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宁兴奋的不知所措。“那我该准备些什么?香草,我快帮我想想!”倒不是因为傅二公子相约,是因为灯会。早前每年佳节,镇子上也有办灯会,可惜她一次也没去过,只能通过...

温时宁兴奋的不知所措。
“那我该准备些什么?香草,我快帮我想想!”
倒不是因为傅二公子相约,是因为灯会。
早前每年佳节,镇子上也有办灯会,可惜她一次也没去过,只能通过阿姐和楚砚的描述去想象。
“我真的可以出去吗?伯爷和夫人会同意吗?”
温时宁一边换着湿衣服又担心起来。
那眼里的期冀和孩子无异。
香草鼻子酸酸的,堂堂伯府嫡长女,竟比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还惨。进伯府之前,她虽然过着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日子,但好歹自由。
不像主子,从婴孩开始坐牢,一坐就是十六年之久。
“傅二公子说了要来接你,定能想到办法,小姐别担心,让婢子好好替你梳妆吧。”
温时宁:“嗯嗯,谢谢香草,香草你真好!”
说着话,猫儿一样在香草身上蹭了蹭。
香草一颗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温时宁又说:“我觉得奶娘没说错,我就是个福星,总能遇到这世上顶顶好顶顶善良的人。”
香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惭愧极了。
她刚来伯府不久,人又笨手笨脚的,各院姨娘小姐都不喜她。主动要求来偏院,只是觉得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兴许要好伺候一些。
说白了,连她也存了看不起小姐的心思,哪里配得上顶顶好的人。
香草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她一定要对小姐好,忠心不二,誓死也要保护好小姐。
可她也确实是笨手笨脚的,梳个头发都梳不好。
鼓捣半天,温时宁自己都笑了。
“好啦香草,我最狼狈不堪的样子傅二公子都已经见识过了,想来他并不会以貌取人,咱们只需干净整洁不失礼数就好。”
反正她也没什么貌可取。
香草却是认真道:“小姐只是还没长开,等以后长开了,定是极好看的大美人儿。”
温时宁想着傅问舟的样子,心道,再美也是配不上傅二公子的。
世上怎么会有那样好看的人呢?老天爷真是好生不公平呀。
好看的人儿,今日也难得地换了身能匹配他身份的衣服,青色的云绫锦袍,平日子零散的黑发,用上白玉束冠,整个人看着温文尔雅又不失清贵。
侯府人人都看傻了眼。
老夫人连声称好看,却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傅晚儿得意道:“一会儿我陪二哥去接未来二嫂,我们要一起去逛灯会。”
全场又一次震惊。
傅晏修:“逛,逛灯会?”
上次听他们说要去逛灯会,似乎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这两年,别说他了,连傅晚儿都不会去凑那些热闹,越是这种节日,越是赖在二弟的临风居不肯走。
外人眼里沉稳的侯爷也莫名眼眶发酸。
一旁的大夫人沈玉娇快人快语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二弟这是等不及要见新妇了呀!”
老夫人和傅晏修这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对呀,重点不是逛灯会,重点是约了温家小姐。
有盼头就好,有盼头就好……
老夫人忙道:“让人备最好的马车!晋安,你且早些去租条船,吃的用的玩的,好好安排妥当。”
傅晏修也激动道:“吩咐下去,让大家多做些花灯……要实在做不好就出去买,祈愿灯,飞天灯,都买都买!”
“是,老夫人,侯爷,小的这就去办。”
晋安应着,眼睛似乎也进了沙,抬手用力地揉了揉。
低头抿茶的傅问舟,黑眸染了水色,微微地闪了闪。
大家似乎有误解……但也无妨。
这些年,他确实是给侯府蒙了层无形的阴影。
虽无心,但也无力去改变。
如是,倒还得感激那温小姐了。
无心之举,竟能让全家人这般开心,傅问舟沉寂的心,隐隐酸痛。
……
戌时。
伯府偏院,主仆二人脖子都伸长了一大截。
见等来的是温子羡,表情就像太阳被乌云给遮挡住,瞬间黯淡。
温子羡一张俊脸顿时僵硬,冷道:“虽说婚期已定,但到底还未出阁,父亲让我跟着,免得你做出什么失礼数的事情给伯府抹黑。”
她又怎知,为了帮她说话,他冒着与温书妍翻脸的风险,去找父亲说道了许久。
父亲不在乎这个女儿如何,但在乎他的前程和伯府名声,这才松口且口头警告了母亲和温书妍几句。
往后一段时间,他的日子恐怕是不会好过了。
温时宁反应有些慢地眨了下眼睛。
“所以,我可以出门吗?”
温子羡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温时宁沉静的眸子瞬间亮若灿星。
“香草!”
“小姐!”
主仆二人开心的相互跺脚。
温子羡没眼看,脸别到一旁,心里却有不知名的情绪在蔓延。
在温书妍恨毒的目光与其余人复杂的注视下,温时宁挺直背脊,大大方方地出了侯府。
她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六年多。
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连风都是甜的。
侯府门口停着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马车旁站着娇俏可爱的女子,还有经常来送东西的晋安。
娇俏女子看到她就小跑着迎来,欢快道:“大姑娘好,我是傅晚儿,也是你未来的小姑子。”
温时宁忙也回礼:“晚儿姑娘好。”
傅晚儿这时看到她身后的温子羡,皱了眉。
“你也要去?”
温子羡:“我怎就去不得?”
二人年纪相当,也算是欢喜冤家,见面本就互掐习惯了。
因着婚约一事,傅晚儿厌恨极了温书妍,对温子羡就更不可能有好脸色了。
“不知耻的跟屁虫,别坐我家马车!”
温子羡:“我偏要坐!”
说着,大步上前掀开轿帘就往上坐。
傅晚儿气极,扭头就对上温时宁软软的眸子。
那表情和她养的来福如出一辙,生怕就不带她玩似的。
傅晚儿心跟着一软,主动牵起她的手。
“咱们不同讨厌鬼计较,走,逛灯会去!”
温时宁:“嗯嗯。”
开心点头的样子,极其可爱,和那天看到的小丑女简直判若两人。
傅晚儿扶着她上马车时,忍不住问道:“你当真及笄了吗?”
温时宁想着傅问舟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大抵是她个矮的缘故吧。
于是,她用香草的话回道:“我许是还没长开,等长开就好了。”
刚说完,抬眸就对上傅问舟墨染般的眸子。
“傅二公子好。”
温时宁心跳莫名地快了些,甜甜一笑道:“二公子今日真好看。”
如此直白的言论,惊呆了一马车的人。
正厅,温书妍和温子羡都在。
温夫人挑了些年,也只从众多庶子庶女中挑了他俩。
两人也没辜负她的培养,放眼京城,皆算是人中龙凤。
如此比较之下,那眼里的厌恶,便浓的溢到了脸上。
看着温时宁远远地行礼,温夫人张口便道:“你可知,你是配不上傅二公子的。”
温时宁抿了唇,似有许多话藏在心里,却选择了沉默。
温书妍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如何配不上,依我看,弃女配废子,也算是天偶佳成。”
温夫人看她一眼,温书妍便委屈地将脸扭到一边。
温庆宗仔细将温时宁打量了番,大发慈悲般开口。
“你母亲没有说错,以你之姿,若不是这婚退不得,你连进傅家为奴都不配,更别说嫁给傅二公子为妻。”
“今日叫你来,为父是想敲打你几句,傅家退而求其次是不得已为之。你既捡了这婚事,就要好自为之,温家不求你为门楣增光,只求你谨记一点,出嫁从夫,荣辱与共,你可明白?”
“父亲说的这样委婉,她那般愚昧之人,如何能明白。”
温书妍接过话来:“父亲的意思是,你能捡到这桩婚事,皆因你是温家女,温家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以后别给温家抹黑。傅家没落也好,你丧夫也罢,和温家都没关系,别想着还有温家兜底,这里没有人欢迎你,更没有人欠你!”
温夫人接着说:“这一个月里,你且安份些,好好跟凤姨娘学规矩,没指望你能得到傅家的认可,别过门就被赶出来丟人现眼就好!”
温子羡继续愤愤不平:“一个月能学些什么,不过是东施效颦,惹人笑话罢了!也不知傅二公子是怎么想的,若是我,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娶个乡野废物来跟前天天恶心自己!”
温时宁眉眼低垂着。
温夫人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听明白了没有!”
温时宁点点头,“请伯爷和夫人放心,我都记下了。”
“你,你说什么?”
温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温伯爷更是眼起怒意,一盏茶重重摔在桌上。
温时宁眼眸清澈地看着他们:“你们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将流浪狗带回来,赏了根他们不想要但又有些舍不得的骨头,便觉得是施了天恩。
而她无以为报,了断亲情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回礼。
“但时宁有一事不解,想请教伯爷和夫人,我是如何配不上傅二公子的?”
“是我生来就不配,还是我不曾努力而不配?”
温庆宗和温夫人脸黑如锅底。
温子羡和温书妍则是惊讶又愤恨,“你竟敢顶嘴!”
温时宁唇角轻抿,“小女怎敢,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于温家而言,这桩婚事是给我的恩赐,于我而言,是在还生养之恩。”
“温家无人欠我,我亦不再欠温家,望伯爷和夫人保重。”
话落,她端端正正地行了跪拜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茶盏落地。
“孽畜!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她!”
温夫人的哭声同时传来:“果真是个讨债鬼,养不熟的白眼狼!”
温书妍娇声劝:“爹娘莫气,不值当。”
温子羡也说:“好在婚期将近,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是苦了傅二公子。”
院子里,凤姨娘看着温时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去她院子里,凤姨娘唤人呈了糕点来,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
“其实,你母亲也不容易,当年生你时难产,差点没保住命。这些年,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佛堂打坐诵经,想来心里是记挂着你的。”
温时宁轻声说:“那不是我的错,诵经拜佛也不是为了我,是为她自己能心安。”
凤姨娘沉默了。
谁说这姑娘愚钝的,她可比谁都看得清楚。
遥想当年之情,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你可知,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温时宁抬眸看着她,“是谁?”
她确实不知。
凤姨娘手指轻点她鼻尖,笑的温柔。
“是我。”
当年她刚进门不久,夫人生产她去帮忙,亦是她从稳婆手里接过满身胎脂脏兮兮的她。
“还记得那时,你皱巴巴的一团,哭起来声音却洪亮的很……”
可第二天,就得知那小粉团子要被送走。
身为妾室,人轻言微,纵然不解也不敢多言半句。
负责此事的婆子在院子里碰到她,有些不忍道:“小姐还没名字呢。”
可伯爷和夫人尚在惊恐愤怒之中,谁也不敢去触霉头。
说来也奇怪,小粉团子这时醒来,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便巴巴地盯着她看。
凤姨娘心头一软,手指碰碰她小脸,说就叫时宁吧。
“顺时而动,健康安宁,这是姨娘对你的祝福和期许。”
温时宁怔然,心里有难言的情愫在无声流淌。
她随而起身,端端正正地拜了一礼。
“谢姨娘赐名。”
凤姨娘将她扶起来,眼眶微微泛着红。
“其实姨娘也没什么可教你的,只一句话想送给你——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人这一生呀,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今日种因自有他日果还,不必争一时之气。也不必嫉妒一朝风光,坚持下去自有你的高楼矗立。各有时机,自有命运,你要明白,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此时,温时宁还不太能理解其中深刻的道理。
也不知这短短的一番话,能让她受益一生,更不知这世间的善恶因果皆是相辅相连的。
而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之情。
自那日后,温时宁便每日来凤姨娘的院里学两个时辰的规矩。
除了日常的晨昏定省,也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时而,也留她一起用膳,像个母亲一样尽心尽力地操办着她的嫁妆。
温时宁也没想到,从不敢奢望的母爱,会在凤姨娘这里短暂地得到些。
因而,她愈发的乖巧勤快,每次来,总要把姨娘院子里的花草打理打理。
这日来得早了些,远远听见温子羡闹起来。
“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祸害,你为何非要上赶着管!”
萧池是武将,以练兵为重,加上性格原因,平常和文官接触本就很少。
安王要纳傅晚儿为妾—事,他尚还不知。
但傅问舟突然上门,定是有很要紧的事。
萧池便对萧老夫人道:“母亲回去休息吧,我陪二爷说说话。”
“请老夫人—起吧。”
傅问舟略显疲惫道:“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萧家母子对视—眼,均为诧异。
傅问舟便也不兜圈子,将事情缘由道来。
萧池气得拳头握紧,‘砰’的—声砸在桌上,惊得茶杯跳起来。
“欺人太甚!”
傅晚儿早年来过将军府好几次,萧老夫人记得,那是个热情活泼的好姑娘。
又是被宠着长大的,怕是不愿意的。
所以……萧老夫人眼睛微亮。
“傅将军的意思是,要在三姑娘及笄前定下婚事?”
傅问舟:“我已不是将军,老夫人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不瞒老夫人,问舟今日来,便是想请将军府解围,两家结亲。”
萧老夫人—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萧池则是眉头—拧。
傅问舟忙道:“我知道,此举太过强人所难……”
“末将并非是怕得罪安王。”
萧池急声解释:“我只是,只是……怕委屈了三姑娘。”
傅问舟苦笑:“实不相瞒,我来找你,亦是深思再深思,权衡再权衡……但最要紧的是,晚儿她愿意。”
萧池怔怔,突然想起傅问舟大婚那晚,傅晚儿扑进他怀里哭,又送给他香囊。
许是他没有拒绝,让她误会了什么。
萧池正要解释,萧老夫人开口道:“承蒙忠勇侯府不嫌弃,能娶三姑娘,是我儿三生修来的福气。请二爷放心,老身会尽快安排下聘定亲—事。”
“母亲!”
萧池疾声,萧老夫人看向他。
“当初你大哥和二爷—起出生入死,情同手足。你大哥走后,若不是二爷照拂,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定是举步艰难。如今侯府有难,二爷有难,你能袖手旁观吗?”
萧池目光躲闪,“不能。”
他的不情愿,傅问舟看在眼里。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种事都不可强求。
傅问舟拱手道:“我今日来,并非是要挟恩求报,更何况,我与萧兄之情义是我俩的事,替他照顾家人,是我该尽之责,怎可以恩情相论,请萧老夫人明鉴。”
萧老夫人却仍是目光清冽地看着萧池。
“池儿,你当真要眼睁睁看着三姑娘跳火坑吗?你告诉我!”
萧池天人交战,—脸苦相。
傅问舟反而坦然:“我相信萧将军有他自己的苦衷,婚姻大事,确实不可强求,是我唐突了。”
说完,他提出告辞。
萧池送他出来,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
“二爷,我并非是不愿意娶三姑娘……我只是此生都不打算娶妻。”
傅问舟:“为何?”
萧池苦道:“身为将士,出生入死,命不由己,何苦再去害人。”
傅问舟点点头,“我理解。”
这亦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且以他对萧池的了解,他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就算是托辞又如何呢?
人与人之间,本质上就是利益交换的关系。
以萧池的能力,若再往上升—升,有的是选择。
何苦再受侯府拖累。
“那二爷打算怎么办?”萧池问的心虚。
傅问舟—时也没有答案。
“再想想吧,总会有办法的。”
萧池提议:“实在不行,我陪你进宫面圣陈情如何?”
傅问舟点头说好,再想想。
但只怕圣上是不会见他的。
历代帝王,谁会在乎—个弃子?
送走傅问舟,萧池刚进院子,就见萧老夫人立在屋檐下,用—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