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芙这一番表态,让敬文帝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那你今日碰上朕,也算凑巧了。”宁芙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光是愿意跟公主比试还不行,自己肯定比不过马背上长大的北齐公主,她...

宁芙这一番表态,让敬文帝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那你今日碰上朕,也算凑巧了。”
宁芙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光是愿意跟公主比试还不行,自己肯定比不过马背上长大的北齐公主,她还得确保自己输了,敬文帝不会责罚她。
想到这,她看了眼宁裕。
宁裕心领神会,走上前跪在敬文帝面前请罪道:“圣上,家妹认真学骑射不过十余日,前阵子又重病在床,臣担心家妹安全。”
宁芙心中生出几分不好意思,实际上,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认真学骑射可不止学了十几天。
不过眼下,却是需要宁裕出来说这番话的,她若输了,也是学习时日短和身子弱的缘由,而不是国公府女君不行、大燕女君不行,输也输得情有可原,不至于丢大燕的脸。
宁芙则看着敬文帝道:“表舅,我向来敬仰擅长骑射的女子,如今的机会千载难逢,与公主比试时,我会注意安全的。”
敬文帝心中的不耐,已逐渐化开,倒真带上了几分和蔼:“你这丫头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既然是难得的机会,就好好跟公主请教请教。”
宁芙放下心来,敬文帝用上“请教”二字,便是认定她不如公主,也就是不在乎她输赢了。
宁裕还想说话,敬文帝摆摆手,道:“朕跟你保证,你妹妹不会受伤分毫。琎逐,四姑娘与你也算同门,就由你负责保护四姑娘周全。”
琎逐是宗肆的字。
“臣遵旨。”宗肆起身抱拳道。
宁裕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退回了原位。
宁芙朝北齐公主道:“公主的骑射之术精妙绝伦,在大燕也是人尽皆知,我的骑射是远远不如公主的,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倾慕。
宁芙想与公主比试的心虽不真,可崇拜公主的心,却比真金还真,因此她的话,并不让人觉得虚伪。
北齐公主一开始,确实是想挫挫大燕女君的傲气。
可宁芙这番真诚的吹捧,她很受用,爽朗道:“人人都是从不会练到会的,我小时候骑马也被兄长嘲笑过骑术差,放心吧,我岂是那样无礼之人。”
骑术与箭术,是分开比试的,先比的是箭术。
公主的弓,弓身约半人长,两侧镶嵌着北齐王室图腾,弓弦粗而紧绷,形如月牙,厚重且有力量感,此类弓往常多为男子所用,女子要成熟使用此类弓箭,并非易事。
宁芙的弓相比之则要小巧精美许多,弓臂质地细腻、纹路分明,呈漂亮的暗红色,弓背处镶嵌着墨翠玉石,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柄好弓。
六皇子似笑非笑惋惜道:“倒是暴殄天物了。”
在六皇子看来,宁芙这样一个皓若凝雪的娇女子,箭术自然好不到哪去。
这样的好弓,落在一个不会骑射的女君手里,可不就是暴殄天物?
擂鼓隆隆,比试开始了。
公主面色冷静,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一箭射出,狠决果断,箭矢分毫不差落入青铜杯盏,因巨大的力量余韵,杯盏猛烈晃动着。
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
“好!”同行的北齐使者更是自豪地叫好道。
宁芙暗自赞叹,便是男子,多数也达不到如此水准。
她今日是必输无疑,不过她是知道自己的水准的,不会输得太难看,毕竟也算是宗肆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师傅是顶级的,学生自然差不到哪去。
宁芙的力气不如北齐公主,不过技巧和准头一点也不差,第一箭虽未射入杯盏,却也是擦着杯沿而过,只差一点。
她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对其他人而言,则是意料之外了。
加之她的准头虽差些,可箭术的观赏性,却是极高的。
敬文帝忍不住称赞笑道:“看来低估国公府这女娃了,十余日能有这水准,是个极有天赋的。”
六皇子挑了挑眉,生出了几抹兴味,想练好箭术,是极辛苦之事,这小女君倒是反差感十足,看似养尊处优,却挺能吃苦。
而宗肆虽意外,却一眼看出宁芙的箭术,绝非十余日能学出来,教她的人,显然花了不少心思,耐心也足,否则宁四姑娘的优势难以发挥到如此地步。
只是在看第二箭时,他不自觉蹙了下眉,神情也跟着冷了下去。
宁四姑娘借巧劲的招数,并非出自观阳先生,分明是宗肆自己钻研出的技巧。
除他以外,无人知晓,她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宗肆不禁地揉了揉眉心。
宁四姑娘自然无法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可她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就未必了。
若真有此事,康阳公主府必定是想插手皇储之事,就不得不提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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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术比试一人十箭,公主入杯六箭,宁芙前几箭落空,只进一箭,在后几箭找到了感觉,连接进了两箭,共中三箭,虽输给了公主,但也虽败犹荣了。
敬文帝自是喜不自胜,一连说了三个“好”。
“宁姑娘真是让人惊喜。”公主笑道。这场比试,比她以为的要有趣味很多。
宁芙佩服道:“公主才叫我大开眼界,比男子都厉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开始期待一会儿的骑术比试了。”公主道。
被公主认可,也算是喜事一桩了,宁芙心里高兴极了,只是在看见不远处,宗肆有些阴冷的探究神色时,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笑意浅了些。
但随即想到陆行之与他都师从观阳先生,即便他察觉些什么,她也有陆行之这个挡箭牌,便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的骑术,宁芙表现得也不差。
她身段纤细,上马后,众人才明白她原来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扬鞭时洒脱飒爽却又比男子多了几分柔美,一骑飘飘似神女下凡。
六皇子孟泽,只觉全身血液沸腾,喝了一盏凉茶,才压下去了燥热,这一次秋猎,也素了半月了,他才如此禁不起撩拨,除了这次,还有前一阵的舞姬,也让他在夜间动了些心思。
孟泽原先打算将舞姬带回府,只是后来找到那舞姬,却觉得她再普通不过,丝毫没有那日跳舞时给他的惊艳,就不了了之了。
有宗肆保驾护航,整场比试并未出任何意外。
两人比的是驭马之术,宁芙虽依旧未能赢过公主,表现却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敬文帝笑道:“公主果然名不虚传,阿芙也值得褒奖,两人都该赏。”
圣上钦赐,已是莫大的荣耀。
宁芙欢喜道:“谢谢表舅。”
公主也道:“谢圣上。”
敬文帝又对陆行之道:“行之,你这教学有些水平,看来日后宫中的皇子公主,也得请你去提点提点。”
“圣上谬赞。”陆行之不卑不亢道。
宁芙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倒是觉得教授皇子公主们骑射不错,日后若是能升上太子少师,也算好官职了,稳定又不至于忙碌,还得人尊敬。
宁芙又找了找兄长与卫子漪的身影,见他们都松了口气,也安心了下来。
与公主的这一次比试,宁芙也算是出了风头。
她原先还能在不起眼的角落找自在,现在却被人关注着,言行都得更谨慎,加上公主点名要她相伴,她与陆行之也便没了见面的机会。
否则宁芙倒是想听听,他这样话少的人,会如何夸奖她。
陪同公主外出游玩,她也会教宁芙一些骑术技巧,宁芙受益匪浅。
这日两人爬到山尖时,公主铺开了带来的毯子,摆上了糕点,打算再此休息一番。
“你可有订下婚约?”公主好奇问她。
宁芙摇摇头:“尚未。”
公主来了劲,凑近她:“你心仪之人,可是那陆公子?我看他那模样,倒是个能让你快活的,看似挺淡泊一人,不过到了床上肯定是个耍狠的。”
公主大胆奔放,若不是宁芙骨子里是个嫁过人的妇人,恐怕难以招架。
宁芙摸了摸鼻子,这话她一个小女君,自是不能回应的。
“你知我为何来大燕找夫婿?”公主又问。
“为何?”宁芙也有几分疑惑。
公主意味深长道:“在我们北齐,你们大燕男子在床笫之事上风评更好。北齐男子虽更魁梧,却是绣花枕头,像世子那样劲腰挺拔的,才是擅长御女之术的。”
宁芙虽清楚公主只是同她玩笑,但想起上一世与宗肆同房的场景,还是不禁脸热。
“带你喝些好东西。”公主提了提自己带来的酒,“这是北齐供皇室喝的玉浆,以五月妃子笑为底、添之七月仙进奉提味,果子香与酒香都很好的保留了,除了进贡给圣上的,便只有这些了。”
宁芙是不爱喝酒的,大燕女君也极少碰酒,但重活一世,想法就不同了,体验体验又何妨?
是以宁芙欣然接受道:“那便谢过公主了。”
酒是好酒,初入嘴时是新鲜荔枝果子味,如醴泉般甘甜,入喉时则散发淡淡酒味,刺激着味觉,酣畅淋漓。
她从未体会过如此滋味,一连喝了三杯。
宁芙贪了嘴,又无经验,连自己醉了也不自知。
公主豪爽惯了,更是个没分寸的,醉的更是不省人事。
两人在山间是惬意,却急坏了山下的人。
到傍晚时,侍从才发现没了公主与宁芙的身影,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去禀告了此事。
公主丢了,不好声张,敬文帝只暗中吩咐几位公子去寻。
得知宁芙不见踪影,宁裕忧心不已。
六皇子宽慰宁裕道:“四姑娘看着不像没个顾忌的人,公主又会些功夫,自保不成问题,或许就是迷了路。”
宁裕谢过他,却依旧放不下心。
几人商量过后,分头寻找。
宗肆与陆行之沿山而上,后者的担心,并不比宁裕少。
很快出现了两条路,两人一左一右,宗肆正要往右走,却听陆行之道:“要是她们有危险,劳烦世子先救宁四姑娘姑娘。”
这算是大不敬了。
宗肆掀了掀眼皮,没回应。
“若是世子答应我,我愿当世子的幕僚。”陆行之沉默了一盏茶的时辰,又开口道,“我也是为了世子好,世子听了我的,日后定不会后悔。”
用自己的前程来换一个女子,显然不是理智之举。
宗肆看了他一眼,不过对他而言这是送上门的好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往前复行数百步,山尖处的树木光照充足,也更茂盛,辨路更难。行走的动静惊了鸟兽,山鸟于山林中不停鸣叫,公主的马匹也被躁动地嘶鸣起来。
宗肆辨别片刻,往马喑的方向走去。
他找到宁芙与公主时,两人睡在毯子上,因为冷,蜷缩在一处,毯子角落的酒坛与小食,横七竖八地躺着,倒是没有深陷危险之中。
宗肆一人,自是无法带两个醉鬼回去,正要离开去寻帮手,却听一声娇弱又茫然的:“郎君。”
回头时,见宁芙坐了起来,头饰虽已凌乱,脸色也有睡久了的压痕,但即便如此,也未影响宁四姑娘的美貌。
宗肆沉思须臾,举着火折子,走到了她面前。
她的酒劲,并未散去,眼神也不清明,眼底盈盈有泪,小小年纪,倒像是有数不清的伤心事。
“你的箭术谁教你的?”宗肆盯着她,缓缓问道。
眼下倒是能趁机问问此事,当然若不是为了此事,他也并不会上前。
“是你教的。”宁芙看了他片刻,轻声道。
“我为何会教你?”他耐着性子引导她往下说。
宁芙咬唇道:“因为你经不住诱惑,想跟我行房。”
宗肆:“......”
“我其实不想学骑射的,就是想找借口,跟你多待一会儿。”宁芙轻轻拉住他的袖口,委屈倾泻而出,“你每次与我同完房后,都不理我了。”
宗肆揉了揉眉心,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袖。
这个无情的动作,让宁芙从混沌之中找回了一丝清醒,她声音如同烟雾,被风一吹就散了,几不可闻:“我死了,想必你该是高兴的。”
宗肆自是没有把小女君的醉酒之言当真。
即便有上一世,却也得符合逻辑,他没有娶宁芙的动机,也无人能逼他娶一位不想娶的妻子,两人并无可能结成夫妻。
见问不出什么,他不再耽误,起身用火折子点了支信号焰火。
“我冷。”宁芙轻声道。
宗肆脱下大氅,宁四姑娘久病初愈,身子羸弱受不得冷,他不介意卖陆行之人情。
给她披上时,宁芙下意识地寻找热源,往他怀里钻,眼下还以为是上辈子,也没个顾忌,帮他打理了王府三年,用他取取暖又如何?
宗肆常年习武,身子向来是热的,人又高大,怀抱自是舒服的,她正要环上他的腰,却被他眼疾手快地阻拦了。
“四姑娘自重。”宗肆淡然道。
“装什么假君子。”宁芙道,人前装模作样,夜里还不是要来她寝居过夜。
宗肆眉梢微挑,却听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是陆行之与宁裕。
宗肆拉开了与宁芙的距离,道:“四姑娘与公主只是喝多了,并无大碍。”
见到宁芙安然无恙,两人才算放下心来。
宁裕道:“多谢。”
“夜寒料峭,先带四姑娘与公主回去吧。”既然有人照看,宗肆自然打算脱身,去取自己的大氅时,宁芙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宗肆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去。
宁芙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可算醒了,昨夜可把你大哥给急死了。”卫子漪含笑说道,“好在也只是喝醉了酒,没出大事。”
宁芙却没想到那酒会如此之烈,喝醉也并不好受,日后她不会再尝试。
揉着晕沉的额头,片刻后,记忆涌来,宁芙微微一顿。
昨夜的事,有些细节虽印象模糊,喊宗肆郎君,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宁芙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宗肆手里本就有她的把柄,冒犯他后当作无事发生,可不是明智之举。
她盘算着得跟他道歉,只是却再也没见着他的身影。从宁裕口中得知,京中有事,宗肆与陆行之一道回京处理了。
这事便也只能先搁置了。
宁芙也未再见过公主,那日两人醉酒闹得不小,敬文帝怕两人一起再生出事端,便以她的身子需要静养为由,替她拒绝了公主的邀请。
而公主寻驸马一事,似乎也没了后续。
宁芙倒是挺好奇公主的佳婿是谁,只是脑中实在是没这事的印象。
转眼间,秋猎便结束了。
回京那日,宁芙又得了敬文帝的赏赐,得了只通身如雪的白鹦鹉,雪羽赤喙,其状如鸮。
这鹦鹉上辈子是六皇子的玩物,她不能夺人所爱,便道:“表舅,我不擅长养鸟,还是交给六皇子养吧。”
孟泽笑道:“白鹦鹉十年难得一只,是难寻的稀罕物,父皇送与你是喜欢你,表妹回去找个雀奴养着就是了。”
孟泽一句表妹,却叫得宁芙心神难安。
上一辈子,孟泽虽想逼她嫁给他当侧室,却不是喜欢她,想要的不过是她外祖母手里的人脉。
宁芙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虽已自请外放,却与手握兵权、扎根关外的魏王关系极好,孟泽彼时与四皇子孟澈还在争夺太子之位,自是希望得到魏王支持,所以才想逼迫宁芙嫁与他。
后来魏王一死,她没了利用价值,孟泽便再没有多看过她一眼。
宁芙收回思绪,眼下却是不好得罪孟泽:“多谢表哥割爱。”
“表妹若是遇上不懂之处,可来问我。“孟泽道。
这就只是客套话了,她一个深宅女君,要见他岂是那么容易的。
入了京城,坐着各府女君的马车与圣驾散开来,到长华街时,宁芙远远便看见在宁国公府门口等待她的宁夫人。
“阿母。”宁芙绽开笑容。
宁夫人瞧着自己女儿,晒黑了些,也瘦了些,不禁心疼的想落泪。
宁芙刚下马车,就被她搂进了怀里:“听说你病了,阿母这些天可担心坏了,身子可好了?”
“早就好了,阿母,我的骑射进步了可多了,连圣上都夸我了。”宁芙跟她说着喜事,“看,这是圣上赏给我的白鹦鹉,十年难得猎到一次呢。”
宁夫人却顾不上这鹦鹉,依旧在细细打量她,怕她受了伤瞒着她,见她手腕有些肿着,又气又心疼道:“怎么,连在阿母面前也要遮遮掩掩了?”
宁芙的手腕还是很疼,那日与公主比试,她没太顾忌着伤势,事后也没跟任何人提,在外不好太娇气了。
如今回了家,阿母一副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让宁芙也有些鼻尖发酸。
“阿母,我饿了。”她撒娇道。
宁夫人便气不起来了,道:“已经备好晚膳了,你祖母在沁园等你,你父亲也马上回府了。对了,你大伯今日也在府中。”
宁芙的大伯,便是宁国公宁真修,官位乃是正四品太仆,而宁芙的父亲虽未承爵,却是正二品吏部尚书,负责官员人事管理。
早些年,大伯母背后嘲笑过,阿母堂堂一个长公主嫡女,却只嫁了宁国公府嫡次子,阿母那些年被气得够呛,好在后来父亲官位渐高,才算顺了阿母的气。
不过大伯与父亲两兄弟向来要好,两房关系也还算和谐。
宁芙先回了竹苑洗漱,到沁园时,父亲也已经到了,正与大伯相谈甚欢。
“父亲,大伯。”她喊道。
宁真修笑道:“阿芙,大伯今日得好好夸夸你,可给我们宁国公府长了脸。”
原来是那日与公主比试骑射一事,已经早早传回了京城,宁芙也算得了个好名声。
高兴的也何止是宁国公宁真修,宁芙的父亲与祖母,更是乐呵得不行,自从消息传入京中,每日都是神清气爽的。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宁真修问她。
宁芙想了想,道:“圣上送了我一只白鹦鹉,大伯替我寻一名雀奴吧。”
“大伯明日就去办。”宁真修一口答应下来。
之后宁芙便去宁老太太和大伯母卫氏跟前,说起秋猎的趣事了。
老太太在意的,是敬文帝待她如何,而她又是如何被敬文帝夸赞的。
在听闻敬文帝让宁芙喊表舅时,宁老太太的笑意明显了几分,心里有了一番盘算。
得到圣上的赏识,这便是宁芙在亲事上有利的筹码。
卫氏道:“你姐姐也替你高兴,让你下次去卫府玩。”
卫氏指的,是宁国公嫡女,也就是宁芙的嫡堂姐宁苒,她也有好一阵没见过她了,好奇问道:“苒姐姐近来可好?”
卫氏叹气道:“你苒姐姐夫君听她的,婆婆又敬着她,跟我说出嫁了反而自在得不行,真是个没良心的。”
只是话虽如此,神色却是自豪得不行。
能将夫君拿捏在手心里,宁苒也的确算是厉害的了,哪怕卫家门第算不上顶尖,这小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宁芙上一辈子,就没有这样的本事,回门也大多是自己孤零零的。看见宁苒夫妻成双成对的模样,要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大伯母,苒姐姐这是日子过得好,即便嫁了人,她心里一直记着国公府的。”宁芙道。
卫氏笑意真诚了些,自己女儿自然是最好的。宁老太太打的主意,她也清楚,不过她并不认为,宣王府没瞧上自家女儿,就能瞧上宁芙。
当然,若是看上了,对大房来说也是好事,但宁芙可管不住宗肆,恐怕不出半年,屋里就得来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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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二房今日是难得团聚,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顿团圆饭。
“真修与阿芙都是刚回府,你们都回去吧。”宁老太太挥了挥手。
两兄弟在沁园门口告别。
“老爷,我屋里熬了汤,这会儿估摸着正好入口。”卫氏殷勤道。
宁真修却敷衍道:“今日没什么胃口,你回去吧,我去张氏那一趟。”
说完大步离去。
卫氏的笑容僵在脸上,最后抚摸着自己容貌不再的脸,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张氏争宠不知收敛,怕是连妻妾之尊卑贵贱也忘了。
宁芙那边,宁夫人与宁真远,走了一路,却也未说上几句话。
宁真远倒是偷看了宁夫人一路。
“阿母,父亲是非常想念你的,他想见我都是假的,他其实是想回来看看你。”宁芙充当和事佬道。
“你父亲可不会想我,说不定他早就嫌我年纪大了。”宁夫人气定神闲道。
宁真远急切道:“我未曾......”
“需不需要我再给你纳一房妾?”宁夫人继续道。
宁真远却猛地一震,认错道:“是我的错,但我与那于氏,什么都未发生,我原先想着,等过些年数,母亲西去了,我就送于氏出府,这样既不算背叛你,也不会让母亲伤心。”
宁夫人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下一次,你会如何?”
于氏差点害了宁芙,宁真远哪敢再留女子在身边?
他保证道:“绝不会再有下一次,母亲要是再劝我纳妾,我就不再去沁园,等她老人家松口了,我再去。”
父亲最大的问题,便是过于心疼祖母了,以至于拒绝不了祖母任何要求,他今日这番言论,也算是迈出改变的第一步了。
从零到一是最难的,有了一,不怕改变不了父亲的想法。
宁芙扯扯宁夫人的衣袖,“阿母。”
宁夫人没有再奚落宁真远,得到了想得到的,就没必要再把自己的丈夫越推越远。
到了宁夫人的荷亭园,宁真远也未再吃闭门羹,时隔四月又进了宁夫人的寝居。
宁芙这才算松了口气,只要阿母有心,任何人也无法抢走父亲。
一连三日,宁真远早上都是从宁夫人寝居出来的,连回府的时辰,也变早了些。
三日后,宁真远奉旨去了扬州办事。
宁芙才有了与宁夫人独处的时候,提起了康阳长公主的事:“圣上这次说起外祖母了,明明外祖母......圣上却让我喊他表舅。”
宁夫人道:“圣上不喜你外祖母,让你喊表舅,你也不必当真。”
宁芙自然知晓,敬文帝让她喊表舅,无非是为了,在众臣子面前展示他的虚怀若谷,胸襟宽广。
她担心的是康阳公主府的安危:“阿母还是给外祖母写封信吧,不管如何,跟外祖母说清楚情况总不会错。”
宁夫人却是微微一顿,道:“阿母听你的。”
宁夫人的字,内敛却锋利,宁芙自小是跟着她学的书法,两人字迹有几分相似。
“阿母,也替我跟外祖母问一句安。”宁芙在她停笔时说道。
宁夫人有些动容道:“忘了你祖母对你的叮嘱了?”
敬文帝早些年对康阳长公主,起了不止一次杀心,宁老太太为了不受牵连,特地弱化了宁芙、宁诤两兄妹与康阳公主府的关系,不让他们和公主府有往来。
小时养成了不走动的习惯,离得又远,即便后来她心智成熟开始往来,却也没那么亲近了。
阿母和外祖母虽默认了这番做法,却也是伤心的。
“阿母,我与外祖母并未往来,圣上说到我不还是提及外祖母了?老祖宗的做法,太过极端了。若是圣上有意刁难,即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能找出些情况来。”宁芙分析道。
“我看你是越发口无遮拦了。”宁夫人皱着眉打断她,敬文帝又岂是能在背后议论的。
“阿母,我知道错了。”宁芙立刻认错道。
宁夫人脸色稍缓,片刻后道:“你外祖母定然会很高兴。”
雍州与京城离得极远,一月有余都未收到康阳长公主的回信,而宁芙的射艺考核,却是先一步到了。
宁芙箭术虽练得不差,但临近考核的前几日,连吃糕点的胃口也没了。
到了考核那日,天色未亮,她却已然醒了。
不过紧张的远不止宁芙一个,女君们来学堂的时辰,都比往日要早。
“卫姐姐,你可知今年考核考官是谁?”有人跟卫子漪打探。
考核由礼部负责,而卫父又在礼部担职,她今年也不用再考了,自然是最能知道些风声的。
“这可真是在为难我,考官除了尚书大人,恐怕是无人知晓了。”卫子漪道。
为了公平公正,男子的科举与女子的考核,皆是一年比一年严格,考官在考前一月,就被禁足了,只有礼部尚书能与其会面。
宁芙倒是记得考官,来自外地,与京中各府皆不熟识,是绝不可能卖人情给高分的。
谢茹宜和宗凝来得最晚,后者秋猎受的伤,也已经完全好了。
宁芙不由感慨,有实力的人,果然压轴出现,她记得这俩人的射艺,最后成绩都是上等。
考核的顺序根据抽签决定,宁芙的签在正数第六。
开始前,不知谁喊了一句:“世子陪同观阳先生来观看了。”
不过现场人太多了,就连平日里总是如同鹤立鸡群般,让人一眼就能瞧见的宗肆,宁芙也未看见。
轮到自己考核时,她也无暇分心,移动靶和固定靶各十箭,她未有一箭失误,不过具体成绩,还得几日后公布才能知晓。
宁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只要如常发挥出来了,便是最次也不会差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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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阳先生微笑道:“这便是圣上口中,行之教的那位女君?”
宗肆“嗯”了声。
观阳先生捋了把胡须:“我看她的技巧路数,倒是更像你。”
宗肆先前就看出来了,道:“我秋猎前便提前回京查过,却并未发现身边有康阳长公主安插的眼线。”
观阳先生笑道:“能相似到这种程度,是绝非能偷学到的。”
宗肆顿了顿,并未言语。
“阿凝与谢姑娘的箭术,能看出你只是提点,靠的是她们自己领悟,宁四姑娘的箭术,却像是你手把手教的,力道与巧劲,都像是你握着她的手,一次次试出来的。”
而这种练箭方式,也远远超出了男女大防,也就只有夫妻,才能这般亲密了。
秋雨携寒,晨霜遍地。
前几日落水昏迷的四姑娘宁芙,片刻前醒了,清晨时间,宁国公府已是人来人往。
“听说推四姑娘入水那人抓到了,昨儿个宁大人审了半夜,将他打得皮开肉绽,也没问能出背后主使。”
“就算打死了又如何?要不是四姑娘福大命大......心肠歹毒之人,该!”
屋外议论纷纷,屋里的宁芙却心情复杂,不过欢喜居多。
她回到了六年前,跟宗肆还没有婚约的时候,她不必再受被冷落之苦。
除此之外,宁芙上一辈子虽然大体上还算顺风顺水,可也有许多让她难以释怀的遗憾事,如今都有了补救的机会。
“身子还虚,怎么不添件披风就坐起来?”宁夫人端药进来时见她穿着里衣坐在床头,不禁皱起眉。
她放下药,拿起一旁挂着的雪白裘皮大氅,弯腰替宁芙披上时,却被一双手抱住。
“阿母。”宁芙哽咽喊她。
她对上一世没什么执念,唯独她死了,已经经历过丧子之痛的母亲,又失去女儿,会痛彻心扉这件事,她不敢去细想。
宁夫人抚摸着她的发丝,红了眼睛,片刻后将她搂紧了些,道:“谁害的你,阿母一定会揪出来,阿芙不怕。”
宁芙却浑身一激灵。
上一辈子,阿母找出害她的凶手是父亲的侧室于氏,但唯一的人证却被于氏灭口。怕于氏再对她下手,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处置了于氏。
阿母背后娘家显赫,宁国公府也只能息事宁人,父亲怨恨她心狠手辣,才与父亲离心离德,再无一日安宁,也再未有子嗣。
后来宁芙唯一的同胞兄长过世,阿母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除了见到她时能有些许笑意,大多时候冷漠又死气沉沉。而同胞兄长生前争来的荣耀,也全部落入大房手里。
至于被抓的男人,是于氏进宁府前的相好,所以不肯供出于氏。这点是宁芙与宗肆成婚后才知晓的,只是那时为时已晚,即便知道了真相,父母关系也难以重归于好。
好在母亲这辈子,不会再陷入这般境地。
“阿母,我想见父亲。”宁芙抬头看宁夫人。
“你父亲得知你清醒的消息,正赶回来,一会儿就能见着他了,先把药喝了。”宁夫人哄道。
宁芙接过药碗,一碗药刚刚下肚,就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是她的父亲。
男人四十年纪,身材高挑,刚从朝堂赶来,还身着官服,看上去威严不已,只是眉间全是温柔神色。
“阿芙。”
“父亲。”宁芙朝他笑,却眼底含泪。
“受苦了。”宁真远见宁芙清减了不少的笑脸,心疼不已,寻常中剑都未必眨眼,这一回却因为女儿的事,落了几次泪,“这一回还得感谢宣王府世子和陆府二公子,要不是他们出手搭救,只怕......”
宁真远着实说不下去。
差一点,他就得与女儿天人永别。
宁芙在听到宗肆的名号时,过去的记忆涌来,心里酸涩不已,牵出一阵闷疼。宗肆不喜欢她,可她却是实打实拿他当自己相公的。
只是随后又听到陆二公子,她记忆里对这号人并不熟悉,上一世她病得久,只记得救她的是宗肆与陆家公子,去拜访时也并未碰着面:“陆二公子?”
“陆二这月刚回京里,你自然不认识,等你身子好些,让你母亲带你去宣王府、陆府道谢。”宁真远道。
宁芙再不想见宗肆,这事也不能耽误,只好点了点头,又问:“推我那人,父亲审得如何了?”
“嘴到挺硬,不过为父自有办法。”宁真远冷笑了声。
宁芙欲言又止。
宁真远看出她的迟疑,道:“在父亲面前,有话直说无妨。”
宁芙垂眸道:“父亲,那人是于姨娘相好,会不会是于姨娘害得我。”
她率先说出口,这事无论如何,便也怪不到她阿母身上。再者,两人私情是真,即便查不出于氏害她的证据,于氏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宁真远脸色微变。
“你有何证据?”
“我撞见过那人同于姨娘抱在一处。”宁芙道。上一辈子,她并没有猜到落水前她撞见抱在一处的人就是于氏和男人,只听见男人喊了一句妍儿,宁芙以前不知妍儿是谁,多活了一辈子,她再清楚不过,这是于氏从前的名字。
于氏害她,是以为被她撞破了奸情。
宁真远也想到了这点,脸色越发不好看。
偷人不算,还置他掌心明珠于死地,如果是真,他饶不了于氏。
宁夫人嘲道:“大人身边的人,可真是些好人。”
即便于氏是老夫人逼他纳的,宁真远这会儿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任由夫人奚落,末了示弱道:“夫人放心,我定会给阿芙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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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突破口,宁芙落水这事查得很快。
宁真远的心腹,南下去了趟于氏老家,得知于氏同那男子,是青梅竹马。后来于氏被父母发卖,老夫人救了她,将她养在身边伺候,后来见她伶俐,又许给了宁真远。
宁真远以于氏要挟,男子以为他已知晓实情,终于开了口。
真相就如宁芙说的那般,于氏怕奸情暴露,所以企图灭口。
宁真远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存在这样一个毒妇。
宁芙身子还未恢复,于氏就已经被宁夫人这个主母给处置了,于氏虽是老太太的人,一直得其偏爱,但这一回,老太太也并未阻拦。
宁夫人虽不在宁芙面前说这事,但看自家母亲那气定神闲从不提于氏的模样,她也猜到了于氏的下场。她阿母可不是个甘愿受气的人。
宁芙受凉得了风寒,只能静养,与她一母同胞的二哥还在关外,除了大房以及宁夫人娘家的人来看过她几次,她没见过外人,也算清闲了一阵。
等能下床,是半月后的事。
“再过几日,就到府里替你设宴的日子了,也不知道脸上的肉能不能长回来。”宁夫人叹气道。
“阿母是嫌弃我如今不好看?”宁芙反问道。
“你是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好看?”宁夫人是有这个自信的,她当年也算名冠京城,宁真远也算翩翩君子,生的女儿自然不会差。
只是宁芙眼看着就要及笄,人却才开始抽条,算是女子里长得慢的,一瘦就更显小了,宁夫人着实担心,看中的几家公子,都被捷足先登了。
宣王府两位公子,宗肆和宗铎,被各家盯着不说,庆国公府上也瞧上了,宁夫人不屑于去争抢,并不考虑。
卫家小公子,家世虽不错,可卫夫人强势,宁夫人不舍得女儿嫁过去。
至于陆家,家室差些,她女儿可不去人家家里受苦。宁夫人刚要跳过,脑海中却闪过那日救宁芙的陆二,不由得沉思了一番。
听闻才学不错,长相也端正,身上也并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气,谦和有礼,大概好相处。
宁夫人心中对陆二上了心,却并未对宁芙提起。一切她会先替女儿考察好,再决定告不告诉她,如果不合格,这事就悄无声息的过去。
转眼间,便到了宁国公府设宴的日子。宁芙死里逃生,老太太有意热闹热闹,增添些喜气。
这是宁芙自落水后,头一次露面。
她虽是清减了些,但胜在肤若凝脂,身段高挑,眉眼又是一等一的娇媚,笑时那双眼睛更是如清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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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身上那条嫩绿色翠纹裙,再适合她不过,将宁芙衬得明艳,好似一朵芙蓉,含苞待放。
是以一出现,她就吸引了不少眼球。
宁芙陪着老太太、宁夫人先同宾客寒暄了一番,之后才看向了同龄那桌,京城各位府邸的姑娘,美的各有特色,担得起一句百花齐放。
“最近瞧着,你长开了不少,不出半年,宁府要叫人踏破门槛了。”
宁芙落座时,卫子漪打趣道,她是卫家三姑娘,已与宁芙大哥宁裕定下婚约,宁芙也同她关系最好。
“你闲着无事打趣我做什么?”宁芙道。
“那日被宗肆所救,感受如何?”卫子漪凑在她耳边悄悄问她,“是不是越发心动了?”
宁芙微微一顿,半晌后敛眉,没有言语。
她喜欢宗肆,除了卫子漪察觉到,并无人知晓。而上辈子被救,她暗自窃喜许久,眼下心情却复杂许多。
宁芙看向了对面那女子,眉目含笑,温婉非常,她便是庆国公府二小姐的谢茹宜,宗肆的心上人。
京城有名的才女,容貌也出众,六艺无一不擅长,也是宁芙最欣赏的女子。
大燕风气虽不算十分保守,但男女一向分席而坐。
宁芙下意识的去寻找男人落座那边,熟悉的身影。宗肆当了她三年夫君,两人也同床共枕过,即使现在的宗肆刚行完弱冠礼,与日后身材有差别,她也轻而易举找到了他的身影。
宗肆身着玄色锦袍,鼻梁高挺,俊美五官与硬朗轮廓相当益彰,将他衬托得矜贵冷然。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看向女子这边,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只看那一人,仿佛世界只剩那一人。
宁芙上辈子的这会儿,还并不知道,宗肆中意谢茹宜。她坐在谢茹宜的身后,一直以为他是在看自己。
宁芙现在很不好受,她还并没有从宗肆夫人这个身份中彻底走出来,她现在只觉得,她的夫君,红杏出墙了。
她又想到了成亲之夜,宗肆并没有同她圆房,直到成婚三月后,才进了她的寝居,事后她娇俏的喊他郎君,他也没有立刻给她回应。
“宗肆是不是在看你?”卫子漪忽然问她。
宁芙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上一世的种种委屈忽然扑面而来,让她心寒了不少,可她却笑了笑,娇俏低声道:“卫姐姐,想进宣王府的人太多了,可绝不会是我,以后就莫要以此打趣我了。”
她不想再受委屈了。
这一世,她不会再放低身段去求一段姻缘。
男人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