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格,洒在屋内的石板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让人见之生寒。紧靠东边墙壁放置的床帐里却是火热一片。单薄的帷帐被女子的细腿踢开一条缝隙,下一瞬,半截精瘦有力的...

月光透过窗格,洒在屋内的石板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让人见之生寒。
紧靠东边墙壁放置的床帐里却是火热一片。
单薄的帷帐被女子的细腿踢开一条缝隙,下一瞬,半截精瘦有力的小臂伸出,把女子的腿勾了回去,顺手合上帷帐关紧动人春/色。
陈易在女子耳边低声哄着。
离家去县里书院求学已有三载,同窗里不乏有放/浪形骸之人,陈易自认恪己守礼,一心向学,从来不为外事扰乱心境。
可身下女子乌发凌乱,半合的双眸里要溢出来晶亮水珠挂在眼睫,整个人像一朵被骤雨袭过后颤抖脆弱的白色栀子。
“阿栀,阿栀......”陈易呢喃着,心头燃着的火倏地窜到了额间发顶。
这是他的妻子,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妻子。
陈易这样告诉自己,而且二人前日才成婚,新婚燕尔,便是放纵些又如何。
有了完全正当的借口,陈易不再克制,把身体压得更低,去亲吻女子的眼角嘴角。
如一叶扁舟置于茫茫江水之上,宋栀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沉浮晃动不由自己,她下意识张开手掌合起,想要抓住些什么。
可她抓不住,只给陈易的后背添了几道指甲痕。
这点细微的疼痛对沉迷于情/欲之中的男人来说,就是奖赏,宋栀好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意识再次被男人狠狠碾碎。
月落参横,情意缠/绵未断。
陈易抱着宋栀,掌下肌肤光滑细腻,他一边摩挲着她的腰侧,一边意犹未尽地啄吻她的额边鬓发。
宋栀身体僵硬,心跳如雷,脑子里好像装满了熬烂的不见米粒的白粥,浆糊一碗。
可腰侧渐渐有了越来越重的按压感......她现在头脑不清,但还是能瞬间接收到陈易的意思。
她按住男人的手,“有些累。”
陈易动作一顿,抬手摸了下鼻尖,“后日......明日回门,今晚我不闹你。”
而后微微涩然问:“要清理下吗?”
回门?
宋栀胸口震动,呼吸有些不畅。
“只想睡觉。”
宋栀摇头,同时把头更深地埋进了陈易的胸膛里。
然后就感受到男人胸膛的震动,他在笑她。
笑什么。
可比起骂他掐他咬他,比起身体的粘腻不适,宋栀更想理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知道自己一定不在长安城,不在失控颠簸的马车里,也没有以为会有的粉身碎骨的疼痛与沉溺在水面之下的压榨窒息感。
她还好好活着,没有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哪怕是在陈易的怀里,她也在好好活着。
元朔二十五年春,她随陈易从临清州进京作政务述职,六月中旬考核结束后,陈易被任命为户部郎中,属陕西清吏司,官职为正五品。
临清是直隶州,知州是从五品,从临清知州到户部郎中,别看只升了半个品阶,同样的品阶来说,京官天然就比地方官高了半级,何况还进了户部,这一来一回,算是大升。
这一年,陈易不过三十有二。
三十二岁的陈易儒雅俊美,周身皆是非阅历所不能得的独特魅力,圣人见了直言道:当年果真点错状元,合该叫你做探花郎才是。
圣人有眼,圣人的女儿也不瞎,偶然的一次见面,孀居的升平公主竟对陈易一见钟情。
那一段时间,宋栀出门赴宴,身上总有目光投来,这目光有名字,叫做同情。
升平公主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而无论哪一位公主,也绝对不可能做妾,她们已经给她定好了结局。
像是阴天的水面,宋栀则是水面下的一条鱼。
渔人会在阴天撒网捕鱼,宋栀知道自己应该潜入深水中,可她要想活着,却必须浮出水面呼吸。
这次的阴天持久稳定,一眼望不到头,让宋栀分不清比起父母离世那次的暴雨倾盆,哪个更让她难捱。
她与陈易的夫妻关系淡薄,几近形容陌路,要不是有一双儿女,日子过不下去半分。
荣华富贵,加官晋爵,皇亲国戚,就连她自己都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她不觉得陈易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
理由也正当:迫于权势。
他依旧清清白白。
宋栀煎熬了一个月,直到去南山青云观的前一晚,陈易来到后院。
他对她说,“我不会休妻,公主也不会进我陈家门,你不要多虑。”
阴霾天瞬间放晴,就算只是她头顶的那片水域被照亮,她也想不顾一切地探出水面拼命呼吸。
陈易的怀抱被女子填满,女子的发丝不住地摩擦他的颈间。
清淡多年的栀子花香突然浓郁,从来睿智敏捷的陈大人怔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直到耳边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夏衫单薄,很快被泪水浸湿,陈易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抱住宋栀。
那一夜的二人,好似重回到十多年前夫妻和顺的时光,他们恍然大悟,原来对彼此是这般渴求。
第二天一早,宋栀很羞涩,以致看都不敢看陈易一眼。
往日去青云观,心中遍布愁云,除了两个孩子的身子康健,宋栀别无所求,但这回她还给西南院里的月老庙添了把香油钱,叫两个贴身丫鬟笑红了脸。
变故来得很快,就发生在回程的路上。
马车突然被拦,车夫被杀,来人张狂道:“陈夫人,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路。”
车马狂奔,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颠簸出来,很快行到南山北侧的断崖山道,山道下方便是渭水。
车马坠落,马车的布帘翻起,宋栀好像看到了那人腰上的玄铁烫金字的腰牌,金色的“升平”二字刺眼到让她想流泪。
濒死的惊惶与绝望席遍全身,宋栀用力掐着手心,转动了身体,背对着陈易。
其实,她不止挡了升平公主一个人的路。
没有人不想做驸马,她其实一早就知道。
宋栀被光怪陆离的梦境侵扰,睡得不实,伸出被褥的手脚猛然抽/动一下,她翻身坐起,双目有些失神,心口惴惴。
眼前红色床帐透着喜意叫她陌生,身上盖着的多子多福红色喜被更是让她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颤抖着手撩开帷帐,入目是青灰色的地面和黄白色的墙面。
果真是她居住过数年的陈家老宅。
“我还活着”、“回门”,这些字眼不住的在脑中闪现,她真的回到了元朔十一年,出嫁后的第二天。
日光调皮,顺着床帐缝隙跳到脸上,四月的天也还有凉意,宋栀打了个寒战。
她不再呆坐,要去床尾摸衣裳。
动作有些大,才组合在一起的骨架似乎又松散了一下。
宋栀抿唇,手上穿衣动作不停,心里骂陈易禽/兽不如。
新媳妇不好当,秀才娘的儿媳妇更不好当,要不是他闹人,她哪里至于起不来侍奉婆母?
宋栀早把自己不喜早起的习惯忘到了脑后,觉得全是陈易的错。
默默骂了陈易好几句,却在系长裤的腰带时突然停住。
她醒来时身上没有黏腻之感,这是陈易在她入睡后又起来了。
在家中有丫鬟伺候之前,陈易好像每次都会这么做。
她又往窗边看去,角落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三足面盆架。
瓷盆里有水光反射,屋子中间的炭盆上,还坐着一个黄铜壶。
陈易有过怜惜她的时候。
宋栀晃了晃头,冷哼一声,那有怎样呢。
净了面梳了头,宋栀看着镜子里的略显稚嫩的自己,要拿起并蒂海棠金步摇前动作微顿,转而挑了枚桃花粉玉簪斜插在了发髻里。
陈家是庄户人家,世世代代都在上河村务农为生,无论是陈家人还是上河村的村民们,都不在梳妆打扮上多花心思。
不出两刻钟,宋栀便把自己和屋里都收拾妥当了。
迈出东屋门槛,中堂里空无一人,正中央的空地上摆着一张四方的木头矮桌,正门西侧摞着七八个用木板钉成的矮凳。
简朴过头,但也整洁。
西屋的门帘被掀开,有个小姑娘悄悄探出了头。
是陈宛,陈易的小妹,陈家二老的老来女。
陈家人丁兴旺,陈易上面便有两个已经成亲生子的哥哥,下面还有个六岁的小妹。
一家人劲儿往一处使,日子再过得仔细些,长久地积攒下来,也算是略有薄产,五年前更是盖起了三大间宽敞明亮的新房,这样的好日子不说是村里头一份儿,也绝对数得着。
情况急转于去年年末。
陈家二哥的小儿子年满五岁,长着一副聪明相。
陈家二嫂不知听了谁的话,动了送儿子读书的心思。
读书费钱,一个庄户人家供不起两个读书人。
随着二儿媳妇慢慢地不再收敛,连带着大儿媳妇也蠢蠢欲动,两个儿子也越发沉默,为了不至兄弟阋墙,陈老汉和陈母王氏商量了三宿,在陈易的一个旬休中,于元朔十年的年底,给几个儿子分了家。
房子自是一个兄弟一间,家中攒下的二十两银子则被分成了五份。
陈家二老和陈家小妹跟着陈易住,银子则是一个兄弟拿四两,老两口一人拿四两。
陈家二嫂不愿意了,二老拿的银钱还不是贴补老三,“房子也是三弟分得大,爹娘也还康健......”王氏眼睛一瞪,一句“老三还没娶妻,小碗过了年才六岁”便把陈家二嫂给堵了回去。
陈老汉则看着陈家老/二说:“今年县里修河道,你没少出去做工。”
做工做得不少,交到公中的钱却不多。
老/二一家彻底没了话说。
陈家大哥是个老实憨厚的庄稼汉,为着前些日子给二老摆脸色懊悔不已,直打自己嘴巴。
陈老汉叹口气道:“是我一开始没想明白,总想着这个家不能散,才在你们成家后还笼着你们。”
谋事为亲子,老/二媳妇是,他们老两口也是,如果陈家只能供一人读书,谁都会选自己儿子。
而且老三年后二月里就要参加秀才试,绝不能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分了心。
都是儿子,二老也不是不为这两个儿子考虑,各家虽有小心思,头些年一起供老三读书是事实。
老三若真有造化,中了秀才乃至成了举人,他们老两口还是希望老三多少能帮衬他的两个兄长一些。
为着这个,三间房子之间并没有竖起篱笆,一大家子还是进出一个大门,便是三个孙子孙女们,王氏也时常看顾着。
一个院子三间房,大大小小住了十多口人。
人多口杂,口一杂是非就多。
半个身子躲在门后头的小碗儿,便是在八岁生辰前夕,丧命在这无端的是非中。
她太小了,腊月里出生,说是八岁,实际才只有六周岁。
回来得突然,人也迷糊,昨晚的宋栀下意识把陈易往最坏处想,现在清醒冷静些了。
她不知道陈易在害她性命这件事中到底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可她也知道一点,陈易称得上始作俑者。
向升平公主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远离陈易、偏活一隅却不是没有可能。
而长达十年的冷漠相对,她又怎么可能不怨恨。
可再如何怨恨他,想要远离他,她也做不到任由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丢了性命。
宋栀往前走了两步,越过院落望了大开的大门一眼,哪怕是为了她自己能过几天舒坦日子,这个家也必须分得彻底些。
陈宛被父母哥哥宠着长大,天不怕地不怕,虽然觉得宋栀陌生,却不会害怕。
小姑娘腿短,十分小心地迈过门槛后便蹬蹬蹬跑了几步到灶台处,从大锅里捞出一个鸡蛋。
“嫂子,吃鸡蛋。”
陈宛还不到宋栀腰间,为了把鸡蛋塞进她手里,还得抬胳膊。
宋栀下意识接过,一低头就看到陈宛的笑脸。
小姑娘穿着一身浅绿色细布衣裳,头顶用两根红绳绑了两个小揪揪,红花绿叶,娇嫩的小脸是嫩黄的花蕊。
侄女肖姑,圆眼笑唇,有那么一瞬间,宋栀以为眼前的陈宛是她的乖乖小女儿。
手中的鸡蛋温热,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宋栀轻轻抓了两下陈宛的小揪揪,问她:“就我们在家?”
“爹娘去地里了,哥哥也去地里了。”
陈易不是那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旬休时会和家里人下田务农,是以虽然是个书生模样,身材并不淡薄,反而精瘦有力。
宋栀蹲下来和陈宛平视,不自觉夹起嗓子:“怎么把鸡蛋给我了,你不想吃呀。”
“娘煮了三个的,我昨天吃了两个呢。”
陈宛想了想,才说。
一个被哥哥分成两半给了爹娘,一个她自己吃掉,还剩一个。
所有人都吃了,就嫂子没吃呀,所以她想吃也不能吃。
宋栀从陈宛零碎断续的言语里,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前世的这天,她可没有分到鸡蛋,可听陈宛的意思,这两日王氏都煮了三个鸡蛋?
是因为那时候她午时才起,所以没赶上?
王氏性子硬,见她不肯起来,一气之下完全能做出来把她的鸡蛋分给小妹这种事。
宋家是安阳县城有名的富商,宋栀又是宋家二老的独女,莫说鸡蛋,便是飞禽海味也不觉新鲜。
可她现在竟觉得有些心虚。
宋栀坐在矮凳上,一手揽着陈宛,姑嫂俩亲亲热热的一起吃完了那颗鸡蛋。
醒得晚,心里还想着事情,人就不觉得肚子饿,可半个鸡蛋进肚后,突然就有了饥饿感,还是很凶猛的那种,咕噜咕噜声震天响。
陈宛小手捂嘴笑,指着锅里,“有山药馒头。”
“这两天娘都做了山药馒头。”
王氏厨艺不精,面食倒是做得不错。
山药捣成泥混上面粉再撒上一把白糖,加水和成面团分剂子,上火蒸好后白生生的,绵软又清甜。
这种好东西,哪能天天吃。
可她这两日,确实是天天吃。
于是宋栀忍不住想,这不会是特意做给她吃的吧。
前世她刚嫁过来时,觉得夫家穷困就算了,菜品还难以下咽,也就能吃两个山药馒头了。
她自怜自艾,并不与陈家人多亲近,现在不过主动出屋和陈宛说了几句话,便知晓了一些她忽略掉的事。
宋栀没去掀锅盖,她有点不好意思,而是转身回到东屋,捧出了个小木盒。
木盒上下两层,每层又分成了两个格子,上层是红枣和剥好的核桃仁,下层是用桃肉和杏肉做的蜜饯。
宋栀一边给陈宛手里塞了块桃脯,问她:“嫂子中午做饭好不好?”
陈宛不答好也不答不好,反而问了句:“您会吗?”
宋栀一听,就知道她那婆母肯定没少在背后说她闲话。
惫懒娇气什么的,不用猜都知道。
“何止是会,给你炖鸡吃。”
宋栀生气,她不会,婆母难道会不成?
一瓮咸菜都能腌到发苦。
也不光是为争一口气让婆母刮目相看什么的。
她自己也有些馋了,而且还有些心虚,一锅鸡抵山药馒头,她才不想欠下什么。
想好就干。
新妇不好独自出门,宋栀在陈宛耳边说了两句。
小姑娘一溜烟儿跑出家,没一会儿就领了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进来。
女孩儿姓吴,父母双亡,和哥哥逃荒到了上河村。
到此未满五年,还分不了田地,主要靠着吴家小子进城做工和打猎换钱为生。
家养的母鸡自然最好,可才过了年,整个村里也不会有一只不下蛋的母鸡。
宋栀也是碰碰运气。
听了宋栀的意思,吴家小妹眼睛锃亮,“我去追我哥哥!”
过了能有两刻钟,吴家小妹背着个背篓进院,陈宛机灵,赶紧把人推进屋里,门也关了个严严实实。
“鸡腿,不给石头他们。”
石头是二房的小儿子。
宋栀笑出了声,吴家小妹也抿起嘴。
宋栀和陈宛往竹篓里看,两只比男人巴掌大些的收拾干净的野鸡,还有五颗青灰色的蛋。
吴家小妹很腼腆,小声说:“哥哥说野鸡卖给您省了脚力,野鸡蛋是送给您的。”
倒是懂事,还鸡毛肚肠收拾干净了,不然她真不知如何下手。
宋栀笑了下,数给吴家小妹四十个铜板的同时还塞给她一把红枣和蜜饯。
吴家小妹推辞,宋栀又说:“还麻烦你带着小碗儿去村尾买块豆腐,家里还有几把咸菜。”
野鸡不好熟,爆炒味道大不说她也不太会,不如炖汤,一下午的时间,小火慢慢煨着,晚上关门喝汤吃肉。
中午的话,后院韭菜才割过一茬,也还算鲜嫩,和用猪油摊的鸡蛋一起炒;芥菜咸菜咸的发苦,用水冲一冲泡一泡和豆腐一起煨也是正好。
这么快就想出菜色,宋栀都被自己小惊了下,随即就笑了出来。
自知道她要嫁到乡下,母亲一边叹息一边对她进行紧急教学,从点燃灶眼到简单的烹炒,要想美味复杂不可能,总能摆上几道菜上桌就是了,就这样,母亲也担心她做不来灶间的活计。
现在这般,母亲应该能放心了。
还有父亲,重活一世,她一定要救下父亲,保住宋家家财。
火苗渐大,窜出火舌,烤得脸发热发红。
宋栀往锅里添了瓢水,刷干净锅后,放猪油,倒入打散的蛋液。
两个菜弄好后放到锅里隔水温着,就叫陈宛搬出来两个小凳放在檐下。
四月的天,外面比屋里头暖和多了。
王氏从田里回来赶回家做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阳光下头,一个红衣美人手里拿着绣棚,一个绿衣女童则在旁边坐得端正。
红衣美人绣几针停一停和女童说话,女童的小脑袋则离绣棚越来越近。
做了祖母的女人也是女人,这样美好的场景让王氏不禁咧开嘴。
可霸道的菜饭香味,一闻就知道得放了整整一勺猪油炒菜!
她急急往前走几步又停下,可是味道真香,吭哧干了一上午地里活,本就又累又饿,这可把她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这下好了,别说骂儿媳妇不懂持家,便是冲着她板起脸都有点困难。
不用动手就有得吃,还说什么挑什么?
“娘!”
陈宛跑了几步,抱住王氏大腿。
王氏接住陈宛,低头看了眼便抬头看向起身向她行礼的儿媳妇。
乡下人不讲究行礼这些,好看赖看却是能分得出来。
王氏觉得她儿媳妇和她行礼的模样,像极了小儿子中了秀才后,给自己磕头行大礼的模样。
实在是说不出的好看。
这念头冒出来的同时,没顾上说话,王氏又刷地低头看陈宛。
她就觉得刚刚被什么晃了眼!
这下看清了,原来是两朵黄金丁香戴在她小女儿的耳朵上,闪闪发光。
陈宛太小了,只懂吃喝不识金银,显然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她又抬头看宋栀,见她神色自若,得,这小儿媳更不会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了。
穿新衣戴首饰的小女孩儿也实在好看的紧。
王氏叹气,往水缸边走了过去。
宋栀一直在观察王氏的神态动作,挑了下眉。
不早起侍奉婆母的事,就这么过了?
前世可念叨了她一辈子。
王氏不冲她来,她也愿意暂时做个好儿媳妇。
宋栀快走两步,拿起葫芦瓢舀了水。
王氏顿了下,还是把手伸到了葫芦瓢下头。
细小的水流缓缓浇到手上,混着泥溅到地上,有泥点子蹦到她的裤腿上。
新媳妇穿得可是新衣裳。
想到这,王氏赶紧把胳膊往前伸了伸。
“怎么给小碗儿这么贵重的首饰。”
她还是没忍住。
宋栀回道:“我喜欢小碗儿。”
然后呢?
没了?
王氏没等到下一句。
她动动嘴,说:“知道你有嫁妆,手指缝也不能这么松。”
喜欢谁就给谁金子,这叫什么道理?
“小碗儿是妹妹。”
又不是外人。
......那倒也是。
但这是金子啊,哪怕只有那么一小点点,也是金子啊。
王氏没再说话。
她说啥,别说宋家财大气粗,一个县太爷给说媒的儿媳妇,她还能管住不成?
总归是没像昨天似的睡到晌午,家里一应不管的,至少今天还给做了饭。
儿媳妇嘛,一日好过一日就行,就说大房二房那两个,相处了十年八载的,不也还是作妖闹分家?
哼,她们回家可吃不上现成的饭。
王氏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不多时,陈家人尽数归家。
王氏靠在门边冲陈老汉和陈易喊:“阿栀给做了晌午饭,这下你们爷俩儿可有口福了!”
“有人给做饭就是好,我也是享了儿媳妇的福!”
这句话特大声,指向性特明显。
陈家大嫂赶紧进了屋,陈家二嫂的脸黑得像铁锹头。
隔壁刘家大娘是个爱凑热闹的好心人,大声捧了一句:“你可真有福气啊!”
王氏神清气爽,年前分家的郁气终于去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