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新秀今日入宫,所有嫔妃早早来了坤宁宫。按本朝规矩,新选嫔妃入宫后先去各自的住所安置,而后便要来中宫拜见。吴贵妃坐在凤椅下的第一个位子,姿态慵懒地拨弄着护甲,...

因着新秀今日入宫,所有嫔妃早早来了坤宁宫。
按本朝规矩,新选嫔妃入宫后先去各自的住所安置,而后便要来中宫拜见。
吴贵妃坐在凤椅下的第一个位子,姿态慵懒地拨弄着护甲,对交头接耳的众人轻笑:“诸位妹妹谨慎着点儿吧,这届秀女可是人才百出,太后娘娘的侄女儿,姜妃的妹妹都在其中,你们虽有些资历,可也得在人家跟前夹着尾巴做人呢。”
谨嫔是个急性子,闻言顿时不忿起来:“太后娘娘的侄女儿就算了,毕竟是温大将军之女,陛下的表妹,可那姜妃的妹妹算得了什么?御史家的庶女,嫔妾出身也比她强些,凭什么要让着她!”
吴贵妃抿嘴儿轻笑。
另一边,正在吃糕点垫肚子的冯美人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赶紧咽下糕点,气道:“姜妃娘娘的出身怎么了?书香门第,世代清流,比你那舞刀弄枪的母家好多了!”
她这话音一落,苗昭仪闭了闭眼。
蠢货,姜妃娘娘怎么就收了这么个人在麾下,空有一腔忠心,说话却不过脑子,白白带累了娘娘。
果然,刚才还慵懒散漫的吴贵妃眼神忽然一变,凌厉地看向了冯美人。
“冯美人此言是瞧不起所有浴血搏杀的武官吗?”
冯美人一愣:“妾,妾身没有啊。”
“还敢狡辩!”吴贵妃站起身,指着她厉声呵斥:“谨嫔之父为陛下征战沙场,舍生忘死,在你嘴里竟成了舞刀弄枪之徒,若军中将士们知晓了,该是何等寒心!”
殿内人皆一静,这帽子扣的可真够冠冕堂皇,就算陛下来了也免不了要训斥冯美人几句,吴贵妃若因此重罚她,反而显得自己高风亮节。
除了姜姝一党,其余人都幸灾乐祸的准备瞧热闹。
冯美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无措地看向同阵营的苗昭仪和柔嫔。
柔嫔蹙眉投去一个“我也不知该怎么办,等娘娘来吧”的目光。
苗昭仪则看也没看冯美人一眼,径自起身,朝着吴贵妃跪下,沉着出声:“贵妃娘娘明鉴,是谨嫔蔑视文官在先,御史们为国直言,不畏奸佞,闻听谨妃之言恐怕也要伤怀,臣妾与冯美人交好,知她平日是极敬重国之功臣的,方才想必是一时激愤,才会失言。”
冯美人连忙跟着一起跪下:“苗昭仪说的是!”
苗昭仪这话是拉了谨嫔一起下水,若要处置冯美人,那率先挑衅的谨嫔就必须罚得更重,否则这冠冕堂皇的旗号就立不住了。
但谨嫔这个人无宠还没脑子,处置了她,没用不说还惹一身腥。
吴贵妃心知肚明,但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冯美人,冷笑一声:“好啊,就不提你这句“失言”,只说你一个美人,敢对着谨嫔指指点点,言语间连敬称都不加,如此僭越,背后是依仗着谁啊?”
这是想把姜妃也牵扯进来。
冯美人难得脑子灵光一回,害怕连累了娘娘,干脆一咬牙,梗着脖子干脆利落道:“嫔妾无人依仗,一切都是嫔妾的错,嫔妾厌烦谨嫔娘娘,才口不择言,任凭贵妃娘娘责罚!”
苗昭仪嘴角一垮,无言了。
满宫里谁不知道你是姜妃娘娘的人,这会儿装什么守口如瓶。
吴贵妃笑了笑:“厌烦谨嫔啊?瞧瞧,这胆子大的,今日厌烦谨嫔就敢僭越顶撞,改日若厌烦了本宫,厌烦了皇后娘娘,乃至陛下,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
冯美人低下头,抿唇不语。
吴贵妃轻蔑地瞧着她,慢悠悠道:“出去跪着吧,等到新人来拜见的时候,本宫会禀告皇后娘娘,让人出去掌你的嘴,也好叫她们瞧着,引以为戒,知道宫里尊卑有序。”
这惩戒可太折辱人了。
若冯美人真在新人面前被掌嘴,这脸面也算是被踩烂了,连带着姜妃也没脸。
可偏偏姜妃来了也无可奈何,人家冯美人自己都认罪了,你还能怎么开脱。
冯美人显然也受不了这份折辱,眼中含泪,摇摇欲坠地跪在原地,直到被宫人拖出去。
殿内很快又恢复了热闹,不少本来因新秀进宫而蔫蔫儿的嫔妃此刻也激动起来,等着一会儿看好戏。
*
姜姝仪是在快到坤宁宫时想起冯美人这一桩事的。
前世,她因为期待妹妹入宫,从乾清宫醒来后就直接回了昭阳宫,等着姜婉清来了,姐妹两人抱在一起大哭了场,随后她又殷勤周到地帮妹妹安置随身之物,威慑服侍妹妹的奴婢,最后才带着妹妹一起去坤宁宫。
姜姝仪故意去迟,为的是昭告后宫众人,姜婉清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有的特权她也要有。
谁知去坤宁宫时,看到了脸颊红肿,双目失神跪在砖地上的冯美人。
新秀们站在廊下观看着,小声嘀咕指指点点,吴贵妃得意洋洋地对冯美人训着话,皇后雍容华贵地站在正中,手中拨弄着檀香珠串,仿佛事不关己。
姜姝仪顿时怒火中烧,冲上去扶起冯美人,问皇后要说法。
是姜婉清怯怯地拉住她,说:“姐姐不要对皇后娘娘这样不敬,我害怕......”
姜姝仪顾及着妹妹,只能按捺住暂且没闹,让玉珠先带冯美人回去看太医。
冯美人是活泼烂漫,心性如小孩儿般的人,从那后却内敛了下来,不爱出门,再甜的糕点也哄不高兴了。
姜姝仪去安慰过几回,她都乖乖地应下,却仍是如此,后来姜婉清毛遂自荐去劝慰,倒是颇有成效,冯美人不再郁郁寡欢,那几日都会对着姜姝仪笑。
然而没过几天,便忽然在一个夜晚自缢身亡。
她的贴身宫女酥梨哭着对姜姝仪说:“美人死前拿着娘娘送她的兰花簪坐了很久,时而落泪时而笑,又说对不住娘娘,以后再也不会给娘娘添麻烦了,美人这几日都是如此,奴婢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守夜时听见里面一声响,推门也推不开,等找来人,美人已然断气了!”
姜姝仪震惊心痛,无论如何不肯信冯美人会自尽。
她昨天还对自己笑啊。
姜姝仪跪在乾清宫外久久不起,哭求陛下彻查,裴琰被她闹得无法,动用刑部及帝王亲卫再查。
冯美人是自尽无疑。
事后姜婉清说,若非吴贵妃,冯美人也不会想不开自尽,吴贵妃今日害冯美人,明日就会害她们,害煜儿,一定要尽早对付。
如今想来,纵然吴贵妃是始作俑者,冯美人忽然想不开自尽,与姜婉清也脱不了关系。
薛淑妃满面哀愁地劝道:“太后娘娘别气坏了身子,陛下已然训斥过姜妃,罚她禁足了。”
“打了我瑶儿,禁足便算完了?”温太后愈发气怒了,对魏嬷嬷道:“去!把姜妃给哀家带过来,再去把瑶儿也叫来,当着哀家的面,她怎么罚瑶儿的,哀家也要怎么罚她!”
魏嬷嬷应声下去了,薛淑妃起身道:“太后娘娘,臣妾也是昨日没劝住姜妃责罚温妹妹,心中愧疚才来禀告娘娘,如今便回宫去了,否则若是姜妃来了见着臣妾,定要记恨报复,臣妾倒无妨,就怕熠儿被臣妾连累。”
温太后勉强平平心气,看着她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是个心地良善的,你且回去吧,哀家还是没死呢,若姜妃敢因为这件事为难你,你只管来找哀家做主!”
薛淑妃霎时满面感激:“多谢太后娘娘,臣妾与熠儿就仰仗太后娘娘关照了。”
温太后看着温柔懂事的薛淑妃,只觉得儿子眼瞎,放着多少好性子的嫔妃不宠爱,偏就相中了个最歹毒的!
只怕之前裴熠中毒一事,与姜妃也脱不了干系!
魏嬷嬷去了许久,没带来姜妃,倒是把裴琰和温瑶一起带来了。
两人进殿,一个比一个病弱的向她行礼。
“母后。”
“姑母。”
温太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先打量自己儿子,脸色很差,薄唇泛着苍白,身上穿得极厚实,虽然躬身时站得很稳,可因为那脆弱的神情,温太后竟觉得他随时都要栽倒。
她又看向自己侄女儿。
温瑶脸上倒是没见巴掌印,想来也是,姜妃纵然再跋扈,也不敢真对她侄女下重手,只是不知是不是病了,瞧着也是柔弱虚浮,有气无力的。
两个年轻人加到一起没她这个老婆子精神。
温太后坐直了身子,有些结巴地问:“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裴琰虚弱地咳了两声,才轻声回答:“一时疏忽染了风寒,不敢劳母后担忧。”
温瑶望着他抿了抿唇,心中既酸涩又喜悦。
陛下明明是为她病的,却因怕姑母责怪她,选择隐忍......
“瑶儿呢?”
听到姑母又问自己,温瑶下意识想实言是因为昨日被罚跪淋雨,膝盖受寒疼了一夜的缘故,可对上裴琰温和的眸光,她立刻把这话咽了回去。
方才来的路上,陛下已与她解释清楚了,姜妃嫉妒成性,昨日被问责时发狂僭上,他已然看清姜妃的本性,以后都不会再与她相见,但年纪以往的情分,还是希望自己这次能不追究,放姜妃一次。
温瑶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可陛下并没勉强她,只是说她已经够懂事了,不愿再忍让也是人之常情。
看着陛下虚弱苦笑的模样,温瑶最终还是妥协了。
只要陛下能彻底放下姜妃,从今后独宠她一个,这又算得了什么。
温瑶想到这里,屈膝跪下,望着温太后道:“妾身无妨的,姑母,昨日之事不怪姜妃娘娘,是妾身说错话在先,才会惹怒她,陛下也已经为妾身出过气了,求姑母就不要再追究她了,否则妾身长跪不起。”
温太后愣了一下,而后差点气得跳脚:“哀家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威胁起哀家来了!”
“母后息怒。”
裴琰气息有些弱,也跟着跪下,温缓出声:“温贵人并非威胁母后,她只是太懂事了,朕看着也心疼,至于姜妃那里,朕昨日已重罚过了,若母后觉得轻了,朕便再降她的位分,直到母后消气为止。”
姜姝仪能猜到薛淑妃肯定在打什么弯弯绕绕的主意,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按眼下这辈子的时间,三个月前薛淑妃还给亲儿子下了些不太伤身的毒,诬陷是孕中的自己所做。
结果裴琰不也没信吗,一句要让刑部官员介入彻查,把薛淑妃吓得赶紧推出一个宫人顶罪了事。
所以只要有裴琰依靠,她们算得了什么。
新入宫的嫔妃安置过后,在临近午时聚集在坤宁宫外,等候召见。
随着沈皇后下令宣见,一众新人按位分依次入殿。
走在最前头的是姜婉清和温瑶,两人同为贵人,姜婉清的穿戴却比温瑶华丽的多,身上的蜀锦像是贡品,陛下前不久赏赐给姜妃的。
然而她脸色却不太好看,进来后视线在殿内急促地转了一圈,找到姜姝仪后立刻定住,露出些许埋怨和委屈的神色来。
姜姝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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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想也知道她是为了更换宫殿的事。
怎么有脸做出这副样子的?
姜姝仪心中冷笑连连,如果不是怕态度转变的太彻底让人生疑,现在她就想找条绳子,像自己被勒死那样,当场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勒死!
薛淑妃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若有所思。
新入宫的嫔妃要对皇后行三拜九叩之礼,在太监的唱喝下,姜婉清不得不先跟着其它人一起跪下,朝皇后叩拜,而后起身,再拜,起身后复拜。
等行礼毕,已然腰酸背痛了。
沈皇后语气平和地让众人平身,说一些枯燥乏味的老套之言。
什么进了宫都是姐妹,以后要和睦相处,专心侍奉皇上,不能嫉妒,不要起口舌之争。
在座的嫔妃都听腻了,各自打量起新人来,尤其将目光落在姜妃之妹身上。
她与姜妃长得倒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都生了双杏眼,能让人看出是姐妹,但又处处透着不同。
姜妃肌肤胜雪,瑰姿艳逸,像极了史书上狐媚惑主的妖妃,而姜贵人的气质偏温婉,柳眉细长,五官清秀,一看就是安分守己的小家碧玉。
原以为姜妃让妹妹入宫,是想效仿汉成帝时的飞燕合德,姐妹两人独占圣宠,结果就这?
姜婉清没看到众人眼中的放松和不屑,她垂着头,站的有些腿酸,心里更是烦躁不已。
姐姐难道看不出自己身子弱,有些受不住了吗,怎么一声不吭?
还有,不是说好让她住昭阳宫吗?怎么会突然变去了薛淑妃的咸福宫?
“如今后宫里的姐妹大都和气,你们和她们相处时只要守规矩,便不会出差错,只有姜妃年轻娇纵了些,本宫及诸位姐妹们都不大敢招惹她。”
沈皇后总算说完了场面话,话锋一转,忽然扯到了姜姝仪头上。
姜姝仪挑眉看了过去。
沈皇后面无表情,继续训示新人:“你们以后要小心谨慎,莫得罪了她,让大家不安生。”
新晋嫔妃们听了这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她们入宫之前,家里大都打听过宫里的情形,知道如今姜妃盛宠,风头无两。
可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在她们进宫当天这么说。
这要是应了声,会不会被姜妃记恨?
姜姝仪早就坐的烦了,这下正好有了借口。
她忽然站起身,哼了一声:“皇后娘娘,臣妾自认平日对您毕恭毕敬,毫无僭越之处,您却在六宫众人面前这样诋毁臣妾,臣妾不服,这就去找陛下做主!”
众嫔妃:......
毕恭毕敬,毫无僭越,呵。
沈皇后攥紧了五指,阴沉地看着她。
姜姝仪正要就这么扬长而去,殿内忽然响起一声细细弱弱的:“姐姐......”
她脚步微顿,扭头看了过去。
姜婉清怯怯地看看她,又看看沈皇后,最终向前几步,走到姜姝仪身边轻轻抓着她的袖子,央求道:“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姐姐不要对皇后娘娘这样不敬好不好?我害怕。”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前世是为了拦着她替冯美人出气,今生是为了什么呢?
姜姝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害怕?”
姜婉清连连点头。
姜姝仪笑了一声:“那你以后就离姐姐远一些,否则——”
她微微偏头,在姜婉清耳边压低嗓音:“姐姐早晚有一日要了你的命。”
姜婉清呆愣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姜姝仪撂下话便拂袖离开,沈皇后厌恶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缓和了面色,转头看向姜婉清,眼中带了些许诧异和赞赏:“姜贵人,本宫没想到你倒是个明事理的。”
姜婉清堪堪回神,还有些懵怔,看着皇后也不知该说什么。
刚才,是她听错了吧?
姐姐从小就极照顾她,尤其是没了姨娘后,自己成了她唯一的至亲,姐姐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她,她一定是听错了。
*
姜姝仪没有真去告状。
她回了昭阳宫。
看见姜姝仪,她就想起了裴煜,这两人都是她的至亲,亦都在前世给了她锥心之痛。
裴煜如今才五个月大,白白胖胖,被乳母抱过来时还在啃自己的小手。
他原本啃得尽兴,一看见姜姝仪,便亮了眼睛,咿咿呀呀地伸出沾了口水的小胖手,朝她挥舞。
乳母白氏笑道:“小皇子这是想让娘娘抱呢。”
姜姝仪坐在临窗榻上,回眸看着这个儿子,神色平静如水。
裴煜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和她对视了会儿,忽然瘪了瘪嘴,哇一声哭闹起来。
白氏赶紧把小皇子往姜姝仪身边抱:“娘娘快抱一抱吧,小皇子委屈了。”
他委屈?
姜姝仪还没来得说话,白氏便走近,将襁褓递向她。姜姝仪措不及防,被柔软的婴孩挨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奶气,这本该是极温馨的一幕,可她却在瞬间头皮发麻,受惊般连连往后缩。
前世的争执,大吵,小少年最后义正言辞的大义灭亲,如无数把尖锐的刀,随着这襁褓向她靠近。
姜姝仪没忍住,怒气冲天地尖叫:“拿走他!”
白氏吓得不轻,连忙后退几步,满面惊惶地看着忽然变脸的娘娘。
金珠生怕惊着孩子,快步过去安抚乳母怀中的小皇子,唯有玉珠紧张地走到软榻前,温声询问她:“娘娘怎么了?”
姜姝仪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她眼眶发红,看着被自己吼得哭声一顿,在金珠和乳娘安抚下又继续放声大哭的婴孩,只觉得浑身如芒在背,心痛窒息。
对于这个自己千辛万苦,几乎死了一遭生下的孩子,姜姝仪不知该抱以何种心态面对。
一个声音告诉她裴煜此刻还是一张白纸,只要远离别有用心之人,还是能教养好的。
可另一道声音又告诉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有姜婉清也会有别人,这个狠狠扎过自己一刀的孩子要不得。
姜姝仪迷茫困顿,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世的习惯让她在此时想起了裴琰。
不管什么事,有他在就迎刃而解。
姜姝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嗓音微颤地问:“陛下,陛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