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翠竹和燕燕逼视起敏敏来,翠竹先道:“以前凡是去东山小姐都不带丫鬟前去,为何这次带上了你?”燕燕后道:“即使要带也应该我们三人前去,为何只带上你?”敏敏被逼...

晚上,翠竹和燕燕逼视起敏敏来,翠竹先道:“以前凡是去东山小姐都不带丫鬟前去,为何这次带上了你?”
燕燕后道:“即使要带也应该我们三人前去,为何只带上你?”
敏敏被逼到墙角,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也不想啊,可是奈何小姐只带我一人前去。小姐说去东山路途较远,你们两个都是水灵之人,长途跋涉的,她甚是舍不得,而我也刚到府上不久,许多事情也不懂。小姐说,要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不比其他丫鬟,得经得起考验才行。所以敏敏为了以后不被小姐嫌弃,就自荐跟了过去。小姐舍不得你们,所以就不带你们前去了。”
敏敏认为自己的这番言辞有一定的心动性。这不仅不会得罪她们,自己也还可以找个好台阶下。
两人狐疑地对望后,放弃了对敏敏的逼压。翠竹道:“也罢,你跟着小姐去东山,我们也图个清闲。”
而一旁的燕燕则开始卸妆就寝,一句话也不说了。
敏敏想:这是否就算通过了呢?
原本去东山的计划被谢母拒绝了,想也是,都还是孩子,谢母怎能放心他们前往东山?原以为计划破灭,却不想,几日后,张敏敏照顾谢道韫时,家丁捎话说,谢母又同意了,明日就可出发。
翌日,敏敏便收拾起来准备去清淤斋。“敏敏。”在她收拾床铺的时候,燕燕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不过是男装。
她递给敏敏道:“这些换洗的衣服请你帮给我胡少爷,说燕燕已经洗好了。”敏敏愣了愣,接住衣服,点了点头。
“还有……”燕燕嗫嚅起来,脸上带了点娇羞:“帮我叮嘱少爷路上小心,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原来这燕燕是发情了啊,这么明显的关心,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得看看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来到清淤斋,张敏敏还见到了一位妇人,想那应该是谢道韫的母亲了。谢母紧了紧谢玄的衣领,道:“好好跟着姐姐知道吗?”
“娘……”谢玄不悦地皱了眉头,不耐烦起来,“我不小了。”
谢母笑了起来:“是,是,你不是小孩了。”说着转过头,看着一旁的谢朗,“胡儿,在外不比在家。以前你们出去都有你们三叔叔带着,现在你们几个孩子出去我本是有点不放心,可书信告之你们三叔叔,他叫你们过去,我也只好放人。虽然韫儿比你们大,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家。你比玄儿大,就照顾下他。”
谢朗应了一声。
谢母放心一笑,眼神刚好扫到敏敏这儿,随意问了一句:“这孩子是谁?”
“母亲,她是孩儿的丫鬟。”谢道韫道。
谢母也未再看敏敏,对着谢道韫道:“你怎带一个这么小的丫鬟前去。我派我身边的几个丫鬟跟你过去吧,你身边的丫鬟都太小。”
“不了,母亲。韫儿自当能照顾好自己。这丫鬟带过去也是陪我聊天的,一路上跟一堆男子在一起,我一个女子自是很乏的。” 谢母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下来,吩咐几句,便催促他们出门了。
在门口,谢母一只手拉着谢玄,一只手拉着谢朗:“你们得好生照应着。”
“是,婶婶。”
“嗯,知道了,娘。” 谢道韫早已坐在马上了,敏敏跟坐在身旁。
“你这手上拿着谁的衣服?不像是我的。” 敏敏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衣服,再看看马车旁听谢母的临别之词的谢朗,沉默不出声。
想谢道韫如此聪慧的人自然是知道这衣服是谁的了。如果敏敏自己说出来,难免吃力不讨好。谢道韫自然是知道了,她继续闭着眼,平和念道:“等下该怎么就怎么说。”
“是。”敏敏暗暗咬起舌来。待他们俩上了马车,谢玄立马来了句:“姐姐怎么带烧饼一起?”
“烧饼?”谢道韫莫名其妙起来。
“回小姐,这是羯少爷给奴婢的雅称。”敏敏不卑不亢地道。谢道韫扑哧一笑:“弟弟就爱闹。”
“姐姐也觉得好?”谢玄随声应和。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也得问问敏敏的意思啊。”
谢道韫这明明就是替她答应了,奴随主便,主子说随便,奴才还能说什么?名字而已,叫什么无所谓,于是张敏敏道:“少爷给的雅称,敏敏很是喜爱。”说着,她狠狠地瞪着谢玄。 谢玄欣然接受。
“敏敏不是有东西给胡儿的吗?”谢道韫提醒她别把正事忘记了。
敏敏把手上的一件衣服递给他,谢朗面无表情接过,问:“洗干净了?”
他这话倒把敏敏给问住了,又不是她洗的,她怎么知道?她正想说,又想起了谢道韫的话,便低头道:“回少爷,洗干净了。”
“哦。”他把衣服收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谢玄皱着眉头看着敏敏,好像在控诉她。
敏敏当作看不见,乖乖坐在一旁发愣。这谢家的事情,她……不想掺和,谢家少爷和丫鬟的事,她更没兴趣。她,只想走一步算一步。
过后第二天,谢玄送来他的手抄诗词,那是本不大不厚自己制订的书,敏敏翻开看了几页,赞道:“少爷字写得很漂亮啊。”
谢玄不理会她的夸奖:“记得别弄坏了,这个我以后得收藏的。”
“是,是。”敏敏点头哈腰笑道。
谢玄嗤之以鼻:“烧饼,我问你个问题。”
“嗯?”她奇怪地看他,问什么?
“你要我手抄的诗词干什么?”
她不能告诉他,她是谢安的徒弟。要不他定能弄得满城风雨。
“也没什么,听小姐说你的字好看,我甚是仰慕,就要来看看。”
谢玄狐疑看着她,认为她的话,是狗屁。
但他也找不到理由回绝,就冷哼:“过几天就还给我。”
“是,是,少爷。”
谢玄怏怏不快地离开了。
她松了口气,坐在书桌旁看着谢玄的字,她对毛笔字不懂,纯属门外汉。
随手翻了几页,见到一首诗,谢玄在上面重重地画了一笔。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敏敏细细领会这首诗的意思,蓦然瞪大眼睛,这……这是首情诗?
敏敏汗颜,谢玄才几岁?不过八九岁的年龄,居然……她太无法理解这个骚包的早熟。
她摇头,然后放下谢玄的诗,拿起谢安的看。也是本手抄的诗词,大部分都是诗经里的诗词,自然她也看到了谢玄画重点的那首诗。谢玄的字尚且幼稚点,谢安的字则是柔中带着刚。她想,她该是仿照谢安的字,还是把谢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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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字交上去呢?
经过严格的心里斗争,她还是把谢玄的字放了回去,开始认真地临摹谢安的字。
谢道韫回到房间,见她在一笔一画地临摹字,笑道:“你不是借到了羯儿的字吗?为什么还要自己写呢?”
她抬头见谢道韫在看谢玄的字,连忙夺了过来:“小姐,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呵呵,见你那么认真,不忍心打扰啊。”谢道韫看着被夺去的诗词,努嘴,盯着那诗词,“干什么那么紧张羯儿的诗词?”
她窘迫道:“我要对这诗词负责。”
见她那模样,谢道韫笑得更欢了:“好吧,那你就继续吧,今儿个,小姐也不用你照顾了,你就专心对这些诗词负责吧。”
谢道韫转身就走,也不怎么停留,张敏敏望了下谢道韫的背影,再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本诗词:“我已经对你负责了,一边待着吧。”说完,就把那本诗词撇在一旁,继续临摹谢安的字来。她花了将近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谢安手抄的首诗词一笔一画地临摹出来。当公鸡。“喔喔”叫了起来,她也跟着打了个重重的呵欠。她看起来还是比较满意自己的杰作,好好地欣赏了一番,欣赏完以后便屁颠地跑去给谢安大师献宝了。
她雀跃地蹦跶到他的书房,正准备敲门,里头却传来这样的对话。
“你真好笑。” 是刘氏的声音。
而后是短暂的沉默。
“这么多年了,我真想不到,你还是如此。”还是刘氏的声音。
“你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依旧是刘氏的声音。
沉默,依旧是沉默以对。
当听到呜咽的声音时,只听见谢安很轻微地说了一声“对不起,月儿”。
很多年以后,敏敏每次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总是感慨道,世事无常,安能一个歉意了得? 敏敏很安静地离开了书房。他们夫妻的事情,她不好掺和,偷听就已经很不对了。
夜来临的时候,她已经失去困意,觉得无聊,可书房又不好过去,只好一个人,发神经似的去爬山了。
这东山,几乎被谢安包了,一般没什么人来,所以她也肆无忌惮起来。
借着微光,她偷摸地爬上了山,泛起轻微雾气的山顶,给人染上一股凉气。她一上到山顶,她的身子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一抬头,就见到一个少年也在仰望着天空。
那个背影,她还是算熟悉的——胡儿少爷,燕燕的心上人。
此时,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进还是退,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他。而谢朗似乎也感觉到身后有人,转身看去,见到在那发怔的敏敏。
他只是微微一笑,又转身背对着她,继续仰望起天空来。
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一走了之?这样好像很没礼貌。她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决定上前与他并排看着天空。
他不说话,那么她也不会打破这宁静。
“叔叔说,天上的星星是死去的人的灵魂。一到白天,星星就会消失,跟灵魂一样,见不得光。”谢朗像是自言自语,可明显是对她说。
二十一世纪的女性要是听了这话,肯定哈哈大笑了。科学上已经把星星发亮的原因说得很全面,灵魂这一说,简直是谬论。
可是,现在,她是在东晋,还是在一个失去双亲的男孩身边。
她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能做个倾听者。
只闻他轻轻一笑:“那天空上一亮一暗的,是否就是大男子主义的父亲和小鸟依人的母亲呢?”
那是仙后座,又名北斗七星。她没说出来,只是附和道:“少爷,您的父母都在天上看着你,无论怎样,他们都会保佑你的。当你迷路的时候,他们也许会指引你到达正确的地方,你瞧,跟着那勺子的末端,你就会找到回去的方向。”
谢朗终于把目光转回到她身上:“真有这么神奇吗?”
“你可以试试啊。”她倒是很自信。那个是北斗七星,用它辨别方向,定能回去的。
谢朗凝视着她:“陪我一起走?”
“可以啊。”她倒无所谓,舍命陪君子喽,反正她也无聊。
于是,她跟着他,他看着天空上的北斗七星,一步步地向前走。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她一个不注意踩到一块石头,脚扭了一下,不过倒不碍事,只是她疼得叫了一声。谢朗转身看着她那变形的脸,扑哧一笑:“你状况还真多。”
“不是啦,是没注意而已。”她没好气地说。幸灾乐祸,亏还笑得出来。
他突然拉起她的手,她吓得又“啊”了一声。
“我怕你又出状况啊。”夜已经开始黑了下去,她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哦。”
她不是古代守旧女人。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词,她无所谓。
当他们果真如敏敏所说回到了府邸的时候,谢朗一脸惊奇地看着她。
她当即收回了手,耸肩道:“我说得没错吧。”
谢朗连连点头,深吸口气:“原来,我父母在天上暗暗地保护着我,我一直以为我……”停了下去,脸上失落的表情烟消云散,豁然开朗道,“谢谢你,我原来一直不孤单。”
敏敏点点头:“其实,人的孤单只是缺少发现的眼睛而已。”
谢朗呵呵一笑。
她会给他同样的微笑。
那是少年时期,最纯粹的笑。
于她而言,东晋太过陌生。她浮浮沉沉,寻寻觅觅却找不到在这里生活下的勇气。以前,在大学,室友称她是妖精。魅惑的男人不计其数。她知道,她根本没有刻意去魅惑那些男人。她也知道,那些室友出于嫉妒的讽刺。而她对这个“妖精”的称呼,也乐得其中。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烦躁自己的美色,讨厌那些因为自己的样貌而追随自己的男人。当她终于失去那美色的时候,她终究是后悔,有美色,总比没有要强。
这些感慨,是敏敏在不堪重任的时候,重复去伺候别人想到的。
来东山将近五日了,她眼睁睁地看到刘氏带着谢家三姐弟去上山下茶,自己却在这小小的府邸洗衣烧饭。
可是今日好像不一样。
那便是谢安今日未去跟随,而是待在花园种植茶花。
敏敏刚忙完,就见谢安在花园里蹲着干活。敏敏好奇走过去瞧上一眼,默不作声地静静看着谢安干活。
只见他挖了个小坑,把还是花骨朵的茶花一棵棵地栽种在泥土里。他干得很细心,有时疲惫了,他便注视起那茶花来,休息够了,就继续种植。反反复复,也未站起来过。敏敏也就这样看他种植到他忙完站起来。
谢安一站起来,刚转身就见她在聚精会神地看他。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她撇了下嘴:“很早了。”
谢安不再说话,停顿片刻,道:“跟我来。”
她便跟他来到了书房,是他当时读《卧春》的地方。
她见他拿起一本书,递给她。敏敏翻了几页,不明所以。只不过是一些抄的诗词而已。
“这本书你就拿去临摹吧,会对你有帮助的。”谢安坐了下去,顺便解释道。
她吃惊看着这本书,再去看谢安,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关心起她来?只见谢安又拿起一本书递给她:“这是诗经,看不懂的话,问韫儿就好。”
“要想长点墨水,就先看看这个吧。”
“老爷……”她开始木讷起来,很不理解谢安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没人的时候,叫我师父吧。”谢安面容温柔,浅浅一笑。
她更是木讷,原本以为那晚的玩笑话,谢安竟然当真了?她真没想到。
她仔细看那些抄写的诗词,几乎都是写她看不懂得诗。抄写的字体好像有很多种,她能认识的,也就只有隶书。
“过几日,你把你写的字拿给我看吧。”她脑海又回放谢安的话。
她有点气馁起来,叫她怎么抄?她毛笔字很差劲,几乎是动不得的那软绵绵的笔。当她试着去写几笔,还是如当初一样,抖个不停。
“哎呀。”敏敏把眉头皱得很紧,蚊子都可以被她夹死了。犯愁啊。她这辈子跟书法是无缘了。可是谢安的任务怎么办?
她一筹莫展。
晚上,谢道韫回来进屋后,见敏敏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便问起。敏敏撇撇嘴,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拿着那本书发愣。谢道韫接过书,看了几页,脸上带点惊讶:“这是哪儿来的书?”
敏敏眨巴眼,老实说:“老爷给的。”
“给你的?”谢道韫更是睁大眼睛。
“不……不是,老爷是给敏敏写字用的,叫我照抄。”
谢道韫“啊”了一声:“叔叔为何让你抄诗词?”
敏敏答不上来,便简略地把那晚的事情告诉谢道韫,不想,谢道韫不吃惊了,反而笑得很欢:“你完了,做了叔叔的徒弟,你以后有得受了,不过,你以后说不定成才女哦。”
她立马哭丧的脸:“小姐,我可不要当才女啊。”
她的表情更逗乐了谢道韫,只见谢道韫笑道:“这抄写诗词我可帮不了你,不过吧,我弟弟手上可有一份他以前写的诗词,你可以向他求救下,说不定啊……”
谢玄?她气馁了,要是他能帮忙,母猪都能上树了。
见敏敏那副气馁的表情,谢道韫拍下她的肩膀:“别这么气馁啊,我弟弟很好哄的,明天还要下茶,不如我带你一起去,给你制造个机会?”
她顿时两眼发光……下茶?她也可以去了?
谢道韫却误以为她是因为可以得到谢玄的手抄本有希望而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