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重生后,摔了男主的定情玉佩我穿成古言话本里痴恋男主的恶毒女配。重生后我决定珍爱生命,远离男主。可男主总在我翻墙时“偶遇”,我偷吃点心他递水,我骂他他笑着夸...

恋爱脑重生后,摔了男主的定情玉佩
我穿成古言话本里痴恋男主的恶毒女配。
重生后我决定珍爱生命,远离男主。
可男主总在我翻墙时“偶遇”,我偷吃点心他递水,我骂他他笑着夸我可爱。
直到那夜假山后,我听见他对友人说: “不过是个有趣的玩意儿,赌约还剩三个月。” 第二天宫宴上,他当众送我祖传玉佩。 我接过玉佩莞尔一笑,反手摔得粉碎。 “还你。”我抬眼时眸中再无波澜,“玩物,也该有摔碎的一天。” 他脸上的温柔笑意,一寸寸裂开了
重生后第一口清醒气,是被我自己掐大腿根儿给活活疼醒的。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那尖锐的痛感刺穿了混沌,比什么醒神香都管用。我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黏腻腻地贴着脊背,像一条刚从冰冷深水里被捞上来的鱼。
眼前不再是冰冷仪器环绕的病房,而是垂挂着轻纱帐幔的拔步床顶,空气里浮动着陈旧木器和淡淡熏香混合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味道。沈妙。一个古代狗血话本里,用生命去痴恋男主萧绝,最后被他亲手一杯毒酒送上西天的恶毒女配。
原书里,萧绝是唯一的光,是沈妙这扑火飞蛾至死方休追逐的太阳。结局?太阳没觉得温暖,只觉得她碍眼,烫死了。
“珍爱生命,远离萧绝。”这八字真言,我几乎是用刻骨铭心的力道,一笔一划凿进了脑子里。前世病床上耗干的生命,这一世,我要攥在自己手心里,攥出血来也不撒手。躲,成了我重生后的唯一功课。
阳光正好,我鬼鬼祟祟地趴在高墙下的草丛里,像只训练有素的壁虎,目标明确——墙外自由的气息。正手脚并用地往上蹭,眼看指尖就要够到墙头粗糙的青砖,一道颀长的影子,慢悠悠地、精准无比地笼罩下来。我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头。
萧绝就站在墙根下,一身锦蓝云纹常服,衬得那张脸愈发俊美得不像话,唇角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饶有兴致地仰头看我,眼神清澈得像初春刚融的雪水。
“沈小姐,”他声音清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今日府上的正门……可是坏了?”
我心头一万头野驴奔腾而过,脸上却只能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呵呵,萧世子……真巧啊。我……我活动筋骨!锻炼身体!贵府花园……风水极好!”墙是翻不成了。我手脚并用地往下滑,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预想中的狼狈没有降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了我的胳膊肘。隔着薄薄的春衫,那掌心灼热的温度烫得我猛地一缩。“当心。”他声音温和,目光落在我沾了草屑的裙摆上,笑意更深了些,“沈小姐这份……活泼,倒也别致。”别致你个大头鬼!我在心里咆哮。
躲猫猫的游戏持续上演。御花园角落的假山石后,我正偷偷摸摸从袖袋里掏出块晶莹的玫瑰酥,刚咬下一口,还没来得及享受那甜腻的满足感,旁边便无声无息地递过来一只青玉盏,盛着清亮的蜜水。
“慢些,”萧绝不知何时出现的,就站在几步开外,月白常服,玉树临风,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甜食易腻。”
我一口玫瑰酥卡在嗓子眼,噎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灌下他递来的水顺了气,恼羞成怒之下,一句没过脑子的话冲口而出:“萧世子,您闲得发慌吗?还是您府上的点心不够您消遣的?”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沈妙啊沈妙,这是萧绝!是书里那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男主角!你骂他?几条命够赔?
谁知预想中的冷脸并未出现。萧绝微微一怔,随即竟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朗悦耳,像碎玉落在冰面上。他非但没恼,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反而亮得惊人,专注地看着我,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嗯,”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笑意更深,“确实可爱。”
可爱?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心脏不受控制地、失序地狂跳起来,脸颊也腾地烧着了。这……这剧本不对啊!书里没说萧绝有被骂的癖好啊!他这眼神……烫得我几乎想落荒而逃。
那之后,“可爱”两个字像魔咒,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他无处不在的“偶遇”,他递水时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他专注含笑的目光……前世的警惕和今生的决心,在这温柔得无孔不入的攻势下,竟开始一点点动摇、溃散。
我开始期待那些“偶遇”,开始为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而心跳加速。我像个溺水的人,明知那可能是幻影,却还是忍不住想抓住眼前这唯一的、带着暖意的浮木。
直到那个月色迷蒙的夜晚。宫宴喧嚣,丝竹靡靡。我嫌里头人多气闷,便悄悄溜到后花园透气,沿着小径漫无目的地走。行至假山深处,几块嶙峋怪石挡住了去路,也隔开了前头的灯光。正要转身离开,风中却隐约送来熟悉的声音,是萧绝,还有他那位总是摇着折扇的好友,镇国公家的纨绔小公子,齐瑞
“……你那小玩意儿,沈家那丫头,近来可还顺手?”齐瑞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佻笑意。
我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似乎凝固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小玩意儿?短暂的沉默。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细碎的嘲笑。
接着,是萧绝那惯常的清冷声线,此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无比地扎进我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残忍:
“尚可,还算有趣。”
他顿了顿,似乎在欣赏杯中酒,或是夜空的星。“赌约还剩三个月,急什么?”
赌约?三个月?有趣?齐瑞爆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低笑,像石子投入死水:“哈哈哈,我就说嘛!三个月让她死心塌地,非萧兄莫属!佩服,佩服!”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假山冰冷的石壁硌着我的背心,那寒意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耳边嗡嗡作响,只有那两句话,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灵魂深处。
——“尚可,还算有趣。”
——“赌约还剩三个月。”
原来,那些温柔的注视,那些及时的援手,那些带着宠溺的“可爱”……全是明码标价的戏码!是一场为期三个月的、以真心为饵的赌局!我只是他眼中一个可供消遣、可以随意摆弄的“有趣玩意儿”!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眼前一片模糊的水光,但胸腔里那点被欺骗、被践踏的怒火,却像燎原的野火,瞬间将一切软弱烧成了灰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彻底清醒。
原来如此。沈妙,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第二日,宫宴依旧盛大。
殿内金碧辉煌,觥筹交错。我坐在沈家女眷席中,一身素净的月华裙,脸上平静无波,仿佛昨夜那场剜心蚀骨的凌迟从未发生。只有我自己知道,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温热,已经彻底冻结,沉入无边寒潭。
丝竹暂歇,席间气氛正酣。萧绝,这位万众瞩目的镇北王世子,众目睽睽之下,离席走到了我的案前。满殿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此,带着好奇、艳羡或探究。
他身姿挺拔,玉冠束发,依旧是那副清贵无双、温润如玉的模样。他解下腰间一枚玉佩,托在掌心,递到我面前。那玉佩通体莹白,雕着繁复的螭龙纹,在殿内璀璨的灯火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
“妙妙,”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郑重的温柔,“此乃家母所遗,萧家世代相传之物。今日,赠予你。”
满殿哗然!镇北王府的祖传玉佩!意义不言而喻!无数道目光变得灼热滚烫,有羡慕,有嫉妒,更有震惊。
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钉在我身上,看我如何反应。我缓缓抬眼,对上萧绝那双深邃含笑的眸子。那里面,清晰地映着我此刻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
我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唇角,甚至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标准的、温婉得体的弧度——一个属于沈家小姐、毫无破绽的莞尔。
在他温柔的笑意,在所有人屏息的期待中,我伸出手,轻轻接过了那枚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玉佩。触手温润细腻,果然是稀世珍品。
下一刻。
在萧绝眼中那抹笃定尚未完全漾开,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尚未聚焦的瞬间——
我手腕猛地一翻!“啪嚓——!!!”
一声清脆得近乎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在寂静的大殿之上!如同惊雷劈落!
那枚象征着无上承诺、承载着萧家厚重传承的羊脂玉佩,被我狠狠摔在坚硬冰冷的金砖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玉飞溅,几片细小的残骸甚至弹到了萧绝华贵的衣摆上。
时间,仿佛被这惊天一摔彻底凝固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满殿的王公贵胄、命妇贵女,全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摊刺目的碎玉,又僵硬地看向我。
萧绝脸上的温柔笑意,如同被重锤猛击的琉璃面具,从边缘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地僵硬、凝固、碎裂开来。
那双总是含着春风、映着星河的眸子里,温柔彻底褪尽,只剩下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极其危险的阴沉底色,正在瞳孔深处
疯狂翻涌、凝聚,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死死地盯着我,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第一次褪去了所有从容温雅的表象,显露出一种近乎狰狞的空白和扭曲。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我缓缓抬眼。眸中,再不见半分往日的羞怯、迷蒙或挣扎,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沉静。那沉静深不见底,冷冽刺骨,像终年不化的雪原深处最坚硬的寒冰。
视线平静无波地扫过萧绝那张彻底碎裂的脸,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那堆晶莹的残骸上。
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掷地有声:
“还你。”
顿了顿,目光重新抬起,对上他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了然。
“玩物,” 我清晰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如同宣判,“也该有摔碎的一天。”
话音落下,我不再看任何人,包括那个僵立当场、脸上血色尽褪的萧绝。转身,月白色的裙裾在死寂的大殿中划开一道冷冽决绝的弧线,一步步走向殿外刺目的天光。
那声惊心动魄的碎裂,余音似乎还在金砖地上嗡鸣,震得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时间被无限拉长、扭曲,每一张或惊愕或扭曲的脸孔都像是画匠笔下拙劣的定格。唯有我月白色的裙裾,在无数道几乎要刺穿脊背的目光中,划开一道冷冽决绝的弧线,一步步朝着殿外那片刺目的天光走去。
脚下坚硬冰冷的金砖,每一步都踏在心脏紧缩的鼓点上。身后是令人窒息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沉重地擂动。手藏在宽大的袖中,指尖冰凉,微微发着颤,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玉佩碎裂瞬间那细微的、几乎令人心悸的震动感。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用更尖锐的痛楚压制住内心翻涌的、几乎要将我撕裂的后怕与一种虚脱般的茫然。
不能停。不能回头。
“妙…妙儿啊——!”
一声变了调的、凄厉的哀嚎猛地刺破死寂!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刮过所有人的耳膜。是沈家那位素来最重体面、最怕惹祸的叔父。他脸色煞白如金纸,眼珠外凸,直挺挺地从席位上向后倒去,“砰”地一声砸翻了矮几,杯盘狼藉,酒水泼了一身,人已彻底晕死过去。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孽障…孽障啊……”母亲的位置传来急促而混乱的佛珠滚动声,伴随着牙齿打颤的咯咯轻响,还有那不成调的、带着哭腔的呓语。她攥着佛珠的手指骨节泛白,整个人筛糠似的抖着,几乎要从席位上滑下去。
这意料之中的混乱,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终于激起了第一圈涟漪。细微的、压抑的抽气声,杯盏被碰倒的清脆声响,压抑不住的、蚊子般的嗡嗡议论,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起,迅速淹没了整个大殿。无数道目光,惊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难以置信的,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扎在我的背上。
我置若罔闻,脚步甚至加快了一分。殿门高大的门槛就在眼前,外面是初夏午后的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带着自由的气息。
“沈妙!”
一声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粝石面的低吼,裹挟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一种被彻底冒犯践踏后的狂躁,自身后炸响!那声音里的风暴,几乎要将整个屋顶掀翻!
我脊背瞬间绷紧。
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攫住了我的左腕!那手指如同烧红的铁钳,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和几乎要捏碎骨头的狠戾,死死地扣住了我!
剧痛袭来!
我被迫停下脚步,身体被那股力量带得一个趔趄。手腕上瞬间传来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我咬紧牙关,没有痛呼出声,只是猛地回头。
是萧绝。
他追了出来,就站在离殿门一步之遥的地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身后大半的光线,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其中。那张曾让无数闺阁少女失魂落魄的俊美脸庞,此刻血色褪尽,如同上好的白瓷裂开了无数细密的纹路。那双总是噙着温和笑意、深邃如星的眸子,此刻是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墨海!愤怒、难以置信、被戏耍的暴戾、还有一种被当众剥下伪装的羞恼,在那双眼里
疯狂地交织、碰撞,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他死死地盯着我,额角青筋暴跳,呼吸粗重得如同负伤的野兽。
“你怎敢——”他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那铁钳般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我的腕骨,“你怎敢——如此放肆!毁我萧家——”
“陛下驾到——!!!”
一声尖细、高亢、足以刺破云霄的唱喏,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在殿门外!硬生生截断了萧绝那即将喷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焰!
这一声,比方才玉佩碎裂的声音更富穿透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至高无上的威仪!
时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殿内殿外,所有嘈杂的议论、混乱的哭泣、愤怒的低吼,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扼住喉咙,戛然而止!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惶恐。
萧绝攫住我手腕的力道猛地一僵,那翻涌着风暴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和忌惮飞快地掠过眼底。他几乎是本能地、极其僵硬地松开了钳制我的手指,但身体依旧挡在我身前,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沉重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明黄色的龙袍一角,率先映入眼帘,在阳光下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皇帝来了。
他并未立刻踏入殿内,身形停在门槛之外,高大的身影逆着光,面容隐在光影交界处,看不真切,唯有一道沉静而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狼藉——扫过那晕厥在地的沈家叔父,扫过筛糠般发抖的沈夫人,扫过满殿噤若寒蝉、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的王公贵胄,最后,那目光如同有实质的重量,精准地落在了金砖地上那摊反射着点点寒光的羊脂玉佩碎片上。
莹白的碎玉,在金色的地砖上,刺目得如同凝固的血痕。
殿内的空气凝固成了冰。
皇帝的目光在那堆碎玉上停留了足足数息,然后,才缓缓上移,越过依旧僵立如石、脸色铁青的萧绝,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目光,沉静,深邃,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玩味,一丝仿佛洞悉一切的了然,唯独没有预想中的震怒。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皇帝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平和,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如同金玉相击: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他的视线牢牢锁在我脸上,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棋局的兴味。
“沈家丫头,”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我被萧绝捏出青紫指痕的手腕上,又缓缓上移,对上我强作镇定却依旧难掩苍白的脸,“这盘棋……”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地上那摊刺目的狼藉,落回我身上时,那兴味更浓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欣赏的意味。
“下得够响啊。”
“啪!”
如同惊堂木拍下!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殿内所有人的心坎上!下棋?谁是棋子?谁是执棋人?这轻飘飘的一句,却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令人心惊胆战!
萧绝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方才那喷薄的怒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他脸上残存的血色彻底褪尽,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更高力量审视和评判的危机感攫住了他。他猛地看向皇帝,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在皇帝那双深不见底、平静无波的眼眸注视下,所有辩解的话都死死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僵硬地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惨白。
满殿的目光,瞬间从地上的碎玉、晕厥的沈叔父身上,齐刷刷地、带着更深的惊惧和探究,聚焦到了我身上!那些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了这个沈家的女儿。
棋子?
我站在殿门与门槛之间,一半身体在殿内沉滞的阴影里,一半沐浴在门外灿烂得近乎不真实的阳光中。左手腕骨处,被萧绝捏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提醒着方才那生死一线的钳制。皇帝那看似随意却重逾千斤的“棋子”二字,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强撑的镇定,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然而,当那刺目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在脸上、身上,带来一种近乎灼烧的暖意时,一种奇异的、破茧般的清明,陡然从心底最深处的寒潭里挣扎着浮了上来。
空气里弥漫着夏日草木蒸腾的蓬勃气息,混合着远处宫墙内传来的、模糊而悠长的蝉鸣。这鲜活的气息,与身后大殿内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血腥的算计,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前世病榻上无望的等待,那杯穿肠毒酒的冰冷,萧绝假山后漫不经心的“有趣玩意儿”,玉佩碎裂时那清脆决绝的声响,还有此刻皇帝那双看似平和却深不可测的眼眸……无数碎片在眼前飞速闪过,最终被门外这片灼热的光明彻底照亮。
不是棋子。
心底那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阳光下骤然变得坚定、铿锵。
手腕上的痛楚还在叫嚣,皇帝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肩头。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迎向殿外那片几乎令人眩晕的灿烂天光,微微眯起了眼。阳光刺得眼眶有些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但我用力地、死死地睁着。
然后,在满殿死寂的注视下,在萧绝铁青的面色和皇帝那饶有兴味的审视中,我抬起右手——那只刚刚摔碎了萧家百年传承信物、此刻还残留着玉石冰凉触感的手。
没有颤抖。
五指张开,迎向那倾泻而下的金色洪流。细碎的光点在指缝间跳跃、流淌,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要将昨夜浸透骨髓的寒意和方才手腕上残留的桎梏,一同焚烧殆尽。
阳光穿过指缝,在眼前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光影交错间,我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巨大棋盘在脚下铺开,纵横十九道,经纬分明。曾几何时,我是那棋盘上任人摆布、懵懂无知的一枚白子,被名为“情爱”的幻梦蒙蔽了双眼,每一步都踏在预设的陷阱里,直至粉身碎骨。
而此刻,指尖触碰到的,是光,是热,是生。
我迎着光,眯起的眼缝里,映着殿外澄澈得没有一丝阴霾的碧空。那金灿灿的光芒,不再是需要躲避的刺目,而是某种……可以握在掌心的力量。
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棋子?
不。
该换人执棋了。
这念头如同破土的嫩芽,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决绝,瞬间撑破了所有残余的软弱和彷徨。
皇帝那句轻飘飘的“下得够响”,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瞬间在死寂的大殿里炸开了无声的惊雷!无数道目光,从惊骇到惶恐,再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揣测,死死钉在我身上,几乎要将我单薄的身躯刺穿。
殿内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却带着一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重量。内侍总管,一个面白无须、眼风如刀的瘦高太监,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在了皇帝身侧半步之后,垂着眼,姿态恭谨,却像一柄未出鞘的寒刃。
“陛下。”总管的声音不高,尖细中透着一种滑腻的恭敬,“沈小姐……惊扰圣驾,殿前失仪,按律……”
皇帝抬手,随意地挥了挥,截断了总管那套滴水不漏的规矩说辞。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那点玩味的笑意并未散去,反而更深了些,如同猎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只刚刚挣脱了陷阱、却又撞入更大罗网的猎物。
“沈家丫头,”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却比任何厉喝都更具威压,“随朕来御书房,陪朕……说说话。”他目光一转,扫过依旧瘫软在地的沈家叔父和抖若筛糠、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母亲,“沈家女眷,暂请偏殿歇息,着太医好生照看。”
“暂请歇息”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捆缚了沈家所有女眷的命运。几个面无表情、孔武有力的内侍无声上前,动作看似恭敬,实则不容抗拒地将几乎瘫软的叔母和死死攥着我衣袖、泪流满面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母亲搀扶起来,半扶半拖地带离了这风暴的中心。母亲回头看我,眼中是无尽的绝望和哀求,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妙儿……”
那无声的呼唤,像淬毒的针,扎进我的眼底。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不能软,一步都不能退。
总管太监微微躬身:“沈小姐,请随老奴来。”他侧身让开道路,目光低垂,却像两道冰冷的探针。
我深吸一口气,殿外那灼热的阳光似乎还残留着余温,但踏入通往御书房那幽深漫长的宫道时,周身瞬间被一种阴冷沉滞的气息包裹。两侧是高耸的朱红宫墙,隔绝了天光,投下浓重而压抑的阴影。只有前方引路太监手中提着的宫灯,摇曳着昏黄微弱的光,勉强照亮脚下冰冷的金砖。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单调、沉闷,如同丧钟。
御书房的门无声开启,一股混合着上好松墨、陈年书卷和名贵沉水香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没有金銮殿的煌煌威仪,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内敛的奢华和掌控一切的沉静。
皇帝已换了常服,一身玄青暗绣龙纹的便袍,随意地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后。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被推到一旁,正中央摆着一副围棋残局。黑白双子犬牙交错,绞杀惨烈,白棋一条大龙被重重围困,气息奄奄,眼看已是死局。
引路太监无声退下,厚重的殿门在身后悄然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偌大的御书房内,只剩下我和这位掌握着生杀予夺的九五之尊。空气沉凝得能滴出水来。
皇帝并未抬头,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指尖在棋枰上轻轻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目光专注地落在那片死局之上。
“都说沈家嫡女沈妙,”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在空旷寂静的书房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闲聊的随意,“痴愚莽撞,一颗心全系在萧家那小子身上,是个没甚脑子的糊涂虫。”
他顿了顿,指尖那枚白玉棋子轻轻点在棋盘上白龙那几乎被掐断的咽喉要害处,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裁决生死的冷酷。
“可今日看来,”皇帝缓缓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终于对上我的视线,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猎物价值的冰冷锐利,“传言误人。这盘死棋,你硬是……”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笑意,“用一块玉佩,摔出了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味道。”
“啪嗒。”
那枚代表白龙咽喉的白玉棋子,被他随意地丢回棋盒,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
一个眼神示意。侍立角落如同影子般的大太监总管立刻无声上前,动作轻巧地在我面前的紫檀小几上,放下一盏热气袅袅的青玉盖碗。澄澈的茶汤,映着御书房内幽暗的光线,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坐。”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没有坐。那杯茶放在那里,像一枚裹着蜜糖的砒霜。御书房里沉水香的气息浓郁得有些窒息,那盘残棋上黑白交错的杀机,无声地蔓延开来,缠绕在脚踝。皇帝的目光,不再是殿上那带着兴味的审视,而是彻底剥去了温和假象后的冰冷与算计,如同解剖刀,一寸寸刮过我的骨缝。
“掀棋盘?”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御案边缘,双手十指交叉,那姿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我,“这盘棋,下了太久,太稳,稳得……让朕都有些腻味了。”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朕的身边,”他缓缓道,目光扫过那盘死局,又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招揽鹰犬的意味,“缺一个敢掀棋盘的人。”
掀棋盘?一个替皇帝扫清障碍、承担所有骂名与风险的利刃?一个用完即弃的卒子?
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海。前世萧绝的“赌约”,今朝皇帝的“掀棋盘”,何其相似!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操弄!腕骨上被萧绝捏出的青紫痕迹隐隐作痛,像一道耻辱的烙印。
我垂着眼,看着茶几上那杯清茶。袅袅热气升腾,模糊了青玉碗壁上繁复的缠枝莲纹。指尖冰凉,几乎感觉不到茶盏的温度。
御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如同催命的鼓点。皇帝的耐心,显然并非无限。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肩头,逼迫着回答。
我缓缓抬起手。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迟滞。冰凉的指尖,终于触碰到温热的青玉盏壁。那一点暖意,非但没能驱散寒意,反而像烈火灼烧着冻僵的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端起茶杯。
杯身沉重,茶水在微颤的指尖下漾开细小的涟漪。
我没有喝。
目光,从杯中晃动的茶汤,一寸寸抬起。掠过那象征着至尊的明黄桌围,掠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那里面或许就有弹劾沈家、落井下石的刀笔),掠过那盘杀机四伏的残局……最终,对上了御案后那双深不可测、如同寒潭古井的帝王之眸。
没有畏惧,没有祈求,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片被彻骨冰寒淬炼过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掀棋盘?”我的声音响起,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书房里,清晰得有些突兀。没有刻意拔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厚重帷幕的冷硬质地。
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笑容的弧度,冰冷而锋利。
“陛下,”我直视着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从冰层下凿出,带着碎冰的棱角,“掀完了棋盘……”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光洁如镜的金砖,仿佛能穿透那坚硬的地面,看到其下掩埋的所有污秽与血腥。
“棋盘下压着的那些……”声音更冷,更沉,“经年累月、不见天日的脏东西……”
视线重新锁住皇帝骤然收缩的瞳孔,吐出最后一句:
“就该见光了。”
“啪嗒!”
一声清脆的、玉石撞击金砖的声响,骤然撕裂了御书房的死寂!
皇帝手中一直无意识捻动把玩的那枚墨玉棋子,从他骤然僵直的指间滑脱,直直坠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弹跳了一下,发出空洞的回响,最终无力地滚到一旁,停在御案投下的阴影边缘,像一滴凝固的墨。
皇帝脸上的从容与掌控,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惊心动魄的裂痕。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震惊、被冒犯的狂怒、一丝猝不及防被戳穿的狼狈,还有……一丝被这胆大包天言语所勾起的、极其危险的探究与杀意!他的手指猛地扣紧了御案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空气凝固了。沉水香的甜腻与杀机的冰冷绞缠在一起,令人作呕。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端着那杯未曾饮过一口、已然半凉的茶,指尖的冰冷蔓延至四肢百骸,唯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如同擂响的战鼓。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边缘——
御书房那扇巨大的、雕着繁复龙纹的紫檀木窗棂之外,紧邻着回廊的一根蟠龙金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钉子瞬间钉在了原地,彻底僵死。
萧绝。
他不知何时寻来,也不知在那廊柱后站了多久。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御书房里上好的宣纸还要惨白。方才殿上那被当众羞辱的狂怒、被皇帝威压打断的憋屈,此刻尽数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内里风暴的雕花窗棂,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料,看到里面那个胆敢对九五之尊说出“脏东西该见光”的、他曾经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玩意儿”!
那双曾盛满虚假温柔、此刻却因震骇而瞪大的眼眸里,映着窗棂上模糊的光影,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不解、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如同一尊骤然风化的石像,僵硬地立在阴影里,连呼吸都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