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很愤怒,气得将桌子都掀了,将一旁的铜灯也全都掀翻,灯油洒落满地。好一阵,嬴政才喘着粗气瘫坐下来,眸中依然满是怒火。此时,他后背已经满是冷汗。如果不是他听到那...

嬴政很愤怒,气得将桌子都掀了,将一旁的铜灯也全都掀翻,灯油洒落满地。
好一阵,嬴政才喘着粗气瘫坐下来,眸中依然满是怒火。
此时,他后背已经满是冷汗。
如果不是他听到那人所说,继续服用仙丹,估计不出多久,就会命丧于此!
很可能就如同那人所说,死在出巡的路上!
该死!
这些人都该死!
嬴政心中的怒火又噌噌地往上冲!
“陛下!陛下!”
嬴政耳边传来蒙毅的呼喊声。
他恍然醒悟过来,看向蒙毅。
蒙毅正满脸担心,“陛下,息怒啊!龙体为重!”
嬴政怔了一下,看向四周被自己砸的稀烂的桌子和灯具,心头不由得一凛,沉声道:“朕的脾气愈发暴躁了,已然有些失控!”
这并非嬴政涵养不够,实在是重金属中毒以后,人会变得癫狂,像嬴政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
他自己也明白。
虽然以前自己脾气霸道,但也不至于如此失控。
这丹毒,已经在侵蚀他的神经了。
“蒙爱卿!”嬴政对蒙毅招了招手。
蒙毅赶紧上前,伸手搀扶起嬴政,“朕的丹毒已深,此事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要帮朕寻找名医,为朕寻找解毒之法!否则的话,朕的大限将至!”
此刻,他对什么成仙长生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坐拥天下,若真的有什么成仙之法,他会得不到?
反而被这群方士,用毒丹毒害?
如今,他只希望,自己可以健健康康,不再忍受丹毒之苦。
蒙毅沉声道:“陛下,臣一定竭尽全力,搜寻天下名医,为陛下解毒!”
嬴政微微点头,“那牢狱之中,乃是何人?”
蒙毅回答:“此人名曰赵惊鸿,祖籍邯郸,于两旬之前入咸阳,曾多次进勋贵之家自荐当客卿,却因才疏学浅,被拒之门外;因恼羞成怒,于士大夫李铭府上大闹宴席,而被关入天牢!”
“本该于今日问以刖刑,臣已经将其拦下。”
听到这话,嬴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若是这赵惊鸿被施以刖刑,对于大秦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
他心中已然认定,此人拥有绝世才能。
当即,嬴政不由得冷笑,“才疏学浅?真是可笑!朕以为,此人有惊世之才!他们鱼目难识明珠,差点让朕失去了这位大才之人!”
蒙毅拱手道:“恭喜陛下,寻得如此绝世良才,若得此人辅佐,大秦必然更加兴盛!”
嬴政微微点头,也是如此认为。
蒙毅犹豫了一下,缓缓道:“不过,此人言语之中,心高气傲,对陛下,对皇室,怕是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嬴政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大才之人,何须用世俗眼光对待。”
这就是嬴政的格局。
当即,嬴政想到了什么,询问道:“此人来自邯郸,又是赵氏,可是赵国之后?”
蒙毅道:“我已派人去邯郸调查此人身世。”
嬴政点头,“调查清楚,汇报于朕!”
“是!”蒙毅拱手。
“昨日,赵高和胡亥,可有异样?”嬴政询问。
蒙毅沉声道:“他们两人昨日被杖刑以后,于望夷宫休养,并无异样。”
嬴政微微点头,“继续调查!”
“是!”蒙毅点头,观察了一下嬴政的脸色后,询问道:“陛下,赵高伙同方士,炼制毒丹,是否将其抓起来,施以极刑?”
嬴政摆了摆手,“不,朕要看看,他们到底要跟朕玩些什么花招!”
蒙毅低头,不再言语。
他猜不透这位帝王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更不敢妄自揣测。
嬴政想了想,对蒙毅道:“走!跟朕再去一趟天牢!”
“住嘴!尔等辱吾师,当诛!”李斯气得不行。
淳于越瞪眼,“莫非李丞相还想对本官用私刑不成!”
李斯怒视淳于越。
一众儒生纷纷瞪着李斯,似乎随时要跟李斯开战。
嬴政冷哼一声。
众人见状,急忙拱手低头。
嬴政缓缓道:“尔等说朕是暴君,是昏君,是将六国的罪孽,都施加在了朕的身上吧?”
淳于越道:“陛下应当有自知之明,并非我等将六国罪孽强加于陛下,而是陛下导致这一切的发生,征战六国,死伤百万,近乎千万之巨,劳民伤财,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裹体,食不果腹,更修建宫殿、陵寝、长城,消耗民力,就是陛下之过也!”
这就是大秦朝堂的现象。
官员可以痛斥嬴政。
而嬴政绝不会因为自己愤怒而杀他们。
若他们没有犯错,嬴政绝不会随意杀死任何一位官员。
所以,嬴政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位没有杀过功臣的皇帝。
但这也就助长了这些儒生的气焰。
嬴政早已习惯了淳于越等人的言语,也不在意,看着淳于越道:“你说朕征战六国,死伤近千万,百姓流离失所。那朕问你,朕没有一统六国之前,七国打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
淳于越闻言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朕告诉你!”嬴政沉声道:“七国之间的战争,已经打了二百五十年!”
“朕问你,这两百五十年间,因为天下没有一统,死了多少士兵,死了多少百姓,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淳于越沉默了。
朝堂诸公也沉默了。
他们没想到,嬴政会突然说出这番话。
看到朝堂诸公惊讶的沉默,嬴政心中有些窃喜。
看来赵惊鸿的言论,确实有效。
嬴政继续道:“那朕再问你,你们说周武王是仁德之君,是圣人之君,那他当初灭商的时候,可曾留下商朝贵族皇裔?”
淳于越张了张嘴,无法回答。
他熟读史书,自然知道,未曾留下一人。
但他思索片刻后,还是强行说道:“因为商朝无道……”
“所以呢?全杀了?老弱妇孺,一人不留!”嬴政冷喝道。
淳于越被这天子之威吓得颤了颤,不敢回答。
“而朕呢?”嬴政环视诸公,“朕灭六国,可曾屠杀殆尽任何一国的贵族皇裔?”
众人沉默了。
因为他们知道,六国贵族,如今都在咸阳城内呢。
嬴政冷笑一声,“六国王室贵族,富强宗族,是十二万户人家,如今都在咸阳,而他们的生活,依然富足,朕也没亏待他们吧?古往今来,可曾有其他君王如此做法?”
淳于越低下头,不敢去看嬴政。
其他儒生,一个个面面相觑,也说不出反驳之言。
嬴政缓缓靠近淳于越,询问道:“那朕再问你,你称呼朕为暴君,而那周武王为圣君;那为何周武王没有废除奴隶制,依然采用活人殉葬,将活生生的人,当成人牲,活活埋入墓葬之中,动辄几百人上千人,难道这些人不是人?”
“若是仁君,他为何如此做?”
“这……这……”淳于越面色惨白,不知道如何作答。
“那朕呢?朕是暴君,朕修建陵寝,可曾想过用活人殉葬?朕没有!朕派人建造兵马俑,而不用一活人殉葬,废除奴隶制,是否功在千秋,是否解救百姓于水火?”
“如此,朕亦称不上明君?亦是暴君?”
淳于越连连后退,不知如何回答。
嬴政盯着淳于越,冷声道:“尔等口口声声说要采取周制,行周礼,简直可笑!”
无他,心虚尔。
许久,外面传来喧闹声。
“父皇!焚书之举,罪在千秋,父皇不可执迷不悟!请取消焚书之举!”
扶苏在外面呼喊。
赵高闻言,心中一喜。
这扶苏来送死来了!
当即,赵高道:“陛下,外面好像有人求见。”
“何人?”嬴政头也不抬。
赵高假装往外看了看,缓缓道:“好像……是扶苏公子……”
“他怎么又来了?”嬴政放下手中狼毫,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朕不是说过了,让他在东宫好好反省吗?”
外面的扶苏已经要冲进来了,站在大殿门口,对内呼喊,“父皇!儿臣求见父皇!请父皇取消焚书之举!”
“陛下……”蒙毅站起身来,对嬴政拱手。
嬴政摆了摆手,沉声道:“让扶苏进来!”
赵高立即呼喊,“宣扶苏公子进殿!”
扶苏立即大步走进来,在看到嬴政以后,扶苏显得有些激动。
看到嬴政状态还算可以,但依稀可以看到嬴政的面色有些惨白,眼圈黑重,且眼中有很明显的红血丝,状态并非太好。
他忍住了关心的询问,沉声道:“父皇!儿臣请求父皇结束焚书之举!书籍乃至人族文化传承之源,若都被焚烧,我人族文明的结晶被毁,历史将会倒退,人族文明也会倒退!请父皇结束焚书之举!”
赵高看扶苏依然如此倔强,一副要死谏的模样,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闹吧!
继续死谏吧!
继续跟秦始皇作对吧!
你越是这样,就越是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赵高强忍着心中的喜悦,低着头,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嬴政一双鹰眸死死地盯着扶苏,一股强大的威压自他四周弥漫而来,让一旁的赵高和蒙毅都有种心惊的感觉。
“朕让蒙毅将你放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来跟朕继续说这些的。难道,在牢房之中,你还没想明白?朕让你在家好好反思,这就是你反思的结果?”嬴政充满威严的声音中,似乎在压制着怒火。
扶苏丝毫不惧,掀开前摆,跪了下来,对嬴政叩首,然后抬头看向嬴政,炯炯目光直视嬴政,“父皇!儿臣思考了,就是因为思考,才不惜冒着被您再次训斥,哪怕被您再度关押牢房的风险,也要来阻止您犯下大错。”
“放肆!”嬴政一拍桌子,“你是说朕做错了吗?是不是朕还要跟你道歉,跟天下人道歉?”
扶苏道:“您是君,统领百官,是天下百姓之君,是天下百姓之父,应有勇敢承认错误的勇气!”
嬴政被气得胸腔剧烈起伏,觉得脑袋有些晕眩。
蒙毅见状,急忙跪下来,“陛下,扶苏公子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觉得焚书会导致文明传承断绝,想要制止陛下,也是在为陛下着想。不如我们听听扶苏公子到底有何见解吧!我相信扶苏公子一定是想明白了什么,所以才来面见陛下的。”
嬴政盯着扶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扶苏!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说清楚,否则的话,朕就再次将你打入天牢,你以后就不要再出来了!”
扶苏叩谢嬴政,沉声道:“父皇,儿臣思索过后,明白了您焚书之举背后的深意。儿臣以为,掌控思想,并非让思想消失,而是将思想有效的控制住。”
“诸子百家,百家争鸣,出现了无数惊艳世俗的思想,这些都是文化瑰宝,是无数先贤凝结出来的思想结晶,我们不能将其完全抹去,完全断绝!”
“而我们应该做的是,应该让这些思想受大秦掌控,而不是任由其发展,最后出现反对大秦,甚至损害大秦利益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