,当着俩媒人,把彩礼给了,然后就是陆子坚带刘桂萍一起上城,但依然越早越好。
早点把这个流程走完,陆子坚和刘桂萍就能出去二人世界了。
大姑和大姑父显然是觉得,要把更充裕的时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但是临走,陆子坚居然一屁股坐到了驾驶的位子上,吓了一家人一跳,大姑父赶紧抓住车头,“下来,别闹,这玩意儿很快,可不敢瞎开!”
陆子坚笑嘻嘻,“放心!”
他上辈子有摩托车驾照,家里甚至还有一辆侉子,不陌生。
于是,当着一家人的面,他轻松地蹬开了侉子的发动机,还拧了几下油门,在大姑父见了鬼一样的目光中,他轻松地挂挡,在门前头转了个圈。
“今天我开这个,俺俩开这个去城里!”
全家反对!
而且是强烈至极的反对,老娘硬是把陆子坚拉下了车。
柏幼安抓紧时间发表意见,跟陆子坚咬耳朵,“哥,这个能带俩人,你俩去城里,能把我捎上不?”
结果被大姑听见了,好一顿训。
最终还是大姑坐在挎斗里,三个人出发了。
路上大姑还问:“你咋会骑侉子呀乖乖?”
陆子坚吹牛逼,“这能多难,会骑车就会骑它。”然后开始磨,“姑,让我骑着吧,要不然来回一百里地骑车,还得驮个人,能累死我!”
大姑说:“没事儿乖乖,不用你骑车,从大原县过来的车,到辛集乡上大概十点半,到时候准点儿把恁俩送到路口,两块钱就坐到城里了。”
…………
时间已经来到了1994年,“孔府家酒叫人想家”的广告词,终于登上了央视的黄金时段,当然,陆子坚肯定看不到,但靳晓燕就肯定是在密切关注的。只是反响如何,暂时不知,要想得到市场的反馈,更不可能那么快。
所以陆子坚就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游刃有余地处理学习、休息和谈恋爱这些小事,一直到十几天之后,靳晓燕居然找人到学校里给陆子坚带话,让他务必去一趟晓燕包子,陆子坚这才出去,见到了靳晓燕。
店里正热闹,靳晓燕一看见陆子坚,马上就把手上的事儿交代给旁边人,快步走出来,拉着陆子坚,走到路边去说话。
“开始卖得快了!”
她很亢奋,“底下的经销商,还没人联系我,但咱们县这边,不是我自己做嘛,这两天就接到两家店的电话,要货,甚至还有一家酒楼,要我送十箱最高档的那个过去,十箱啊!”
陆子坚笑起来,“我还当什么事儿呢!”
只能说,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产物,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思想,在这个年代,央视所推出的这个标王的概念,是真的牛,而老百姓们,也的确是认这个。
广告一打,就是有人愿意喝了。
然而这才只是刚开始。
三天之后,靳晓燕那边手里,就已经攒了好几家县级经销商的要货电话了,于是她租了车,按照约定的数额,又亲自跑出去送货。
只是,虽然这一趟就是接近一千箱的货铺下去,她却只带回来一万多的货款。
在这个年代来说,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现在还没有彻底爆发出来呢,接下来的几年,国内的三角债问题,会越闹越大,到最后成为差点儿引爆的经济大雷。
随后,更多的要货电话打进来,一时间靳晓燕是真的开始忙活起来,包子铺已经是基本顾不上了,陆子坚要见她一回,甚至只能是等她从外面送货回来,特意找同学往学校里带话。
一月中旬,她就迫不及待地再次去了厂里提货。
孔府家酒就在曲阜,距离平成县总共也就一百来公里,大概是230里路的样子,货车一般两个小时就差不多到了,但这次去提货,已经需要排队了。
靳晓燕就排了接近一天的队,一大早去,居然到傍晚才装车,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第二天中午,她就托人去学校叫陆子坚。
等陆子坚过去包子铺的时候,她就拉了陆子坚,坐在包子铺的角落里商量,上来就是一句,“我想买车!”
陆子坚有些讶然,但随后又释然。
能猜到的,从经销商这个生意的角度也好,还是靳晓燕上辈子的经历也罢,陆子坚是早就能猜到,她是一定会惦记上这个的。
只是他没想到,会那么早,那么快。
她这才刚开始上手经销商啊!
靳晓燕说:“之前没接触不知道,自从上次去厂里拉货,我就觉得,这大车的车费实在是太贵了,最近往其它县里送货,找那种四米二,也贵的离谱。这次去拉货,就因为需要排队等着,那司机非说耽误他时间了,非说要我加钱,结果你猜怎么着,就是等了半天的事儿,当天还是回来了,他愣是问我多要了六百块!”
她很是愤愤不平,“不光贵,这帮大车还很难伺候,用他们的车,咱又不是不给钱,居然还要供他们抽烟,便宜的还不抽,要抽熊猫!我哥想买盒启航,我爹都骂他败家子!这帮司机要求一天两包熊猫!中间吃个饭,他们得四菜一汤的伺候着,我的天哪,你是不知道给他们牛的……”
犁地要不要花钱?农药要不要花钱?化肥呢?浇地呢?
算算,人均一年才几个钱的收入?纯收入呢?
正常过法,农村人几乎年头到年尾啥都不买,一家人辛苦攒好多年,才能攒够钱,把原来家里的老旧漏雨的土房子给翻盖了,好给儿子娶媳妇。
这甚至是很多人一辈子最大的成就了。
像刘桂萍这样的家庭,兄弟姐妹三四个,如果爸妈非要供孩子把学上下来,甚至连女孩也都愿意咬着牙供到初中毕业……连翻盖房子的钱也是攒不下来的。
在普遍如此的情况下,拿出二三百呀,上城里买几件衣裳,直接花掉正常人家一整年的开支,还想咋滴?
…………
“好吃吗?”
“嗯。”
米线很快端上来,她很快就吃得脸上红扑扑的。
生怕弄脏了刚上身的新羽绒服,她的胳膊肘甚至都不敢往桌子上靠。
“这身衣服喜欢吗?”
“嗯。”
陆子坚笑起来,“慢点儿,慢点儿,现在太热了,吃慢点,吃着吃着就凉了,要不然待会儿要吃出一身汗来,容易感冒。”
“嗯。”
看得出来,家里虽然穷,但她是个很有家教的女孩,吃东西细嚼慢咽还好说,关键是她吃米线这种东西,居然完全不用擦,嘴唇儿上就连一点汤水都没有。
上次吃壮馍时还没仔细注意,这回看清楚了。
每人一碗米线下肚,陆子坚还额外饶了一个烧饼。
另一个递给她,她没要,说吃不了。
结果陆子坚犹豫一下,懒得拿着,干脆又吃了。
她吃完了米线喝汤的时候,抬头看着陆子坚吃饭干净利索,且明显饭量不小,就很高兴——能吃的人力量大,干活不觉累,健康,这是她从小就接受的教育。
但她不知道,其实陆子坚从小就是个少爷羔子。
一放假就想往自己大姑家躲,实在去不成就总惦记着装病的那种。
就是不乐意干农活。
宁肯学习、看书、做题,怎么都行,就是不愿意下地。
吃过烧饼扯一截纸擦擦手,陆子坚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没有感觉到肚子撑得慌——他已经适应了小两个月了,却还是依然对十七岁的自己这过人的饭量和消化能力,而时常感到震惊和不适应。
四十来岁之后,他已经是啥都不敢多吃,多吃几口饭,就得难受一天了。
吃完饭,略坐一坐等汗落下去,俩人出门,开始在城里闲逛、消食。
陆子坚再次主动地拉起了她的手。
这是一双典型的勤劳的农村女孩子的手。
相比起她的身材、个头儿,这手会显得比例略大,温软,却并不纤弱,甚至还有些薄茧未及褪去。
这双手应该是会很有力气,什么活儿都做得来,却肯定是弹不了钢琴的。
跟赵美琴那双手的纤长柔嫩,截然不同。
不用说赵美琴,就连周建春,其实也是基本没怎么干过农活的,因此那双手只看一眼就知
![]()
道,娇嫩白皙而小巧。
赵美琴那是弹琴的手,周建春那是捧书的手。
而自己现在牵的这只手,是做农活的手。
想到这个,陆子坚几乎是下意识的情不自禁,半路上抬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她的脸腾的一下子瞬间通红。
她倒是没抵抗,就任由陆子坚亲,但是却低下头去,小声地发出自己的抗议,“这是大街上呢,那么多人!”
…………
其实如果时间充裕,俩人一起看场电影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