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霍总这几天找女儿都找疯了,怎么今天女儿好好回来了却不见你有多高兴?”喧闹的宴会场一角,霍凯龙正端着酒杯和几个人说话。这些都是和他同年龄段的人,到这个年纪已...

“听说霍总这几天找女儿都找疯了,怎么今天女儿好好回来了却不见你有多高兴?”
喧闹的宴会场一角,霍凯龙正端着酒杯和几个人说话。
这些都是和他同年龄段的人,到这个年纪已经个个是成功人士,能像霍凯龙一样保持身材的人有,但没几个。
“是啊,没找到女儿的时候你愁,怎么女儿回来你好像更愁了?说起来,你女儿这几天到底是躲去了哪里,你都找到我们这么多老友帮忙了,居然还是没有她半点消息,她不会是就没在京市吧?”
“不太可能,这几天出入京市的飞机高铁火车客车汽车出租车,什么地方我们没查过,没有一点她出入京市的痕迹,除非她是坐没记录的黑车离开,否则我们出动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所有能找的关系霍凯龙都找了,包括一些与他结过私怨同在京市却多年不往来的人,他也去寻了对方帮忙找人。
不难看出霍凯龙这几天找霍凌惜是真费了心的。从他略显憔悴的面容,可以知道霍凌惜失踪这几天他休息得并不好。
但动用了那么多关系找了那么多人帮忙,仍没有霍凌惜半点踪迹。
霍凯龙当然知道霍凌惜并没有离开京市,她从墓园离开时坐的那辆车是京市的牌照。
霍凌惜这几天很可能就是和那辆车的主人在一起。
可惜凌若倩无用,查这么多天都查不到那辆车究竟是什么来路。
霍凯龙没有自己去查,也没有将要查车牌的消息透露给其他人,只让他们帮忙找霍凌惜,并没有让他们帮他查车牌。
他不能让人看出来霍凌惜被司机丢在墓园一事他当时就知情。知道霍凌惜被司机丢下却不阻止,任由事态发展,任由女儿受人欺负,如果这事传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他不能背一个苛待女儿的名声。
他也不曾苛待女儿,当初要不是女儿对没出生的孩子痛下杀手,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气到了他,他也不会将女儿遣到乡下老家去。
他本意只是让女儿好好反省,除了没有亲自去看过女儿,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他从来没有缺过她。
却不料她会失踪十年之久,人并不在老家。
是她自己……命不好,不是他亏待她。
这次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女儿对她多一些了解,无意伤害她。女儿失踪这十年行踪成谜,他实在是很难不在意。
如果不是女儿脾气大自己躲起来,他早就将她接回家了。
“不会真像她说的那样,是被她妈妈给接去了吧。”
见其他人都朝自己看过来,大腹便便的男人笑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惜惜那丫头也是调皮,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这么乱说话啊,瞧把这场面闹得。不过她这性子倒是和当年的阿翡有点像,阿翡受了委屈也不是个能憋屈忍耐的。”
这男人算凌翡的发小。
事实上这几个正和霍凯龙说话的男人有三分之二以上都是当年和凌翡同时期的世家子弟,多多少少和凌翡有些交情,有些当年还爱慕追求过凌翡。
这类人就是和霍凯龙结过私怨虽同在京市却多年不曾往来的了。
他们此时凑过来可不是来和霍凯龙叙旧的,更多是来看霍凯龙笑话。打败那么多优秀的世家子弟抱得美人归又如何,海誓山盟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连爱人唯一留下的血脉都抛之弃之,父女生怨。
是的,在这些曾经爱慕过凌翡的人看来,霍凯龙将霍凌惜打发到乡下老家十余年就是抛弃,即便事情的起因是霍凌惜犯了错。
犯了错又如何,霍凯龙若是执意维护,谁又能把他女儿怎么样?
更别说当年是否真错在霍凌惜尚不能下定论,没有证据全凭凌若倩一张嘴在说,总不能因为凌若倩是苦主,她说的就是实情吧。
这些事很多人都心如明镜,只是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们无意多掺和。到那个年纪,这群人几乎都各自成了家,再去掺和曾经白月光的家事无异于给自己找麻烦。
如果凌翡还在,看在凌翡的面上帮一帮也无妨,可凌翡都不在了。
说到底还是凌翡婚后那三年渐渐和以前的朋友减少了往来,不常往来就会变生疏,然后感情慢慢就淡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这么多年过去仍对当初输给霍凯龙一个乡下小子感到不服气。
“不只是性子像,长得也像。刚才看到惜惜那身打扮出现在宴会上,我恍惚间还以为是看到了阿翡,太像了,太像了。”
说话的男人年纪和霍凯龙差不多,是为数不多和霍凯龙一样到这个年纪还将身材维持得很好的。
正是当初霍凯龙追求凌翡最大的对手。
他看向霍凯龙:“先是护不住阿翡,后又护不住阿翡的女儿,真不知道当初阿翡到底看上你哪里!惜惜那丫头今天会闹这么一出,一看就是受了大委屈。将她扔在乡下十二年,如今人回来才一天就又受了欺负,霍凯龙,你连阿翡的女儿都护不好,你根本配不上阿翡的爱!阿翡如果看到她的女儿这样受人欺负,定会后悔当初选择你!”
他们说其他的霍凯龙都没有太大反应,唯独听到这里,霍凯龙脸色就变了,将手里酒杯重重一放:“沈毅,注意你的措辞!”
“我和阿翡怎么样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评判!惜惜是我女儿,自有我看顾,不劳你费心!还有,阿翡是我妻子,请你称呼她霍夫人!”
“霍夫人?”
沈毅冷嗤:“这个霍夫人的名头如今可有别的人占着,我这声霍夫人喊出来,叫的是阿翡还是你现在的夫人?还道你有多深情,阿翡才过世一年你就迫不及待另娶!早知你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就算被阿翡怨恨一辈子,我当初也该把她一起带出国!”
“现在失踪几天不知生死的女儿平安回来了,你不去关心她这几天在外面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受委屈,还有心情在这里与人喝酒寒暄。怎么,难得有个可以结交到这么多人的机会,舍不得错过?”
“霍凯龙,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从前你就在拼命去够一个不属于你的圈子,现在有了能在京市站稳脚跟的身家你仍不知足,还要想尽办法往上爬,为此爱人没了女儿也伤了,权力地位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比阿翡和你们的女儿还要重要?”
“阿翡当初选择的是人如果是我,我绝不会如此伤她如此伤她的女儿。霍凯龙,你真让人看不起。”
说完转身就走,像是不想再多看霍凯龙一眼。
其他人原本想看霍凯龙笑话,看到霍凯龙这脸色就打消了念头,不想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如今的霍家比之那些真正有底蕴的世家确实要差很多很多,但霍凯龙确实是有实力的,而且霍家是霍凯龙的一言堂,他在霍家和霍家的公司有绝对的话语权,他们这些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分权的亲戚,没有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纷纷找借口离开。
留霍凯龙在原地浑身低气压。
不远处,赵玉清收了手机,将录到的视频发给霍凌惜。
赵玉清没别的意思,就是心里为自家老板不平,将霍凯龙吃瘪的样子录给老板看看,让老板高兴高兴。
倒是那个京市沈家的三爷沈毅……
不是说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发展,除了霍夫人葬礼时回来过一次,此后再没有回来过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在老板回京市的当口突然回国,很难不让人在意。
但愿不会是老板的阻力。
“姐姐,我们已经逛了两个小时,还逛吗?”
接到苏婉电话的时候,霍凌惜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屋里老旧的唱片机正在播放着音乐,霍凌惜一身红色吊带长裙,手拿盛了小半杯红酒的高脚杯。
一梯一户的大平层,霍凌惜置办的房子在最顶层。
她喜欢站在高处俯瞰一切的感觉。
一切尽在掌握才不受制于人。
从客厅的这一面落地窗能看到大半个京市,想要看到这栋楼正面的楼下,则是需要到客厅另一面的落地窗。
于是接到电话后,霍凌惜轻挑一下眉头,往另一边落地窗走去。
楼下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不是之前送她回来的那辆。
隐隐能看到车里坐着人。
停在楼下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了么,堂堂京市褚家当家人时间倒是空闲。霍凌惜无声地笑了下,放下手中酒杯拿上手机就开门下了楼去。
车上只有褚缚时一个人。
他是独自开车过来。
车窗原本就是滑下的,有人从楼上下来,车上的人就止不住看过去,所以霍凌惜一从楼上下来,车上的人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
看到她的瞬间,车上的人有些愣住。
不是为她居然会发现他还特地下了楼来。他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又在这里停了有些时间,会被发现很正常。
他愣住只是被女孩此时的样子晃了下眼。
她很瘦,但身姿高挑身材很好,一袭红色吊带长裙,一头长及腰间的墨发在细微的夜风下飞扬。她站在路灯下一笑,明艳亮眼。
女孩子穿得这样少,他一直这么盯着看未免有些失礼,褚缚时稍稍移开了目光。
只是稍稍移开,女孩明显已经看到他,也看出了自己已经知道她看到了他,他直接全然回避视线也失礼。
所以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女孩朝他这边走来。
“褚少,晚上好啊,这么晚了褚少在这里是等人吗?”
霍凌惜站在距离车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离得很近,车里的人抬眼就直接对上了她的视线。
“晚上好。”他说。
没有再避开视线,只是这次他的眼睛倒是没有失礼地到处乱瞟。
“我在这里也有套房,最近因为公务都会住在这边,想着霍大小姐也住这儿便过来打声招呼,到了楼下才想起来我还没有霍大小姐的联系方式。”
“啊,是我疏忽了,说好的要感谢褚少,居然都忘了和褚少交换联系方式。”她笑得明媚也应得坦然,大大方方丝毫不扭捏,“褚少电话多少,我给你拨个号存一下号码。”
褚缚时看她一眼,报了一串号码。
霍凌惜拿手机拨号。
车上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褚缚时拿起手机当着霍凌惜的面存了号码,霍凌惜不小心瞥到他存的备注是“霍大小姐”,中规中矩。
于是霍凌惜也存了一个“褚少”。
“褚少既然来了,上楼坐会儿?”
“改天吧,今天很晚了,不合适。”褚缚时没有犹豫就回。
他们并不是多亲密的关系,大晚上去一个独居女孩的家,不合适。
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霍凌惜也不坚持,只是笑笑:“那就这么说话?”
褚缚时看了眼她身上过分单薄的衣着。
她模样太亮眼了,偶有路过的人都会不自觉将目光投在她身上,九月的夜里虽说还不算冷,但也有几分凉意,便说:“夜里凉,霍大小姐不嫌弃可上车来说话。”
这是不打算短短几句话就结束交谈的意思了。
对视几秒,霍凌惜一笑,转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有件事我需要向霍大小姐坦白。”
刚坐上车的霍凌惜闻言一愣。
坦白?
什么事需要在他们这样只见过三面都尚不熟悉的关系之中用上“坦白”二字?
褚缚时侧过头看着她,说:“近来外面都在传霍家刚归家的大小姐失踪,我想着那天是我送霍大小姐来的这里,总归有些不放心,就借着同为小区业主的便利调看了三栋周围这几天的监控,想要看看我将霍大小姐送到这里之后你有没有离开过。”
霍凌惜住的这栋楼正是三栋。
这倒是让霍凌惜有些意外了。
不可否认,褚家二少是个教养很好的人,但他绝对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更不会多管闲事。两面之缘,顺路送她一程已是仁至义尽,居然会因她的“失踪”做到不惜调看小区楼几天监控的地步。
算上今天,她失踪也有三天了。
取整了算,一天二十四小时,三天就是七十二个小时。
想要从七十二个小时的监控里找到一个人是否曾出过楼,必须是一直盯着监控才成。要知道三栋周围的监控可不止一个,褚缚时便是没有亲自逐帧去盯监控而是派了人去,那也是要费不少工夫的。
早知道那天她就直接给对方留个联系方式了,她当时不是没想到交换联系方式,只是觉得才见过两面就问对方要联系方式难免显得有些唐突,想着以后多见几面再留也不迟。左右她人在京市暂时不会离开,有的是机会再碰面。
“褚少和江家小少爷是朋友,没有我的联系方式,想必要查到我具体住在三栋哪一层并不是什么难事,既是要确定我这几天有没有出过门,褚少为什么不直接查我的住址着人上门去看?”
“不是没想过。”
褚缚时说,“但是不妥。”
他当然想过,三天时间,京市关于霍家大小姐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怜她遭遇,有人笑她活该,也有人单纯看热闹。
这些人都只知霍凌惜被亲生父亲流放到乡下老家生活十二年,三次高考失利才被接回京市;只知她刚回来第二天去给过世的母亲扫墓就被人暗中使绊子让司机将她独自一人丢在墓园,自此失踪。
然而有些消息其他人探不到,他却能探到一二。
他无意中接到消息,霍凌惜在乡下老家的这十二年疑似是失踪了十年,是在回京市的前一晚才找回的老家。
这就解释得通那位霍小夫人为什么大半夜让司机驶车去老家了。
失踪十年,十年前霍凌惜才十岁。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是怎么走丢的?他见过小时候的霍凌惜,五六岁的小孩就聪明又机灵,没道理十岁了反而变蠢笨。
十岁,她自己走丢?
不太可能。
不是自己走丢,那又是怎么走丢的?
走丢这十年她又是在什么地方过着怎样的生活?居然将一个原本那么明朗鲜活的人变成现在这样。
除了这些,他还得知一点别的事。
比如那天霍家的司机将她一个人丢在墓园以及后来那些跟踪的车,都疑似出自她父亲霍凯龙之手。
不知所踪十年归来,迎接她的不是亲人的热泪盈眶满心歉疚,而是藏于笑容之下猝不及防的算计,她心中该是何感受。
这种情况下,她突然闹了失踪,很难不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想要弄清楚她到底有没有事,查到她的具体住址直接上门去看最简单快捷。
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想到近来仅有的两次接触霍凌惜留给他的印象,褚缚时就直接否定了。
直觉告诉他此事不能做。
霍凌惜看着他,笑盈眉眼:“让褚少费心了,我只是想躲几天清净,没什么事。”
有关心,且先不论他这份关心是出于同情还是其他,单凭他为这份关系愿意有所行动,这份心意就值得感激。而他有所行动又不过分探究触及别人底线,这个分寸感就更加分了。
不愧是褚二少,霍凌惜想。
没白费她这些年多次出手帮他。
褚缚时走进来,“霍大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霍凌惜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
看着这个布置得过分可爱的的吊椅,褚缚时有点迟疑,转而对上霍凌惜仰头看过来笑意盈盈的眼睛,顿了顿,终是走过去坐下。
他已经尽量往边上坐,奈何吊椅实在算不得宽敞,褚缚时这一坐下,两人之间就只隔了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想一个人清净会儿。”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褚少呢,怎么会在这里?”
霍凌惜侧过头看向褚缚时。
霍凌惜一米七,褚缚时一八六,两人在身高上有些差距。坐在同一高度,她想要看褚缚时的眼睛得微微仰着头。
不过她也没有太仰头就是了,因为褚缚时在她看过去时微微垂了眸就着她。
“宴会上人多吵闹,出来寻个清净,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霍凌惜不信。
但不重要。
褚缚时是因什么出现在这里她不关心,她只知道当下这一刻遇到褚缚时,她心情很不错。
“那么我们还挺有缘。”她笑说。
看着她灿烂的笑颜,褚缚时轻轻道:“看样子是的。”
其实不是。
他是特地找过来的。
霍凌惜突然盯着他的眼睛说:“口罩摘一下。”
褚缚时愣了一下。
她似是丝毫不觉得以他们这样不算太熟的关系,她用这样的口吻说着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对。
神态语气自然得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还是依言抬手将口罩摘了。
口罩刚取一半,单边还挂在耳朵上,她就倾身凑了过来。
这是第二次了。
褚缚时还是会不自觉被她惊到。
到底是没有往后躲。
她不仅人凑过来,甚至还抬手抚上了他的脸。
准确地说是抚上他下巴已经脱痂的伤疤。
褚缚时身形不自觉紧绷,还拿在口罩上的手顿住,忘了继续摘口罩:“……做什么?”
他声音很轻,情绪不明显,但还是隐隐能听出一丝不自然。
现在是白天光线很好,这个距离,褚缚时微垂的眸连霍凌惜脸上细腻的毛孔都能看清。
霍凌惜抬眸,恰撞进他眼中。
突然的近距离对视让褚缚时瞳孔微微颤了颤。
霍凌惜视线没有移开,就着这样对视冲他笑:“看看我给你的祛疤药膏有没有效果,现在看来,效果好像还不错。照着这个趋势,你再用那药膏十天半个月,你这道疤痕就能完全消失了。”
她的手还留在疤痕上轻轻摩挲。
长出嫩肉的伤口本就痒人,她这般指尖轻触摩挲,直接一下痒到了褚缚时心底。
摘掉口罩,褚缚时空着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握住她手腕。
握得很紧,手腕微疼。
霍凌惜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过去。
褚缚时握着她的手,让她的手指缓缓从他下巴上离开,却并没有马上将她的手松开。
“药膏的祛疤效果确实不错,多谢霍大小姐赠药。”
看一眼依旧被他紧握在手里的手腕,霍凌惜也不挣扎,笑着再次迎上他的视线:“不用客气。”
“不是说不会来凌家的寿宴吗,褚少怎么又来了?”
霍凌惜本就因着凑近查看褚缚时的伤疤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被他握住不放,霍凌惜只好将另一只手撑在吊椅的软垫上用以稳住身形。
褚缚时看着她,动作轻缓地将她的手松开。
轻轻往后靠,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药膏效果不错,来当面感谢霍大小姐赠药。”
霍凌惜没想到他会这么回。
太过出乎她的意料。
眨了眨眼眼睛,霍凌惜坐了回去,忍不住失笑。
还以为面对这位清冷话少规矩正经的褚二少,她会占上风呢。
她先是无声的笑,渐渐地就轻轻笑出了声。
“笑什么?”褚缚时看着她,轻声问。
霍凌惜摇了摇头,“没什么。”脸上的笑始终没有收,“就是忍不住想笑。”
接着褚缚时就见霍凌惜盯着他的左手臂,问他:“你手臂上的伤呢,好点了吗?”
褚缚时心道果然,她果然知道他的手臂有伤。
“霍大小姐怎么知道我手臂上有伤?”
他靠坐在布置可爱的吊椅中,分明姿态慵懒风格不搭,却依旧是通身矜贵。落在霍凌惜眼中,只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于是霍凌惜也学着他的样子往后靠。
距离远了些,能将他看得更清楚。
两人隔空对视。
“别叫我霍大小姐了,听不习惯。”
“那我该叫你什么?”他眼睛一直没离开她的脸。
“名字吧。”
“霍凌惜?”
霍凌惜笑了笑:“叫全名好像有点生疏,不如你叫我惜惜吧。”
见他看着她不说话,霍凌惜也不觉得尴尬,抿唇笑:“说笑的,就叫全名……”
“惜惜。”
霍凌惜一愣。
“你还真这么叫我啊。”
褚缚时没接她的话,而是望进她眼睛里,又喊一遍:“惜惜。”
不是,这……
这下换霍凌惜有点不自在了。
“惜惜。”他又喊。
声音很轻,透着点点缱绻。
霍凌惜一下认了输,“好好好,我听到了,褚少就这么叫我吧。”
“我叫你小名,你叫我褚少?”
霍凌惜的不自在也就那么一下,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她还从没认过怂,很快就恢复最佳状态,笑着问褚缚时:“不叫褚少,那我该怎么叫你?”
不见半点羞怯,被闹得不自在了也就那么片刻工夫就调整好心态恢复如常,好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我在家中排行第二。”
霍凌惜假装听不懂:“所以?”
“你可以叫我二哥。”
话落褚缚时就自己皱了皱眉。他想到了家里那群堂弟堂妹都是叫他二哥,瞬间就不想让霍凌惜这么叫他了。
“你还是叫我褚二哥吧。”
霍凌惜被他给逗笑了。
一个称呼而已,瞧把他给纠结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褚二哥也生疏,不如我叫你时哥吧。”
对上褚缚时看过来的视线,她笑说:“你不是叫褚缚时吗,我叫你时哥不是正好?”
“是正好。”全世界就她一个人这么叫他。
“时哥。”
霍凌惜笑容很甜,声音也很甜。
甜到了褚缚时心底去,让褚缚时略微不自然,也让褚缚时不自觉轻扬了一下唇角:“嗯。”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我手臂有伤。”
“哦,这个啊,我嗅觉比较敏锐,那天在车上闻到了很轻的血腥味和药味,又见你坐上车后手臂略有不自然,就猜你可能是手臂受伤了。”
手臂略有不自然?
褚缚时很注意细节,不可能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疏忽。但他手臂到底是受伤了,再怎么维持自然也肯定会有细微的差异。
这点细微的差异就被她抓到了?
她果然敏锐。
霍凌惜也不全是说假话,她只知道褚缚时受伤,却不知道他具体伤了哪里,是坐上车闻到血腥味和药味再结合褚缚时略有不自然的手臂,她才猜到他伤的是手臂。
“时哥,你手臂上的伤好点了吗?”
时哥。
褚缚时将她喊出的这两个字放在心里反复回味。
“伤得不重,一直在用药,养一个月就能好全。”
不信。
伤筋动骨一百天,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他一看就不算轻的伤好这么快。不过霍凌惜没拆穿他。
只说:“我知道一款效果不错的伤药,改天给时哥送去。”
褚缚时听罢她的话,看向她。
她有祛疤效果极好的药膏,褚缚时自动忽视了她给他药膏时说的那句她亲测过多次,告诉自己她是女孩子爱美,会留意祛疤效果好的药膏不足为奇,可她现在又说她知道效果不错的伤药……
褚缚时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惜惜,你……”
“我什么?怎么话说一半不说了?”
霍凌惜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假装不知逗他的。
“没什么。”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是太急了。
他不打算说下去,霍凌惜也不会主动多言,转了话题:“时哥觉得我今天这身打扮怎么样?”
说着她站起来,在褚缚时面前转了一圈。
花房中都是盛开的鲜花,漂亮的女孩站在花海前抬起双臂转圈,让人移不开眼。
“很漂亮。”褚缚时说。
无关这身衣服,她这长相就算披个麻袋都是漂亮的。
“我也觉得很漂亮。”
霍凌惜没有再坐回来,站在褚缚时两米开外的地方和他说话。
“我妈妈成人礼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从前在霍家也没有见过任何她成人礼当天相关的照片或视频,我并不知道我妈妈成人礼当天是什么样子,是费了不少工夫才找到一张她成人礼当天的照片,然后依照那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去定制了这一身,就是打算在我外祖父的寿宴上惊艳众人。”
惊艳是有的,不过更多是惊。
他看宴会现场好多人都被她吓到了。
褚缚时说:“很值得。”
不是宽慰她,也不是站在高一阶的位置怜惜同情她,而是很中肯地说她做这些很值得。不是评价,是给予赞同。
分寸把握得很好,让人感觉很舒服。
霍凌惜就喜欢他说话。
“是啊,很值得。”
人的表情和反应能透露出很多信息,她特地作这一身打扮出现在凌家的寿宴上可不只是为了吓一吓这些人。
一眼看去,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看出了不少东西。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等人推开玻璃门走进花房,只有霍凌惜一个人坐在吊椅上。
“小小姐,老爷子请您过去。”
是凌家的佣人。
等霍凌惜跟着佣人离开,褚缚时才从一棵比人高的大绿植后走出来。褚缚时不自觉回想刚刚听到脚步声两人的反应,没有多余的话,只一个对视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需要商量更不需要争执,甚至都不需要说一个字。
他自动起身藏起来,她则自然坐回吊椅上。
分明没见过几面,竟就有这样的默契。
想着想着,褚缚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