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脸臭却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样,云苓忍着笑,艰难地拿出一个口罩递给他。“戴上吧,好受一点。”夏天的地铁,味道总归不会那么好闻。她都劝过这位少爷了,谁叫他不听呢。...

看着他脸臭却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样,云苓忍着笑,艰难地拿出一个口罩递给他。
“戴上吧,好受一点。”夏天的地铁,味道总归不会那么好闻。她都劝过这位少爷了,谁叫他不听呢。现在上了车,要下去也难了。
迟盛盯了她一眼,接过口罩,却没有戴在自己脸上,反而一挂一扯,给云苓戴好了。
云苓有些懵,刚想开口,地铁重新启动。
众人向前晃了一步,云苓没站稳,差点往前面的人身上撞去。好在迟盛眼疾手快,一把将云苓捞了回来。
“抓着我的手。”他说道。
云苓也觉得自己今天的精神有些飘忽。可能是最近睡眠有些不足。
云苓没有多想。
她呼出一口气,握住迟盛的手腕。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感受着对方传递过来的温度。
好在过了两站后,迟盛面前多了个空位。他也没迟疑,按着云苓坐下,自己则抓着扶手站在她面前,直到地铁到站。
下地铁的时候,迟盛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懒觉不睡要跑来这里受苦受难。
“都叫你回去了。”
“就不。”他像个硬要和你唱反调的倔强幼稚鬼。
云苓摇摇头,刷了码,出了站。
迟盛跟在她身后,路过无人花店时停下了脚步。
医院她这半年来了不少次,加上有卓夕在打点,医护人员早就眼熟了云苓。看到她时,都会和她打个招呼。
云苓笑着回应,直到走到病房门口。
“我进去打个招呼。”迟盛搓了搓手,没有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看上去严肃正经了几分。
云苓点点头,打开门。
卓夕将李苗安置在高级单人病房里,用的都是最新,最高级的设备,就连护工也是经过了层层挑选,保证给李苗最妥帖的安置。
“云苓来啦。”护工阿姨起身。
“迟少爷。”
迟盛点头,将手里的花束递给她。
护工接过,拿着床头的花瓶去洗手间里更换。
“阿姨你好,我是迟盛,今天也来打扰您了。我给您带了花,虽然您可能看不到,但希望您闻到香味,能快些醒过来。”
到底是从小上过修养课的大少爷。哪怕平时混了些,真有事,那也是分得清楚什么场合说什么话的。
“谢了,还特意买了花。”
“总不能空着手。”迟盛指了指门外。
“我在外面等你。”
“我应该没那么早回去,你要是无聊就先走。”
“无所谓,我今天闲得很。”
云苓觉得迟盛今天有些奇怪。
但具体怎么个奇怪法,她又说不出来。
迟盛出去后,护工换好花束后也跟着出去了。
病房只剩下云苓,和躺在病床上沉睡着的李苗。
云苓倒也没说话,熟练地给李苗按摩着腿脚。这是她和护工阿姨学的,她很聪明,阿姨只教了一遍就学会了。
在那之后,只要她有空过来,都会帮母亲按摩手脚,以防止肌肉萎缩。
病房安安静静的,云苓默默做着事,只偶尔会说一两句自己的现状。
都是一些好话,也提到了资助生的事情,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多话的人,一圈按摩下来,话也就讲得差不多了。
她坐在椅子上,握着母亲的手。
“妈,我今天兼职又赚了一万,这半年下来,我已经攒了不少钱。等你醒了,我们就去个偏远的小城市,买个小房子,再做点小生意,好好过日子。”
云苓扯了扯嘴角,将李苗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
于是,沈鸢跟着云苓来到了这里。
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她是舞蹈生,象征着优雅。而拳击,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暴力。这不符合她的人设。
何况这还是陆毅成家旗下的产业,万一传出去点什么到了她父母的耳朵里……
沈鸢下意识要走,却被云苓拉住。
“你放心,陆毅成今天不会过来,拳击馆也还有半个小时才开业,现在是开业前的清洁时间。这是我负责的区域。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过来,你就当做试一试。”
“你怎么知道……”怎么会知道她在意这些?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来学院也有段时间了,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云苓说着,将擦干净的拳击手套递给了她。
“你试试吧,不管所谓的动作,姿态,想怎么打怎么打,有时候,‘暴力’也是能解决一些问题的。这半个小时里,不会有人打扰你。不过我需要打扫这里的卫生,所以走不开,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放心,出了这个门,你还是优雅的大小姐。”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鸢也有些跃跃欲试。
云苓没有催她,只是说了一些安全注意事项后,就去拿打扫的工具了。
沈鸢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
终于,她打出了试探性的一拳。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意外的,沈鸢打得还算有模有样。
如云苓所说,有时候暴力确实能解决一些问题。这种宣泄的快感,让她内心的焦躁很快得到了安抚。
她其实一直很想尝试各种有挑战性的活动。
赛马、射箭、蹦极,还有……拳击。
但不行!
她必须要时刻保持端庄优雅的形象,做一个让父母骄傲的女儿,做一个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口。
不知不觉间,定好的20分钟结束。
云苓适时递过来一条一次性的干毛巾。
沈鸢坐在地上,抬眸瞥了她一眼,接过了毛巾。
“这只是一项再正常不过的运动。有时候不要给自己套太多的枷锁。”
“怎么,现在是想对我说教了?”沈鸢将毛巾放在一边,语气虽然轻蔑,却莫名带了些调侃的意味。
云苓耸了下肩,“随口一说而已。”
看了眼时间,云苓将东西放好。
“这个点,其他的学员也快来了,那边有专门的女性独立洗漱间,你洗漱完早点回去吧,我还要去干活,就不送你出去了。”
沈鸢起身,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背包。作为舞蹈生,她的背包里常年有一套备用的运动服。
“我办卡,你有业绩吗?”
云苓收拾手套的手一顿。
“不知道。我只是个保洁,正常来说应该是没有的。”
沈鸢没再多说,拿着自己的东西去了洗漱间。云苓也没有再过问,依旧干着自己的活。
当天晚上,云苓就接到了陆毅成的电话。
不知道沈鸢是怎么和陆毅成沟通的,也不知道沈鸢是怎么想的,总之,沈鸢开了卡,云苓拿到了绩效不说,也莫名从后勤人员,变成了如今专属沈鸢的拳击助教。
除了云苓,没有人知道她实际上是来这里发泄自己心中隐藏的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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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再来你明天肌肉该酸痛了。”
沈鸢停下,将拳击套递给云苓。
“那个人,需不需要帮你处理了?”
“处理谁?”云苓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资助生。”
“啊……她啊。不用,随她去吧。”穷人家的孩子得到的机会总是会少一些。虽然两人有些不愉快,但云苓也没有生气到要去毁了别人的路。
“可别到时候被坑了,哭都找不到地。”
云苓轻笑一声。
“我不会哭的。”
她说的坚定,反而让沈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内心莫名有些焦躁。
“哦。”沈鸢应了一句,将毛巾塞给了云苓。
“话说回来,你最近有睡觉吗?没有再暴食了吧?”
“没有,就是晚上睡得不太安稳。”所以就干脆不睡起来刷题了。
每次有什么重要的考试或者比赛时,沈鸢都会睡不着觉,来拳击馆的频率也会比平时高一些。
“这个是我录制的语音,你晚上听着这个睡觉吧。各种科目我都标好名字了,你自己就当作睡觉前复习了。”
云苓自己尝试过,睡觉时在脑海里背诵一遍课文或者公式,每次没背完就会睡过去了,第二天背诵过的部分还会记得特别牢。虽然不知道这对沈鸢来说有没有用,但起码也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方法。
“谢了。”沈鸢抿唇,接过U盘。
“试卷我也给你单独留一份,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和以往一样打电话联系我就好。”
两人在白天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反而是晚上的时候,总是开着视频在做题。虽然说大部分时间里,两人都不会说话,但只论线上交流的频率,却要比周晚黎高上不少。也是得亏周晚黎不知道,不然肯定要闹上一番。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我等下搭公交车就好。”
沈鸢有些不满云苓的拒绝。
“你们结束练习了?”抬头,是陆毅成。
“你怎么过来了?”
“我们两家今天不是约了饭吗?我就过来问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沈家和陆家是世交,两家相邻,关系一直不错。沈鸢和陆毅成两人自然也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按理说,两人的关系应该很好,但却从没有看见两人的公共场合有多亲密,甚至于两人的圈子都完全不同,平日在学校里也是一点交集都没有。
但云苓总觉得两人的氛围怪怪的。
虽然看着不熟,但对于对方的小动作和小习惯,又都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她总是无意识地去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她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哦,我忘记了。”
陆毅成皱眉,“又睡不着了?”
沈鸢睡眠不足,就会忘记一些相对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原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如果没有吃这顿饭的话。
陆毅成垂眸。
“那你等等我吧。”沈鸢补充道。
“好。云苓,那你可以先下班了。”
“行。”云苓很有眼力见的打算走人。
“等等!”沈鸢叫住云苓。
“下周我妈要办一个小型宴会,刚好有些缺人手,我记得你有做宴会服务生的经历,有空的话要不要过来搭把手?大概三个小时,只要负责端端饮料,费用一个小时八百。”
“当然有空。”云苓火速记下时间和注意事项。
难为大小姐不记得吃饭,还能记得给自己一份兼职。
3个小时2400!云苓心存感激的接下了这份工作。
施舍?
云苓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你没有自尊心吗?为什么要接受他们施舍的东西?”
没等云苓开口,林诗允又给她扣下了个大帽子。
她的语气满是质问,甚至还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仿佛云苓是个见不了光,惹人嫌恶的老鼠。
“林诗允。”云苓的很平淡,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生气。
“你要明白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你想的要忙,没有人会去维护你那可怜兮兮的自尊心。如果对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你都能解读为对方是在看不起你,那么我只能说,你自己从本质上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如果你一直保持这个心态,那么你不适合留在这个学校。”
“我不合适,你合适!也是,我可拉不下脸,去收别人的二手货。就算没有这些电子设备,我也能考到好成绩!”
云苓皱眉。不知为何,她觉得林诗允像是变了个人。
“那你加油。”云苓不再多话。
尊重他人命运,不然***结节。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林诗允似乎也不想再和云苓多待,只说自己累了,不想逛了,要回教室。
云苓自然是无所谓的。她带林诗允出来,也不过是因为老师的吩咐,班长的职责。
回到教室,云苓摸了摸课桌,这才发现自己水杯没带。想了想,是早上迟盛闹着要出门,自己一着急,把水杯落在餐桌上了。
叹了口气,刚打算拿出平板整理课上的笔记时,椅子被踢了一下。
云苓转过头,看向迟盛。
“给我买水。”少爷就是少爷,吩咐地理所当然。
云苓收下他摆在桌面的卡,“老样子?”
迟盛‘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那架势,怕是三岁小孩都要比他成熟一些。
“我也是老样子,拜托啦。”云苓起身,沐泽双手合十看向她。
“还有我,冰美式。”周晚黎也加入点单小队。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越来越多人报出了自己要的饮料和零食,云苓熟练地点开手机准备记下,刚想开口询问,林诗允再次拍桌而起。
“你们太过分了!”
众人被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又哪里惹到她了。
“我们是资助生没错,但也是这里的学生,是来这里学习的,不是来做你们的奴隶的,你们凭什么使唤云苓给你们买东西!”她挡在云苓面前,伸手将她护在身后。
云苓一手攥着卡,一手用食指指着自己,一脸迷茫。
“额……我知道你很气,但你先别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沐泽的表情一言难尽。
“我们让云苓给我们带东西,是有给跑腿费的,不是白嫖。”
“就是啊,一次五十,可比外卖赚钱多了。”有人附和着。
“有跑腿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霸凌她吗!她一个小女生,你们点这么多饮料,她怎么带给你们?”
云苓拍拍林诗允的肩膀,“其实,和超市老板借个推车就行了。”
做生意嘛,格局和思路都得打开。
林诗允一脸难以置信。
“他们这是在用钱侮辱你啊!云苓,你就没有一点自尊心吗?”林诗允想抽走云苓手里的卡,奈何云苓攥的太死,根本抽不走。
林诗允只能放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样子看着。
云苓懵懵的。她付出劳动力,收获对应的费用,怎么就被侮辱了?
“五十块就侮辱了?你在瞧不起谁?”说话的,是迟盛。
他的脚架在桌子上,椅子微微倾斜,吊儿郎当的,看着嚣张又跋扈。
林诗允看向他,咬着牙关,明明很害怕,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云苓面前。
“你有手有脚,自己去买。云苓是学生,不是外卖员,没有帮你跑腿的义务。你们要欺负她,先过我这关!不就是买水吗?我去买!”她昂着下巴,显得坚韧又倔强。
迟盛挑眉,视线偏移。
“云苓,看来有人想断你这个小财迷的财路啊。”
“这种财路,不要也罢!”
“我要!我要!”林诗允说的有多坚决,云苓说这话就有多迫切。
云苓这个人,只在两件事上显得聪明又果断。一是学业,二是金钱。
她的反应,在几人的预料之中。
好几个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却没有半点嘲讽意味。
就连迟盛,看着冒出头的云苓,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冷下脸来,敛了笑意。
云苓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离开林诗允的‘庇护’站在她面前。
“林诗允同学,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但你真的误会了!这个跑腿业务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有需求就有市场,你出钱,我出力,合情合理,和所谓的侮辱、霸凌,没有半点关系,是你情我愿的商业关系。假死逼死你死。”
云苓毫不掩饰对金钱的渴望。
她的态度,却让林诗允十分不满。
“云苓,你……我这是在帮你!”
“谢谢,我不需要。”
“你怎么能这么世俗?”
“我没钱,所以要赚钱,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云苓的表情太过无辜,语气又无比理直气壮。林诗允胸膛剧烈起伏着,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声却刚好在这时候响起。
云苓的表情立马颓了下来。
这下好了,水没喝到,跑腿费也飞了,损失至少五百块!天杀的!
“抱歉了各位。”
众人应着,没说什么,各自回了座位。许是觉得云苓没救了,林诗允看着云苓,对着她叹了口气,也回了自己的位置。
云苓对此并不在意,脑海里还在想着那已经飞走的跑腿费,等回过神要把卡还给迟盛的时候,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教室。
十五分钟后,迟盛再次出现在教室前门,手里拿了两瓶水。
老师没说什么,迟盛很顺利回了自己的座位。
下一秒,有个东西杵着云苓的后背,戳了她好几下。
云苓以为迟盛是要拿回他的卡,于是随手将卡递了过去。对方没收,反而又戳了她两下。
她回头。作案工具是一瓶矿泉水。
云苓看向迟盛,用目光询问他想做什么。
迟盛表情带了点不耐烦,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买多了,喝不完,给你了。”龙飞凤舞的大字,也是云苓看习惯了,才能认得出。
“谢谢。”她用口型回应着,接下了水,不忘将卡还给他。
看来这大少爷也口渴了,不然以他这懒样,哪里肯走这么长的路去超市买水。
瓶口已经被拧开了,却没有喝过的迹象。云苓没有多想,只觉得这大少爷估计是开了之后改变主意不想喝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不用渴着了。
感谢少爷的恩赐,祝你今天上厕所有纸。
她喝了一小口,肩膀明显放松了许多。
迟盛的笑刚勾起,下一秒,手机震动。
他打开,是云苓发来的转账。
五块钱!
云苓,我看你才是侮辱人的一把好手!
迟盛捏着手机,一口银牙差点咬碎,目光灼热的像是要把云苓的背影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