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水牢仍浸着冬日的寒气。阴暗潮湿的皇宫水牢里，阵阵阴风吹过，似承载着冤魂的哀嚎。水牢满是脏污的水面，忽而炸开一串气泡。沈梦瑶腕间鹅黄广袖浸透在污水中，扑棱出...
春日的水牢仍浸着冬日的寒气。
阴暗潮湿的皇宫水牢里，阵阵阴风吹过，似承载着冤魂的哀嚎。
水牢满是脏污的水面，忽而炸开一串气泡。
沈梦瑶腕间鹅黄广袖浸透在污水中，扑棱出细碎的水花。
她用力挣扎，却似乎使不上劲儿。
颈间挂着一根粗壮的铁链，绞进皮肉，扯出刺骨的剧痛。
她仰头呛咳，腐草味混着铁锈气灌入口鼻。
但从头顶而来的力道，却再一次让她沉没入水中。
“放……放开我！”
铁链哗啦作响，混着入水时口鼻呼出的气泡声。
沈梦瑶用力一抓，只握住一只冰冷有力的手腕。
身侧传来一道冷若冰霜的男声，清冽里藏着讥诮：
“沈梦瑶，回去告诉秦穆宇，孤的床塌，不容腌臢之物玷污！用你做饵，果真可笑！”
沈梦瑶根本听不明白那人到底什么意思。
谁是秦穆宇？
又是谁想置他于死地？
那只手用力一拽，将沈梦瑶从水面拉出来。
她终于有了喘息的气口。
水珠从睫***落，砸在水面上，就像是碎成千百片的镜子。
沈梦瑶望着水中倒影，只见自己额间沾着水草，鬓边斜插一支断了珠串的金步摇。
这分明是古代女子打扮！
沈梦瑶惊惶转头，看到身侧铁索上捆着个雪衣男人。
原来，刚才缠在她脖颈上的铁链，竟是锁住男子双手的铁锁。
男人病态般肤白，腕间脚踝皆被铁锁勒出血痕。
素白中衣染着紫黑血渍，但腰背却挺得笔直。
双眼之上，蒙着白绫，面容冷硬如霜。
眼尾的朱砂痣浸了水渍，洇成小片淡红，比戏文里的病书生还要孤冷好看。
“这是……穿越了？”
沈梦瑶喃喃开口，齿间沾着污水里的腥臭，“你是……”
“沈姑娘还真是健忘，此次装失忆的本事，确实比上一次硬来要强得多。”
男子忽的冷笑，声音里带着沙砾感，让人闻而生畏。
他偏头，苍白的面颊突然靠近沈梦瑶。
“再过两刻便是正午，这水牢里的温度，却冷得透骨，沈姑娘当真要继续待下去？”
沈梦瑶终于回过神，冷笑一声，反手便攻向男子。
“我才刚醒，你就要杀我，管你是人是鬼！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杀得了我！”
男子明显一惊，眼神骤冷。
水花四溅，打碎了清冷的寂静。
不远处的狱卒却只远远站着不上前。
就像是在看一场自相残杀的困兽之斗。
“沈梦瑶！”
男子拉动铁链，钳住沈梦瑶的脖子，从水面飞身而起。
沈梦瑶被男子按在冰冷潮湿的墙面上。
两人相对而立。
只是男子脸上蒙着白纱，看不清神色。
但从他微皱的眉峰能却能看得出，他舍不得杀她！
沈梦瑶唇角微勾：
“怎么？刚才狠话说的那么中听，现在又不敢动手了？在等什么？等死吗？”
男子喉咙滚动，指尖果然收力。
沈梦瑶却丝毫不怕，轻笑一声：
“有趣的对手，才让人更有斗志！”
话毕，沈梦瑶高抬腿踢向男子。
同时，伸手抓向男人脸上沾染了血渍的白纱。
白纱飘落的瞬间，她看清了他的脸。
心跳慢了半拍，手上动作也慢了半拍。
“……秦舟？”
一小时前，沈梦瑶还在M国边境的废弃仓库里，跟毒枭缠斗。
警校毕业后，她一直在寻找当初被学校开除的师兄秦舟。
有人说秦舟早就死了。
也有人说在M国边境见过他出入毒枭大本营。
为此，沈梦瑶不顾劝阻，前往M国边境卧底。
却没想到，才刚进入毒枭组织内部，卧底身份便被揭穿。
她记得铁锈味混着硝烟的刺鼻味道。
毒枭组织的人用铁钩穿透她的肩膀，将她悬挂在制毒工厂屋顶。
血珠顺着她的战术背心滴在满是脏污的地面上，洇出一朵暗红的花。
毒枭头子转着银枪逼近沈梦瑶，枪口挑起她的下颌，冷光映得沈梦瑶眼底生寒。
“沈警官这朵白罂粟，果然名不虚传。”
毒枭说话的时候，露出淫邪的笑容。
沈梦瑶紧咬着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不想认输。
因为，她还没见到心心念念寻找多年的师兄秦舟。
直到沈梦瑶悄悄在背后将麻绳磨断的刹那。
她骤然抬脚，靴跟暗藏的刀片已闪电般抵住毒枭头子的脖子大动脉。
她以为终于有了逃生的机会。
却不想，伴随着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她的耳际飞过，将她靴跟的刀片击落在地。
仓库铁门吱呀洞开，逆光立着着一道身影。
是秦舟。
那个总在晨跑时替她带豆浆的师哥，此刻却举着枪，眼底结着薄霜。
“师哥？”声音很小，任何人都听不到，除了她自己。
她的震惊尚未落定，便听见毒枭的哄笑。
“秦舟，想自证清白？很简单，杀了她！”
秦舟扣动扳机的手指稳如磐石，眸中却浮起一层水雾。
沈梦瑶对秦舟此刻的眼神太熟悉了。
那年她在射击场上脱靶时，他眼中透着的就是这样的惋惜。
“梦瑶，”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活着有时候比死更需要勇气。”
子弹穿透心脏的瞬间，沈梦瑶跌入黑暗。
恍惚间，唯有秦舟胸口那枚衔尾蛇纹身泛着妖异红光，宛如地狱之门的引路灯。
再睁眼，水牢顶的石缝漏下一线日光，将眼前这古装男子的影子切成两半。
沈梦瑶近距离盯着他眼下的朱砂痣，喉间滚出个颤抖的名字：
“秦舟……”
那点红痣与记忆中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可眼前人身上的沉水香，却比秦舟惯用的雪松味多了几分苦涩。
“秦舟？”男子忽而低笑，笑声里含着未化的冰碴。
“沈姑娘这又是要演哪出戏？嗯？”
男子扯动铁链，血渍在水面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沈梦瑶突然抬手，用力将男子拥入怀中，泣不成声。
“秦舟，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男子身子一僵，任由沈梦瑶抱住自己。
两人站在水牢的污浊之中，全身湿透。
阳光照耀在两人身上，仿若穿越时空枷锁的黑洞。
水牢外忽然传来环佩声。
“皇兄好手段！”
鎏金绣蟒的明黄身影踏入水牢，沈梦瑶瞳孔骤缩。
来人着五爪龙袍，腰间悬着九龙玉佩，分明是货真价实的帝王装束。
“龙袍？皇帝？”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进男子怀里。
晨光透过水牢上方狭小的窗口，在青砖墙上晕染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皇帝秦穆宇玄色龙袍下摆沾着水痕，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他的眼中带着看不透的不解和嘲讽，倒映着沈梦瑶狼狈的模样：
沈梦瑶用力一推，将两人距离拉开，随即翻身下马，裙摆扬起。
她握紧手中匕首，目光警惕地盯着眼前身姿挺拔的秦楚珏。
传闻中的战神，此刻正唇角微扬，单用耳朵听沈梦瑶的方向。
“怎么？不尽兴？还想打？”
秦楚珏声音清冷。
沈梦瑶脸色一红，紧咬着牙：“还没开始，怎么好结束？接招！”
秦楚珏脚下一蹬，随着沈梦瑶方向的声响，翻身下马。
两人身形交错，刀剑相击之声清脆刺耳。
沈梦瑶的招式凌厉，却在秦楚珏行云流水般的应对下渐渐失了章法。
一个不留神，她被秦楚珏甩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坠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狼狈落地时，腰间传来一股力量。
紧接着，人便落入带着淡淡冷香的怀抱。
“沈家主怎么总在我怀里栽跟头？”
秦楚珏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低哑，听得人心酥酥麻麻。
“不想下来？”秦楚珏轻声补充道。
沈梦瑶恼羞成怒，一掌推开眼前人，稳稳的落地。
她发丝凌乱间，眼中满是怒意：
“什么战神，不过是个浪荡子！”
话音未落，一声马嘶划破长空。
受惊的马疯了似的朝沈梦瑶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秦楚珏长臂一揽，将她护在怀中。
沈梦瑶却趁机出手，白皙的手指直取秦楚珏的喉咙。
秦楚珏反应过来，脚下微动，侧身闪过。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沈家主已经主动入怀三次，还说不是投怀送抱？”
围观百姓也传来笑声：“月老红线都没他俩衣带缠得紧！”
沈梦瑶心中一滞，趁着秦楚珏分神的瞬间，施展一招夹颈缠腿翻。
秦楚珏被她按倒在地。
沈梦瑶居高临下，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冷笑出声：
“没想到再隔一世，你还是败在这一招上！”
曾经。
沈梦瑶和秦舟在警校训练室练习散打时，秦舟总是败在沈梦瑶的夹颈缠腿翻上。
秦楚珏不解地歪头：“沈家主今日说话，好生奇怪。”
秦楚珏的的脸突然靠近。
沈梦瑶一惊，手下力道松懈。
下一秒，局势逆转，她被秦楚珏反制，后背贴上冰冷的地面。
“兵不厌诈。”秦楚珏失声而笑。
沈梦瑶又羞又恼，一拳砸向秦楚珏的头。
秦楚珏吃力，闷哼一声，彻底倒在沈梦瑶的身上。
沈梦瑶推开秦楚珏，用镣铐链条反捆着他的双手。
娴熟的动作是刻在骨子里的，警校训练时的标准手法，也是她后来成为缉毒警后惯用的手法。
“高危管制人员押送条例！双目失明者需佩戴……”
她伸手扯向秦楚珏眼前的白纱，“这玩意这么透，有什么用？摆设？”
秦楚珏身体后仰，躲开她的手。
即便蒙着白纱，周身散发的怒意也让人不寒而栗。
沈梦瑶上前，纤细的手指在他眼前晃动：“当真是瞎的？”
秦楚珏低头不语，却在沈梦瑶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丝冷笑。
他是故意的。
在朱雀大街这一战，他只想让隐藏在背后的皇宫暗影卫知道，自己彻底被眼前这个女人管束。
若是让沈梦瑶赢得太轻松，反而不易让人相信。
但一想到此刻困住自己的人是沈梦瑶，秦楚珏仍不觉暗想。
秦穆宇，真的很会选细作。
倘若放了真正的暗影卫在他身边，他见一个杀一个。
但是她，沈梦瑶……
哪怕是摆在明面上的监视者，他却……
“将罪臣秦楚珏带走！”侍卫的呼喝声响起。
秦楚珏挺直脊背，声音清冷：“孤自己会走！”
沈梦瑶抬手，示意皇宫侍卫放手。
隔着白纱，两人仿佛能穿透黑暗对视。
那目光中藏着的情绪，复杂而悸动。
沈梦瑶没有再回到轿子里，而是骑马与秦楚珏并排而行。
明明是送犯人的队伍，眼下却像极了娶亲的队伍。
之后的一段路上，秦楚珏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心里盘算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而秦穆宇，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哪怕他委曲求全，愿意入沈府为妾……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行人便回到沈府。
沈梦瑶仰头看着沈府大门，不觉张大了嘴。
果然是京城首富。
如果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
正想着，沈家宅子的红木大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上了年纪的老管家老泪纵横，声音带着哭腔，跪倒在沈梦瑶面前。
沈梦瑶一惊，翻身下马，手里还不忘拉着捆绑秦楚珏双手的绳子。
“家主，您可回来了，家里出事了！”
沈梦瑶心头一紧，看了眼身旁的秦楚珏。
秦楚珏低头冷笑一声，扬了扬捆住的双手：“解开。”
“你又想干什么？给我老实待着！”沈梦瑶厉声说道。
秦楚珏：“一会儿发生的事，你一个人应付不了。”
沈梦瑶眯着眼睛，思量片刻后，上前解开了秦楚珏手腕上的铁链，靠近他耳语：
“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
朱漆大门轰然洞开。
刺目阳光里，三十余具血人跪倒在地，染血的囚衣黏在皮肉上。
皇宫侍卫持刀立于后排。
沈梦瑶不觉一惊：“这些囚徒……”
秦楚珏上前与沈梦瑶并排，低声回应：
“我东宫三百七十六口，如今只剩这些……”
沈梦瑶深一口气：“跟上！”
随后，大步流星地向沈府大门内走去。
沈府偌大的院落里，东宫家仆们跪在冰冷的砖石上，膝头渗出的血混着尘土。
一个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侍女，抬眼看到秦楚珏进门后，像抓住最后一线生机般朝着秦楚珏爬去。
凌乱带血的囚服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