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一暗,剑眉轻拧:“我只一句,若你此时跟我回去,你依然是东昌侯府的长媳,我裴景初的原配正室,过去种种,我既往不咎,你我还是和美夫妻。”“呸!”我忿忿骂道:“...

他神色一暗,剑眉轻拧:“我只一句,若你此时跟我回去,你依然是东昌侯府的长媳,我裴景初的原配正室,过去种种,我既往不咎,你我还是和美夫妻。”
“呸!”
我忿忿骂道:“我沈妧宁愿嫁给贩夫走卒,也绝不再嫁与你!”
“为何?”
他颤着音色问,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透着凄凉。
我想起前世他临终前留给我的那一句,此生不复相见。
也许是春风还不够暖,又或许是我想起了前世破庙外的那场风雪。
身上只觉冰凉一片。
“因为你我情意早已断却。”
自你前世各种冷待于我时起,自你疏远漠视阿芋时起,自你任由那些流言蜚语将我裹挟时起,我与你便再无和美。
距离宫门下钥的时辰就快到了。
不能再和裴景初纠缠了。
我径直走到一匹黑马旁,翻身上了马鞍。
裴景初拦在马前,“你没有宫牌,根本不可能进得了宫门。”
“那我就去宫门外等他,求皇上召见!”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来,将裴景初踢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本宫说过,你若再来纠缠妧娘,就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裴景初惊慌道:“你,你怎么——怎么敢自称本宫是吧?”
顾之桁一脚踩在他的胸前,痛得他一时五官乱飞。
我跳下马,眉头终于舒展:“王爷,你没事就好。”
顾之桁身上依然穿着婚服,只是细看感觉与我的那套有些对不上。
“我已经不是王爷了。”
他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群人。
“父皇方才下了旨意,封我为太子,妧娘,你是太子妃了。”
什么?!
我这才将目光扫到那些宫人身上。
个个手捧赏赐,面带喜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问道。
他向我微微颔首,随后对着裴景初说:“裴公子可真是心大,东昌侯府都被夺爵了,你还有心思跑来和本宫抢女人?”
裴景初倏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喃喃:“什么?
夺爵?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老侯爷有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可悲,一把年纪了还要过苦日子。”
这下裴景初彻底慌了神,连马车都不坐了,一溜烟儿地骑着马消失在夜色中。
我与顾之桁回到府后,他这才与我道来。
其实一个月前他就查到了齐王与朝中大臣互相勾结一事。
至于齐王撺掇裴景初,他更是早有预料。
甚至专门将婚事安排如此紧凑,就是为了让齐王等人露出马脚。
今日进宫,他将这些事一一上报,陛下听闻后勃然震怒。
当即便夺了东昌侯的爵位,还将齐王从亲王降到了郡王,外派南巡。
我忽然恍然大悟:“那你不需要我们沈家,自己就已经当上太子了啊。”
他笑了笑:“当太子了也得有个背景过硬的太子妃,不然怎么坐得稳呢?”
是吗?
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月明星稀,红烛泪垂。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上一世的光景。
我看着自己死在破庙之中,宝珠撕心裂肺地跪在我身旁。
“夫人,夫人……”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男子身披斗笠,于厚重的风雪中冲进庙里。
看着宝珠抱着我冰冷如霜的尸体,男子步伐沉重。
黑色的斗笠下,良久传来一句:“还是来晚了。”
他走到宝珠面前,缓缓蹲下:“把她交给我来安葬吧。”
宝珠有些慌乱地看着他。
“你,你是谁?”
他扯下斗笠,露出一头白发。
眉眼如旧,竟是顾之桁!
难道当年他是假死,是金蝉脱壳!
“很多年前,我差点娶了她,如今就当是了却此生心愿,带她跟我走一回。”
雪越下越大。
顾之桁抱着我的尸体快马消失在视野之中。
我想叫住他,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妧娘,妧娘……”后背透着一股凉意,我从一片虚无中醒来。
顾之桁正坐在榻边,紧盯着我。
“你怎么了,做梦了?”
我平复了心绪,试探问道:“你,重生了吧。”
他眼中虽透露着平静,但细微处依然掀起波澜。
“妧娘,你在胡说什么?”
若非重生,他怎会如此迅速找到齐王的致命点。
且徐芜霜进府的那日,他竟会来一个没落侯府纳妾的宴席。
当时我还奇怪,如今想来大概是他也察觉到我的古怪,才会派人暗中留意我。
“上一世,是你替我收的尸。”
话音一落,顾之桁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
他避开我的眼神,看向地面说:“你,都发现了?”
原来是真的。
我和他都重生了。
“也许你会觉得可笑,然而这一切都是真的。”
“从我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你,便心生爱慕。
只是你母亲忧心你的性子,将你另许了人家,那时我确有不甘。”
“于是为了咽下这口气,我在侯府安排了好几个眼线,来询问你的情况,好叫日后再遇你时,对你说当初的选择是错的。”
“可我还未等到重逢的那一日,你便陷于内宅算计之中再未出府,而我也被他人算计不得翻身,为了保命,我用假死重获新生。”
顾之桁轻叹了一声。
继续说道:“后来我离开了京城,可依然在暗中知道你许多消息。
我曾想过将你绑来,也曾想过去庄子见你。
只是,不知要如何与你说起这些年的思念。”
“后来,你被徐氏赶走,我得了消息连夜赶去,看到的竟是只着单衣的你。
我才明白蹉跎的时光带来的只有更多的悔恨。”
“将你下葬后,我守在你坟前,有一道士路过,说你我二人情缘未断,还可再续来生。
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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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只是胡话。”
我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议地问道:“所以,我们就这样重生了!”
他点点头。
我一时有些不知要与他如何相处。
但既然已经做了夫妻,该有的流程还是少不了。
今日是我归宁之日,顾之桁也跟了来。
路过东昌侯府时,我看见门前十分萧瑟,牌子也被换成了裴府。
听说裴景初被流放去了宁北苦寒之地,那徐芜霜受了惊吓小产,还未痊愈便被裴家赶了出去。
可她却死皮赖脸地在门前喊叫,惹来众人鄙夷。
最后被裴家人塞了破布送去了乡下。
“怎么,路过你前夫家,有些想他了?”
见我面露惆怅,顾之桁有些阴阳怪气地问道。
我横了他一眼,“你若是嫌弃我嫁过人,何必巴巴儿地来求娶?”
顾之桁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起来。
“我何时嫌弃你了。”
我慵懒地靠在软枕上,任由马车晃动着身子,漫不经心地说:“你现在嫌弃也行啊,说实话我还是做悍妇比较擅长,扮演贤惠得体的太子妃可比做侯府夫人还要难。”
他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可不是裴景初,你要做悍妇,我便是莽夫,再说了太子妃可不是人人都能嚼舌根的,你尽管做你的悍妇,谁若说你,我便要了谁的舌头。”
是吗?
既如此,那我就继续做个悍妇好了。
(全文完)裴景初冷漠地送走了阿芋,依然一副厌恶至极的模样对我说:“若非你这个做母亲的没个好榜样,阿芋在京城怎会找不到婆家?”
我麻木地抬脚,预备转身离开。
却听到徐芜霜再次做戏:“侯爷,姐姐她也不是有心的,京城那些人最喜欢嚼舌根了。”
怒火就快要将我最后一丝理智吞灭。
这些年来,她明里暗里到处向人诉说自己的委屈。
可我自她进门后便改了性子,从不掺和她与裴景初之间的事。
京城里的传言大多都是她放出去的,而裴景初也是任由这些污蔑倒在我头上。
她究竟还想怎样?
我一个转身,奋力向她脸上扇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裴景初的脸红成一片。
他替她挡了。
我呆愣在那方,“侯,侯爷。”
只见他先是怒目相视,随后粗喘着气,两眼一闭径直倒了下去。
一堆下人围了上来。
昏迷之际,他指着我说:“将,这个女人,送去,郊外庄子。”
彼时父亲与母亲都已离世。
沈家掌家的是我的小弟。
我向他写信,希望他能接我回京城。
却等来“躬身自省”四个字。
原来那件事在京城传遍了,说我得了失心疯,在侯府门口殴打侯爷。
果然是京城几十年才出一个的悍妇。
沈家还有女眷待嫁,都恨不得离我这姑母远远的。
他们自是不可能接我回去的。
我在那个破旧的庄子住了不到一年,就听别人说裴景初死了。
他死在冬日的一个夜晚。
身边有爱妾孝子在,也算圆满。
他将侯爵之位传给了徐芜霜的长子,万贯家财给了徐芜霜的小儿子。
关于我,他只说了一句:“死生不复相见。”
徐芜霜穿着上等的云锦招摇到我面前。
那颜色,分明是正室才能用。
她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洋洋得意地对我说:“姐姐,这么多年了,难道你现在才肯认输的吗?”
距离裴景初过世才十日不到,她眼中却毫无悲伤之色。
原来这些年的痴情,不过是一场扮演。
“是错了,不是输了。”
我平静说道。
我错在不该嫁入侯府,不该轻信所谓的真心,更不该去勉强两个并不合适的人。
为了所谓的名声,我埋葬了自己的一生,可还是没能换来阿芋婚事顺遂,得到娘家的敬重。
因为毫无心机的人,连上战场厮杀的资格都没有。
徐芜霜将我身无分文地赶出了庄子。
漫天大雪,我和宝珠两个人步履艰难地来到沈府。
却被闭门不见。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去破庙暂住。
呼啸的北风吹了一夜。
意识堙灭前的最后一瞬,我想起了天地一色茫茫无涯的边疆。
还是少女时的我,是那般洒脱张扬,无畏无惧。
若能重来一次,若能重来……“夫人,夫人?”
宝珠抱着棒槌轻声喊道,将我从前世拉回。
温暖的阳光正洒在脚边,这不是令人绝望的寒冬,而是艳阳高照的春三月。
是啊,我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