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言湘听完喜宝的话后,她再次怜惜地抚上着薛凝菡的脸庞,很难想象这几年她究竟是如何生活下来的。“小姐这次之所以出门被小临阳侯看上,就是去看大夫的。小姐的月例一直都...

薛言湘听完喜宝的话后,她再次怜惜地抚上着薛凝菡的脸庞,很难想象这几年她究竟是如何生活下来的。
“小姐这次之所以出门被小临阳侯看上,就是去看大夫的。
小姐的月例一直都被账房克扣,这些年这点银子我们要省吃俭用,要给厨房孝敬、要给角门看守婆子孝敬,不然奴婢想要去外面买些便宜的农家菜和米面果腹都出不去。
这次风寒小姐病了好些日子,手中的银钱买药都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根本不够请大夫上门问诊的,就连这个为了能从角门出来,小姐还把姨娘唯一留给她的银簪给了看门婆子,这才得以出来。”
喜宝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年下人们的冷漠和欺压,说着她们主仆二人这几年勉强且透明的活着。
“你们为何不去告诉夫人?”薛言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要听听喜宝如何说。
“小姐说,夫人本就不喜她,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才没有处处为难针对她的,与其他高门大户中备受主母磋磨的庶女来说,她已经是幸运的了,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与外面乞讨的乞丐相比,她更幸运了。
有衣穿、有饭吃,还有银子花。
最重要的是大小姐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人,小姐不希望你因为她而为难。”
“好了,你起来吧,去找清乐将你家小姐的药煎好。”薛言湘命喜宝下去了。
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她必须要再次去找母亲诚恳地谈一谈,想来有了早上的事情,母亲不会轻易拒绝了。
薛凝菡紧闭着眼睛闻到一阵清香味,就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逐渐回笼,她在晕倒之前是好像见到长姐回来了。
对,长姐回来了。
她的长姐回来了。
薛凝菡挣扎着想坐起,薛言湘赶忙扶着她。
“长姐,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薛凝菡声音微弱却透着惊喜。
“小四妹,是我,我回来了。”薛言湘轻轻拍着她的手,还捏了捏她的脸,一脸温柔的笑容,双目满是明亮的光。
薛凝菡不顾自己的虚弱,一把扎进薛言湘的怀里:“长姐,我害怕。真的好害怕,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其实心中已经存了以死明志的心思,她宁死也不想为临安侯府的妾室,不想成为那被虐待、磋磨的玩物。
没想到在死之前,还能见长姐一面,她觉得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只是她忽略了心中委屈和恐惧,也忽略了长姐曾经带来的温暖在她心中的分量。一时间,泪水就如放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等她意识到已经浸湿了长姐的衣服的时候,满脸的羞愧和无措在薛言湘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薛言湘看着她慌乱,看着她手足无措,看着小四妹用小心翼翼的目光偷看她,她的心柔软一片。
薛言湘用手擦拭着薛凝菡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莫怕,以前的事情定不会再发生了,临安侯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就安心养病。再也没有人会让你去当妾室了。”
薛凝菡满是泪痕的小脸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全都是歉疚:“长姐,你为了我和夫……和父亲、母亲争吵过了?”
她想说她不值得长姐这般做的,可是长姐已经做了,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慰,又该做些什么来弥补。
薛言湘摇了摇头,依旧是满脸的笑意:“我没有和父亲、母亲争吵,你放心吧,不过长姐问你,若是有一个相貌、能力、家室都很出众的男子上门来提亲,求娶你也只是因为喜欢你,想娶你做他夫人,你会愿意么?”
此话问完,薛言湘就开始观察薛凝菡的表情和神色。
“长姐,不要开玩笑了,我这样的身份哪里就能配得上了?我所图不过是个正头娘子,有饭吃、有衣穿,哪怕三餐四季都很简陋,哪怕要我煮饭、补衣,我也愿意的。”
说着说着,薛言湘竟在她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向往之意。只是她们生在这样的官宦人家,确实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薛凝菡,她一直谨记娘亲所说,不要给人当妾室,哪怕再喜欢那个男人都不可以。
过日子,光靠感情是过不起来的,成为妾室就是下人,不过是男人与主母手中的一个物件,生不由自己,死不由自己,就连生下来的孩子一生也不由他们自己。
娘亲所说的一切,她都已经经历过大半了,不是么。
“好了,事情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养好身体,长姐带你出去游湖。”薛言湘对这个小庶妹极尽耐心。
“好。”听到长姐要带她出去玩,情绪立刻就变得兴奋起来:“都听长姐的。”
不知道从何时起,只要有长姐在,她就很安心,很踏实。
看着小四妹吃了鸡丝粥,喝了药再次睡下后,她就带着清乐和清然离开了,只是她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
她再次来到母亲的院子,刚踏入房门,母亲便皱眉道:“你又来为那丫头求情?”
薛言湘恭敬地行了礼,说道:“母亲,四妹早早没了娘亲,孤苦一人很是可怜,如今又体弱多病,儿恳请母亲善待于她,女儿愿拿出自己的大半月例贴补四妹所需。”
楚文竹冷哼一声:“那丫头只会给我们薛家抹黑。”
薛言湘忙道:“母亲,若小四妹之事传出去,外人只会说咱们府上苛待庶女,有损薛家名声,但若好好对待,反倒彰显大度。更何况您仔细想想我今早所说之事,只当为了二弟和三妹,也该对四妹好些。”
楚文竹沉思片刻,终是应下:“一切都交给母亲吧,母亲自有分寸,你的月例就留着自己用。”
“女儿就知道母亲只是嘴硬心软,真真是个心善的活菩萨。”薛言湘坐在楚文竹身旁,挽着她一只手臂,轻轻撒着娇。
“你呀,早上还疾言厉色的跟我说话,这会子又来撒娇卖乖,当真是变脸的祖宗。我呀,就是欠了你们这几个讨债鬼的。”楚文竹点了点她的鼻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满脸的慈爱。
“如今忠勇侯与世子回京,你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母亲,此事外祖父在我回京前交代过,让我们切记莫要乱了分寸,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必在乎这眼前的日子。
莫要丢了本该被称赞的气节和尊贵。”
楚文竹一下子就明白了父亲所言,她女儿为了等候为国出战的忠勇侯世子多年,如今忠勇侯府凯旋而归,这些等待就变成了该被众人称赞的气节,是女儿家最最尊贵的体面,将来加入忠勇侯府,也不会因娘家身份低而倍受薄待。
反而能让众人高看一眼。
若是眼前去逼问,反倒让人不适,更丢了该有的体面,让京中大家看了笑话。
“母亲明白,我儿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楚文竹笑着搂紧了自己的女儿。
官媒只在一旁说几句吉祥话,把薛家女夸一夸,把岑小公爷也赞一赞的。
这婚事简直就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一对璧人更是天造地设的佳偶。
“嘉和公主知你我两家关系好,特意请来我做这个现成的媒人,今日这些聘礼全部登记在册,这是礼单。”
忠勇侯夫人将一张本红册递上,待楚文竹接过之后才继续说道:“礼单上的这些全给薛四姑娘做嫁妆,今日交换庚帖正式定亲后,正式的聘礼将在下聘日送来。”
楚文竹看着厚厚的礼单,心中很是震惊,镇国公府竟然这般看重薛凝菡,好在她不曾磋磨过那丫头。
嘉和公主虽然不在乎楚文竹如何想,但表面上也得出声安抚,示意她莫要多想:“凝菡丫头生母是个孤女,没有傍身的嫁妆,又早已经过世,劳烦夫人带在身边关怀教导,已是夫人心善。
薛大人为官清正,薛家家底不丰,三女一子皆已到了婚嫁之龄,没得道理还要夫人自己的嫁妆分给凝菡一份。
所以我和夫君自作主张,凝菡的嫁妆还是我们来出,还望夫人和薛大人勿怪。”
楚文竹赶紧起身行礼:“公主殿下客气了,我和老爷还要感谢公主殿下和国公爷体谅,凝菡能得殿下如何呵护,也是她的福气,我这就命人将这些抬进凝菡的院子去。”
之后三人更是相谈甚欢,在忠勇侯夫人的见证下互换了岑祈珺和薛凝菡的庚帖,至此,亲事已经彻底定下,只等后面寻个好日子成亲就是了。
“来人,去将四小姐请过来。”见庚帖已经换完了,楚文竹对着下人吩咐道。
这这事儿旁人没去,是楚文竹身边的掌事嬷嬷李嬷嬷亲自去请的。
很快,李嬷嬷引着装扮得体的薛凝菡走了进来,喜宝跟在身后双手端着一个木质长托盘。
“见过公主殿下,见过侯夫人,见过母亲。”薛凝菡依次朝着屋中坐着的几人行礼。
喜宝也跟着自家小姐蹲身行礼。
嘉和公主与忠勇侯夫人对视一眼,颇为满意,薛家还算上道。
楚文竹开口道:“今日小女凝菡与小公爷正式定亲,这是小女一针一线为小公爷缝制的,还请公主殿下莫要嫌弃,代为转交给小公爷。”
嘉和公主侧头示意身旁的冯嬷嬷去接过来,喜宝将托盘交给了冯嬷嬷。
“好孩子,来。”嘉和公主对着薛凝菡招手,示意她过去身边。
薛凝菡看向楚文竹,在得到楚文竹的点头同意后,她才亦步亦趋的走向嘉和公主,嘉和公主一把拉住她的手,担心自己吓到这软糯的小姑娘,面带笑容,轻声道:“你和云渡的婚事就定下了,从今开始你我就是一家人了,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别有诸多顾忌,直接上门来找我为你做主,找云渡也行。”
说着,从自己的手上退下一个翠绿翠绿的镯子来,直接套在薛凝菡的手上:“这和氏玉的玉镯是我及笄时父皇送我的,现在它是你的了。
莫要管旁人的闲言闲语,你是我嘉和公主认定的儿媳妇,云渡给你的那块玉佩作用不小,慢慢你就知道了。”
“我……”薛凝菡觉得这镯子太过贵重,不想收,可是嘉和公主一直拉着她的手,她只得收下,诚心道谢。
她心中划过一阵暖流,她的生活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这些都是岑祈珺带给她的。
反正无论是薛家还是楚家都没有能力定下这样好位置的包厢。
包厢内又安静了下来,薛凝菡一换完衣服出来,薛仪彤就立刻上前拉着薛凝菡走到窗边,兴奋地说道:“四妹妹,快来看,比赛要开始了!”
薛凝菡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薛言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薛言湘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三妹妹,你慢些,别摔着四妹妹。”
薛仪彤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乔珂宁和乔颂宁也走到窗边,几人一同望向江面。只见江面上几艘龙舟整齐排列,船上的划手们个个精神抖擞。
江边有一排大鼓被架起,鼓手身穿红衣手持红色鼓槌,中间是一面最大的鼓,是没有鼓架直接放在地面上的,上面还站着一位衣袂飘扬的红衣女子,赤脚踩在鼓上,脚上还绑着一串金色的铃铛,随着最中间的鼓被女子踩出声响,悦耳的铃铛声也掺杂其中,其他的鼓手们也开始有节奏的敲响自己面前的大鼓。
这是赛龙舟开始前必备的节目,随着激昂的鼓声、女子优美的舞姿尽情展现,岸边的观众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薛仪彤看得兴奋不已,忍不住拍手叫好。薛凝菡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乔颂宁则站在一旁,目光时不时扫过薛凝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乔颂宁望着江面愣愣出神,心中情绪繁杂,满是心不在焉。
“咚咚~”
就在薛家姐妹沉浸在下面的热闹氛围时,包厢的门被敲响。
众人皆扭头看向门口,薛文慧抢先开口道:“进来。”
完全一副主人家的架势。
门被推开,打头的竟是一身蓝衣锦缎的忠勇侯府世子路淮恩,紧接着薛云湛也跟着走了进来,众人的目光还放在门口,尤其是薛凝菡,她盯着门口看,想看看下一个走进来的是谁。
会不会是他!
自那晚见过他后,他们就再没碰过面,只有他的小厮会往薛家送东西,有时候是铺子里的点心蜜饯,也有酒楼里的饭菜,有时是街边随处可见的小东西,用来把玩解闷的,有时还会有做工精致却用料并不昂贵的簪子、步摇,甚至手镯也有。
她不知他怎么想的,可每每收到那些东西,她就越发的想要见到他。这种内心的急躁,她并未对两位姐姐说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甚至有时会望着他送来的东西发呆一两个时辰,会莫名其妙的笑,也会莫名其妙的沮丧。
乔穆宁跟着薛云湛走了进来,薛凝菡看到是乔家表兄时,心中有一股难掩的失落涌上心头,又害怕被人看出来,快速低头掩饰。
他没来。
“这位是?”薛文慧看着一位身穿玄衣烫秀滚金边的俊美男子跟在儿子身后走进来,就觉得此人气质不一般,不自觉的就主动站了起来。
忠勇侯府的世子路淮恩,她是认识的,毕竟曾经两家议亲时,她还特意回娘家小住呢。
薛云湛介绍道:“这位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岑云渡。
这位妇人,是我姑母。”
“原来是岑小公爷,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丰神俊朗不如其一。”薛文慧本还想当做一回长辈,可见自己嫂嫂楚文竹都给小公爷见礼,小公爷也受了这礼,她一个外嫁女,夫家还只是个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