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错了。这点痛,在那三年里,我早就习惯了。抓住他的手,我将发丝用力扯开,哪怕拉断也不皱一下眉头:“只要弟弟欢喜,我什么都愿意让。”顾景邺张了张嘴,表情一瞬间狰...

可他错了。
这点痛,在那三年里,我早就习惯了。
抓住他的手,我将发丝用力扯开,哪怕拉断也不皱一下眉头:
“只要弟弟欢喜,我什么都愿意让。”
顾景邺张了张嘴,表情一瞬间狰狞:
“那郡主呢?哥哥也……”
我点点头。
“让给你。”
院子、阿姐、侯府、还有那个我从七岁等到十八岁的少女,都让给你。
顾景邺这下彻底站不住了。
他盯紧了我的眼睛,试探道:
“哥哥不喜欢郡主了吗?”
我愣了一下。
怎么会不喜欢呢?
从七岁那年的一见倾心,到十八岁的两心相许,我爱了林歆禾整整十一年。
她喜欢骑马,我就逼着自己学习马术,差点摔成骨折。
她喜欢下棋,我就求阿姐为我找来京城最好的师傅,十一年从不间断。
我曾经毫无保留地爱她,也曾经无比相信她会被我融化。
可当我被阿姐赶出侯府,哭着求到她面前的时候。
这个我爱了十一年的女人,却只是随意派了一个小厮告诉我:
“谁是侯爷最疼爱的弟弟,谁就是郡主府未来的男主人。”
那晚,我跪在雨里,哭到声音沙哑。
被送到乡下后,村长一开始还惧怕侯府的威严,不敢对我怎么样。
后来见侯府连着一个月都没人过问,渐渐就把我当成了垃圾。
逼着我吃馊饭、干重活。
甚至就连村里男人将我当成娈童,也当作看不到。
他说:
“反正只是个弃子,你们玩就玩吧,别闹出人命就行。”
短短三年,我过得比军妓还不如。
大夫说,我的身子已经彻底毁了。
如今,顶多再活三天。
现在,还剩两天。
3
思绪回笼。
迎着顾景邺期待的眼神,我摇了摇头:
“不喜欢,早就不喜欢了。”
那个真切爱过林歆禾的顾景淮,早在三年前,就死在了那场大雨里。
顾景邺愣住,阿姐却已经欣慰地笑出了声:
“好。你如今能这么乖巧,阿姐也放心了。”
“以后,阿姐再为你找个好女郎。”
比郡主更好吗?
我很想问她,却又明白是自讨其辱。
要是能找到更好的,阿姐又何必逼她想,也许我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哭着扑进她的怀里,一边委屈一边哭诉这三年的委屈。
又或者,我会蛮横地瞪着她,恨她真的把自己扔到乡下三年。
唯独没有想过,再见到我的时候。
我会平静地跪在她面前磕头行礼。
明明,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阿姐沉默了很久,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简单大方的兰花发带,像是补偿:
“景淮,昨日是你生辰,这是礼物。”
我下意识接过,心里却止不住酸涩。
阿姐记错了,喜欢兰花的人不是我,是顾景邺。
眼眶有些发酸,可我还是舍不得松开发带。
毕竟,阿姐还记得我的生辰不是吗?
只是礼物送错了而已。
站起身,我跟着阿姐来到马车边。
才碰到车辕,里面就传来一个文弱的声音。
“阿姐,你接到哥哥了吗?”
顾景邺穿着一身织金长袍,披着名贵的白狐大氅,一点也看不出吃过苦的样子。
反倒是我,连脚上的鞋子都是村里人不要了,才勉强丢给我的。
顾景邺把玩着胸前拳头般大小的兰花玉佩,眼底笑意盎然:
“昨天阿姐陪我去买首饰,我想起来是哥哥生辰,特意让店家送了个赠品,哥哥喜欢吗?”
原来,是赠品啊。
不等我回答,顾景邺又猛地抢走了我拿着的发带,笑得一派天真:
“不过现在,我突然又觉得这条发带很配我,哥哥,你送我不好不好?”
我下意识看向阿姐,她也看着我,狭长的眼眸里没有了刚才的温度。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防备和警告。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眼眶陡然一红,我艰难扯嘴:
“好。”
见状,阿姐眼里的防备才慢慢散去。
“景淮,看来我把你送到乡下的这三年,真的送对了。”
她笑得满意,彷佛是打心里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掀开车帘,阿姐催我上车。
我才靠近,顾景邺就捂着嘴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一边干呕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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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
“对不起哥哥,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太臭了,我实在忍不住。”
阿姐顿时就慌了神,一把将我踹下了车。
“邺儿,你没事吧?”
“既然你不喜欢,我车吧。”
我下意识睁开眼,对上她淡漠的眼神后心脏猛地一跳。
“不用了,怕弄脏你。”
说完,我就挣扎着爬了起来,准备离开她的视线。
林歆禾抓住我,强硬地将我带到了马车上。
面对我的惊讶,她抿了抿唇:
“别多想,我只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冻死。”
这样啊。
我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
生怕弄脏了她的东西,被人丢下马车。
毕竟,我真的没有力气再走了。
林歆禾也没有再管我,只是又往暖炉里丢了几块炭火,将整节车厢都烧得热热的。
等到了地方,我立刻就掀开了帘子下车。
可才伸出一个头,就被阿姐拽下了马车。
看着我被炭火熏热得脸颊,阿姐气到连下巴都在微微颤抖:
“顾景淮!你还要不要脸!”
“歆禾是你弟弟的未婚妻,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原本我还以为你在乡下三年,真的变好了,可原来,你还是那么下贱!”
顾景邺站在她身后,两眼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围的下人也一脸鄙夷和愤恨。
每个人都在骂我。
我看着阿娘的坟墓,想说:我没有,我不下贱。
可刚要开口,胸膛就猛地传来一阵剧痛,鲜血不受控制地涌进喉咙,逼得我眼前昏黑一片。
我知道,我快没时间了。
阿姐还不解气,抬手扇了我一巴掌。
鲜血从口中蔓出,染红了胸襟。
我来不及擦拭,咬了口舌头定神,艰难地爬起往阿娘的墓碑走去。
阿娘,阿娘……
淮儿只是想,想再看你一眼。
阿姐见我不理她,怒火彻底被点燃,从背后狠狠踹了我一脚。
把我踩进了泥里。
我好痛,可我还是用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往前。
寒意透过冰冷的墓碑,深深渗进了我的骨髓。
可我笑了。
阿娘,我摸到你了。
阿姐气急,一把将我拽起:
“顾景淮,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可下一秒,她看到了我胸前刺目的鲜红,目眦欲裂。
“景淮!”
林歆禾从马车上下来,手上还抱着一张解开的大氅。
见状直接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