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家乡闹蝗灾,山腰那两亩薄田颗粒无收,父亲望着常年病弱的母亲和刚刚咿呀学语的弟弟,满面愁容。米缸里只剩浅浅一层去岁的陈糙米,本就不多的野菜也早被乡民一采而...

五年前,家乡闹蝗灾,山腰那两亩薄田颗粒无收,父亲望着常年病弱的母亲和刚刚咿呀学语的弟弟,满面愁容。
米缸里只剩浅浅一层去岁的陈糙米,本就不多的野菜也早被乡民一采而空。
父亲腿有残疾,做不了体力活,靠他一双瘦弱的手,如何在灾年扛过去?
邻居姐姐的姑姑嫁到了县城里,听闻家乡遭灾,特地回娘家探望。
看着被虫子啃咬过的大地和一张张熟悉又毫无生气的脸,姑姑转头啜泣。
姑姑的夫家在县城做茶具生意,经常跟各种富贵人家打交道,包括附近地界的几个大县,都有很多熟人。
这次回来前姑姑就打定了主意,要帮家乡这群半大的孩子寻个既能活命又能平安的出路。
大户人家一般都需要不少人伺候,有时儿女成亲分家更是需要增添人手,姑姑人脉广,故此提前就打探好了几家当地豪绅。
姑姑的提议一出,马上得到不少乡亲的响应。
特别姑姑说,不让孩子们签死契,待到成年可以归家自由婚配,乡亲们更是感激涕零。
那年我刚十岁,父母虽很不舍,为了活命也没办法,只能跟随邻居哥哥姐姐们一道去了县城。
挑中我的那户人家很好,听闻我家的情况,还托姑姑给我父母送去了吃食和碎银。
当家主母三十来岁,温和爱笑,跟姑姑往来甚密,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一来主家我就跟着九岁的小姐,陪她学习女红刺绣,甚至小姐上夫子的课时还会带上我,一起学习晦涩难懂的之乎者也和《女则》《女诫》。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五年就过去了。
我也五年没有见到父亲母亲和弟弟了,不知他们是否如信中所述一般一切安好?
母亲的旧疾不知有没有好转,不知道他们现在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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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能不能吃饱?
我虽每月按时把月例寄了回去,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舍不舍得花。
小姐明眸善睐,一眼看穿了我的心事,她去给主母求了恩典,答应下月初陪我一道回家看看。
出发前我特地买了糕点去看望姑姑,姑姑热情地招待了我,还说过两三个月邻居姐姐就要出嫁了,夫家是姑姑挑的,男方年岁相当,家里做小买卖,父母人缘都很好。
我由衷的为姐姐高兴,姑姑看着我憨憨地笑,还打趣我,说到时也帮我物色一个好人家。
到底是年轻脸皮薄,姑姑的话一出口,羞得我连连告辞出了她家。
阔别五年的家近在眼前,我却满心紧张犹豫起来,小姐咯咯地打趣我说,这叫“近乡情更怯”。
我无法反驳,毕竟心里的鼓确实擂得挺响。
父亲准备了一大桌好菜,吃饭的时候还特意给小姐另备了一桌,毕竟身份有别,可小姐满面笑容地拒绝了。
看到家人都安好,母亲的气色也好了不少,我真的很高兴。
饭桌上小姐也一改往日大家闺秀的形象,不断和父母聊我在她家的点点滴滴,我知道,她是想让我的父母放心。
饭后母亲把我叫到一边,红着眼眶把我的手摸了又摸,过后还语重心长地叮嘱我,我的年龄到了,也是时候寻一门亲事,为自己的今后打算了。
毕竟当初签的是活契,说好了父母觉得时机合适,可以随时将我们接回家中,安排人生大事。
但我也深知,小姐舍不得我,要不然她一个千金小姐也不会抛头露面跟着我一起回来。
况且她家对我有恩情,我也不忍心在她出阁前狠心离开她去嫁人。
午后带着父母的担忧,我和小姐又一起回到了府中。
随着小姐的年龄增长,慢慢的也有不少人家前来打探,想看看这青城有名的财主贺老爷,到底准备给女儿找个啥样的夫婿。
可小姐有小姐的顾虑。
主母娘家也是本县富户,加之她是独女,和老爷当初也算门当户对,本以为他们会琴瑟和鸣一辈子,生生世世一双人,生儿育女美满幸福。
可夫人生完小姐后,一直再未曾有身孕,在小姐八岁那年,老夫人做主,给老爷安排了一个小妾。
第二年,也就是我来到贺府的那年,小姐的庶弟出生。
看到父母的感情不复往昔,当时幼小的小姐心里一定不好受,主母当初就是看我和小姐年龄相仿,怕家庭变故对她影响过甚,才将我安排到小姐身边伺候的。
其实那时我也刚遭遇人生中的一大难事,但或许是我天生大大咧咧又爱笑的个性,这点困难根本没把我怎么样,平时还是嘻嘻哈哈,连带着小姐也开朗了不少。
主母每次看到我俩前前后后总是在一处,也会会心地笑。
即便如此,父母的感情过往,抽离破碎她还是看在了眼中,要她如何在如花的年的快信打乱了我们的阵脚。
信是姑爷寄来的,信里说小姐身染恶疾,恐时日无多,希望娘家这边能来人照顾。
这个消息真如晴天霹雳,让我痛苦悲伤到无以复加。
为了不让主母担心生疑,我撒了个谎,匆匆一人前往京城。
家里有夫婿和婆母照顾,我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唯一揪心的是,真希望快点见到我的小姐。
七八天舟车劳顿,总算在日暮时分抵达京城,我不敢停留,马上赶到了姑爷的宅邸。
管家似乎早知道我会来,我刚报上姓名就被他带到了小姐的院落。
院子里远远就能闻到药味,廊下病榻上的小姐,面色苍白对着我淡淡微笑。
许是快天黑了,我的眼睛快看不清了吧,眼前这个眼窝深陷两颊瘦削的妇人,真的是我日思夜想的小姐吗?
我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冰凉彻骨的寒。
还未及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倒是小姐轻拍我的手背安慰,说她现下还无碍,看到我来,她的心事也算了了一半。
我赶忙岔开话题,提出想先看看小小姐。
乳母很快抱来了她,快四岁的娃娃,瘦巴得像不到两岁,我伸手去抱她也不认生,仿佛知道我也如她的亲人般。
小姐轻声说道,这丫头知道是大姨来了,倒是机灵。
乳母看着昏昏欲睡的小姐,悄无声息带着孩子退了下去。
晚膳是临时加的几味家乡小炒,小姐勉强尝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我也无甚胃口。
夜间我们又如幼时那样,肩并肩躺着一起说话。
我告诉她,出来的时候我把家里所有的银票都带了过来,包括田契店契,我要请天下最好的大夫治好她。
小姐摇头,说她知道自己的病,只恐药石无医。
我抱着她轻轻颤抖,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说,她放心不下孩子,放心不下主母,也舍不得如亲姐一般的我。
顿时,我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她轻轻擦拭掉我的眼泪,红着眼眶继续说道,每个人都要死,只不过我可能要早点走罢了,你不要悲伤,我未尽的义务和责任恐怕也要托付给你了。
孩子我希望你能帮我带走扶养,我不想她今后再过我和我母亲这样的人生。
让她当个普通人,嫁一个普通的夫婿,生儿育女,平淡的过一生吧。
夫君当初与我成婚,也是迫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