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祖籍钱塘,地杰人灵,周老为官时便有想法回乡养老。后来他官拜左相,为了避嫌,周老便借着小儿子任杭州府同知之机,同皇上提了告老还乡的意愿。皇上明面上挽留几许,最...

周家祖籍钱塘,地杰人灵,周老为官时便有想法回乡养老。
后来他官拜左相,为了避嫌,周老便借着小儿子任杭州府同知之机,同皇上提了告老还乡的意愿。皇上明面上挽留几许,最后自是同意了。
蔺太师一家则因各种因素,继续留在了都城。
瑜儿四岁之前,岳父周学礼还在都城,周氏会经常带着她去周府坐坐,吃顿饭回来。
他记得那时候蔺太师也经常去岳父府上串门,想是也有过带着小孙子去玩的。
若他没记错,这蔺荀比瑜儿大不了俩岁……年纪相仿,又没到男女之防的年纪,玩在一起也正常。
倒是瑜儿,这么久居然还记得他?
他若有所思的蹙了眉,仔细打量着她,想从中找出一丝端倪。
上官瑜也在深思。
从区区从五品刑部员外郎到正二品刑部尚书,蔺荀只用了四年,他的背后有谁?
少年英才不假,但朝堂之上,若没有背后势力,没有推手,别说刑部尚书一职,往上爬一级都要等着天时、地利、人和。
蔺太师早已归隐多年,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早已不如当年风光之时。其子蔺深不过一个从四品国子监祭酒。蔺荀当年能入刑部,只怕还是依仗他那身为刑部左侍郎的外祖父秦道怀。
可惜,上一辈子,她困在当局者的迷雾中,到死都没看明白他最后投靠的是哪一位?
“父亲,蔺大人是您举荐的吗?”上官瑜抬眸,发现父亲正一脸深思观察着她,锐利的黑眸中还藏了丝探究之色。她略显诧异,脑海快速思虑着刚刚自己说过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上官时庸看她模样,心中未定,八成是自己想多了,他道:“不是。”
果然…….
上官瑜暗暗叹了口气,猜到是这样,可心里还是隐隐藏了一丝希冀。希望那样一个敏而好学、颖悟绝伦的人能为父亲所用。
“那是谁举荐的?”
上官时庸见女儿清亮明眸中透着在意的期盼,脸上却装着孩子气好奇模样轻描淡写的问,心中疑惑,有些猜不透女儿的用意......
上官瑜怕父亲觉得她年岁尚小,不宜过多涉及朝政,忙解释道:“刑部员外郎一职空缺,朝中各方势力肯定争相要扶自己的人上去,明的、暗的,定是无所不用其极。女儿就是想知道,这蔺家背后是谁。”
上官时庸闻言,唇角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女儿能见微知萌、见端知末,小小年纪如此心思,假以时日,可堪大用。
若不是女儿身……罢了,瑜儿若是坐上那个位置,又比男儿郎逊色几分?
他心中所想,却不能表现,开口的时候已是一本正经呵斥道:“告诉你举荐之人,你就能知道他背后依仗之人?大言不惭。”
上官瑜一副厚脸皮模样,扬着笑讨巧卖乖道:“这不是在您面前吗?就算猜错了,丢脸也丢在自家。”
上官时庸哼了一声,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还是同她说起。
“你二叔举荐了我中书省门下的员外郎尹飞,被礼部尚书莫文简以职务有别、隔行隔山理由驳了。”
“刑部尚书邹毅便借机举荐了他一同乡,时任刑部河南清吏司主事的梅杰,被你二叔和工部尚书钱清双双以政绩有污之由驳了。”
“至于工部、户部、兵部,自然也有自己的人选。”
“几方打了两日嘴仗,不遑多让,没有一个定论。”
***
东林马场。
一身褐衣劲装的七皇子萧衍,骑着一头黑光发亮的骏马,极速奔驰着,肉眼可见犹如流星逝过……
只听一声“吁”得喝止声。
萧衍勒紧马缰停在了马圈附近,翻身下马。
小厮见状,立马上前牵住马绳,将马牵走喂草去了。
“主子。”陆非上前,将手中干净的绢帕递给萧衍。
萧衍接过,边走边擦着手。
陆非紧跟在身后,低声汇报着:“兵部那边有消息了。”
见主子没有制止,他继续道:“辽东总兵刘永磊是杨尚书外祖母娘家的亲戚,因为关系拐得太远,查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刘永磊自幼习武,根基不错,又读了一些兵书,等他年长了些,刘家便托人求到了杨尚书外祖母娘家那边,由他们作为引荐人,推荐给了杨尚书。”
“杨家那时正是用人之际,刘永磊便顺利留了下来。刘本人虽没有得天独厚的将帅之才,但机遇不错,背后又有杨家扶持,一步步从百户爬到千户,后来又任辽东卫所都指挥佥事。”
“建武三十一年,他有幸跟在原镇北将军陈楠身边,率军击退蒙古来犯,得先帝赏识。圣上继位后,杨尚书旧事重提,替他谋了辽东总兵的职位。”
“不过,眼下辽东卫所私占军田一事,杨尚书并不知情。”
陆非说完,偷偷瞄了一眼主子神色,依旧波澜不惊,不见喜怒,他试探问:“杨尚书有意隐瞒与刘永磊的关系,单凭这一点,不管他知情不知情,一旦闹到大殿前,也够他喝一壶了。主子,属下要不要即刻将消息散出去?”
“不用。”
萧衍将绢帕丢回给他,陆非顺手接住:“那属下接下去该做什么?”
萧衍淡道:“什么都不做。”
陆非急道:“主子,那此事就这么算了?私占军田一事,朝廷各方势力一旦知晓,定会紧咬不放,足可以拉刘永磊下台,断杨家一臂。”
萧衍瞥他一眼:“此事即便杨成安知情,以杨家目前在朝中的地位,撼动不了他兵部尚书位置分毫。区区一个总兵,伤不了杨家根本。”
他在山腰崖前站定,负手长身而立,俯瞰万里山河,黑眸中隐着淡淡薄凉:“兵者,诡道也。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强而避之,佚而劳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方能一击即中。要击垮杨家,任道重远。”
陆非讪笑道:“是属下见识短,只着眼于眼前了。”又忍不住露出一丝忧虑,“只是,属下担心辽东这样下去,万一出现异动,只怕民不聊生,到时就算刘永磊死万次,也不足为惜。”
萧衍眸光悠远,沉默了好一会,直到陆非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逾矩而得不到回答时,却听到他淡淡的开口:“有十三弟在,一定不会有问题……”
十三皇子萧鸾吗?
身在皇家,却善骑射,用兵如神,初次征战既率领一千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把鞑子杀得四散逃窜,小小年纪已有七战七胜的威名。
陆非闻言,松了口气,至少主子没有准备拿辽东几十万将士、百姓的命铺路。
“陆决那边还没有消息吗?”萧衍问道。
陆非收敛心神,立刻回道:“是。本来已找到住址,但到的时候,发现人去楼空,又回到了原点。”
萧衍微微颔首:“让他继续找,务必把人找到。”
陆非应道:“是。”
萧衍没再继续此话题,又问道:“上官尚书替他老爷子办的寿宴是不是就在这两日?”
“小姐?”映秋察觉她神色异样,不免担忧问,“您哪里不舒服吗?”
上官瑜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强压下眼眶的湿意:“没有。走吧,父亲、母亲在等着了。”
映秋压下疑惑,应道:“嗯。”
……
已近响午,上官时庸陪着母女俩一道用了午膳,又出府处理公事去了。
周氏和上官瑜则准备各自回屋收拾休憩。
两人刚走到抄手游廊,一个管事妈妈匆匆赶来禀报,二房的姜大太太送来了帖子。
周氏接过,打开看了眼。
上官瑜凑过去跟着看。
周氏干脆递给了她,心底微微起了丝烦躁,语气无奈道:“你二婶婶组了茶局,约我明日上午去她府上聚聚。”
上官瑜拿着帖子,若有所思,默了会,才抬眸看向周氏问:“母亲,您想去吗?”
“自然不想。”周氏本能脱口而出,但立马意识到不妥,为了掩饰,又赶紧补上一句,“今日舟车劳顿,着实有些累了,这上了年纪,怕是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这茶局却就在明日,所以便有些不想去。”自己无用,不喜应付妯娌和各家夫人,可不能叫女儿也受她影响。
上官瑜抿嘴偷笑,对母亲的小心思了然于胸,却故作不知,顺着点头道:“那就写个帖子回拒了吧。”
“这……会不会不太好?”周氏听闻有些心动,又怕被妯娌们说闲话,有些犹豫。
“您不是说了嘛,舟车劳顿,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要好好休养一段日子。”上官瑜挽着周氏的胳膊,笑嘻嘻道,“而且,您可以在帖子上再提一句,就说瑜儿风寒未愈,您得照顾,实在无心外出。”
周氏闻言微微蹙眉,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睨她一眼:“你又打什么主意了?”
上官瑜笑得眼睛弯弯的,一脸无辜道:“瑜儿只是想替您分忧解难,能打什么主意?!”
周氏狐疑看着她,一脸不信。
“那您去不去?”上官瑜也不解释,一脸小狐狸似得贼兮兮问。
周氏心下无奈又好笑,自己生的,容貌才智全随了老爷,她自知不是女儿对手,认命似得叹了口气:“不去。”
上官瑜努力憋着笑,挽着她手:“那我陪您一道写帖子去。”
周氏笑问:“不困了?不睡午觉了?”
上官瑜兴致勃勃:“回完再睡。”
周氏唇角勾着宠溺的笑,道:“瑜儿,你老实说,你其实是不希望母亲去赴约吧?”
上官瑜装傻:“有吗?”
周氏轻哼了一声:“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帮我写回帖。”
上官瑜嘿嘿干笑两声,走了几步,突然正经道:“母亲,您信不信我?”
周氏奇怪看她一眼:“自然信你,你是我女儿,不信你信谁。”
“那母亲,近来不管谁约您,您都以这个理由推了。”上官瑜道。
周氏有些紧张:“为何?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上官瑜安抚道:“没事,我这不是担心二婶婶她们又出幺蛾子为难您嘛?二叔公寿宴在即,若到时候闹出不开心可就不好了?”
周氏一听,觉得女儿说得在理,点头道:“嗯,还是瑜儿想得周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寿宴之前,她还是安心待在家里养花弄草最适宜。
上官瑜见目的达到,笑呵呵的挽着周氏的手,摇啊摇,很是开心。
周氏见她孩子似的,心情跟着欢快起来,嘴角忍不住微扬,眼里满是慈爱宠溺的笑。
其实上官瑜的目的很简单,她刚回府,还没来得及派人去调查三房之人的下落,为了以防万一,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杜绝一切母亲与她们能接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