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仁被她掐得喘不上气,根本无法张口反驳,只能任由她将真相如潮水般倾倒。见谢仁的脸色已经因窒息而发青,季远相劝,“楚姑娘,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濒死之人常怀善...

谢仁被她掐得喘不上气,根本无法张口反驳,只能任由她将真相如潮水般倾倒。
见谢仁的脸色已经因窒息而发青,季远相劝,“楚姑娘,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濒死之人常怀善念”,她神情淡然,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哪怕是作恶一生。”
“我不让他尝尝濒死的感受,他又怎么会真心悔过?”
闻言,季远不再阻拦。
方才替谢仁说话的群众们纷纷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此刻安静如同鹌鹑。
几个叫嚣得最狠的,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快把天花板看透了。
“大师。”
围观了许久的李满仓弱弱地说道,“您放开他吧。”
楚灵洱有些意外,“为什么呀大叔?他可是买走你儿子,让你们骨肉分离的恶人!”
“大叔,我知道你善,可人善被人欺,善也要有度!”
有她在,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坏人逃脱惩罚。
李满仓默默地走上前,一点一点掰开她掐在谢仁脖子上的手。
“不是的。”他说。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真心悔过的。”
“您这样做,不过是脏了自己的手。”
“法律会制裁他,大师,您松手吧。”
他不希望大师因为自己落人口舌,落得个故意伤人的罪名。
不论如何,任何僭越过法律的惩罚,对大师来说都是不利的。
楚灵洱看透他的心思,被迫松了手。
从前在灵寒山的时候,师父曾说过,人在濒死之时往往会回到诞世之时。
人之初,性本善。
再大的恶人,也会在死前闪过一丝善念,对过往的行径产生那么一丝愧疚。
可如今她真的来到山下,却才发现,她对人性的了解太浅,太浅。
被松开的谢仁浑身失了力气,彻底瘫软得坐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趁谢子昂不备,谢仁冲上前掠过他手上抱着的娃娃。
“都别过来!”他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
一把小刀抵在婴儿滑嫩的肌肤上。
“再过来,我杀了她!!!”
小婴儿感受到刀尖的冰凉,“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肉乎乎的胳膊在空中乱舞,闹着要找爸爸。
谢仁顾不上那么多,一只大手化作镣铐禁锢住孩子的双臂。
他虚伪的伪装彻底被撕开,“是,那又怎么样?”
“因为我恨这个世界,我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徐淑梅处处不如我,不过是有个好爸爸,就可以平步一生,不愁吃喝!”
“而我明明身怀本领,却因为家境落魄处处被人欺压,我恨透了老天爷,更恨透了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
谢仁放声嘶吼着,“你们真的穷过吗?”
“你们被大山里的蚊虫叮得满背是包过吗?你们试过举着火把徒步三个小时到小镇去上学吗?”
“你们试过一天连着打四份工,晚上还要靠捡瓶子补贴学费吗?”
“你们有过明明自己出身名牌大学却被因为暴发户嫌弃寒酸穿着,所以被咒骂不配给他那含着金汤匙的孩子当家教老师而被赶出来的经历吗?!”
“你们都有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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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连串质问回荡在静默的大厅里,伴随着的是他早已扭曲的面孔,与婴儿不停的哭闹。
谢仁嘴角扯了扯,声音冷淡下来,“如果没有,那就没有资格对我的选择指指点点!”
“我不过是顺应了这个社会的物竞天择,又有何错?”
“我错就错在,当初没能再狠狠心,没能再滴水不漏!”
说罢,他举起那把小刀,照着婴儿白嫩的喉咙处戳下去。
“答应大师了的,当然算数。”
贺弘打开外卖软件,挑了最贵的一家,“二十分钟后就可以开饭。”
“不过……我怎么觉得车里冷飕飕的。”
自从上了车,他就感觉车里莫名地阴森冷冽。
他紧了紧警服,不自觉抖了个激灵。
闻言,楚灵洱瞥了眼身旁坐姿端正的女鬼。
“你刚刚表现不错,三日后你到警局就能见到那个负心人了。”
女鬼眼含着泪,垂下头。
贺弘还不知道女鬼的事儿,有些懵逼道,“大师你和谁说话呢?”
林尧替她解释,“车里有个鬼。”
“啊???”
贺弘听了差点从副驾上蹦起来。
安全带又把他弹了回去。
“雾草!!”
“哪??在哪儿呢?!离我近吗!?”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
林尧:“......”
“师父,你冷静点”,林尧早已心如止水,“她不是恶鬼,是个可怜鬼......说来话长,反正刚刚替笑笑出头的,也有这位鬼一份儿。”
其实他刚开始也是有些怕的。
但自从听完这女鬼生前可怜的遭遇,他反而不怕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女鬼听了直接挥泪如雨。
没想到,她生前没感受到过人间的温暖,死后化作鬼竟然被人理解,抱着林尧就是一顿痛哭。
楚灵洱汗颜,把鬼从林尧身上拽下来,揽进自己怀里安抚。
“好了好了,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她轻声细语地说,“你看你从前被缚在那辆车里,如今不也走出来了?”
女鬼一愣。
还真是!
自从她离世,灵魂就因为执念被困在了那辆车里,没想到刚刚为了吓唬江城竟然主动从车里走了出来!
甚至换了辆警车坐......
“所以呀,执念已去,恶人自有天收,再不济还有我在。”
楚灵洱观她煞气已消了不少,再不回地府报道恐怕要成了孤魂野鬼,便劝诫,“你今天帮我们惩罚了江城,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那负心人不仅会自行游街示众,还会潦倒半生,惨死街头。你就放心地去投胎吧。”
女鬼思忖了片刻,一阵酸楚。
也是,男人不值得。
她早该放下了。
“大师,惩罚那个负心人恐怕还要浪费您的精力和灵力,不如就此作罢,我也早日投胎吧。”
楚灵洱十分欣慰女鬼能这样想。
不过,仇还是要报的,只是时候未到。
她从布兜里掏出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对着女鬼吹了口气。
符纸缓缓张开,顺着风从车窗里飘了出去。
在林尧和贺弘的一声声惊叹里,她对女鬼说道,“这张符能保你下一世姻缘,亦能保你忘却此生艰难。”
“去吧,去重新来过吧。”
警车进了警局大门,女鬼下车,飘荡在门口。
直至目送几人消失在视野里,女鬼这才对着楚灵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
“阿尧,你先带大师去食堂等着。”贺弘准备去拿外卖。
楚灵洱跟着林尧往食堂走,刚进门就和来人迎面撞个满怀。
“大师?”
李满仓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警局了。”
“大叔?”
“哦,贺警官说和凶杀案相关的人都暂时不能离开警察局”,楚灵洱解释,“所以我就留在这了。”
李满仓恍然,又十分关怀地问,“吃过饭了吗?”
“正准备吃呐。”
见状,李满仓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就好,大师有饭吃就好。”
交谈间,楚灵洱观相瞧了一卦。
奇怪,他明明已经认出自己救下的年轻人是小浩浩,为什么还没相认?
正说着,贺警官从外面端着满满一盆饭菜进来,“大师,来吃饭吧。”
这饭菜虽然是用食堂铁盘装的,却明显比食堂的规格要丰盛不少,说是色香味俱全也不为过。
楚灵洱吞了吞喉间口水,迫不及待地坐下,“大叔我先吃饭,回聊!”
她挖起一大勺辣椒炒肉,就着香喷喷的米饭“昂呜”一大口吞了下去。
太好吃了......
两分钟后。
贺弘和林尧眼睁睁被一扫而空的四菜一汤,目瞪口呆。
当年鬼子进村,也没吃这么快吧?
吃饱喝足,楚灵洱突然想起贺弘这些年因为“不行”一直跟老婆感情不好的事。
“贺警官,看在你是个好人的份儿上,我可以帮你治疗隐疾。”
话题转变得太突然,说得贺弘一愣。
林尧一头雾水,“你生病了师父???”
他嗓门大得整个食堂的警察都行来了注视礼,“师父!!你得了什么隐疾!!”
贺弘:现挖地缝儿是不是来不及了……
他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嗓门大,还贼莽撞!
他把人按回椅子上,“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点老毛病。”
“不过大师,无功不受禄,您为什么突然......”
楚灵洱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肚,“我知道警察局根本没有什么四菜一汤的规定,这顿饭是你请我吃的,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以此为诱饵,让我亲自跑一趟林尧家。”
“因为你觉得如果我说中了笑笑的事,那当时周围的警察就都是我会算命的证人,就可以证明我在郑勇一案中没有撒谎。”
“所以,你是个好人!”
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贺弘还是第一次收到好人卡。
他有些不好意思,“害,为人民服务嘛。再说,经过这件事,阿尧也会为你作证的。”
“就是就是,大师,你可是笑笑的救命恩人。”林尧头点得坚定。
楚灵洱小手背到身后,“自然,我的本事你们都是瞧见了的。”
“不过,我还有一事要与你们说清楚。”
“大师您说,我们洗耳恭听。”
“适才与我们在食堂门口相迎的大叔名为李满仓,他在郑勇一案中愿意舍命相救他人,你们理应在结案后予以嘉奖。”
“这善要有善报,恶才会有恶报。”
“若非他对我有恩,我也不会为了救他而来,也就不会遇见你们,更不会缉拿郑勇。”
当时她给李满仓算卦时,其实已经测算出这场人祸。
只是她那时体力刚恢复,灵力尚浅,没那个本事替所有人挡下这一难。
再者说,她向来爱憎分明,谁有恩便报予以谁,无恩便视作无缘人。
要是人人都需要她出手相救,那她救得过来么?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李满仓区区一介肉身凡体,竟愿意为了萍水相逢的路人而舍命。
看来师父说得没错,这山下之人,还是有几分意思的。
“是是是,这个您放心,等案情明朗后,对见义勇为的市民,我们是一定会进行嘉奖的!”贺弘对她的提议连连肯定。
但做警察久了,没等到坏人被收进监牢的最后一刻,终归是忌讳半场开香槟的。
贺弘再一次提出疑问,“大师,江家势力这么强,咱们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之下,就这样把江城抓回来配合调查,要是江向贤来讨说法怎么办?”
闻言,楚灵洱指骨敲着椅背,合上双眸,身子向后一靠。
“三”
“二”
“一”
话音未落,外面一阵骚动。
她睁开双眼,清冷道,“他来了。”
“可是,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
楚灵洱淡淡道,“小可,你多大开始唱歌的?”
“十八岁”,林小可声若蚊蚋,颤抖着说,“我从小就热爱音乐,甚至是我妈妈一手栽培我考入音乐学院的......”
“正因为是她一手栽培”,楚灵洱说,“所以她才如此了解你的生活习惯。”
“她知道你每日都会起夜,每次起夜都会喝下一杯陈皮水来养护嗓子。”
“所以这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你喝的陈皮水里加了微量乌头碱,这种乌头碱毒性极强,但日日少量的叠加又不会置人于死地。”
“只会让你日夜心慌,搅得你心神不宁,精神萎靡,长此以往你自然而然就会阳寿尽减,英年早亡。”
林小可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妈妈最近突然开始对自己变得关怀备至,甚至亲自去找老中医抓陈皮水的药方。
原来做这一切竟是为了给自己下毒!
“可是可是,大师,我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是她的女儿啊!!”
楚灵洱用充满怜爱的目光望着她,温言软语道,“小可,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对吗?”
这句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林小可最后一点希望也消失殆尽。
她悲痛地垂下头,“是啊,我猜到了,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环绕着我。”
“那就是,明明我也是妈妈的女儿,可为什么妈妈要这样偏爱弟弟?”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抽泣起来,“从小到大,只要弟弟一哭,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都是我来背锅。”
“好朋友送我的礼物,上到游戏机,下到文具橡皮,只要是弟弟一张嘴,我都得无条件让给他!”
“后来我长大了,弟弟也去外地上大学了。”
“我自知这个家没什么属于我的东西,所以主动提出来去外面租房住!”
“结果我刚走,我妈她又跑过来和我说好话,说舍不得我,说想和我一起住......”
被亲情背叛的滋味如同蚂蚁一样吞噬着她本就柔软的内心,“没想到,没想到她来和我一起住就是为了杀了我!”
“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让她这样对我!?”
楚灵洱心疼地抱住她。
她轻轻抚摸着林小可哭得颤抖的背,“小可,这不是你的错。”
周遭围观的群众纷纷替林小可打抱不平。
“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婶儿的妈呢??”
“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她自己不是女的??”
“小可你别难过,我家三个儿子,就缺个女儿!”一位穿着富贵的阿姨拍着胸脯,“你来我家!我认你当干女儿!”
林小可被阿姨的气势逗笑,擦掉眼角的泪,“谢谢阿姨,谢谢大家。”
“可是大师,就算我妈妈重男轻女,那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呢?”
就算再怎么说,她也是妈妈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
何况,她从未与弟弟争过什么。
楚灵洱一手掐着诀,一手展开之前写着林小可八字的红纸说道,“三年前,你外婆去世时,是不是留了一张田契给你?”
“田契?”
林小可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外婆临走前是给了我一张田契,可那不过是郊区农村的几亩地。”
“这几亩地我早就外包出去了,每年的租金几乎都拿来孝敬父母,这些我妈她都是知道的啊!”
楚灵洱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几亩农田,你妈这样贪婪成性的人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可这片地若是要拆迁了呢?”
“小姑娘,你外婆给你留的地在哪片儿啊?”方才穿戴富贵的阿姨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