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脑海中还残留着方才惊险的一幕,她语气忍不住加重:“你知不知道她险些被烧伤,还不快将她带走!”小姑娘母亲感激涕零,抱着孩子对云挽磕了两个头:“谢谢姑娘!谢谢姑...

云挽脑海中还残留着方才惊险的一幕,她语气忍不住加重:“你知不知道她险些被烧伤,还不快将她带走!”
小姑娘母亲感激涕零,抱着孩子对云挽磕了两个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
一个时辰后,在厢军的协助下,安邑坊的火势扑灭,庆幸的是未殃及周边。
彼时天边残阳如血,暮色将至,参与扑火的众人疲惫不堪,大松一口气坐在阶石上,东倒西歪。
云挽双手撑着外墙,小喘着气,整个人如释重负。
好累啊。
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天色,她幽幽叹息,谁能想到这一耽搁,就忘了回家这茬。
这场大火一共死了三个人,其中一具尸体从罗家铺子里搬出来,盖着白布,看上去烧焦得不成样,但云挽还是认出了他露在外的金丝衣裳。
是胡商罗老板。
云挽别过眼,心情复杂。
罢了,还是先想办法回去吧。
若再不回去,不仅阿绥要担心,恐怕就连老太太那也要知晓了。
计划出了这条街,便去问人寻一辆马车回去。
无奈整个人疲累酸软,云挽只能照着来时的路,扶着墙走得慢吞吞。
幸好她出来时打扮素净,脸上戴着帕子,无人认出她,云挽便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得体。
走了约莫一刻钟,望着眼前的十字巷,云挽心生茫然。
这巷子口看上去如出一辙,所以该走哪边呢?
思忖片刻,云挽咬牙选了最宽敞明亮的一条。
抬腿走了两步,忽有闷笑声骤然响起。
接着一双大手从黑暗处伸出,如闪电般攥住云挽的手腕,将她拉入最近的巷口。
救命——
无声的呐喊从云挽唇畔溢出,人在极度惊恐的瞬间会失去发声的能力。
被拉入巷口,没入阴影,云挽如坠冰窖,浑身血液凝固般,她害怕极了。
寒意宛如一条毒蛇,冰冷的躯体贴在腕骨,云挽惊悚颤栗。
她僵着身体,不敢乱动,颤抖着嗓音质问:“你、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这里可是京都,天子脚下,我家就在附近,我夫家在衙门当值,你若是敢伤害我,他们绝不会放过你!”
她头脑高速飞转,语气严厉中掺杂威胁。
身后的人一直不说话,除却一开始那声若有似无的笑,否则云挽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碰到了传说中的脏东西。
而正好今日又是寒食节。
可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的确是带有温度的,包括地上的的影子,云挽判断这是位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
暗道一声糟糕,这人无法交流沟通,恐怕是个油盐不进的硬茬,最怕的是那等无恶不作之徒........
“你要是放了我,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我身上还有一点银子也可以都给你........”
云挽软着嗓音,与狂徒商量着,另一只得闲的手却悄悄抬起。
似乎被她说动,身后的男人动了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察觉到手腕的力道减轻,云挽抬起胳膊往后用力一个肘击,在听到闷哼声后挣脱男人往前冲。
然而男人反应更为迅疾,大步上前重新追上云挽,将她桎梏。
这一次云挽拼命挣扎,只为摆脱这名歹徒。
但男女力量本就悬殊,加上云挽本就疲累到了极点,她的挣扎对男人起不到丝毫威胁。
心一横,云挽拔下头上玉簪,用力狠朝着男人的脖颈刺去——
白玉质地在月色下化作一道流光,顶端寒芒乍现。
给他珠子干什么?
.........
长春宫。
听到外头宫人传唤声,淑妃惊愣之后欣喜若狂。
“快快!圣上来了,快看看本宫哪里不妥?”
她对着妆奁镜左看右瞧,生怕自己衣容不整。
春棠扶了扶发髻的金簪,笑着说:“娘娘放心吧,您今日花容月貌、光彩照人,圣上见了定会喜欢!”
这话淑妃爱听,随手赏她一对玉耳坠后起身前去迎接景宣帝。
“陛下怎么突然来臣妾这儿了?”
景宣帝:“随意走走。”
这话令淑妃更高兴了,陛下还是惦记着她的,不然这后宫这么大,随意走走怎么就偏偏走到她长春宫来了呢?
使了个眼色给宫人,她语气雀跃:“快去把茶水呈上来,就用圣上赏赐的西湖龙井。”
景宣帝坐在太师椅上开口道:“不用麻烦,朕说几句就走。”
淑妃顿了顿,脸上笑意淡去几分,她犹豫问:“那臣妾让人去把三皇子叫来?三皇子好些天没见陛下,今晨还在念叨父皇呢。”
景宣帝再次拒绝:“不必,朕方才来的路上见过了。”
淑妃愣怔:“陛下见过三皇子了?”
景宣帝未应声,转而盯着她,突然言道:“你宫里的那些奴才该整顿了。”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仿佛只是临时起意的一句话。
却听得淑妃心中咯噔一下。
不等她细问,就见景宣帝眉头皱了下。
他环顾殿内,视线落在轻烟袅袅的香炉上,“你宫里的香换了?”
淑妃莞尔:“陛下好嗅觉,臣妾今日才新换了香便被您发觉了。”
想起什么,须臾她似随口一问,却难掩试探的意味:“陛下觉得这香如何?”
景宣帝不语,眸光淡淡地瞥向她,似笑非笑般。
被瞧得发虚,淑妃讪笑解释:“这香是昨日臣妾母亲携三弟妹进宫时带的,还是臣妾那三弟妹自个儿调的,据说有凝神静气、疏经养颜的功效。”
“臣妾觉得香气不错,闻着的确舒坦,便让人点上了,陛下觉得如何?”
景宣帝神色如常:“不过尔尔。”
闻言淑妃似乎松了口气,眼中笑意加深。
一切尽收眼底,景宣帝忽觉乏味,“朕还有事,淑妃留步。”
淑妃失落:“臣妾恭送陛下。”
待人走远,她脸色骤变,面庞拉长:“去把三皇子身边的奴才统统叫来!本宫要问话!”
她倒要瞧瞧这些下贱奴才干了什么,竟惹得陛下亲自来敲打她,传出去她长春宫的脸都要丢尽了。
很快宫人被捉来问话,各个忐忑不安,不敢隐瞒。
待得知这些宫人纵容三皇子玩起了捉迷藏,还放任阿绥一个人独自玩藤球,险些砸到皇帝后,淑妃气得差点要晕过去。
最后她大发雷霆,将伺候的宫人统统打了板子,主责者发配去了掖庭。
.........
因着担心孤身一人在皇宫的儿子,云挽从昨日到今天饭难咽食,心不在焉。
差人去府门口等候,终于在午后日中片刻等到了下人传来的消息:
阿绥乘坐马车从宫里回来了!
云挽当即放下手中的香匙,提裙出门。
下人脚程有限,传话有延迟,等云挽从香室走到院门口,已经见到了阿绥的人影。
“阿娘!”
平日里一贯遵循君子涵养从不大声喧哗的阿绥,在门口马车上下来便迫不及待狂奔翠微苑,看到云挽的那一刻忍不住喊道。
云挽远远见他小短腿迈地飞快,身形歪歪扭扭的,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儿。
“莫要着急,小心脚下!”
景宣帝斜他一眼,眼神看向面前抽抽嗒嗒的小孩,那颗坚硬如磐石的心难得生出了一丝良心。
心底微啧,他负手若无其事道:“朕何时说过要砍你头?你这小孩莫要信口胡诌。”
阿绥抽噎:“没有吗?”
景宣帝睨他:“有吗?”
阿绥表情迟疑,两条秀气的眉毛拧成了毛虫。
一旁的江福盛心里着急。
小祖宗,你赶紧摇头啊!陛下都把台阶搁你脚边了!你倒是下啊!
阿绥可不知道这些大人们的弯弯绕绕,陷入纠结。
景宣帝嗤笑,垂眸看着眼前的蓝色豆丁,语气多了丝兴味:“你不怕朕?”
“怕。”
阿绥摸了摸脖子,小声补充:“怕陛下砍我的头。”
“.........”
要不是这小孩眼神纯澈,一脸真诚,景宣帝都要怀疑他是在反讽自己。
“抬起头来。”
阿绥不敢违抗,乖乖仰头,一张眉清目秀的包子脸大大方方地暴露于视野,眼角脸颊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
嘶——
江福盛心惊。
怪哉,怎么会觉得这小孩竟生得与陛下有几分相似呢?
尤其是一双眼睛。
江福盛在心里狠狠地甩了自己两个耳廓,心想定是近日太累,否则怎么会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景宣帝只觉心中飞快闪过道奇异感觉,未及细想便被打断。
“陆长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差点以为你不见了——”
隔着树荫看到阿绥的身影,三皇子飞奔而来,结果在看到乌泱泱一众人后声音戛然而止。
“父、父皇?”
看到景宣帝的那一刻,三皇子冷汗直流,恨不得转身逃窜。
迈着沉重的步伐,他忐忑道:“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圣安。”
景宣帝蹙眉:“这满头大汗的做什么去了?”
三皇子低下了头,嘴唇蠕动,不敢撒谎道:“母妃准许儿臣今日休息,儿臣先和长绥表弟玩了藤球后便去了捉迷藏.......”
听到‘捉迷藏’,景宣帝眉眼一沉。
见状三皇子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儿臣知错了,请父皇息怒!”
说着他主动伸出了手,像没有完成课业,被弘文馆老师打手心以示惩戒一样。
阿绥左看右看,也跟着扑通跪下,乖巧地伸出手心。
“请圣上息怒。”
看着面前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的两小孩,景宣帝冷笑。
怎么?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动辄打骂?
“下不为例,起来罢。”他语气凉如水。
三皇子不可思议,父皇竟然没有责骂他。
两小孩从地上起来,“谢父皇/陛下。”
阿绥不久前哭过的眼周红肿,在白嫩的脸蛋上格外明显,三皇子浑身也略有狼狈,虽然体格稍胖,五官倒是憨态。
一高一低站在一起,也是赏眼。
视线掠过阿绥腰上系着的荷包,景宣帝想起昨日拿走的香囊,语气悠悠道:
“伸手。”
阿绥与三皇子对视一眼,俱从中看到了惊悚。
还是逃不过打手心吗?
不敢违抗,两人垂着头伸出手。
忽地掌心一阵冰凉,阿绥抬头,发现自己手心里多了一颗白玉珠。
玉珠通体乳白,冰凉却不刺骨,镌刻复杂纹路,温润似被常被人握在手心把玩。
阿绥合掌才堪堪握住。
三皇子手里的则是墨玉,大小纹路一致。
他猛然抬头,不解其意:“父皇?”
三皇子张口想问什么却见景宣帝已挥袖离去,只余一个高大背影。
难得在节庆外收到来自父亲的赏赐,三皇子捧着墨玉珠感动得痛哭流涕。
阿绥则握着白玉珠茫然四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