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姜唤绮隐约觉得,以谢昭远的性子,他怕是厌恶极了兵权被卸,不能再驰骋疆场,护卫天下了。胡思乱想间,几人已是到了御书房外。顾以山等人被卸去了武器,守在外头。姜唤绮...

且姜唤绮隐约觉得,以谢昭远的性子,他怕是厌恶极了兵权被卸,不能再驰骋疆场,护卫天下了。
胡思乱想间,几人已是到了御书房外。
顾以山等人被卸去了武器,守在外头。
姜唤绮抬脚就要跟上谢昭远,被胡沧一个拂尘甩下隔开:“哎这位——”
“她随我进去。”谢昭远打断道:“皇上那里,我自会请示。走。”
说罢,也不看胡沧一眼,姜唤绮顿了顿,加快步伐,紧跟了上去,但只觉得身后落了一道紧盯的视线。
应当是胡沧,目光不善。
姜唤绮目光敛下,收回心思,专注看向前方,随着谢昭远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跨上恢弘石阶,迈入威严宫殿。
一入其中,淡香飘浮四周,闻之微凉,安静无声。
守在外室的宫人,屈膝行礼,将二人引进御书房。
“皇上,谢将军求见。”
“快,让他进来。”
男人声线沉稳,含着笑意,令姜唤绮暗暗惊奇。
谢昭远果真如传言所说,深受圣上宠信,连带人进去都不必额外通传,堪称先斩后奏。
“如淮,你来了。”话音忽然一顿,一道威压目光落在姜唤绮的头顶上,“这是何人?”
她低垂着眼眸,不敢直面圣颜,只觉得眼前又落下一道阴影,是谢昭远略微侧身,挡在了跟前。
“皇上,一个月前,臣回京路上,途经南下龙溪城镇小河村,遭遇伏击。臣率人反杀,三十名刺客不敌,吞毒自尽,没能留下活口。”
“但被他们屠杀,窃取身份伪装的村民们当中,有一人活了下来,被臣所救,道出了重伤昏迷前所见之事。”
姜唤绮顺着谢昭远的话,规规矩矩跪于堂下,埋首出声:“皇上,二月十六那日,一群歹徒冲进村中,屠杀无辜。六十二人皆无端惨死,包括老幼妇孺。”
“而草民身中一箭,在昏死之前,亲眼看见他们装扮成村民,称呼为首的头领为万声大人,且那人长相,草民记得清清楚楚。”
姜唤绮从怀中取出了画像,谢昭远接过,上交给了皇帝。
皇帝如今年过半百,相貌却不见老,头发乌黑,俊朗肃穆,他扫一眼画像上的人脸,知晓这人证口证皆指向了太子身边的随从,翁元龙。
他神情不变,目光下移,静静打量着底下跪地的少年。
眼底神色莫测,难以揣摩。
即便是正面相对的谢昭远,也猜不出皇帝此刻的心思,可谢昭远心绪平淡,老神在在,静等着老皇帝开口。
良久,皇帝似是轻笑了一声。
“如淮,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物证?”
“回皇上。”谢昭远倾吐二字,“没有。不过翁元龙于事情败露之际,想要灭口,当夜又来刺杀,被一箭扎入心口,想必如今伤痕还在。”
皇帝闻言,又将目光放回到姜唤绮身上,“你起来吧。来人,去请太子过来,让他带上翁万声。”
“是,皇上。”门外响起宫人的应答。
姜唤绮顺从起身,走到谢昭远身边,谢昭远神色淡漠,并没有露出丝毫情绪。
老皇帝轻拿轻放的态度,已在他的预计之中。
一炷香后,御书房外响起胡沧尖细的声音:“皇上,太子与翁侍卫已到。”
两道人影先后跨门而入,姜唤绮忍不住抬眼,飞快看了下前头那人,立即垂下眼眸。
太子赵渊世,字擎宇,是已故皇后所生的嫡次子,长兄早夭,他继承了太子之位,长相颇似皇帝。
其身后跟随的翁元龙,见到谢昭远在场,也面不改色,直挺挺地守在自家主子身后,给皇帝跪地行礼。
倘若她的确是侥幸活下的村民,又怎么会被谢昭远轻易抛弃?
这不对劲,其中必定有诈!
蒙面人脑中飞快思索一瞬,决定了手中之人的性命,无论她是谢昭远的人,还是小河村村民,都得死——
刹那之间,变故突生。
姜唤绮猛一转身,袖中藏起的断箭,一把扎入了蒙面人的心口!
“还你一箭……”
姜唤绮双手握紧了箭杆,往蒙面人的心口里钻。
她在察觉到身后的杀意时,就想好了要反击。
这条来之不易的性命,在重见爹娘和哥哥们之前,不能再失去。
可蒙面人不是吃素的,他虎眸一瞪,反手就要挥刀斩下,却在转眼之间,局势骤变。
在那柄森冷刀刃,堪堪砍中姜唤绮之际,一只手从后揽住她腰间,将人瞬间带离了蒙面人的攻势范围。
一时间,姜唤绮恍惚一瞬,似乎嗅到了怀抱的主人身上,那似有若无的清淡冷香,陌生却好闻。
令她本能抬头,目光追寻对方。
微微睁大的瞳孔里,倒映出了谢昭远近在咫尺的清冷侧颜,下颌精致锋利。
谢昭远并不看她。
他单手揽住怀里的人,退出了危险距离,可眼睛一直紧盯着蒙面人,就见对方面罩下的虎眸尽显杀意。
目光再向下,便是蒙面人被断箭刺中的心口,伤势极深,血水直流,打湿了衣襟。
怀里的人,的确是想杀了这男人,且对方也是如此。
谢昭远勾唇一笑,抱着姜唤绮后退几步站定,顾以山等人立即护在了他们二人身前,将武器对准了受伤的蒙面人。
后者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黑衣身形转眼消失在黑夜林中。
众人刚要去追,就听见身后落下公子玩味含笑的声音:“罢了,不必去追,就放他归山。”
将一枚明棋,还与赵渊世,于谢昭远而言,利大于弊。
更何况眼下,他还有更在意的事。
他放开姜唤绮,垂眸一扫,就见她纤瘦颈侧一片湿红,是先前转身刺杀蒙面人之时,被刀刃划破皮肉的伤口,血水渗出,衬得肤色苍白,近乎透明。
若是一不小心,怕是早就被割断了喉咙。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便彻底印证方才二人的相杀,毫无保留,谢昭远的心中蔓延的愉悦之情,就又多了几分。
看来疑虑暂且可以打消了。
眼前的女子,不是太子的人。
且还是个有血性的,杀伐果断,谢昭远这会儿倒不觉得她麻烦了,反而琢磨出了一些趣味,有点意思。
“照河。”
“是,公子。”顾以山从众人中走出。
谢昭远吩咐他,眼神却一直落在姜唤绮的伤口上,“替姜姑娘处理伤势。”
“不必了。”不等顾以山应下,姜唤绮匆忙打断,“我可以自己来,谢公子,无需麻烦你们。”
她既是害怕被人发现愈合的秘密,抬手捂住了不再流血的颈侧,又是对面前的青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与对方接触。
她不明白,自己生前向往了多年的少年英雄,为何在轻易利用和抛弃她后,又转眼救下了她,反复无常,如同游戏一般。
当下,她只想尽快藏起自己,不暴露在对方的眼里。
好在谢昭远并不在意,眼眸一眯,应许了姜唤绮的话:“好,我让照河将伤药送到马车里。”
姜唤绮低垂着眼睛,轻声道了谢,回身去往树下的马车,一旁被拴在树干上的骏马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喷嚏。
“呵。”翁元龙笑了,“小丫头,要不是你活了下来,我也不会被主子责骂。现在,我正是要拿了你去领赏的!”
此话一出,姜唤绮就意识到太子对此,暂时不知情,只是翁元龙自己一心要戴罪立功,才急不可耐,出此下策。
看来,翁元龙必须得死了。
她不能被对方抓走,在太子面前暴露如今的真容。
而她下手的底气,就是赌一把自己不会死, 至少也能快速痊愈,好在她还随时带着姜序砚所给的,行走江湖的各种药物。
姜唤绮心神一定,面上流露惊怕之色,小声示弱道:“好,我明白了,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听话。”
她借着去拿眼纱的时机,刹那间一鼓作气,将袖袋中的粉末一把洒在了翁元龙的脸上,自己捂住了口鼻,慌忙倒退。
“你竟敢——”
翁元龙只被迫吸进了一口,就立马屏住了呼吸,怒火中烧,上前扼住了姜唤绮的喉咙,却没有下死手,只是缓缓施加力道。
“你找死!”
“咳咳……”
姜唤绮被其压制,却始终警醒着,即便眼下再难受,也不敢呼吸,还扯了扯嘴角,嘲讽一笑,将手里剩余的粉末又甩到了男人脸上。
“你!”
翁元龙下意识偏过头去,却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全身力道像是被人慢慢抽去,扣紧姜唤绮脖子的手,也渐渐无力垂下,瘫软跪地,倒在了一旁。
这是……
他瞪圆了眼珠子,意识渐渐发懵,意识到这是迷药加上了软筋散。
姜唤绮也想不到三哥所给的东西,药效竟然如此之快,能转眼间轻松放倒一个壮汉。
不过时间紧迫,容不得她胡思乱想了。
她捂紧口鼻,蹲在了翁元龙身旁,取出毒药粉包,小心翼翼打开,要倒进男人的嘴里。
这是姜唤绮第一次害人,心脏不住狂跳,手心发汗,差点抖出了粉末,但一想到眼前之人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还在方才又害了一条人命,她便渐渐稳下心神,下定了决心。
“翁万声,是你罪有应得。”
姜唤绮咬紧牙关,用力掰开翁元龙的嘴,将毒药倾倒进去,一时间,男人浑身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乌黑之气,青筋鼓动。
直至几息过后,七窍流血,状貌变为可怖。
姜唤绮才颤抖着指尖,去探他的鼻息,下一瞬,她全身一松,差点瘫坐在地上,呼吸微促。
翁元龙,死了。
她不敢再迟疑,起身收拾桌上的包裹,想要烧毁画像和眼纱这些衣裳,才想起身上没带火折子,这屋里也没有点燃烛火。
姜唤绮犯了难。
就这么一犹豫,身后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她惊慌回头,颤动的眼底倒映出了谢昭远的影子,不禁眼眶一红,没来由的安了心。
谢昭远飞快扫了眼地上的翁元龙,反手将背后的大门阖上,上前探查,确定翁元龙已死,没了心跳与脉搏,这才起身看向姜唤绮。
“这是怎么回事?”
“我……”姜唤绮摇了摇头,“他认出了我,要灭口杀人。方才带我下去的宫女,也是被他所杀,丢尸在了园中井底。”
谢昭远不置一词,忽然倾身上前,长臂绕过姜唤绮,抓出了她藏在身后的包裹,“这是什么?”
姜唤绮忽觉心虚,只好半真半假道:“我不知道……他威胁我装扮成画像上的女子,否则就要杀了我。”
谢昭远闻言,疑惑挑眉,像是不能理解翁元龙这么做的缘由。
正打算抽出其中的画纸,身后大门被轻轻开启一条缝隙,顾以山悄然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