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用拂尘敲了敲他的脑袋,“糊涂东西,没见方才皇上打着手势让我们避开?这说明皇上就不想要人家姑娘知道皇上的身份!你大咧咧凑上去坏了皇上的好事,我可保不了你。”...

李德全用拂尘敲了敲他的脑袋,“糊涂东西,没见方才皇上打着手势让我们避开?这说明皇上就不想要人家姑娘知道皇上的身份!你大咧咧凑上去坏了皇上的好事,我可保不了你。”
小英子惊呼,“哎哟,那咱后宫不得多个娘娘了?”
离得远,李德全瞧不见那姑娘的长相,只晃眼看见生得极白嫩,应是个俊俏的小娘子。
“且要看皇上的心思,你我就别在这儿瞎揣测了。”
日头渐渐落下,没有阳光照耀,深秋的天儿还是偏冷的。
沈令央睡得迷迷糊糊自动向身边暖烘烘的大火炉靠去,萧庭非睡在这软趴趴的草垛也睡得浑身不得劲,下意识搂了个香香软软的抱在怀里。
晚风渐凉。
沈令央率先醒过神,没想到自己睡着睡着,居然睡到人家怀里去了。
怔愣之际,她极快平静下来,接着指尖往香囊系带上一勾,立刻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啊——!”
她小脸绯红按着男人的肩膀,借力把自己推出他的怀抱。
可刚睡醒的姑娘力气也是软绵绵的,只推开了些许,腰肢还落在人家手里。
萧庭非逐渐醒过来。
随后眉头紧皱。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在外面睡着,看来真是久不去边关,连警惕心都变弱了。
“手,你、你的手。”
小姑娘难以启齿,扭动着腰肢想要挣开,却引得男人下意识往怀里一按。
“唔!”
沈令央登时吓得不敢挣扎,白皙娇美的脸上满是慌乱,嫩生生的唇瓣又被碾出齿印。
刚睡醒,还带着些身体的自然反应,萧庭非呼吸急促,望着她湿湿润润微垂的睫毛,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下,密密麻麻的痒。
“别动。”
他沙哑声音内包含着的情欲,把怀里的美娇娘吓坏了。
沈令央脸色突然红了彻底,连带着细嫩的指尖都泛起粉红色。
“你、你……登徒子!”
小姑娘羞得不行,臊得浑身通红,趁男人不注意像条光滑的小鱼,咻得一声从他臂弯里溜走。
怀里暖玉不在,萧庭非回过神来,人已经急匆匆跑远,还差点平地摔。
吓着她了。
他指尖忍不住微微摩挲,好似在复习方才不赢一握的手感,垂眸看见草垛上有一个淡绿色香囊。
李德全匆匆赶来,捧着外衣给皇上穿上,“现下已经酉正,皇上想在哪儿用膳?”
萧庭非拿起香囊,里面是普通的驱虫草药,带着淡淡的薄荷艾草味,并非今日下午一直萦绕他鼻尖的温柔甜香。
“回勤政殿。”想了想,又转头吩咐,“去查查崇文馆近来发生什么事。”
怎得突然不做伪装,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
李德全眉尖一跳,这是上心了啊。
“是,奴才这就去办。”
在马场耽搁的时间太久,回来已经快到吃晚膳的时间。
公然旷工,田姑姑气得鼻歪眼斜,看沈令央的眼神堪称怨毒。
司玫小声说,“你悠着点吧,没看田姑姑那眼神,恨不得掐死你。”
“我可是被扣了一个月的工钱,旷工也是我有理。”
司玫眼睛一瞪。
得,这祖宗是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你宫外边的麻烦不怕啦?”
沈令央眼神一暗,语调落寞,“他们有些势力,这么久没找来,可能是不想找,放过我了吧。”
见她状态低沉,司玫没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脊。
而沈令央的心思早就飘到今天下午,开始复盘跟萧庭非进一步相识相知有没有疏漏,或是哪里不完美。
“她勾引我!是她勾引的我!表妹,你一定要相信我!”
温云舟指着沈令央大声呵斥,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撇清自己的干系,“此女妖媚无格、水性杨花!我怎会瞎了眼,瞧上她!”
楼阁水榭外的小回廊聚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而今天,正是镇北侯府老夫人出殡的日子。
沈令央一双狐狸眼微微瞪圆,竟叫人无端瞧出几分懵懂娇憨来。
不敢相信。
前一刻还拿娶她当承诺的温云舟,会在此时如此急迫地与之撇清关系!
“沈令央,你怎么说。”
镇北侯脸色漆黑。
祖母出殡之日,她居然和外男在水榭单独会面?!这传出去镇北侯府的其他姑娘还怎么做人!
幸好幸好。
早在半年前,全酆京都知道这妖娆无格的沈令央,不是镇北侯府的亲女。
“我没有!父亲!”
沈令央急急否认,“是我路过此地,温云舟唤我说有要事相商,我见他神情急迫便没想那么多,随他入了水榭竹帘!仅此而已!”
她承认。
温云舟玉质兰姿、温文尔雅,又是举人身负才名,除却家世背景略显失色,旁得方面无可挑剔。
祖母去世后,她担心自己在府内再无一席之地,当他说意愿相娶时,确实动了几分心思。
可当温云舟急不可耐想来牵她的小手,沈令央察觉不对慌忙躲过、拿话搪塞,却不想他突然态度强硬,紧紧相逼!
推诿之际,正巧被三房的沈月皎、也就是温云舟的亲表妹看见!
——演变至此。
三夫人搂着哭泣的沈月皎,眉眼间满是嫌弃,“我说二哥!老夫人都走了,咱府里还留着这假鸠儿干什么?如此不质检点的女子,也不怪咱们多方派人去孟相府,提议把两个女儿换回来,人家死活不乐意!”
镇北侯府的亲女,正是孟相府的大小姐——孟怀瑜。
当初两家夫人同室产女、因缘错换,直到两女十六岁那年才发现端倪。
可孟家舍不得精心培养十六年、已才名满京的第一才女,也实在嫌弃妖妖娆娆的沈令央,便一直拖着,不肯相换。
这半年来,孟怀瑜自知身世,也常来镇北侯府看望父母双亲。
如雪莲般皎白圣洁的京城第一才女,和身段妖娆、一脸狐媚子长相的沈令央形成鲜明对比。
侯府众人自是把孟怀瑜捧到天上去。
若无祖母相护,沈令央怕早如今日一般,被踩到泥里。
“对!无论如何,我们侯府是容不得她了!今日定要拨乱反正,把两个孩子的身名换回来!”侯夫人瞧着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像是在看一块流脓的疮疤。
只有除之而后快的决绝。
小回廊的看客们指指点点。
沈令央不必听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无非是什么狐狸精、红颜祸水、招蜂引蝶、伤风败俗……
扫视一圈后,她很快得出结论。
——祖母死了,镇北侯府已经迫不及待要把她赶出去了。
“侯爷!夫人!”
管家急急来报,“孟相府前来哀悼的丞相夫人,一听咱们后院发生的事儿,避之不及就走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在场看客一片哗然。
嚯哟!
连亲娘都不待见沈令央,看来传闻样样属实啊!
“什么!?”侯夫人发了狠,“那就把她赶出去!我看他孟相府舍不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流落街头!”
沈月皎抽泣着说:“对!赶出去!我不要这个坏女人当我姐姐,我要怀瑜姐姐!我的亲堂姐!”
对方人多势众,再加之镇北侯府急切地想要与‘丑闻’割席。
沈令央即便激烈反抗,也双拳难敌四手。
推搡间,有个婆子趁乱掐她的腰身,巨痛感让沈令央发了狠!一口咬在那婆子的手臂上,生生咬出血!
“你们这是干什么!祖母还未下葬就急着赶我出去?到底安了什么心思!”沈令央发髻凌乱,眼尾被逼得通红。
围观人等不禁感叹,这沈三当真好容色!
如此狼狈都不掩姝色!
就这都能生生瞧出几分风尘美来,也不算冤了她。
镇北侯大呵,“住口!我家老夫人没你这么个不孝子孙!”
望着来势汹汹的仆婢,沈令央知道了。
他们早就想把她逐出侯府,只是今天终于找到这个机会。
她深吸口气,“侯爷、侯夫人!就算你们要赶我出府,也得把祖母的嫁妆给我!她临终前亲口说过,要把她的嫁妆留给我!当时你们可都亲耳听到的!”
“荒唐!”
侯夫人申斥,“我们镇北侯府的老祖宗,怎会把家私留给个没血缘的孙女?你不要以为自己在老夫人膝前尽过几年孝,就能胡说八道!”
沈令央破罐子破摔,冷笑,“我没血缘?难道侯爷就是祖母的亲儿子了?谁不知道我大伯父忠肝义胆战死沙场,这因着沈家满门忠烈而来爵位,才由侯爷这个庶子继承的!”
“孽障!”
镇北侯恼羞成怒,“给我摘了她的首饰、剥了她的外衫!我镇北侯府的一针一线,她都别想拿走!”
几个婆子当即抢了她的珍珠耳环白玉簪,耳尖登时被扯出血痕。
有人还想来抢她的玉牌,沈令央不得不化身泼妇谁来都咬、谁来都挠!
“这是祖母在我及笄那年给我的!谁都不许碰!”
一番争抢,不仅婆子们个个负伤,她也浑身狼狈。
如此这般,哪有高门闺女的仪态和风范!
沈令央挣扎着高喊,“沈毅君!祖母尸骨未寒你就敢罔顾她的遗愿,你不怕遭报应么!”
镇北侯比她声音还大,“放肆!还不堵了她的嘴!丢出去!”
眼看越闹越不成体统,还是三夫人出言制止,“行了,就一个玉牌!二哥你也别太小气,老太太临终前这丫头尽过孝的,就当是全她一份祖孙情了。”
镇北侯也觉得自己被这孽障气昏了头,后边小回廊还有一众宾客生看着呢。
“好了,快把人撵出去!”
镇北侯发话,“我镇北侯府养她十六年也算仁至义尽,往后她就是死在男人床上,也与我北镇侯府再无干系!”
一场闹剧散了。
沈令央是被人推搡着赶出侯府后门。
身上的月白外衫破破烂烂,全身上下值钱的物什,只剩胸前玉牌。
门口守门的婆子撇着嘴,“三小姐,哦不!孟小姐,以后您就找自个儿亲爹娘去吧!我们镇北侯府可容不下你咯!”
沈令央拢拢身上的衣衫,靠在侧门石鼓把凌乱的发髻梳拢齐整,强自镇定,不愿让一个下人瞧出颓态。
“不由你这墙头草操心。”
“嘿——!”
沈令央转身离开,让自己尽量看起来体面、妥帖,不像是被强行赶出来的。
幸好。
早在她得知身世之谜时,便料到有这么一天。
这半年来,她悄悄往府外转移自己的私产,只为给自己多筹些底气。
不曾想,却是她净身出户最后的退路。
“令央,等等。”
卫堰长身玉立站在树下,注视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貌美、聪明、性子独立,这样的姑娘,居然只是个宫女?
回到书馆前。
沈令央从藏书阁寻来一本勉强算作禁书的《淮南万毕术》,原样塞了进去。
这书是五六个朝代前的古人所作,之所以称做禁书,是因为里面的炼丹之术。
偶时帝王推崇,奉作无上真经。
若是君上厌弃,便是禁书无疑。
然本朝还未出现沉迷炼丹修仙的皇帝,所以这本书目前还未被封禁,但官方也从不推崇。
特意换书,自是沈令央需要田姑姑来找她麻烦,但这个麻烦的程度,必须在她的掌控下。
才有可控性。
整理折痕、压平书页,沈令央正有条不紊忙着手里的活儿,田姑姑带着教司嬷嬷急匆匆赶到。
“就是她!”
教司嬷嬷一脸肃容,在看到沈令央那张沉鱼落雁的俏脸时,表情稍怔,随后眉头紧皱,“果真是一张不安于室的狐媚脸。”
因为容色被误会的次数不知凡几,沈令央早已习惯。
“这位嬷嬷,不知我何处开罪了您?”
教司嬷嬷抬手示意,“给我搜。”
不仅搜了身,还要搜寝卧。
沈令央很是抗拒,“做什么要搜我的身?我犯下了何事!”
教司嬷嬷眉眼沉沉,“有人向我们教司检举,崇文馆内有人私藏禁书!”
她立刻高声辩解,“冤枉啊嬷嬷!我没有!”
话音刚落,先去寝卧的几个宫女已经捧着罪证过来,“搜到了!”
田姑姑幸灾乐祸,在旁边阴阳怪气,“这等不安分的宫女,我崇文馆书香之地可要不起。”
教司嬷嬷嘲讽似的睨了沈令央一眼,抬手接过禁书甩在她脸上,“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沈令央被砸得额角红肿,拼命摇头,“这不是我的书,我没有这样的书!”
“众目睽睽之下从你床榻上搜出来的淫词艳本,难道还能冤了你不成!来人啊!给我押回去!”
沈令央挣开钳制,踉跄着扑到地上,捧起书快速翻了翻,“嬷嬷,什么淫词艳本?这不是讲炼丹的书么?”
教司嬷嬷脸上一僵,扯过书来快速翻过几页,脸色顿时漆黑。
而沈令央由嫌不够,“嬷嬷,为何您连证据都不多看一眼,便急慌慌要定我的罪?我是何处得罪了您,要您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她话中明里暗里都在说教司嬷嬷是刻意在栽赃陷害,引得周围人窃窃私语。
“是啊,若非小央急中生智去翻了翻这本书,秽乱后宫的帽子扣下来,怕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嘘,小声些,田姑姑就在前面,你不怕她听见?”
教司嬷嬷面色黢黑,回头狠狠瞪了田姑姑一眼。
田姑姑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让人在宫外寻了这么久的禁书,怎会变成劳什子炼丹术!?
“这书,也是宫中禁书。”教司嬷嬷把书抢过来拿在手里翻了翻,“拿你也不算冤。”
沈令央苦苦挣扎,“可这书不是我的!”
司玫也趁机冲出来跪下求情,“嬷嬷明鉴,《淮南万毕术》乃淮南子的著作,虽在前朝被列为禁书,但本朝却并未特意明禁过。”
也就是,这是一本踩红线的书,端看评判之人如何择定。
教司嬷嬷沉下脸。
她人都来了,还大张旗鼓搜了房间搜了人,如今却要她铩羽而归,窝窝囊囊回教坊司去,往后她在这群小宫女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是不是禁书,还由不得你个小小宫女对我指手画脚!给我押回教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