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那猥琐的目光在宁枝脸上流连,正要往下,苗老太手中的棍子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好你个老流氓,我看你是活腻了,敢跑到我们大河村调戏女同志!”苗老太的棍子跟长眼似...

刘兴那猥琐的目光在宁枝脸上流连,正要往下,苗老太手中的棍子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好你个老流氓,我看你是活腻了,敢跑到我们大河村调戏女同志!”
苗老太的棍子跟长眼似的,无论刘兴怎么躲,都能准确无误落在他头上。
刘兴一边抱头痛呼,嘴上却不求饶,反而继续往宁枝身上泼脏水。
“大白天的,谁家姑娘回家洗澡换衣服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是清清白白,王大壮也不会摸进去看她洗澡。”
这话可把苗老太气得不轻,下手更重了几分。
要不是有人拦着,刘兴非得被苗老太打断腿。
苗老太不愧是出了名的彪悍,刘兴都跟死狗一样了,她只是微喘。
等大家安静下来,宁芊适时又开口了:“可姐姐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宁国生闻言,愈发觉得丢脸。
刘兴说的那些话,在他听来也有些道理。
要不是宁枝不检点,哪里会给王大壮可乘之机。
他抬手就要朝着宁枝打过去,被苗老太用棍子拦了。
苗老太目眦欲裂,举起棍子对着他。
“你敢动我孙女一下试试!”
宁国生又气又怒,咬着后槽牙。
“妈,你到现在还护着她!”
苗老太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唾沫喷了他一脸,怒斥:“亏你还是给人当爹的!我孙女哪里做错了?你不分青红皂白跟着外人一起指责她,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她亲爹了!”
宁国生冷哼,“那她倒是说说,她究竟去哪里鬼混,才会浑身湿透回家!”
不等宁枝开口,宁远牧从人群中钻了出来,高喊:“宁枝姐是为了救我!”
他出现的那一刻,宁芊心里咯噔一下,目光透露着惊愕。
宁远牧竟然没死!
他身后跟着刘夏莲,脸色不比苗老太好多少。
她也是回到家才知道宁枝救了宁远牧的事。
如果说她先前对宁枝还有几分偏见的话,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已经尽数消散。
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感谢宁枝,先看了一出大戏。
她冷眼扫向宁芊,这个向来柔弱无依的小辈,还真叫她吃惊。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合着都杵在这里,就为了给一个小姑娘泼脏水!”
围观的众人讪讪,没想到这件事还能牵扯到宁远牧身上。
宁远牧朗声道:“我抓鱼的时候脚下踩空,掉进了河底深坑里,差点淹死,是宁枝姐救了我!”
刘夏莲目光环顾一周,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你们围在这里想干什么?当年陈秀莲的事,还想重演一遍吗?”
陈秀莲这人,大河村老老少少无人不知。
她要是还活着,现在也是和苗老太一般大的年纪。
陈秀莲就是因为不小心掉进水里,被人造谣,自缢而死。
一个刚嫁到大河村的小媳妇,就这么没了。
因为这件事,两个村子从此决裂,再也没有通过婚嫁。
苗老太听见“陈秀莲”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要是宁枝也经历当年的事,和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而把脏水往宁枝身上泼的始作俑者——
她向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当下走到宁芊面前,便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黑心肝的东西!给李丽芬和王大壮开门的人是你,现在给枝枝泼脏水的人还是你!”
苗老太自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别说打,骂她都是少有的。
像现在打她耳光,还是当众打,是头一回。
宁芊心里恨到极点,指尖狠狠刺入手心。
要不是林帆回来及时,她怕是已经撕开伪装,露出真面目。
林帆看着宁芊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搂着她哭了起来。
“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你要打就打我吧!芊芊昨天才呛了水,她经不起折腾啊!”
她向来会经营名声,在大河村人缘不错。
尤其是同情她们母女的人特别多。
宁国生也对苗老太心生不满,“妈,再怎么样你都不能和芊芊动手啊。”
苗老太冷冷一笑,“要不是她挑拨是非,我能打她吗?她的性子已经被林帆养歪了,现在不扭过来,以后有她哭的时候!宁国生,你老说我偏心,你扪心自问,难道你不偏心吗?”
宁国生别开眼,不敢和她对视。
“我哪里偏心了。”
苗老太怒斥:“你哪里不偏心!枝枝受了委屈,你帮着外人打骂她。宁芊做错事,你装瞎看不见,你这脑子,还不如我养的几头猪!”
宁芊委屈啜泣,“奶奶,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无心的,我没想这么多。”
苗老太冷睇着她,“刚才的话是无心的,趁着你姐洗澡,给李丽芬开门,也是无心的?”
宁芊依旧否认:“我没给他们开门。”
林帆咬着唇,“妈,宁芊昨天落了水,今天还发烧呢。她在房里睡觉,哪里有力气出来开门。”
她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昨天的事,就是想提醒大家,宁芊才是受害者。
这时,宁远牧再度开口:“说起昨天的事,我怎么听人说,宁芊是因为宁枝姐才掉进河里的?”
众人目光转移,落在他身上。
宁远牧扯开唇角,“你明明是为了捡野鸭蛋才掉进水里的,我当时还提醒过你,也是我拿棍子把你牵上来的,你忘啦?”
宁芊脸色大变,紧张地揪着衣摆。
宁枝则是火冒三丈,不仅是因为宁芊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更是因为她的狼心狗肺。
宁远牧前脚才帮了她,而宁芊在知道他的事后,不是想办法救他,而是盼着他死!
这种人,太可怕了。
宁芊咬着唇,“我…我……”
苗老太脸色铁青,嘲讽:“你可别说,你没说过那些话。昨天你跟你妈说的时候,可有不少人听见了!”
“我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口口声声喊着是宁枝让她下去抓鱼,她才掉进水里的,这可没法抵赖。”
“真看不出来啊,这宁芊平时看着柔柔弱弱,张口就给宁枝扣帽子。”
“那给李丽芬和王大壮开门的,不会真是她吧?”
宁芊脸色苍白,无助地摇头。
“不是的!我虽然是为了捡鸭蛋,可那也是姐姐想吃鸭蛋,我才去捡的。”
“你吃,奶奶吃过的。这是首都专门做各式糕点的店,传承都有上百年了,特别出名。”
她继续清点地上放着的东西。
两罐麦乳精,两包桃酥,两袋大白兔奶糖,还有一袋奶粉。
她把东西整理好,还翻出来几包大前门。
苗老太随手放在一旁,剩下那个袋子装着的全是布料。
大概是考虑到宁远牧是男孩子,他送的布料大多是深色的,宁枝不怎么喜欢。
但给苗老太做衣裳正合适。
“都攒着给当嫁妆,奶奶不用做新衣裳。”
宁枝皱皱鼻子,“我不爱穿深色的,回头我想办法买点棉花,给奶奶做一套棉衣棉裤,奶奶的裤子少,回头多做几条。”
苗老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熨帖得很。
“用不着这么多。”
接着,宁国生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天是八月半,他早早和林帆回娘家去了。
看见这一地的东西,眼都直了。
“妈,这么多东西,哪里来的?”
林帆则是不悦,心想要不是她提前回来,还不知道苗老太藏了这么多好东西。
她这次回娘家,连块肉都没带,她爸妈还不高兴呢。
但她不敢和苗老太张口要,只得给宁国生使眼色。
宁国生伸手便拿了一罐麦乳精,“妈,这个给我吧,今天回我丈母娘家都是空着手,我都抹不开面。”
苗老太一巴掌拍过去,宁国生正防着呢,急忙躲开。
“这些东西,都是远峰送给枝枝的,感谢枝枝救了阿牧,你们都不能碰。”
宁国生傻眼了,“这么多东西,全是远峰送的?”
林帆心里酸得冒泡,宁远峰发大财了不成。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苗老太:“今天刚回来。”
她拿出放在一旁的大前门,给宁枝递了两包。
“把这两包给你德全伯送去。”
剩下两包,她决定留着。
但宁枝和她讨要了一包,说:“给五叔公拿一包。”
剩下一包,苗老太故意无视眼巴巴的宁国生,收了起来。
“这麦乳精就不留了,回头过期了,还得浪费,奶奶每天给你冲一杯。”
恰好宁芊走进来。
林帆连忙把她拉过来,笑道:“你远峰哥转业回来了,这些都是他送过来的,你有口福了,以后你和枝枝一起,每天都能喝上麦乳精。”
苗老太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把东西收了起来。
“妈,那袋奶粉能不能给我?我娘家弟妹又就要生了,正好用得上奶粉。”林帆柔柔笑着,叫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她亲生父亲早逝,后来才跟着亲妈改嫁到林家。
林家原本就有一个儿子,年纪比她大,她喊一声大哥,但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弟弟林汉源和她是一个妈生的,感情还不错。
苗老太睨着她,“你没听见吗?这些东西是远峰送给枝枝的,跟一个孩子伸手要东西,你也好意思。”
林帆笑容顿时僵住,无措地看向宁国生。
宁国生立马护着:“妈,宁枝这么大了,也用不着喝奶粉啊。”
宁枝反驳:“谁说只有小孩子也能喝奶粉?我小时候就没喝过,现在补回来!”
宁国生:“你和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抢奶粉吃,你好意思?”
宁枝抬高嗓门:“好意思!这些是峰哥送我的,就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好意思?”
宁国生退而求其次,指着那一袋子布料。
“那我们不要奶粉,要一块布总行吧?”
苗老太打开他的手,“这些东西本来就没你们的份,有你什么事?”
她利索地把东西收起来,防贼似的上了锁。
1976年,正值盛夏,骄阳如火,闷热的空气充斥着蝉鸣。
宁枝一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天却被外头的吵闹声早早吵醒。
床上的女孩懒懒打着哈欠,杏眼香腮,鼻子笔挺又精致小巧,樱唇不点而朱。
她裹着被子,眨眨眼,听着外头的声音。
好似是她妹妹宁芊掉进了河里,被人抬了回来。
宁枝正竖起耳朵听,忽而一道撕心裂肺的嗓音钻入耳中。
凭什么宁枝能嫁到首都过富贵生活,凭什么她这么好命!凭什么!
这道声音实在违和,吓得宁枝抱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一时怔住,难道是幻听?
不多时,声音再现。
我不要嫁给赖志刚!要不是他没本事,心里惦记别的女人,我能找别的男人吗?他还打我,他凭什么打我!
我要和他离婚!我要去首都,我要嫁进段家,我才是段太太!
宁枝心头惊了又惊,这是宁芊的声音!
真是见鬼了,宁芊在说什么,她都没结婚,离什么婚?
忽然,门口传来她父亲宁国生的怒吼,拍得房门砰砰作响。
“宁枝,你给我出来!”
宁枝撇撇嘴,脾气真暴躁,把她瞌睡虫都吓跑了。
宁国生继续拍门,心里怒气随着等待的时间蹭蹭上涨。
而后宁枝听见她后妈林帆那假惺惺的声音:“生哥,宁枝还在睡呢,算了吧。”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整个大河村,也找不到日上三竿还在睡觉的姑娘。
他怒火一上来,差点没把门给踹了。
这时,宁枝终于慢吞吞起床了。
门还没开,裹着娇糯的嗓音先钻了出来。
“干嘛呀!”
门一开,宁枝那张小脸显露人前。
一缕碎发贴在欺霜赛雪的脸颊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那一双杏眸清澈如水,裹着一丝不悦,几乎要满溢而出。
樱唇微微嘟着,昭示着主人的不满。
“爸,你想把我的门砸坏吗?一大早这么生气,五叔公说这样容易短命的。”
宁国生那刚凝滞几分的怒气,瞬间高涨起来。
“你有没有心肝?你妹妹掉进河里,你还睡得着!”
宁枝嘟嘴,“我都听见五叔公说了,宁芊没事,醒来就好啦。我和她关系不好,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你干嘛这样。”
宁国生对她丝毫不懂反省的态度火冒三丈,目眦欲裂,怒吼一声:
“要不是你让芊芊给你抓鱼吃,她能掉进河里吗?宁枝,我看你不是没有心肝,你的心肝就是黑的!”
宁枝生气了,白皙如瓷的鹅蛋脸上浮现一丝怒容。
“你又冤枉我!我才没叫宁芊去抓鱼!”
宁国生扬起蒲扇般的大手,“你还敢撒谎!”
宁枝委屈得红了眼,“你敢打我,我告我奶奶去!”
提到苗老太,宁国生果然动作一顿。
林帆这才上来拦着,“好了好了,枝枝也不是故意的,别把孩子打坏了。”
宁国生怒斥:“她就是被我妈惯坏了!”
“枝枝从小没妈,芊芊让着她是应该的,你少说两句。”
“哎,你就是脾气太好,从小到大,芊芊让的还不够吗?”
等林帆把宁国生拉进屋,宁枝才察觉到她这话不对。
她满不在乎地皱皱鼻子,蹲在天井旁边洗漱。
清水划过脸庞,沾湿了颊边的碎发,她胡乱拿帕子擦了几下。
而后进厨房,熟练打开上锁的橱柜,从里头拿出昨晚苗老太蒸的馒头。
馒头是面粉蒸的,放不起太多糖,吃起来几乎没什么甜味。
但这是细粮,越嚼越香。
她坐在门口,细细想着刚才自己听见的话。
是宁芊得失心疯了,还是她听岔了?
这时,隔壁的李丽芬走了过来。
“宁枝,你妹妹为了你掉进水里,你怎么也不进去看看。”
他们一家原先不是大河村人,后来讨饭到了这里,已经在大河村十几年。
李丽芬身材肥硕,又不高,站在宁枝跟前,好似有两个她那么宽,能将她彻底纳入阴影之下。
不等宁枝开口,她便絮絮叨叨数落:“要不是你想吃鱼,宁芊也不会为了给你抓鱼掉进水里。她险些没了半条命,你看都不看一眼,也太没心肝了。”
李丽芬打量着宁枝,这小脸白得跟豆腐似的,比花瓣还嫩,也不知苗老太怎么养的孩子。
“你别怪李婶多嘴,你都十九了,再这么任性下去,是要嫁不出去的!看看你这双手,打个猪草都费劲,谁家娶了你,真是倒大霉了。”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就算了,心肠还坏,可着你妹妹欺负。人在做天在看,小心得了报应,让你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宁枝杏眼瞪得浑圆,也不和她吵,转头就喊:“奶奶,李婶骂我老姑婆!”
苗老太刚好回到家,背篓都没放下,便撸着袖子咒骂:“黑心肝的玩意儿,敢骂我孙女,李丽芬你不要命了!”
李丽芬脚底抹油,赶忙溜了。
大河村谁不知道宁枝是苗老太的心头肉。
得罪苗老太,她兴许还不会说什么。
得罪宁枝,苗老太能把你祖坟给掀了。
李丽芬长得胖跑不快,苗老太年过六十却是个老当益壮的,拿着扫帚往她头上打了好几下。
“下回再敢和我孙女胡说八道,老娘喂你家傻子吃屎!”
李丽芬吭哧吭哧喘气,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呸!偏心眼的老东西!宁枝这丫头,给我家大壮当媳妇我都不要!”
她这几句话只敢小声说,不然叫苗老太听见,能把她给拆了。
她哼了声,等宁枝成了老姑娘,刚好嫁她家大壮当媳妇!
苗老太丢掉扫帚,见宁枝小脸都晒红了,心疼地搂进怀里。
“乖宝,咋坐在这儿?回屋去,奶给你吃鸡蛋糕。”
宁枝鼓着脸,“我馒头还没吃完呢!我才不进去,我爸骂我呢。我是想吃鱼,可我又没叫宁芊去抓,是她自己要去的,掉进河里关我什么事。”
她的嗓音娇糯,听在耳朵里,一分委屈能放大到十分。
苗老太立马板着脸叱骂:“不怪乖宝,宁芊自己不小心,关我们乖宝什么事!你爸再敢骂你,看奶不抽他!哎哟这馒头是冷的,噎得慌,奶奶给你蒸了再吃。”
她哄着宁枝进屋,偷偷给她塞了一块鸡蛋糕。
宁枝刚才被宁国生骂了,心里不爽,鸡蛋糕也吃得没滋没味。
她走进屋看宁芊,人还没醒。
林帆坐在床边抹泪,“芊芊要是有个好歹,我也就跟着去了。”
宁国生黑着一张脸,他肤色是偏白净的,模样俊秀,年过四十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风流模样。
“你这是什么话!”
林帆余光瞥见宁枝进来,捕捉到她唇角还挂着鸡蛋糕的碎屑,带着一阵甜香。
她眼底掠过一丝恨意。
“你也别怪枝枝,她是姐姐,芊芊一向和她亲,她想吃鱼,芊芊哪里有不应的道理。芊芊掉进河里是意外,怨不得枝枝。”
她这看似通情达理的一番话,叫宁国生听见,怒气更盛。
他怒瞪着宁枝,面上肌肉因为盛怒隐隐抽动。
“你把你妹妹害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进来!”
宁枝嘟囔:“我都说了不关我事!”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宁芊出门崴个脚,宁国生都能把这口黑锅扣她头上。
不过她有奶奶,她不怕!
果不其然,苗老太没给宁国生再开口的机会。
“你这是什么话,有你这么当爹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先给自家女儿扣帽子!”
宁国生气急,“妈,你看看你都把她惯成什么样了!”
苗老太挺着胸脯,她虽然不胖,但身板壮实,巴掌跟蒲扇大,像宁枝这样的小姑娘,她一巴掌能抽飞两个。
“我的乖宝爹不疼娘不爱,就剩我这个奶奶还能护着她,我不疼她,她早被你们拆骨吃肉了!”
她狠狠剜了林帆一眼,骂完又开始拍大腿,嚎了一嗓子。
“老头子诶,你走得这么早,留下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早知道他是个不孝的玩意儿,你当初怎么不把他带走诶……”
宁国生青筋突突跳,咬着后槽牙别开脸。
“妈你别喊了,叫人看了笑话!”
苗老太一哼,“谁敢看我笑话?我是笑话吗?我看你才是个笑话!”
宁枝忙把她扶起来,哄道:“奶奶才不是笑话!奶奶最厉害了,整个大河村,我都没见谁嗓门有奶奶大。”
她竖起大拇指,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苗老太心里头熨帖极了,还是她乖宝孝顺。
“乖,你不是想吃鱼吗?回头奶奶去你阿保叔家换一条。你妹妹是个没用的,鱼没捞到,反倒自己栽水里,害得我乖宝想吃条鱼都吃不上。”
宁枝脑袋歪了歪,奶奶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林帆心底恨意滔天,牙齿几乎咬碎,口腔蔓延着浓浓的血腥味。
要不是有这偏心眼的老虔婆护着,她早想法子把宁枝弄死了。
不过没关系,再忍忍,等宁枝熬成没人要的老姑娘,只能嫁给二婚鳏夫的时候,看这老太婆还怎么得意。
突然,床上的宁芊像是做了噩梦,呼吸重重喘了起来,死死抓着床单,手背青筋暴起。
林帆心急如焚,“生哥,还是让五叔再来看看吧。”
宁国生刚要应下,便见宁芊睁开了眼,眼睛瞪得浑圆,目无焦距,看着很瘆人。
宁枝悄悄躲到了苗老太身后,纤白的手指攥着自己奶奶的衣裳,滴溜溜转着眼珠子。
“奶奶,她看起来像是中邪了。”
宁国生瞪了她一眼,“你再胡说!”
苗老太再偏心眼,好歹也是亲孙女,忙喊道:“国生,快喊刘五过来给宁芊看看!”
宁国生还没动,床上的宁芊直挺挺坐了起来。
她掉进水里,头发还湿着,耷拉在脸上,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宁枝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奶奶,宁芊怎么了?”
“妈……”宁芊一开口,嗓音嘶哑难听。
林帆搂着她落泪,“妈在这儿,别怕。”
宁芊缓慢抬眼,转过头看她。
冰凉的指尖触摸到林帆温热的肌肤,感受到林帆灼烫的泪珠,手一缩,紧紧掐着手心。
她闭上眼,感受着手心的刺痛。
我重生了!我竟然重生了!
几近嘶喊的嗓音,带着不真实的虚浮,再次钻入宁枝的耳中。
宁枝紧紧攥着苗老太的衣摆,嫩粉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小脸更是惨白如纸。
嘤!她现在觉得自己才是中邪了!
宁芊抱着林帆哭了起来,听着好不凄惨。
“妈,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听在林帆耳中,只以为她是在说落水的事。
她悄悄捏了捏宁芊的手心,满眼心疼道:“下回可不许再这样吓我跟你爸了!我知道你待姐姐好,特地下去给她抓鱼吃,可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安危抛在脑后。”
宁芊眸光一滞。
想起来了,上一世她为了捡鸭蛋意外掉进河里,林帆也是这样做的,把脏水往宁枝身上泼。
她掐着手心,双目阴鸷,嘴上却说着乖巧可怜的话:
“妈,我是自愿下去给姐姐抓鱼的,你别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