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哈尔滨,松花江结着厚厚的冰,宛如一条凝固的银龙横卧在城市中央。冰层下隐约传来江水沉闷的呜咽,仿佛在诉说着被禁锢的不甘。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中央大街,将巴洛克...

深冬的哈尔滨,松花江结着厚厚的冰,宛如一条凝固的银龙横卧在城市中央。
冰层下隐约传来江水沉闷的呜咽,仿佛在诉说着被禁锢的不甘。
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中央大街,将巴洛克风格建筑的雕花窗台、尖顶屋檐都染成了霜白色。
行人们裹着貂皮帽与羊绒围巾,呼出的白雾在睫毛上瞬间凝成冰晶,匆匆的脚步在积雪覆盖的石板路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却又很快被新的雪花掩埋。
林深裹紧黑色羽绒服,站在自家公寓的落地窗前。
玻璃上凝结的冰花呈现出奇异的几何图案,像极了显微镜下的雪花结晶。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机械地滑动,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冰晶,落在手机边框上,又慢慢融化成水珠。
那个熟悉的聊天框已经打开许久,对话框里“我们分手吧”这五个字,像五根钢针扎在他的心脏上。
这行字已经在输入框里停留了整整三个小时,每次他鼓起勇气按下发送键,手指总会在最后一刻颤抖着撤回,仿佛那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生死线。
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只有老式暖气片偶尔发出“咔嗒”的声响。
林深的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三个月前的那一天。
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他独自坐在肿瘤医院的候诊区,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候诊区的电视循环播放着健康养生节目,主持人的笑容明媚而虚假。
当白大褂医生说出“肺癌晚期,预计生存期6 - 8个月”时,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苍白无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从那以后,他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化疗。
每次走进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就会勾起强烈的生理反应。
化疗药物像毒蛇一般在血管里游走,吞噬着他的健康与活力。
他的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曾经引以为傲的浓密黑发如今只剩下稀疏的几缕;身形日渐消瘦,原本合身的衣服变得松松垮垮,仿佛挂在一具骷髅上;更可怕的是失去味觉,所有的食物在他口中都如同嚼蜡,连最爱的红肠都尝不出一丝咸香。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提示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熟悉的提示音让林深浑身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
“林深!
快看我今天做的蛋糕!”
附带的照片里,奶油裱成的樱花在粉色蛋糕上绽放,栩栩如生。
窗边的阳光斜斜洒在操作台上,照亮了一只戴着草莓图案隔热手套的手。
那只手纤细而柔美,指甲上还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照片背景中,还能隐约看到苏暖甜品店的装饰,墙上贴着可爱的卡通贴纸,桌上摆放着几盆多肉植物,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林深盯着那张照片,仿佛能透过屏幕感受到南方湿润的空气,还有照片背后少女雀跃的心情。
他仿佛看到苏暖穿着印有小熊图案的围裙,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眼睛亮晶晶地等待着他的回复,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
“看起来很好吃。”
他打下这句回复,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化疗的副作用让他失去味觉已经半个月,吃什么都如同嚼蜡,此刻却突然无比想念那个从未尝过的蛋糕的甜味,想念苏暖做甜品时专注又可爱的模样。
手机那头秒回:“等你夏天来厦门,我亲手做给你吃!
鼓浪屿的凤凰花那时候开得正盛,我们去日光岩看日出,再去八市买最新鲜的海鲜!
我们还要去猫街,那里有好多可爱的猫咪,你一定会喜欢!
对了对了,还有沙坡尾,晚上的夜景超美,我们可以一边吃小吃一边散步……”苏暖一连串的话语,像欢快的小溪,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
林深将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仿佛又萦绕在鼻尖。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苏暖了。
那个天真烂漫、满心期待的女孩,应该拥有幸福美好的未来,而不是被一个将不久于人世的人拖累。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着,终于按下发送键。
“我们分手吧。”
对话框上方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又消失,如此反复。
林深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光标,心脏随着每一次空白的闪烁抽痛,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半小时后,新消息来了。
“为什么?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苏暖的话语中满是慌乱和不解。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不合适。
别再联系了。”
他强迫自己打出冷漠的字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割着自己的心。
随后,他颤抖着手指,拉黑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手机屏幕映出他苍白的脸,两颊凹陷,化疗导致的脱发让他不得不戴上黑色毛线帽,眼神中满是痛苦和无奈。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天空的眼泪。
林深蜷缩在沙发里,身上盖着的毛毯已经有些破旧,那是苏暖在网上特意给他买的,说冬天抱着会很暖和。
想起三年前那个偶然的相遇,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那是个普通的深夜,林深像往常一样在摄影论坛分享自己拍摄的冰灯照片。
照片里,五彩斑斓的冰灯在夜色中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宛如梦幻世界。
很快,他收到一条私信:“这是哈尔滨吗?
好像童话世界!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冰灯,太羡慕了!”
发消息的女孩叫苏暖,在厦门做甜品师。
两人从冰灯聊到鼓浪屿,从零下三十度的严寒聊到终年温润的海风。
视频时,苏暖总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围裙,马尾辫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眼睛弯成月牙,笑容比她做的蛋糕还要甜。
她会在视频里给他展示新学的甜品制作,一边讲解步骤,一边时不时舔一下沾到奶油的手指;会分享厦门街头的趣事,遇到可爱的猫咪、有趣的路人,都会第一时间拍下来发给他;也会憧憬着有一天两人能见面的场景,计划着要带他去吃遍厦门的美食,看遍厦门的美景。
“林深,等我存够钱就去看你!
我要在结冰的江面上打滚,还要吃你说的铁锅炖!
我还要你带我去拍冰灯,我要把我们的照片贴满甜品店!”
苏暖捧着刚烤好的曲奇,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容,是林深在无数个病痛折磨的日子里,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此刻回忆如刀,林深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知道苏暖一定在
疯狂拨打电话,发送好友申请。
但他只能将手机关机,蜷缩在黑暗中,任由咳嗽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泪水,不知何时已悄然滑落,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很快就没了温度。
厦门的春天总是来得格外早,当北方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这里已经春意盎然。
凤凰花树抽出嫩绿的新芽,三角梅开得如火如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海风的咸涩气息。
苏暖站在自家甜品店“暖甜屋”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