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了?”凌骁剑眉上挑。随从点头,有些疑惑:“小的记得谢大人的夫人姓张,不过谢大人去世后,他们一家不是搬回怀北吗?怎么会来扬州,还住在齐三爷老丈人府上?看样子...

“吵架了?”凌骁剑眉上挑。
随从点头,有些疑惑:“小的记得谢大人的夫人姓张,不过谢大人去世后,他们一家不是搬回怀北吗?怎么会来扬州,还住在齐三爷老丈人府上?看样子关系匪浅。”
谢家?张氏?
凌骁很快想起去年因公殉职的工部谢监察,当时江堤冲毁,淹死朝廷命官,龙颜大怒,在早朝众目下接连撤了五人官职。
“你明天启程去趟怀北,查探清楚。”
他想,皇上为抚恤民心,封谢家功勋荣誉,不是供狼心狗肺的东西吃喝玩乐。
转头,凌骁又看向窗外,很快在熙熙攘攘人群里看见云琇的身影,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人不大,胆子不小,有点意思。
“侯爷,”随从去而复返,手里多了封土黄信笺,“驿站刚送来的,催我们回京。”
“知道了。”凌骁心不在焉摆摆手,目光自始至终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随从叹气退下,八成侯爷又看上哪家姑娘,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明天你去趟云府。”凌骁回过神,琢磨道,“就说齐三爷想给他夫人带扬州特产,我不知买什么,叫八姑娘陪我逛逛。”
“只怕他家老太太不会同意,侯爷。”随从斗胆劝,“而且八姑娘一看就不是善茬,万一招惹不当,您打算如何向老夫人交代?”
“叫你去就去。”凌骁啧一声,“哪那么多废话。”
“是。”随从暗暗叹气。
翌日,方妈妈拿请帖进来时,云琇正陪老太太用早膳。
“是忠毅侯派人送来的。”方妈妈道,“还说受齐三爷之托,马虎不得,请八姑娘去指点指点,买什么好,特意交代都是送二姑娘的。”
“这小子好厚的脸皮。”老太太脸色变了变,“既给二姑娘买的,你列单子,叫管家采买送给忠毅侯便是,再说八姑娘身体不适,近日不宜出门。”
“是。”方妈妈准备退下。
“等等。”云琇放下筷箸。
“祖母,还是我去吧。”她转头对老太太说,“爹爹、大哥、三哥都在京城,少不得需要照拂,齐三爷虽为定国公嫡子,到底不是掌家,上次已和忠毅侯闹不快,孙女今儿去解决一桩小事,若祖母出手,是非定论,到时忠毅侯记仇不是孙女一人,而是整个云家。”
老太太不同意:“云家姑娘,岂能随便露面,传出去,人家如何评论你,如何评论你爹?”
云琇心头一暖,浅笑道:“祖母,孙女带帷帽,坐普通马车,叫春桃和方妈妈跟着,量忠毅侯罗王转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大街上如何。”
老太太不应声。
“祖母。”云琇轻声撒娇,“孙女很久没见二姐姐,想得很,只能买东西尽尽心意。”
老太太拗不过她,松口:“你真想去?”
云琇点头。
“侯爷想去哪?”路上,云琇挑开棉帘一角,看向外面。
凌骁骑着马,不紧不慢跟车:“扬州你熟,你说去哪就去哪。”
云琇没心情陪他闲逛,正想什么借口脱身,忽而听见极熟悉的声音。
“谢宗仁请见忠毅侯大人,有冤情上告。”
众人停下脚步。
云琇第一个念头,谢宗仁怎么来了?
大明寺香火鼎盛。
云琇再次经历这种热闹,不稀奇,更无波澜,下车后便去老太太的马车外候着。
眼尖的婆子见云琇来了,赶忙迎上去,笑道:“八姑娘,老太太方才正念叨您。”
云府上下皆知,夫人走得早,撇下两个嫡出姑娘,一个十岁,一个三岁,云御史一心扑在仕途上,又只惦念儿子,老太太不忍心两个孙女过着孤儿般日子,收养自己屋里。
大姑娘早早出嫁,留下八姑娘在老太太身边最久,最受疼爱。
老太太听见八姑娘来了,果然叫人打了帘子,叫她上车。
“外面天寒地冻,你跑出来作甚?”老太太握住冰凉的小手,把自己的汤婆子塞她怀里,满眼心疼,嘴上责备,“前些时烧得说胡话,全忘了?记吃不记打,再冻病,请大夫开最苦的药给你。”
对比前世的委屈,云琇抱着暖和的汤婆子,满腹心酸没忍住,突然红了眼眶。
老太太见她哭了,以为说重话,忙把人搂过去,语气缓和道:“左不过说你几句,病好后怎变得娇气了,都到嫁人的年纪,还哭鼻子。”
提及嫁人,云琇绝望至极,忙擦擦眼角,拉着老太太的手,低声说:“祖母,孙女不想嫁,只求祖母身体安康,长命百岁,孙女愿伺候身侧一辈子。”
金窝银窝,远不如疼爱自己的娘窝。
她用血的教训参悟这点,还不够吗。
老太太全当小孩子撒娇,又好笑又心疼:“别说胡话,过了今年,明年你进十七,再不嫁,拖到十八九,变成老姑娘,别说你爹顶个巡盐御史的帽子,就是顶十个,也难寻好人家。”
“祖母……”
云琇还想说什么,被老太太岔开话题。
“不知你爹跟你提起没,谢府的小公子要来扬州读私塾。”老太太说着,叹气,“这孩子母亲是你母亲闺中密友,年中湖南发水,他老子是工部派去监察,和当地知府一行人巡堤时被水冲走了,不到半年,孤儿寡母被几个堂兄瓜分家产赶出宅邸,走投无路求到我们云府。”
听着可怜。
哪怕云琇再听一遍,依旧怜悯谢宗仁,不过这种怜悯和可怜路边小猫小狗一样,浮于表面,听过便忘。
她垂眸,遮住眼底寒意,轻声道:“内宅中事全由祖母定夺,孙女学着便是。”
老太太对她的态度甚是满意,笑道:“都说我家琇儿心思最通透,谢家母子我见过,倒是老实本分,就是他家小子要来府上住一阵子,你且莫学你父亲半点容不得外人,传出去说我们仗势欺人,没有大家风范。”
“是。”
云琇面上答应,心里沉了沉,原来父亲早对谢家母子有看法。
前世她只顾一味讨好老太太,错过话中细节,难怪之后她求了许久,父亲才答应帮助谢宗仁。
真真猪油蒙心……
云琇满心愤恨,父亲没能阻止谢家母子入住,她再多说,只会引来老太太的反感,加深老太太对谢宗仁的同情,百害而无一利。
来日方长……她冷冷想。
待春兰离开,春桃无声呸一口,转头对云琇道:“姑娘,春兰就是看上谢公子,可谢公子落难也是暂时的,明儿考上功名,更看不上她。”
“由她去。”云琇怎会不知春兰的花花肠子,“你一会去晖寿堂找方妈妈,跟她说,从明儿起由春兰伺候谢公子和姨母,她人心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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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待客不周。”
掌灯时分,方妈妈铺床,老太太脸色不好。
方妈妈猜测:“您是担心八姑娘的安排?”
老太太皱眉:“我念春兰尽心伺候,没想到是个不安分的。”
说到这,不由恼怒:“府上住了外人,丫鬟投怀送抱,传出去,只会被人诟病家风不正,不仅有损八姑娘清誉,还会连累未出阁的六丫头和七丫头,她们都到了说亲的年龄,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纰漏。”
方妈妈连忙安慰:“八姑娘年纪最小,却事事考虑周到,真委屈她了。”
“大后天是花灯会,姑娘们都盼着热闹,等过了也该整顿整顿,新年新气象。”老太太神色一沉,“八丫头想如何,遂她心愿就是。”
方妈妈:“是。”
扬州城的花灯会一年一度,明面上猜灯谜,挂花灯,实则给年轻男女见面联谊的机会。
云琇尝过男女之情,尝过肉身之欢,也体会过从云端摔下去的粉身碎骨,对这种联谊更没兴趣。
“姑娘,方妈妈在外面等着,说老太太的马车在垂花门候着了。”春桃问,“您真不去?”
云琇真不想去,又不好拂了祖母的心意:“简单梳妆,换衣服吧。”
临到垂花门时,她微微一愣,原以为只有女眷出门,没想到最后一辆马车旁站着春兰。
春桃也看到了,低声道:“姑娘,方妈妈刚刚没说谢公子也去。”
“走吧。”云琇知道老太太明面上素来大家风范。
等她钻进车里,春兰才小声在车外道:“谢公子,八姑娘来了。”
谢宗仁撩开纱帘一角,笑着点点头:“一会人多,劳烦春兰姑娘多看着点,别让八妹妹挤着。”
八妹妹,八妹妹,开口闭口都是八妹妹。
春兰别别嘴:“公子初来扬州城,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
……
花灯会年年人山人海,赶车的婆子提醒:“八姑娘,前面封街,只能走到这里。”
云琇下车,没和其他姑娘一起,带着春桃一主一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头攒动的集会里。
“姑娘,您看这街上的乌泱泱的脑袋,放眼望去哪哪都是人。”春桃头一次坐在三层楼的雅间喝茶,趴在窗边,又稀奇又惊喜。
云琇就是不想人挤人,才钻进一家茶楼消磨时间。
两人正说话,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拉开。
云琇和春桃应声望去,门口百蝶穿花图的屏风显出一个朦胧高大身影。
同时,对方也发现屏风后的云琇。
“我先订的,怎么有人?”低沉的嗓音包含怒意。
云琇认出说话的人,不由一怔,忠毅候?
她来不及想对策,凌骁已经绕过屏风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