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之,你来。”刘家婆子在木棚搭的厨房外边,朝她招手。吴婉之赶忙放下手里的锅勺,抓起围裙擦手迎上去,走路一瘸一拐的。“婶子,是托你问的事有着落了吗?”吴婉之声音...

“婉之,你来。”
刘家婆子在木棚搭的厨房外边,朝她招手。
吴婉之赶忙放下手里的锅勺,抓起围裙擦手迎上去,走路一瘸一拐的。
“婶子,是托你问的事有着落了吗?”
吴婉之声音轻柔,脸上带着浅笑,但语气却是颇为平静,好似她对问题的答案其实没有什么期待。
她前几日找刘家婆子帮忙说亲,刘家婆子走了好多个镇子,都没给她带回好消息。
吴婉之的母亲病重。
吴婉之为她掏空了家财,如今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出嫁的聘金上。
只是像她这样的条件,估计难得很。她已经被周遭的村子都挑剔过了。
刘家婆子看着她,没忍住叹息。
其实吴婉之的相貌不差,甚至很是周正秀丽,性格又乖巧,待谁都温和有礼。
若是生在好人家,哪怕是寻常人家,即使右脚残疾,也必定不乏上门提亲之人。
只可惜,她偏偏生在了家徒四壁的吴家。
她父亲在她年幼时就病死了,依仗的大哥又在三年前摔下山崖一命呜呼。
她的大嫂伤心过度,早产了一个女婴后撒手人寰,连带着大儿子也一并留给了吴婉之。
她那忧虑多思的母亲更是自此大病一场。
如今她年二十三了,年纪不小,家中有一个缠绵病榻的老母亲、一个十岁的大侄子和一个三岁的小侄女要抚养,大多人家听到她的情况就直接拒绝说媒了。
其实也不怪人家,附近几个村子都是普通农家百姓,个个都指望粮食收成吃饭的,谁希望嫁进来的媳妇身有残疾,还带着三个拖油瓶呢?
能不能干活先不说,光是拖油瓶的三张嘴就得吃不少!
况且她早年还有不清白的传闻!
虽说平日里吴婉之恪守本分是有目共睹的,只是谣言可怖,一传十十传百,难免有人当了真。
“婉之,我今日把平安镇走了一遭,就镇上卖茶的柳大爷和东街口卖包子的王翠娘对你有意。”
刘家婆子说着,语气似也有些不忍:
“只那柳家大爷年已六十又四,大半身子都埋土里了,家中还有六房妾……而且我听闻,他得了那些病。家中妻妾人人自危,你去了必定受苦。”
最后一句话,刘家婆子是凑到她耳边悄悄说的。
即使这里除了他们没有第三人,但她还是生怕被人截了话柄。
他们穷苦人家,可得罪不起权贵。
吴婉之蹙起眉头,“那王翠娘呢?”
“那王翠娘有一子刘力,年四十五了,脑子有问题,和三岁小孩一样要人照顾,至于外形嘛……”
刘家婆子嘴角向下耷拉,用摇头替代了言语。
她接着又说:“那王翠娘的意思是,她给你五两银子,让你救你娘的急病。你嫁过去后,给他们王家生几个儿子。
只是他们家也不是富裕的,往后你还得帮着干活营生。既要顾着你家这三个老幼,还得照顾刘力和将来的儿子。”
听到最后,吴婉之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她抿了唇一言不发。
刘家婆子见她失落,赶紧补道:“依我看,这两家都不是好东西,我已帮你拒了。只是婆子我把周遭的村子都走了一遍,就算遇着些对你有意的,也被嚼舌根的烂货给搅合了。我啊……”
刘家婆子叹息一声,“现在也有心无力了。”
刘家婆子不是吴家村本地人,也不是专业的媒婆,只是早些年受过吴婉之母亲的恩惠,现在才真心实意要帮她,愿意四处为她走动说亲。
吴婉之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道谢:
“这几日辛苦婶子了,改日我请婶子来家吃饭。只是我娘如今病重,恐怕等不得太久了,还是烦你再帮我留意些个。”
“唉哟,我不是奔着钱来的。我刚到吴家村时,只有你娘接济了我,这大恩我永世难忘。我是真心为你着急。”
刘家婆子赶紧摆手拒绝,只是话头一转又有些泄气,“只是婉之啊,我有些话,说了怕你不高兴。”
“婶子不妨直说,婉之不是小心眼的人。”
“哎!”听得此言,刘家婆子脸色稍霁,“婉之,你的条件,实在不是好的,又有那些谣言。
如今是富贵人家高攀不上,贫困的农家也难以接纳,恐怕我再把平安镇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了。或许,外镇还有可能。”
吴婉之见刘家婆子言语间有些犹豫,知晓她是话中有话,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婶子,外镇可是有人愿意收我?”
听她言语间感兴趣,刘家婆子眼里闪现些许希望,语气也高兴了,“清源镇的薛家村,你可有去过?”
清源镇是个大镇,是整个县的中心,位于平安镇的东北方向,从吴家村出发大约五个时辰的脚程。
吴婉之知道清源镇,不过她只在小时候去过几次,具体路线不清楚,更别说清源镇下级的薛家村了。
吴婉之如实摇头。
刘家婆子宽慰她:“不打紧。那薛家村离这大约一日脚程,离清源镇市集近得很。”
“说来也是巧,今日在平安镇给你打听的时候,碰巧遇到清源镇同是说媒的婆子了。那婆子说那薛家村有户家人,也在四处找人说亲。
那要说亲的薛家主母,她丈夫也是早逝,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远嫁外州,只儿子,叫薛良的,如今年二十四了,婚事还没着落。”
刘家婆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原来那薛良自幼不喜读书,小小年纪就混迹在酒楼、赌坊、二手市场打杂。劣迹斑斑,官家学堂都不肯收了。
他十五岁时入了清源镇最大的镖局押镖,一直做到如今,已经是镖局的二把手。”
“不过据说那镖局除了押送货物,偶尔也接些收债、打手、护卫的活,杂得很。那儿的人,没一个好惹的。
这个薛良更是出了名的凶狠无德,听说每年手里都沾几条人命。官府起初还管,只是那镖局势大,后来只要无人报官,他们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那婆子的话,这薛家主母催得急,说她家儿子不是外人传的那般凶暴,不过脾气坏些。
他身强力壮,能赚钱,模样也是俊的,嫁过去的女子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不愁吃喝。”
“薛良。”吴婉之刚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就白了,显得有些无措。
她的心止不住地狂跳,耳边又响起了多年来无数次噩梦的,孩童们嘲弄的笑声。
“你怎么了?”吴婉之恐惧的表情让刘家婆子吓一跳。
她忽而抓住刘家婆子的手,低垂的双目睁大,殷切的问道:“婶子,这薛良,十多年前是不是在我们这边上的学堂呢?”
“是啊!薛家主母原本就是你们吴家村人。嫁到薛家村后,她丈夫见她挂念家中寡母,于是举家迁到这里住了好几年。
直到寡母去世,丈夫也病死了,薛家主母才带着儿女搬回薛家村。那薛良回薛家村时才十四,是在这边上过学堂的,不过只上了几年。”
刘家婆子说到这,也反应过来了,“哎?你是不是认识他呢?你们曾经也算同村,而且听你娘说,你也上过两年学的,你们应当认识吧?”
吴婉之当然认识薛良,他们还曾是好友,一起上学堂来着。
薛良不是不喜读书,是学堂里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家贫,长得黑不溜秋的,成绩出众又个性孤傲,不知出于什么缘由,惹了学堂小霸王的不快。
那小霸王便联合几个有钱有势的同窗,合起伙来排挤薛良。
起初他们只是言语嘲讽,见薛良不予理会,吴婉之又每日跟在薛良身后,便编造起了他和吴婉之的谣言来。
吴婉之起初并不为此事困扰。
薛良比她年长,对她颇多照顾,两家也曾玩笑地说过亲的。
只是他们的反应让小霸王更不痛快,于是排挤便发展成各种挑衅,后来甚至演变为团伙殴打、戏弄了。
吴婉之连带着被人嘲笑欺辱,与薛良抱团取暖,下了学便赶紧凑在一起回村,免得落了单。
薛良曾说他会保护吴婉之的,只是他当时年少力微,如何保护得了?
况且女子的名声是如何重要?
要是挨打了,她尚可求救,可有些事情,彼时懵懂无知的吴婉之是无法向任何人求救的。
吴婉之坚持了一年,实在没法了,被逼着倒戈阵营,自此与薛良分道扬镳。
只有她参与对薛良的围剿,小霸王们才放过她。
虽然没有主动伤害过薛良,可坏事也是做过的。
光是站在边上看着,便是罪大恶极了。
欺辱严重的时候,薛良伤得整个冬天都下不来床,手都断了。
她这些年经常想起以前的事,连她也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于是手上的疤痕添了一道又一道。
她有时觉得,自己现在的境遇就是少年时恶毒行径的报应。
薛良被欺负,在学堂待不下去才开始在街市混的,那年他才十四。
过了不久,他又被人污蔑偷看姑娘,在村里也待不下去,薛父又病逝了,薛母这才搬回薛家村。
自他搬走后,吴婉之经常做噩梦,梦见小小的薛良用怨毒的目光看着她,审视着她这个“帮凶”。
她原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再出现在薛良面前。
吴婉之摇头,“婶子,此人不行。绝对不可。”
“为什么呢?虽说他混了些,但他母亲是个良善之人。你嫁过去总好过嫁给老头、傻子吧?你娘和你两个侄子侄女还等着你开饭呢!”
刘家婆子来吴家村的时候,薛家已经搬走七八年了。
她对吴婉之和薛良的旧事一无所知,只是见吴婉之半天说不出个理由来,以为她还在挑剔,急脾气一下上来了。
待刘家婆子还要再说什么,屋里就传出几声咳嗽来。
是吴婉之的母亲被吵醒了,“婉之,是刘婶子来了吗?怎么不请进来坐坐?”
“哎!”刘家婆子赶紧收了脾气,“我路过,和婉之瞎聊几句。家里几口子等着开饭呢,我就不进来了。”
“那好,婉之的亲事,有劳你了。”吴氏病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光听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就感觉是个将死之人。
刘家婆子不敢刺激她,附和了两句就要走,临走前拍了拍吴婉之的手嘱咐:
“婉之,我把你的情况告诉那清源镇的媒婆了,对方是否满意,还得等答复。你仔细考虑一下,若实在不中意呢,我再为你找找。”
“诶,多谢婶子。”吴婉之心里感激,跟着出去,被刘家婆子挥手止住了。
“婉之,你进来。”
吴氏在屋里叫唤她,吴婉之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笑着进了屋。
她家原来的屋子已经卖给村里人,换钱给母亲治病了。
如今住的小茅屋只有一室,最里边是吴氏的床榻,用一张灰色布帘子隔开,再往外就是吃饭的桌子。
角落里摆着的两张小床,就是吴婉之和两个小孩的“落脚地”了。
她进屋时,十岁的侄子正带着三岁的侄女缩在饭桌边上玩蚂蚁。
吴婉之瞅了一眼,打掉吴弘之要塞进他妹妹嘴里的死蚂蚁。
吴弘之缩起脖子,“嘿”地咧嘴笑了,很是欠揍。
“我给你做饭去!”他说着抱起妹妹就往外跑。
吴婉之没好气地瞪一眼他的背影,掀帘进吴氏的房,到床边坐下。
“娘,怎么了?”
吴氏倚在床头墙壁,抓过吴婉之的手,“刘家婆子可是说媒来了?”
“嗯,好几个让我挑呢。”吴婉之点头。
“你撒谎,我能不知道么?”
吴氏嗔怪地点一下她的额头,表情又变得愁苦起来,浑浊的双目含了泪,“是我们连累了你。”
“你又说这些话。”吴婉之凝起眉来,故作生气。
“婉之,人都会死的,你就让我去了吧。为娘帮不了你过好日子,总不该再拖累你。”
“娘,您要是这么想,我真的伤心。”
吴婉之听出她母亲是当真动了念,赶紧哄道:
“人都说没有母亲的孩子得吃尽苦头,您若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言。您可别丢下我。”
把母亲安抚好,天已经黑了。
吴弘之果真帮忙做了饭,只是大人心情不好,大家都吃得很安静。
饭后不久,孩子和母亲就睡了。
吴婉之就着烛火做针线活,心情再不好,也放不下赚钱的活计。
约莫忙到三更天,吴婉之就收拾收拾歇息,她还要早起去山里找些山货,拿去镇上卖。
她又做了噩梦,她梦见少时的薛良。
那时他们已经不是朋友。
天色昏暗,阴鸷的少年站在村口的田地里,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的脸上有淤青。
吴婉之即使是在梦里,也不敢与他对视。她抓紧装书的小布包,低着头从他面前走过。
这个梦她已经做了很多次。
起初她以为自己对薛良只有愧疚,所以浑身才止不住地颤抖。
后来梦的次数多了,她才发觉除了愧疚之外,还有从心底深处发出的恐惧。
她害怕看见薛良,哪怕她知道对方不会对她做什么,她还是害怕得很。
可尽管吴晚之已经刻意避开,她的余光还是看见薛良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以前的梦里,薛良每次都不会说话。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吴婉之的神经紧绷起来。
当他只发出一点气音,连半个字都没讲清,吴婉之就吓醒了。
她猛地喘了一口气,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就发觉有个人影蹲在侄子的床边。
“你干什么?!”
“哐当!”
吴氏手里搅了老鼠药的碗被吴婉之推到地上,毒水打湿了她的衣裳。
皱巴巴的老脸从黑暗里仰了起来,泪水在月光的映照下发亮。
吴氏捶胸顿足地痛哭起来,“晚之,是我们连累了你,让我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吧!”
吴氏说罢,一口鲜血喷向吴婉之。
她再也站不住了,倒在吴婉之的怀里。
吴婉之气得眼里泛红,泣不成声:“你吃了什么?!弘之有没有吃?你现在这样,才是真的对不住我!”
吴弘之被吵醒,看见他阿奶吐了血,急得“哇”的大哭起来,随后妹妹也醒了跟着哭。
见吴氏不住地摇头,嘴里哭喊道:“让我去了吧!让我去了吧!”
吴婉之知道大侄儿无事,赶紧喝住他,让他看着吴氏,自己跑出去找大夫去。
跑得急,在门口摔了个狗啃泥。
吴氏已经一年多没出门,今晚喝的应该是她扔在厨房角落的老鼠药。
村里的老大夫被吴婉之半夜叫醒,骂骂咧咧地来,摇头叹气地走了。
吴氏喝药自杀,还打算捎上两个孙儿的事,不消半夜就在村里传开。
刘家婆子一大早就带着儿媳过来帮忙,骂了吴氏一顿。
那吴氏没死成,反而让吴婉之花光所剩无几的饭钱,精神更加不济,又抹了许久的眼泪才睡去。
吴婉之把刘家婆子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婶子,劳你再帮我去说声,薛家那边如果愿意接纳我,我就过去。”
被折磨一夜的吴婉之发丝凌乱,双目通红,神情恍恍惚惚,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刘家婆子看得很是心疼,“我约了那清源镇的媒婆,今日到镇上安福茶馆见面。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吧。孩子先让彩儿看着。”
彩儿是刘家婆子的儿媳。
彩儿听了刘家婆子的话,抱着婉之的侄女冲她笑了笑。
吴婉之连忙应“是”,脑子一片空茫,已经无力再说更多。
吴婉之很快跟着刘家婆子去了安福茶馆。
两人点了壶稍好的茶和几样点心,等清源镇的媒婆来。
那媒婆自称胡婶,先和刘家婆子客气了一番,对吴婉之打招呼时,快速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吴婉之虽然有些憔悴,但模样还是好看的。
“婉之姑娘生得俊,只是脚……有些可惜了。”
胡婶接过吴晚之颤颤巍巍递来的茶,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仿佛方才的话只是单纯地为吴婉之感到惋惜。
吴婉之报之一笑,对方见她有礼,笑容便大了。
“婉之虽有残疾,干活可是利索得很,一点不比常人差。薛家那边怎么说?”刘家婆子赶忙引入正题。
她见胡婶特意带了一个小木盒过来,感觉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
胡婶笑道:“薛家主母说她认得婉之,愿意一次性拿三十两作为聘金,再送两对镯子为聘礼给晚之。
婉之的家人,也可随着婉之到薛家去。他们薛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提供一个住处,给几碗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若是晚之的母亲生病,只要不是需要倾家荡产的大病,他们薛家也愿意帮着点。”
胡婶:“那薛良,模样也出了名的俊,虽说脾气不好,但对母亲很是孝顺,想必对娘子也不会差到哪里。
婉之嫁过去后,只要孝敬婆母,与丈夫相敬如宾,平日里帮忙操持家务即可,没什么苦活累活要做,也不指望你外出赚钱。”
听了这话,刘家婆子喜上眉梢。
只是吴婉之有些担忧。
十年前,吴婉之被学堂里的小霸王骗了,把薛良引到河边。后来薛良就被他们推河里了。
薛良当时断了手,不能游泳,被村里人捞上来时已丢了半条命。
彼时吴氏带着她去薛家跪了一夜,薛母才没有将吴婉之公之于众。
那几个小霸王家里有钱有势,薛氏也无法追究,只能对外说薛良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此事村里人不知道,薛良的母亲可是清楚得很。
吴婉之还记得薛母那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
薛母真的不计前嫌,要对她这么好么?
吴晚之心里一阵阵乱麻,只是没表现在脸上。
那胡婶看婉之听得认真,话锋一转,开始讲重点:“只是,在此之前,有些话要和婉之姑娘说清楚。”
“什么话?”刘家婆子有些急。她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那薛良年二十四还未娶妻,除了凶名在外,还在于他本人根本没有这个念头。
也不知是眼高于顶还是贪念自由,总之清源镇愿意上门的女子都给他介绍过了,他一个钟意的都没有。
薛母劝了很多回都没用。这次说亲,是薛母实在拿他没办法了,才自作主张,瞒着他让我来平安镇找的。”
“感情这婚事男方不知情呀?这算什么亲?要是晚之嫁过去,那薛家小子不认可怎么好?”
刘家婆子感觉很荒谬,连吴婉之都有些不明所以。
刘家婆子越想越急,“听说那薛家小子会杀人,他气急了对晚之动手怎么办?”
“哎呀,那都是传闻!清源镇又不是无法之地,薛良上头有个老母,下头还有个出了嫁的妹妹,怎么会杀人!”
胡婶赶忙打断刘家婆子,安抚吴婉之:“薛家婶子说了,薛家是她做主。有她护着你,薛良不会对你如何。只有几点你要记住。
第一,嫁过去之后,你得对薛家婶子唯命是从,先听她的,再听你丈夫的;
第二,不管薛良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得受着,受不了就自己想办法应付,她不一定帮你;
第三,这门亲事是瞒着薛良的。薛婶的意思是,她不会大操大办你的婚宴。
你若是同意亲事,她明天就找人把你接过去,赶在薛良回家前拜堂。薛良现在还在外地押镖呢。”
胡婶说着,将一直放在桌面的木盒推到吴婉之面前,打开。
里面放着三张十两的银票、一对玉镯子、一对银镯子,还有一枚陈旧的木质名牌,名牌上用毛笔写了“吴婉之”三个字。
“薛家婶子托我把银票和镯子带过来了。至于着名牌,她说你应该认得的。”
吴晚之把木牌拿起来,那是她上学堂时的名牌,以前总挂腰上。
吴氏带她去薛家跪过一夜后,她感觉自己是杀人凶手,无地自容,自个偷偷跑去跳河了。
去河边祭拜谢神的薛母把她从水里扯上来,嘴里骂着“要命的伥鬼!”,连打带骂将她赶了回家。
这名牌自那天之后就不见了。
吴婉之后面没有再去学堂,这名牌也就没找过。
现在想来,应该是跳河那天掉的,被薛母拾了去。
她把名牌归还给吴婉之,是想表达吴婉之欠她一条命,要她感恩?
还是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以前对薛良做过的坏事,要她去赎罪呢?
胡婶是个眼尖的人,看吴婉之这是有所动摇,赶紧说道:
“晚之姑娘,想必你在本镇也是找不着了,才会问到清源镇去。
薛家这门亲事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事在人为,你若努力经营,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你真是瞧不上,觉着自己有本事另攀高枝,你也给我个准话,我将这聘金原封不动还回去就是。”
刘家婆子急了眼,“你怎么说话呢?”
“老姑娘,我只是实话实说。”
胡婶看一眼刘家婆子,又扭头对上吴婉之:
“这门亲若是能成,我马上就得雇车回清源镇,好让薛氏找人来接你。你明天就得过去,不然后日那薛良回了家,你再想过去可就难了。”
吴婉之握紧手里的木牌,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颤抖。
犹豫良久,她才轻声开口:“那就劳烦胡婶再跑一趟。我这就回家收拾包袱,明天可以走。”
她对谁都温和有礼的,现下眼底蕴藏着坚韧和不安,但脸上还带着柔和的笑容。
“唉哟,不麻烦不麻烦!婉之姑娘是个想得开的,往后好日子多着呢!”胡婶喜笑颜开。
“婉之,你当真想好了?”刘家婆子悄悄问吴婉之,末了又道:“罢了,你娘也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