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即便将公子逐出咸阳，也并非没有可能，而一旦公子离开了咸阳，便意味着远离了大秦的权力核心，日后再想重返，怕是难上加难。扶苏一派的大臣，或多或少也听闻了一些风...
恐怕，即便将公子逐出咸阳，也并非没有可能，而一旦公子离开了咸阳，便意味着远离了大秦的权力核心，日后再想重返，怕是难上加难。
扶苏一派的大臣，或多或少也听闻了一些风声，此刻，他们的心情，愈发沉重了。
扶苏此时，匍匐在地，听完始皇帝的话后，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右相冯去疾的眉梢轻轻一挑，露出一丝讶异的神情。
他的目光定格在赵高身上，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专注地审视这位中车府令。
与此同时，站在冯去疾身后的李斯，却微微眯起了双眼。
与其他朝臣不同，短短几日之内，他已与赵高有过两次接触。
正是这两次简短的会面，让他意识到，赵高绝非等闲之辈。
宫门处发生的一幕幕犹在眼前，那种心机与手段，即便是他也感到不寒而栗。
通常情况下，中车府令并无参政议事的权力。
然而，此刻陛下却特意询问了他的意见，而且事关重大，牵涉到大秦的长公子。
更何况，陛下心知肚明，公子扶苏对赵高素来不满。
李斯隐约察觉到，一种异样的氛围正在悄然扩散。
此刻，他竟隐隐生出几分期待，想看看这个心机深沉、手段高超的人，究竟会怎样回应陛下的这番问询。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一概而论，需审慎区分。”
“聚贤堂散布流言，此乃国事。”
“至于公子之事，臣窃以为，此乃陛下家事，理应由陛下圣断。
臣不过一介外人，既无资格，亦不该妄言。”
赵高迎着始皇帝的目光，恭敬行礼，不疾不徐地回应道。
道理，他心知肚明。
身为后世之人，赵高明白，借此事件让始皇帝对扶苏心生芥蒂，便已足够。
如今，他不过是个中车府令，尚未有参政议事的资格。
公子扶苏对他的敌意，那是公子扶苏个人的事。
在他的内心深处，渴望能够扳倒扶苏，然而，他必须将这份心思深藏不露，甚至不能让旁人察觉出一丝一毫的迹象。
如今对他来说，最为关键的，是获取始皇帝的信任，以此为基石，迈出那决定性的一步，参与朝政。
只要他成功跨出这一步，便有把握在仕途上平步青云。
始皇帝的疑心，终究是过于深沉。
即便始皇帝明白，项梁等人散布的是谣言，但谁又能断言，这些谣言没有在始皇帝心中留下些许痕迹呢。
至少在他看来，此次始皇帝向他问话，便已显露出试探的迹象。
当赵高的声音落下之时，周围投向赵高的目光，皆微微一怔。
扶苏愣住了。
蒙恬也愣住了。
扶苏麾下的那些大臣们，同样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赵高居然放弃了如此绝佳的落井下石时机？右相冯去疾，目光投向赵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后，便微微眯起了双眼。
再看左相李斯，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情。
堪称完美的回答。
无懈可击。
这不过是陛下的家事，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实则蕴含着极高的智慧。
若换作其他臣子，顶撞陛下，恐怕至少会被革职。
然而，陛下与公子之间的关系，绝非普通的君臣。
如今，谁也无法预料，陛下究竟会如何惩处公子扶苏，是从轻发落，还是严惩不贷。
满朝文武纷纷为公子扶苏求情，希望陛下从轻处置。
在这样的情形下，赵高若也如此表态，虽无可厚非，却未免显得平庸。
“直言无讳。”
始皇帝面带微笑，挥手让他继续。
“紫薇仙帝所说的内容，关乎陛下能否得到永生，此事不容有失。”
“臣请求前往北方亲自调查，确认大秦疆域之外是否真的有广袤的土地。”
“若这两件事都得到证实，臣便彻底放心了。”
赵高语气坚决地说。
始皇帝听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爱卿为朕和大秦全心考虑，朕深感欣慰。”
始皇帝用力拍了拍赵高的肩膀。
赵高感到肩膀上的压力，心中窃喜。
紫薇仙帝这一说自然是他编造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离开咸阳城，前往九原郡，召集那五十白马义从。
“陛下，臣将离开咸阳城，这关系到您的长生计划，不能公开进行。”
“臣将花几天时间准备，之后会秘密出发，无法向陛下告别，望陛下谅解。”
赵高再次鞠躬。
对于这位疑心重的君王，小心行事，把话讲周全，总是必要的。
这次北行至少需要一个月。
作为中车府令，如果自己不上朝，肯定会有人注意。
提前做好准备，即使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也不会得逞。
“你放心去，明天早朝你不用参加，专心准备。”
“稍后，朕会准备一些用品，供你北行使用。”
始皇帝点头。
“谢陛下，臣现在就回府，把那袋土豆种子送过来。”
赵高鞠躬说。
“去吧。”
得到始皇帝的同意，赵高慢慢走出了章台宫。
……
走出章台宫，赵高看到李斯、扶苏和蒙恬站在前面的黑色石柱旁。
他们显然一直在那里等待。
扶苏看到赵高出来，轻蔑地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蒙恬皱着眉头，深深看了赵高一眼，然后跟着扶苏离开。
赵高毫不在意，笑了笑。
他走上前，礼貌地鞠躬：“左相大人，您好。”
“赵大人，你刚才的话让我震惊。”
“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讨教，如果你方便，能否跟我回府，喝几杯酒？”
李斯拱手，轻声问道。
见李斯向自己发出了邀请，赵高微微扬起眉毛。
他对李斯的邀请确实感到惊讶。
但很快，赵高意识到了其中的意图。
如果他没离开章台宫，事情可能就此不了了之。
但现在，赵高已安全离开，这表明至少始皇帝并不反对他方才所说的内容。
且自己所说的内容对当下的大秦而言，具有极大的冲击性。
如果始皇帝接受这些建议，整个大秦将面临巨大变革，国家政策将彻底调整。
作为大秦左相，李斯如果没有这样的洞察力，那才令人意外。
“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正忙于处理重要事务，事情处理完后，我会设宴向你道歉。”
赵高平静地说。
“那就按你说的办。”
李斯直视章台宫，低声回应。
“左相，我打算回家，一起走。”
赵高目光复杂地看着李斯说。
李斯听后，眼中掠过一丝光芒。
他微微点头，伸手示意，简单地说：“既然如此，我也正要回家，赵大人，请。”
“左相，请。”
接着，两人并肩走下台阶，向宫门走去。
赵高边走边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直接说：“左相，风向变了。”
李斯听到赵高的话，稍显惊讶，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但眼底的那惊异之色很快消失。
两人继续沉默前行。
“大人说得对，这风向确实已经改变。”
与这位历史上的杰出丞相建立良好关系，将来处理事务会少遇到许多难题。
穿过通道，赵高忽然停下，皱起眉头，注意到了什么。
在宫门外，易小川穿着将军服，正和扶苏、蒙恬在一起，讨论事务。
即使距离百米，赵高依旧能清楚看到易小川和扶苏的脸。
扶苏显得愤怒，而蒙恬脸色阴沉。
这是一次出乎意料的相遇。
李斯站在一旁，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宫门外的易小川三人。
走几步后，李斯回头看向停下的赵高，问：“赵大人，怎么了？”
“没事，继续走。”
赵高轻轻一笑，快速跟了上来。
李斯再次看向前面，终于发现了聚集的易小川三人。
“赵大人，你和蒙恬、公子扶苏之间……”
李斯目光锐利地追问：“发生过冲突吗？”
赵高仅以淡笑回应，避开了直接回答。
过去的不愉快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和这些人的确存在隔阂，且赵高已决定不再尝试修补。
“左相大人，您过于担忧了。”
赵高语气平静地说。
确实，一旦说出，就会留下把柄。
“我不会做那种招致他人指责、受制于人的蠢事。”
李斯听后，沉默不言。
宫门外，易小川等三人终于注意到赵高的到来。
易小川和扶苏眼中几乎冒出怒火。
很快，赵高和李斯到达了宫门。
他们朝着扶苏等人鞠躬行礼：“见过公子，见过蒙将军，见过易将军。”
李斯恭敬行礼：“公子好，易将军好，蒙将军好。”
在这个时代，与后来的封建王朝不同，跪拜并不常见。
在大秦，只有面对始皇帝，才必须行跪拜之礼。
其他时候，即使是遇到皇子，也不必行跪拜礼。
众人只是互相致意。
“见过左相。”
公子扶苏、蒙恬和易小川与李斯互致问候，赵高却被有意忽视。
赵高心中冷笑，直接走向自己的马车。
“高要，你敢如此放肆？”
“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突然，一声怒喝从背后传来。
赵高听到这声音，脚步一顿。
易小川转身面对怒气冲冲的开口。
赵高缓缓说：“易将军，我现在是赵高。”
“那天陛下颁布圣旨时你也在场，你应该清楚。”
“现在你称呼我为高要，究竟有何居心？”
“你打算违抗陛下的命令吗？”
这句话虽轻，却如同重锤击顶。
既然你要玩这场游戏，我就奉陪到底。
旁边的左相李斯听后，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目光扫向易小川。
李斯平静地说：“哦？真有这回事？易将军，你这是公然抗旨。”
礼尚往来，有来有往。
就在刚才，赵高向自己透露了重要信息，此刻，我李斯必须有所反应。
赵高和李斯几句话就将易小川和扶苏扣上了抗旨的帽子，两人当场愣住。
易小川面前，他脸色涨红，手指颤抖地指向赵高，激动地说：“你不要胡说，颠倒黑白。”
赵高轻蔑地看了易小川一眼，然后目光转向蒙将军，问：“蒙将军，在我大秦，违抗圣旨该如何处置？”
“赵高，别再无理取闹。”
“你和小川过去是朋友，他习惯性地叫你以前的名字，现在陛下赐名赵高，小川一时改不过来，这是人之常情，不能说是违抗圣旨。”
蒙恬面无表情，冷淡回应。
赵高冷笑一声，直截了当地说：“蒙将军，你把违抗圣旨轻描淡写成人之常情，企图蒙混过关。”
“自商君变法以来，大秦依法治国，法律是国家的根本。”
“我无知，但大秦律法中从未有过‘人之常情’这一说。”
“如果每个人都用‘人之常情’来为自己犯法辩解，那法律还有什么意义？”
“大秦，又当如何立足于世界？”
赵高毫无惧色，用激昂的语调大声质问，话语中充满了锐气。
昨晚他从系统中获利，否则今天赵高即使能离开皇宫，也一定会遍体鳞伤。
易小川已经自投罗网，赵高肯定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突然，有赞赏声音突然响起。
“好！”
一声喝彩来自旁边的左相李斯，他对赵高的言论表示强烈支持。
李斯推崇法治至极，推崇到几乎可以说是偏执的地步。
现在赵高的话无疑触动了李斯的内心。
此刻，蒙恬的额头上有了冷汗，且皱起了眉头。
赵高实在不好对付。
他几句话就把小事上升到国家层面，而且赵高的话无懈可击。
更糟糕的是，左相李斯似乎也在助长事态的发展。
蒙恬转头看向扶苏，示意他应该出来处理这件事。
扶苏立刻明白了蒙恬的意图，点头说：“这是误会，到此为止。”
“有不同意见，直接向父皇汇报。”
“公子太谦虚了。”
李斯微微挑眉，这么回应道。
虽然扶苏还未正式被立为太子，但大家都知道始皇帝对他极为看重，正全力培养扶苏。
没有意外的话，扶苏必定会成为大秦国的下一位君主。
李斯清楚赵高和易小川之间有着深仇大恨。
他愿意偶尔帮助赵高，但绝不愿意因此得罪未来的秦国皇帝。
这种不划算的事，李斯不会做。
看到李斯让步，扶苏暗中松了口气，然后挥手说：“既然这样，散会。”
至于赵高，扶苏根本不屑一顾。
继续无视。
“请稍等。”
突然，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沉寂。
“赵高，你打算做什么？”
扶苏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直视赵高，直接质问。
赵高面对扶苏的注视，轻轻一笑，回答：“关于名字的事，你已经盖棺定论，我无话可说。”
“我也不会因私事干扰陛下，影响陛下的心情。”
“但是，易小川毫无理由地对我恶言相向，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高话音未落，目光就转向易小川：“易小川，我是陛下亲自任命的中车府令，也是大秦的官员。”
“今天，你为什么这样辱骂我？你说我不对，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赵高语气冷漠。
易小川轻蔑地冷哼一声，怒视赵高，大声说：“问题在哪里，你心知肚明！”
“易小川，别绕圈子。”
“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我赵高不会轻易放过你。”
赵高边说边慢慢走向易小川，目光充满怒火，紧紧盯着易小川。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清楚，你今天的行为和言辞，已经……”
易小川愤怒地大喊。
然而，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两个声音急促地打断了。
“小川，闭嘴！”
“易将军！”
蒙恬和扶苏脸色大变，立刻阻止了易小川。
旁边的李斯，眼神微微一变。
今天的事件和言辞的含义已经非常明确了，所指的就是章台宫发生的事情。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
章台宫是始皇帝处理政务、与群臣讨论国家大事的地方，它是大秦帝国的中心。
章台宫，就是大秦帝国的核心。
放眼整个大秦，有资格来到章台宫的人，可不多。
在大秦，即使始皇帝没有明确规定，君臣之间也已经达成共识。
章台宫内的国事讨论，除非始皇帝亲自下令，否则臣子们绝不可泄露任何信息。
如果章台宫中未能形成一致意见，始皇帝会在朝会上提出问题，要求所有臣子共同讨论。
想象一下，如果始皇帝召集重臣秘密商讨国事，而臣子们在未得出结论前就泄露了机密，将会引发怎样的混乱。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必定会有其他人效仿。
现在，易小川的行为直接违反了这一禁忌。
这土豆才刚种下三天，能看出什么名堂！
全都在土里埋着呢！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为难那农夫了。
“启禀陛下，一切如常，并无异常。”
那农夫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不慌不忙地回答。
始皇帝微微颔首，随后便信步走向离田地最近的一座亭子。
坐下后，他的视线便长久地停留在那片土地上，未曾挪开。
“朕岂会不知，这些土豆种下后，三日之内难见成效。
只是每逢朕心烦意乱之时，便会来此，看上一看，心绪便会平复不少。”
始皇帝语气淡然，缓缓说道。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赵高竟不禁有些恍惚。
在这一瞬间，眼前的这位帝王，似乎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千古一帝，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然而，在大多数时候，他展现给世人的，始终是那最为威严的一面。
只有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情境下，这位始皇帝才会显露出他真实的一面。
“臣的过失，便是陛下的忧虑。
近来诸多事宜皆与臣有所牵连，臣心中惶恐难安。”
赵高俯首作揖道。
话虽如此，然而若顺着这番话与始皇帝拉近关系、闲话家常，那未免太过天真。
赵高自知，自己远未达到那种境界。
或许是因为他献上了土豆，又或许是在麒麟殿中，他的那番话恰好说中了始皇帝的心思，所以，始皇帝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
始皇帝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是否失职，朕心中自有分寸。”
随后，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待王猛将项梁和项羽擒获之后，便将他们全部坑杀，朕倒要看看，日后还有谁胆敢妄议朝政！”
那看似平静的语调里，藏着一丝无法掩盖的冷酷杀机。
坑杀？快起来。
听闻皇帝的这番言辞，赵高的双眼猛然间瞪大，或许是刚刚苏醒的缘故，他从未料到，始皇帝竟决意要将所有人都赶尽杀绝。
在他看来，主谋理应受死，但那些只是传谣的人虽有罪，却罪不至死。
焚书坑儒。
此刻，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这四个沉重的字。
始皇帝三十四年，博士齐人淳于越公然反对现行的郡县制，力主恢复古制，分封皇室子弟。
始皇帝震怒，在李斯的建议下，下令焚烧除《秦记》外的所有列国史书，并对不属于博士馆的私藏《诗》、《书》等典籍限期收缴焚毁。
这便是焚书的由来。
至于坑儒，则发生在始皇帝三十五年。
实际上，围绕着坑儒这一历史事件，后人始终持有不同的观点和解读。
在这些观点中，最被广泛接受的说法是，始皇帝所坑杀的对象并非纯粹的儒生，而是包括诽谤他的方士和儒生，其中方士占据了多数。
然而，历史往往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当秦朝覆灭后，为了丑化始皇帝的形象，人们刻意淡化了其中大部分方士的存在，将事件描述成了焚书坑儒。
这一说法逐渐成为了这位千古一帝身上难以磨灭的污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被世人视为暴君。
或许是由于某种蝴蝶效应，又或许是因为这是一个平行世界，所谓的坑儒，实际上针对的应是那三百多名传播谣言的人。
此刻，赵高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始皇帝察觉到了赵高表情的细微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