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王翠芬的面色虽然不太好看，眼神跟失了魂似的，屁股却像是粘在了板凳上，一动不动。“翠芬？翠芬？”谢瘸子又叫了两声。王翠芬回神，抬头看他。虽然他不问，但王翠芬还...
只是王翠芬的面色虽然不太好看，眼神跟失了魂似的，屁股却像是粘在了板凳上，一动不动。
“翠芬？翠芬？”谢瘸子又叫了两声。
王翠芬回神，抬头看他。
虽然他不问，但王翠芬还是忍不住解释道：“我是在教他。”
孩子是两个人的孩子，论起教育孩子来，谢瘸子也该有份。只是以前王翠芬护犊子，没多少谢瘸子发挥的地方。
谢瘸子没否认王翠芬的教育方式，只是小声提醒道：“今天的话，说得太重了些。”
“响鼓不用重锤，可咱家老大，是响鼓吗？”王翠芬反问。
这两天谢建中使小性子，她也不是没教训，但一点用都没有，谢建中还是继续作。
说到自家大儿子的性格，谢瘸子也闭嘴不言了。
“不给他来一点狠的。他还真以为自己这些上不台面的小动作有用。我只是想告诉他，大家都不是瞎子，下次做事之前，多想想，有些事情做起来，丢不丢人，禁不禁得起人说。”
说到这里，王翠芬就来气。
“他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才懒得费这心思管教他呢。”
哪怕知道那是个不孝子，以后不会指望他，但王翠芬也没想过让人烂到泥里，毕竟这是自己亲生的。
王翠芬说道：“行了，别磨蹭了。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吧。别真被我气出个好歹来，老大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知道老大身体不好，你还这么骂他。你以前不是舍不得嘛。”谢瘸子的表情有些无奈。
王翠芬一脸淡定，“现在舍得了。”
因为是自己生的孩子，她还愿意教。但指望她掏心掏肺，那是不可能了。
她话里的意思，苏晴悟透了，谢瘸子却没理解到位，只当王翠芬是恨铁不成钢，爱之深责之切。
谢瘸子一边往医院走，一边忍不住叨咕，“现在骂这么狠。回头自己又得心疼。这么多年了，做事还那样，顾头不顾腚。”
他以为王翠芬在家正暗自后悔，但王翠芬收拾碗筷收拾到一半，忽然说道：“我现在心头特别畅快。”
气都撒出去了，能不畅快嘛。
“那可太好了。”苏晴赶紧说道：“这证明您骂大哥骂对了！以后啊，咱有气不能憋着，想骂就骂。我年纪小，要是做错了事，妈您也别客气，该骂就骂。”
王翠芬心里有数着呢，“我骂你干什么啊。你那么乖。”
骂苏晴能解什么气？还得是骂自家的不孝子才管用。
谢建中已经长这么大了，身体虽然弱了点，但还没到一气就死的地步。
到医院没多久，他就清醒了过来。
醒是醒了，但气还没消。
王翠芬中午骂他的那些话，还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
这种羞窘的难堪状态，谢建中一时半会儿，根本脱离不出来。就算醒了，他也闭着眼睛，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不想说话。
“大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谢建华站在一旁询问。他态度倒是挺好的，因为他早就不在乎小时候的那些事了，这都多少年了，他早看开了。
但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谢建中立刻心跳加速，气血上涌，那种丢人的感觉又来了。
这么多年，家里人究竟是怎么看他的？是不是都看不起他。都在看他笑话……
谢建华怕刺激到他，见他没动静，就不再多问。
刚刚和王翠芬通过气的谢瘸子，就没那么温柔了，催促道：“行了谢建中，多大点事儿。醒了就赶紧回去上班。别在医院里白白住着，浪费国家资源。”
王翠芬抬眼看了一眼谢建中，对苏晴说道：“你别管他，他从小就是这副鬼样子。”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谢建中也能听到。
在谢建中眼里，这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什么话也不说，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躲回房间。
看大儿子那样，王翠芬就气不打一处来，把衣服往苏晴手里一塞，就去推谢建中的房门。
“你小子跟谁甩脸色呢。这大喜的日子，你还作上了。”
谢建中坐在床边，一脸委屈，“妈~”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王翠芬想也不想就骂了回去。
她警告的看了谢建中一眼，提醒道：“待会儿出来再摆你那个臭脸色，别怪我不客气。”
骂完之后，心里的气消了不少，王翠芬才又坐到小凳子上，继续给苏晴补衣服。
“我怎么就生了这么几个糟心孩子。”
苏晴赶紧拍拍王翠芬的后背，给她顺气，帮腔道：“大哥这么做确实很过分。能遇上你这样的母亲，我做梦都能笑醒，也不知道大哥有什么不知足的。”
拿着东西从她身边路过的谢建华，听到她说的话，脚步都顿了一下，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默默瞄了一眼王翠芬的表情，发现此刻王翠芬已经多云转晴，脸上有了笑模样，也不生气了。
王翠芬一脸真诚的说道：“那以后你就当我女儿，我肯定比何来娣对你好。谢建中那个不识货的，我才不管他呢。”
“那是。何来娣哪能跟你比啊。我那个亲妈做的那些事，我都不想说。”苏晴一脸正经的说道：“但是妈，没关系的，大哥是你亲儿子，你对他再好，我也不会嫉妒。”
“放心，他越不过你去……”
王翠芬凑到苏晴的耳边，想说点悄悄话，转头就看到谢建华拿着个板子，站那儿不动，“你站那儿干嘛？赶紧把板子拿到房间去啊，收拾你自己的房间都不上点心。”
她要不赶人，谢建华还挺想继续听的。因为最近王翠芬的态度真的很奇怪，他还挺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王翠芬不给机会，他只能拿起东西，回房间继续叮叮哐哐的干活。
等谢建华不在身边，王翠芬才和苏晴小声蛐蛐起了大儿子的坏话，“建中就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我才不稀罕他呢。你就看着吧，建中也就只敢对我闹脾气，碰上他未来媳妇，他那叫一个谄媚。没出息的东西。”
苏晴疑惑：“大哥都还没说亲呢。妈你这么说是不是太早了点。”
“他没说亲，是他自己愿意拖着。前两年我就想替他张罗了，他自己不乐意结，现在看到老二结婚，他心里又不舒坦了。”自己养大的儿子在闹什么妖，王翠芬心里门清。
“啊？原来是大哥不愿意。”苏晴适当的表达了惊讶，“怪不得咱们家里是老二比老大先结婚。”
她还以为谢家老大没人要呢。
毕竟大部分人相亲处对象，都挺肤浅，第一眼看得就是外表。
谢建华是从小就练武，长大就去当兵，气质挺拔，长得也不差。谢建中因为从小就生病，身高才一米六几， 有点驼背的毛病不说，气质还很阴沉。
就这两兄弟走在路上，谢建华能让苏晴多看好几眼，谢建中她是一眼也不会看的。
要是被逼着结婚的对象，是谢建中这样的，哪怕有王翠芬在前面顶着，苏晴也妥协不了一点。
她肤浅，她看脸。
但世界上除了她这样看脸的，还有看钱的和纯恋爱脑。
王翠芬都舍得给谢建华出五百的彩礼，没道理不舍得给大儿子出。谢建中说亲的难度，比谢建华高得多。王翠芬对自家大儿子需要的彩礼，肯定有所准备。
王翠芬都愿意花钱了，事情还卡在这里。
苏晴好奇的追问，“大哥为什么不乐意结婚？”
“还能有什么？”王翠芬撇了撇嘴，指了指隔壁，说道：“他喜欢隔壁的张大红。”
“张大红？”苏晴搜索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发现这是未来大嫂。
她好奇的问道：“既然大哥喜欢，那为什么不早点定下来。”
“光建中喜欢有什么用。张大红又不喜欢他。”王翠芬说起这个就直翻白眼。
苏晴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问道：“妈你没去找张家谈过啊？”
“试探过。但人家张家不急着嫁女儿。”王翠芬解释道：“张家的小儿子才十三，张家的意思，是想再留女儿三年，让她挣三年的工资，结婚的时候，正好把工作交给弟弟。”
“这张家对女儿也太苛刻了。”苏晴虽然不觉得晚点结婚有什么。但在这个时代，二十六七就是老姑娘，年龄大了，工作还留给家里，说亲肯定艰难。
“哼~苛刻又怎样。你大哥喜欢啊。”王翠芬冷笑一声，“张大红不结婚，建中也死犟着不结。”
苏晴微微张大嘴巴， 没想到谢建中这么个阴郁蘑菇，居然还是个情种。
谢建中有喜欢的人，所以坚定的选择等。那谢建华结婚这么快……
苏晴清了清嗓子，好奇的扯着王翠芬的袖子问道：“谢建华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没有！绝对没有！”王翠芬力证谢建华的清白，就差赌咒发誓了，“建华那小子，从小就装得很，只想当那群野小子的大哥。那群哭唧唧的小女孩，他一点都不带搭理的。”
苏晴了然的点点头，看来当着谢建华的面，还是得多哭。这样才招人烦。
“建华这小子，从小就缺了这根筋。他的亲事，我一手包办，他什么意见都没提。”
说完这个省心的二儿子，王翠芬又忍不住吐槽那个糟心的大儿子。
“建中这小子就是开窍太早，十几岁开始就围着张大红转悠，他手里的零花钱，基本都贴人家身上去了，夏天请人吃雪糕，冬天请人吃烤红薯，对她比对我都殷勤。”
王翠芬说完，想了几十秒，忽然唾骂道：“舔狗。”
听到王翠芬这么点评自己儿子，苏晴的嘴角抽了抽。
王翠芬一点没说虚话，发现柜子里还有一包鸡蛋糕，她二话不说就塞给了苏晴。
“先拿去垫垫肚子。妈去给你煮个鸡蛋。一大早闹到现在，我都忘了早饭的事了。”
那可不嘛，吵架撕逼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现在稍微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肚子饿。
苏晴咬了一口鸡蛋糕，发现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吃起来还有一种没有科技与狠活的安全感。
她掰了一块鸡蛋糕递到王翠芬嘴边，坐在她身旁看着王翠芬烧火。
“这鸡蛋糕好久没吃了。吃着还挺香。”王翠芬一边嚼嚼嚼，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得意的想着：她就说苏晴是个好孩子，吃个鸡蛋糕都还得分她一半，真孝顺。
比她亲生的那几个孩子好多了。
想到自家孩子，王翠芬心里那股气，就忍不住蹭蹭蹭的往上冒。
她给苏晴提醒道：“我家老大谢建中是个闷不吭声蔫坏的，平时不会说什么。但谢建康和谢桂英这俩龙凤胎调皮，欠揍得很，他俩要是惹你，你别跟他们客气，上手揍他们就是了。”
苏晴细品了一下王翠芬对几个孩子的形容词，觉得王翠芬应该说的不是客气话，但她还是转移话题，问道：“换我嫁过来，谢叔对我不会有意见吧。”
“谢瘸子能有什么意见。”王翠芬霸气的一挥手，安抚道：“你放心，这个家里，我说了算。”
苏晴搜索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发现这个家里，王翠芬确实是老大，谢瘸子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王翠芬。
有时候谢瘸子被王翠芬被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通，他也不会生气。
会出现这种情况，倒不是谢瘸子老实，而是这辈子他确实挺对不起王翠芬的。
他们两夫妻十六岁就成亲，刚成亲三个月，他就在街上被军阀抓了壮丁，失去了音讯，但那个时候王翠芬正怀孕两个月。
王翠芬在他没有音讯的日子，很是吃了一番苦头，不仅要照顾病重的婆婆，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儿子。
后来他所在的部队吃了败仗，成了解放军的俘虏，他又加入解放军，跟着解放军跑。
等他回家的时候，他已经是个瘸子了，家中母亲前两年就已经去世，未曾见过面的儿子刚去世几个月。
幸好王翠芬不嫌弃他，还愿意跟他过。也幸好他的伤是在战场上受的，回家之后，组织给他安排了工作，成了柴油机厂资料室的管理员，还能够养家。
因为愧疚，两口子有不同意见，谢瘸子都是先退步的那一个。
等到中午，谢瘸子下班回家吃饭，被通知家里明天摆酒，儿子的结婚对象从苏雪换到苏晴，他也只是愣了一下，就淡定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跟儿子没意见就好。”
王翠芬当即就‘哼’了一声，“谢建华能有什么意见？他能娶到晴晴这样的媳妇，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他还敢有意见。”
原本谢瘸子对苏晴这个未来儿媳是不满意的，但王翠芬这一表态，他生生的就把苏晴给看顺眼了。
虽然他现在没发现苏晴的优点在哪里，但王翠芬喜欢，苏晴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家里的长辈没问题，谢建华这个当事人也没问题。但出去玩了一上午，刚回家的两个龙凤胎却十分不满意，开口就对苏晴造成了暴击。
“她好丑好黑啊！我不想要这个嫂子。”谢建康看苏晴的眼神满是嫌弃。
谢桂英也没放过苏晴，“张阿姨说我家来了个狐狸精，狐狸精怎么会这么丑？”
这两个冒昧的家伙！苏晴默默攥紧拳头。
“胡说八道什么呢！”王翠芬叉腰骂道： “晴晴哪里丑了。她只是做了知青，在乡下干了几年农活，晒的，累的，养一养就好看了。”
谢建康撇嘴，肆无忌惮的说道：“就是丑。丑八怪。”
回家的路上，他就听了一堆闲言碎语，很难对苏晴有什么好印象。
‘啪’的一声，王翠芬直接扇了谢建康一个嘴巴子，“再乱说，把你嘴巴打烂！给你嫂子道歉。”
没想到王翠芬能维护苏晴到这个地步，谢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谢建康面子上绷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还没等自己出手，熊孩子就被揍哭，苏晴攥紧的拳头一下子就松开了。
犹豫了两秒是该劝和，还是该火上浇油，苏晴很快就选择了火上浇油。
她拉了拉王翠芬的袖子，说道：“王阿姨，孩子还小，等再长大一点，就孝顺懂事了。”
王翠芬不假思索的反驳，“小时候都不听话，长大了能孝顺吗？我指望他孝顺我，还不如指望你呢。”
有些事情不能想，越想越气。
王翠芬一把甩开苏晴的手，抄起鸡毛掸子就抽向了小儿子，当然，小女儿也没放过。
几棍子下去，小儿子嚎得更大声了。
两个大点的儿子想去拉架劝和，王翠芬还顺手给了他俩几下。
打完了孩子，她还倒打一耙，大骂道：“我现在还没老呢，你们就想合起伙来欺负我了？一群没了良心的东西，我真是白养你们这么大。”
把几个孩子都训老实了，王翠芬才把鸡毛掸子扔到一边，指挥大家端碗开饭。
谢建康刚刚被揍了一顿，睫毛上的眼泪都还没干呢，上桌之后，端着碗抽抽噎噎的，使劲瞪苏晴。
要不是苏晴这个丑八怪，他也不至于挨这顿揍。
谢家的几个孩子都面色沉重，苏晴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一脸轻松的夹菜，旁若无人的夸道：“王阿姨你炒的干豆角真好吃。”
王翠芬瞬间从冷脸变到慈爱，“好吃你就多吃点。别光吃豆角，吃肉。”
“好。”苏晴朝王翠芬甜甜一笑，就继续低头吃饭。
但当她再次伸出筷子夹菜的时候，谢建康这个小屁孩就开始跟她抢了。
谢建康眼神里的杀气很纯粹，凭什么他挨打挨骂，苏晴还能吃肉，他不服气！
想夹的菜被抢，苏晴脸色都没变一下。
只是在下次出筷的时候，她特意留意了一下王翠芬的动静，在王翠芬的眼神落到饭桌上之后，她才慢悠悠的伸筷子。
又一次把苏晴想夹的菜抢走，谢建康看苏晴的眼神格外得意。
但他还没得意两秒，王翠芬就一拍桌子，伸手把他的筷子没收。
“捣什么乱呢，不想吃饭就去旁边站着看我们吃。”
看到谢建康那不敢置信的小眼神，苏晴轻咬嘴唇，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谁是小丑，这下可显而易见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