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明亮的大平层里面,气氛非常凝重。一脸憔悴的乔江心红着眼睛和丈夫对峙着。“陈文德,那是我妈,国家都说男女平等,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我要不管她谁管?给我爸妈养老送...

装修明亮的大平层里面,气氛非常凝重。
一脸憔悴的乔江心红着眼睛和丈夫对峙着。
“陈文德,那是我妈,国家都说男女平等,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我要不管她谁管?
给我爸妈养老送终,是我的义务!”
陈文德一脸的不耐烦,“乔江心,你别跟我说这些个大道理,我难道不比你懂吗?
对,你说的不错。
你是你爸妈唯一的女儿,独生女就等于独生子,但你爸妈要你履行独生子的赡养义务之前,是不是也该给你提供独生子该有的待遇?”
“就我们住这房子,车子,你爸妈出了多少钱多少力?
就连你嫁给我,当初还找我家要了一百八的彩礼呢!
儿子跟女儿能一样吗?
就像是老张家,他生了一个闺女,直接全家躺平了,还到处说啥家里没压力,过一天是一天。
人家爸爸在工地扛水泥的时候,老张在棋牌室开着空调打牌,人家妈妈做手工做到半夜,老张媳妇在床上呼呼大睡。
人家生了儿子的,全家辛辛苦苦拼了命的干,给儿子留下了房子车子,为儿子打下了坚固的基石,他家闺女一嫁过去就有房住有车开,他们老张家还有彩礼收呢。
人家为儿子辛苦了一辈子,让儿子养老送终是天经地义的,他家养个闺女轻松了一辈子,凭什么老了又要求闺女像儿子一样给他们承当赡养义务?”
“我告诉你乔江心,你爸妈既然只有你一个,你爸妈和你心里就早该有觉悟。
只想着靠女婿吸血,我是冤大头吗?
你要自己有本事,你孝顺你爸妈去,你要想吸着我的血去养活你爸妈,让他们享福,我告诉你,没门!”
乔江心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陈文德,你做人要讲良心,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家里是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吗?
你被大学劝退后,一直在家里写着你那狗屁酸腐的诗歌,晦涩的小说,做着你的文学梦。
是我,是我嫁过去,做着你们一大家子的饭,洗着你们一大家子的衣服。
我爸妈养了我,对,我是该像一个男人一样承担起家里的责任。
可我种出来的菜卖的钱,我去建筑工地卖盒饭赚的钱,都给你爸妈买药了,给你弟弟妹妹交学费了,养着你们老陈家这群白眼狼了!”
“你别忘记了,你也就是这几年才开始赚钱的,刚开始的十几年,你哪天不是躲在那昏暗的房子里面开着灯,一关就是一整天?
家里的一切你管过吗?”
“是我乔江心嫁过来,帮着你撑起了这个家,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你弟弟妹妹都养大了。
我跟个寡妇似的养着这个家还要替你伺候着你的父母,我对这个家庭的付出你看不见吗?
这家里的钱,难道我没有份吗?
没有我在后面给你照顾孩子伺候父母,给你洗衣做饭,你能静下心来写你那狗屁稿子?
要只靠你,你全家早他妈的饿死了,屎都没的吃!!!”
“闭嘴,我怎么娶了你这种粗俗无礼的泼妇.....”场景一换,同样是陈家,争吵再次上演。
乔江心看着被丈夫护在身后的女人,满眼都是恨意。
“池素珍要住在我们家?
我同意了吗?
陈文德,我还没死呢。
当初你爸妈在病床上的时候,是我跑上跑下伺候的。
你说我没文化,那些个复杂的流程,是我一个一个腆着脸,顶着工作人员不耐烦的目光一遍一遍问的,现在到我妈生病了,你要跟池素珍出去旅居?”
“哎呀,吵吵吵,吵什么啊?
妈,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在这捏酸吃醋,再说你和爸爸是封建婚姻,你们又没有感情,何必在乎这些,都这把年纪了,你就别折磨我爸了。
让我爸高兴几年安生些吧,我爸这一辈子也就池阿姨这一个心愿了!”
乔江心红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养了十几年的孩子,“陈致,到底谁才是你妈?”
陈致一脸的不耐烦,“我倒是宁愿池阿姨是我妈,你和爸都吵了多少年头了,你就让让他吧,就你这脾气,谁受得了啊,我爸是文化人,跟你不一样.......”.......土墙房内。
凉席上睡着的少女拧着眉,额头上挂着细细的汗珠,一滴清澈的泪水由她的眼角滑落。
睡梦中,她的鼻翼一收一缩,粉色的唇瓣微微颤抖着,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呜呜呜呜~妈~妈妈~”声音带着悲痛和绝望。
不远处的厨房,干瘦的妇人听着女儿的呼声,急匆匆的朝着房内走去。
“江心?
江心?
怎么了?
你这孩子,是不是做梦了?”
乔江心在刘阿芳担忧的呼声中醒来。
见着妈妈年轻的面容,她一把搂住妈妈就嚎啕哭出了声。
“妈妈...妈妈...呜呜呜...对不起...我没用...你养我还不如养条狗.....”刘阿芳替乔江心抹了一把汗水,“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乔江心感受到妈妈那满是老茧的手心搓在自己额头带来的刮刺感,整个人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她泪眼朦胧的睁开眼,小心翼翼道,“妈?”
这不是她那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妈。
刘阿芳想起厨房还烧着火,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嘴里还不忘朝着闺女吩咐道。
“还真是睡迷糊了,赶紧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待会你大伯,你爷爷他们都要回来吃饭了。”
乔江心的目光扫到妈妈那挺起来的腹部,瞳孔一缩,整个人快速的清醒了过来。
目送着妈妈出去,她扭头打量起了眼前的环境。
泥色的土坯墙,墙壁上钉着钉子,密密麻麻的挂了不少东西,有绳子,有塑料壳的镜子,有草帽......院子里面,乔有福和乔有财兄弟商量着,待会找乔久旺该怎么说,“老二,大不了,我们就把自己的人口地带走,再把现在自己住的房子分走,其他的家舍随便分一点,今年的粮食分了,钱的话,雷红花要不愿意掏出来就算了......”屋内,雷红花也拉着乔久旺掏心掏肺的哭诉着,“我这都是为了什么啊?
怎么到你们心中我就成了这么坏的人了,我要真有坏心思,有福和有财能长这么大吗?”
“是,这些年我是偏着我自个生的孩子了,但有福和有财比建华建国大十几岁啊,家里的情况你心里也有数,一天就捡两个鸡蛋,建华建国都还在长身体呢,还读着书呢,有财和有福难不成还要跟那小弟弟抢这口吃的?”
“谁家年纪大的不是让着弟弟妹妹?
我知道有福去年说的那对象的事,心里怪着我呢,可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呜呜呜呜~建国性子跳脱,读书不成,下地也不成,我为了他愁的晚上都睡不着觉,我不是想着他要有出息了,也能帮衬着几个哥哥,帮衬着这个家啊,谁知道他这么不争气啊,呜呜呜~还有我建华,现在还在岳父面前低声下气,腰都直不起来,就为了学一门手艺,我给亲家送两只鸡也是为了让孩子日子好过点,让孩子在岳父面前也能喘口气,要不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本事,孩子又何必去受这个罪?”
“我没想到就因为秋收建华没有回来,你那前头生的心里就憋着这么大的气性,杀了我的鸡还怂恿我们夫妻打架,说那些个挑拨离间的话,呜呜呜,我建华低声下气的在外面受着罪呢,还要被家里的兄弟父亲记恨着,建华啊,呜呜呜,妈对不起你啊 ,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受苦了~”乔久旺脸色渐渐缓和,“行了行了,别哭了,一家人把事情说开了就是了,之前就说有福有财年纪大让着弟弟妹妹,现在弟弟也成家了,妹妹也出嫁了,那阿芳肚子里面还怀着孩子呢,你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了。”
雷红花一噎,很快放软声音道,“有些话我也不想当着有福和有财的面说,怕他们脸上无光,有福这辈子估摸着是不可能成家了,去年那寡妇我看着就不是个靠谱的,你说她图有福什么啊?
图他一把年纪了,还是图他头上长癞子?
而且那寡妇前头还有个那么大一儿子,肯定不会一心一意跟有福过日子,到时候有福辛辛苦苦干的,全贴了寡妇前头的儿子了,你说亏不亏?”
“那寡妇前头公婆不同意她将孩子带过来,以后那孩子能给有福养老送终不?
有福以后要靠的还不是亲兄弟,建华和建国肯定不能不管有福这个大哥。
另外有财家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怀上,十年前那怀上的也掉了,医生都说伤了身子不能生养了,这又怀上了,好事是好事,就怕到时候孩子有啥问题,毕竟之前医生都说了,她伤了身子了,而且这还不知道肚子里的是儿子还是闺女呢。
你说我没给她补我认了,家里就这么个条件,但她是跟着我们一起吃饭的吧,肚子小也怪不上我啊,要以后生出来是个闺女,再或者说句难听的,孩子有个不好,以后有财也得靠着建华建国,大丫那赔钱货毕竟是女娃,到时候还是要嫁出去的。”
“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到底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我还能害了他们兄弟不成?
建华建国不着家,我知道家里的田地都靠他们兄弟辛苦伺候着,现在看着,他们是吃点亏,但他们以后的养老后事不都是建华建国的责任吗?
我都已经和建华说了,现在计划生育,一家只可以有一个儿子,以后让他媳妇多生几个,就上有福和有财的户口......亲兄弟,就是要有力往一处使才团结,主席不都说了,什么兄弟齐心什么断金,要现在分家了,这兄弟之间的感情就淡了,你真以为我是为了建华和建国啊,要深究起来,我为有福有财考虑的还多些。”
,雷红花掏心掏肺,一件一件摆出来说,一脸为继子好。
乔久旺仔细想了想,叹了口气,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于是乎,晚上乔有福兄弟在饭桌上提分家的事情,他一口就拒绝了,还苦口婆心的把雷红花白天的一番言论说了出来?
“你妈那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都是为了你们兄弟好,只是不会表达,你们兄弟误会她了。”
“你看你俩都这把年纪了,现在下面也没个儿子,以后年纪大了还不是要靠着建华建国,现在分家,以后兄弟情分就淡了,爸妈都是为了你们的以后着想。
你妈都说了,让建华媳妇到时候生个儿子过继给有福,那可是能养老送终的儿子,要不是亲兄弟,能送给你?
现在看来是你们兄弟吃亏点,但都是一家人,就不应该计较那么多.....”乔久旺又是晓之以礼,又是动之以情,又是用血亲和孝道压着,还把控着家里的一切不给分,最后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给抬出来了。
说的乔有福和乔有财都低下了头,刘阿芳那脸上的期待也慢慢的落了下去,眼里全是失望。
乔江心冷哼一声,“爷爷,你说的那么好,不就是想拉着我大伯和我爸在家里当牛做马给三叔四叔做嫁衣吗?
还说我爸和大伯没有儿子,要不是奶奶藏着私心作妖,我大伯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单着?
我妈当初生我的时候,要不是奶磋磨我妈,我妈又怎么会落下病伤了身子?
甚至十年前,我妈怀上那个孩子,医生都说要好好养着,三叔那时都15了,还到处遛弯,奶就偏偏让我妈大着肚子去地里。
现在装出一副为我爸为我大伯好的样子,其实我奶心里巴不得我大伯和爸都没有儿子,好给三叔四叔当一辈子的牛马!!!”
乔久旺脸色一黑,“闭嘴,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这句话可踩到雷红花的痛脚了,“分家,我告诉你们,不可能,要分家,除非我死!!!”
“乔有财乔有福,你们两个白眼狼,当初你们妈死了,是我把你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穿衣吃饭的时候要我这个妈,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这个妈就想丢了?
你们就这么对老娘?
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要分家,好啊,你们自己滚出去,别想分家里的一分一厘!”
雷红花喘着粗气,怒视着刘阿芳,“刘阿芳,是不是你这个一肚子坏水不下蛋的母鸡教唆的?
肚子里面揣上个崽子你飘上天了,怀上算什么本事,也要生得下来才算本事,就算生下来,也要能养的大才算本事。”
“就你们俩兄弟这忘恩负义没良心的,活该绝户头。”
这话一出来,乔有福和乔有财脸色顿时就青了,刘阿芳一张脸更是煞白。
乔江心双目含恨的看向雷红花,上辈子,弟弟江木在家里出了好几次意外,又是被开水烫了,就是爬柜子摔了,身体一天比一天弱,在一次出麻疹见风后高热了,送去了县城医院也没留住。
现在听着雷红花的话,乔江心有理由怀疑,弟弟遇到的几次意外,有没有可能就是人为的?
毕竟要是爸爸没有儿子,大伯和爸爸就一辈子都是老乔家的老黄牛,一辈子为三叔四叔奋斗。
“雷红花,你给老子闭嘴!!!!”
乔久旺听着雷红花的咒骂声,扯住雷红花的头发就甩了出去,甚至还上前狠狠给了她一脚,把刚要爬起来的雷红花又给踹倒了。
乔有财和乔有福是他的亲生儿子,雷红花当着他的面诅咒他们,跟诅咒自己有什么区别?
尽管平日里,雷红花就偏心自己的生的,但乔久旺总想着老大老二毕竟比老三老四大十几岁一个,让着下面的弟弟妹妹是应该的。
就算是别人家一个娘生的,那也都是大的让着小的,雷红花的区别对待,乔久旺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雷红花的一番骂,让他想装死都不行了,雷红花根本就没有把有福有财当自己的孩子。
这世上,哪个做母亲的能诅咒自己的孩子断子绝孙?
“哎呀,怎么回事啊?
怎么打起来了啊?”
“哎呀,乔老哥,快住手,快住手,有话好好说,怎么动起手来了?
这孩子们都还看着呢,赶紧拉开啊。”
雷红花的哭喊声惨叫声,将周边两家邻居引了出来。
在大家的劝说拉架下,撕扯的两人终于分开了,雷红花坐在地上哭的不行,“乔久旺,你个没良心的畜生,老娘嫁给你快三十年了,给你带大这两个白眼狼,给你生儿育女,你就这么对我。”
“呜呜呜呜,你不就仗着我建华和建国不在家吗?
呜呜呜,你有本事就真打死我啊,你个没用的孬种,就知道打婆娘。”
骂完乔久旺,雷红花就开始骂乔有福和乔有财,然后就是刘阿芳和乔江心。
乔久旺看着缩头缩脑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一张脸臊的通红,“闭嘴,赶紧给我滚回去,一把年纪了,也不怕人笑话。”
“呜呜呜,我怕什么笑话,要笑话也是笑话你们老乔家不做人....”看着雷红花那撒泼打滚的样子,乔久旺难堪的不行,直接上手扯住雷红花的手臂就往里屋拖拽。
乔有福和乔有财也反应过来,赶紧朝着门口看热闹的人道,“都散了散了,夫妻斗嘴吵架,没啥好看的。”
等人散开后,乔有福兄弟垂头丧气的坐在院子里面,听着屋内雷红花的哭声和乔久旺的说话声。
乔江心趁热打铁,“爸妈,这个家一定要分,三叔学手艺去了,没往家里交一分钱,还要从家里扛粮食走,四叔是个不着调的,去年大伯说亲要两百,家里说没有,转头就掏了三百块给他弄临时工,结果才干两个月就被开除了....我才读了三年级就不让我读了,四叔考不上还要走关系送去,我妈怀着孩子呢,鸡蛋都不舍得给一个吃,三婶那边半年鸡都抓了两只去,这家里的家畜都是我和妈伺候着,鸡蛋全都存起来给三婶送去,凭什么活都是我们干,好处全给三叔四叔?”
乔有财目光复杂的看了大哥一眼,大哥今年38了,去年人家介绍了一个30岁的寡妇,寡妇那边有一个9岁男孩,人家要200块钱,安顿前头那孩子,雷红花死活说没有,转头就给乔建国去镇上弄了个临时工。
乔有福低着头,抠着自己手上的茧子没有说话,家里的钱粮,所有东西都在雷红花手上,雷红花不同意,要分家就得光着身子出去,他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他兄弟可是拖家带口的,而且弟妹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呢,这一大家子往哪里去?
乔江心见爸爸脸上已经动容了,再接再厉,“爸,我们一家这一年到头闲过没有?
可你看看我和我妈身上穿的,我妈好不容易再怀上了,这放在谁家都是头等大事,你看我妈瘦的?
四叔可马上就要说亲了,上次我还听奶和小姑商量说要拿我给小叔换亲呢,这次爷爷有点松动了,我们一定要一鼓作气把家分了,你和大伯都这么能干,就算吃点亏,我们的日子也很快就能起来。
要再这么下去,永远填三叔四叔那无底洞去了.....”乔有财深吸一口气,“行,我待会就跟你爷爷说去,给这个家里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了,我也算对得起妈了。”
乔有福叹了口气,“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她来咱家的时候,咱俩都十来岁了,都是能挣工分自己养活自己的年纪了,二三十年都没有闲过,这换成谁家,我们兄弟俩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连一身能穿出去见人的衣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