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摇晃个不停。唐逸笑坐在唐三爷的旁边,唐家的其他人坐在牛车后面。牛车车厢里铺着干草,众人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仰头就能看见白云,好不惬意。李桃花和唐绿芜先后困...

牛车摇晃个不停。
唐逸笑坐在唐三爷的旁边,唐家的其他人坐在牛车后面。
牛车车厢里铺着干草,众人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仰头就能看见白云,好不惬意。
李桃花和唐绿芜先后困了,吹着轻风睡了过去。秦徽音看向唐逸尘,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方便说话。
唐逸尘看着她,说道:“我找了那个挑事的伙计,他没在陈家染坊干了,现在在布庄当了个小管事。”
“然后呢?”
“我问了他和我爹争执的事情,他一口咬定就是意外。”
“事情是他挑起的,就算是意外,他也要承担责任。唐叔受伤了,为什么不找他负责医药费?”
“他不承认与自己有关,只说那是意外造成的。他当时伤得也很重,说是会变成痴儿。在那种情况下,谁还敢找他的麻烦?”
“那他现在变成痴儿了吗?”秦徽音翻了个白眼。
“不仅没有变成痴儿,还成了一个小管事。”唐逸尘说道,“另外,你说的那个伙计我也打听了。”
秦徽音等着他的后续,却发现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那大夫呢?”
“大夫已经搬走了,说是老家有事,他要赶回去处理,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有问题。”秦徽音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不急。”唐逸尘淡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不急,还有时间想办法,另一件事情更急一点。”秦徽音说道。
“修水坝。”
“没错。”秦徽音说道,“你科考在即,要是被抓去修水坝,那会影响学业,好像不是很划算。”
“嗯。”唐逸尘垂眸,“我会凑齐二两银子。”
“家里拿得出这笔银子。既然这是家庭开支,当然不会让你为难。”
她既然提出这件事情,就没有想过为难唐逸尘。不是说了嘛,她是来和男主打好关系的。既然如此,当然要卖这个人情给男主。
如今家里的生意都是靠她撑着,银子当然也是她占大头,她要是不说这个话,没人敢打这笔银子的主意。
“谢谢。”
唐逸尘非常清楚现在家里的情况。
如果不拿这笔银子出来,出面修水坝的人只会是他,秦徽音完全可以不拿出这笔银子,她愿意拿出来,那就是他欠下了这个人情。
回家后,秦徽音再次提起这件事情。
李桃花第一个炸毛:“闺女,我们这段时间累死累活也只存了二两。这个银子交出去,咱们就白干了。”
唐家众人沉默了片刻,第一个开口的竟是唐逸笑。
“我去吧!”
“你去什么?”秦徽音惊讶。
“我去修水坝。”唐逸笑眼神坚定。“一个月有三百文,还包吃住,一年也能赚不少钱了。”
“我看可以。”李桃花一口答应。
“娘,你想什么呢?”秦徽音比划了唐逸笑的身高。“他才九岁,这点身高,你当官府的人都是傻的吗?”
唐逸笑憋红了脸,恼羞成怒:“我已经长大了。”
“是是是,九岁了,长大了。”秦徽音随口应付。“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情,而是官府的人收不收。”
“我会把这个钱赚回来的。”唐逸尘正色道,“这笔钱算我借的。”
“尘哥,还是那句话,这是全家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笔钱应该从公中支出。”秦徽音说道,“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好好准备科考,别分心。”
李桃花瞪她一眼:“就你大方。”
“娘……”秦徽音抱着李桃花的胳膊摇了摇。
李桃花顿时妥协,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行了,现在你翅膀硬了,全家都听你的,我也只能听你的。”
“娘疼我,我娘最好了。”
今日刚在官衙门口看见修水坝的公告,下午就有衙门派出来的工部官员挨村通知这件事情,让各村的村长尽快统计每家每户的上工名单。
衙门的人刚走,村长就召开了全村的大会。
秦徽音从穿过来到现在为止,还是第一次看见全村的人集中在祠堂外的院子里。
村里的长辈们站在c位,男人们绕着院坝站了一圈,女人和孩子在他们的身后。
“你们应该也听见官爷们说的话了,我就不重复了,该干嘛干嘛,都积极点,别让我还要挨家挨户地催。”村长威严地说道。
“村长,我们家就一个壮劳力,他要是去修水坝,那家里的活儿谁干啊?”林氏满脸的不乐意。
“我儿子和儿媳妇刚成婚,突然要去修水坝,那不是让小俩口长期分居两地吗?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
“不过有三百文,还是很不错的。”
“你就是眼皮子浅。三百文能干啥?咱们真想赚钱,为啥不去城里找个活计干,难道连三百文都没有?”
……
“行了,别吵了。”村长怒喝,“现在不是让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们。这是衙门决定的,只能执行。”
“尘哥儿,你爹的腿伤没那么快好,你们家只有你年纪大点,这活儿你能干?”一个汉子幸灾乐祸。
“先不说尘哥儿也只有十四岁,就他一个文弱书生,这种活儿怕是干不了吧!只不过,要是不干的话就得给银子,你们家欠着一屁股债,应该没银子拿出来。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干了。尘哥儿,到时候哥照顾你。”
村长蹙眉:“距离科考可没多少时间了。尘哥儿,你怎么决定的?”
唐逸尘淡道:“我还在考虑。”
秦徽音看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狡猾。
如果这个时候他说愿意付银子来填补这个名额,村里的人又得说一番阴阳怪气的话。他们会说什么台词,她差不多能提前预知。他为了耳根子清净,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其实只是不想成为话题的中心。
“村长,我这个年纪了,又是个老光棍,这样的活儿我可干不了。”唐三爷说道,“我给钱吧!”
村长点点头:“稍后来找我,我来记录。其他人抓紧时间商量,商量好了来找我。尘哥儿,你留下。”
众人听说陈忠义死了,一个个兴奋不已。
唐逸尘醒了,他们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如今再听见仇人死了,那不是最后那点担忧也清空了吗?
“陈忠义死了,那我们欠下的五十两银子……”
“巡检大人说不作数,我们不用还。陈夫人在陈忠义出事后连夜搬离这里,陈家人早跑远了。如果他们没跑,我还想着上门找他们要医药费呢!可惜,这笔银子只能自己掏腰包了。”
“你放心,我肯定努力赚钱,把这笔钱补上。”唐逸笑激动得满脸通红。
刚才他们交了二两银子的医药费。
相比五十两银子这个无底洞,二两银子在他看来就是个小土坑,只要他努力干活,总有一天会把这个小土坑埋掉。
从外面传来李桃花的声音,紧接着药童带着她进来了。
“你没死啊!”李桃花看见坐在那里的唐逸尘,脸上的紧张之色消失,又恢复那尖酸刻薄的模样,“没死就好。每年花那么多银子供你读书,要是就这样死了,之前的付出不是打水漂了吗?”
“我哥的束脩都是免了的,润笔费什么的都是他自己赚的,又没花你的……”唐逸笑不服气,反驳。
“小弟……”唐绿芜拉了拉他,看了一眼秦徽音。“李姨这是在关心大哥,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李桃花瞪着唐逸笑:“好啊,你这个小白眼狼,我女儿这段时间做的肉都喂了狗是吧?”
“娘……”秦徽音拉住李桃花,“你关心大哥就关心大哥呗,又没人笑话你,干嘛故意说这些别扭的话?”
“我才不关心他。”
“你不关心他,那你跑到镇上医馆来看?以你的性子,要是不关心,根本不会高抬你的贵脚好吗?”
“我是想着你快回来了,应该来接你嘛!我要是关心他,昨天就来了,还会等到现在?”李桃花瞪着她,“臭丫头,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昨天来乡下找我们的人只是个跑腿的,根本没有说清楚发生了什么,更没有说大哥受了重伤。他只说我大哥那里需要有人跑一趟,我就跟着他进城了。”唐逸笑解释了一下昨天的情况。
“我就说我娘要是知道大哥伤成这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我娘这人啊,就是嘴硬,心肠可软了。”秦徽音说道。
李桃花:“……”
她心肠软?
呵!这种高帽也只有宝贝闺女敢给她戴上。
“接下来怎么办?他这伤是要在这里养着?”
“我觉得还是要回家养。伤口离心脏太近,短时间不能回私塾。对了,各位夫子一直为大哥的事情奔波,我们得去私塾感谢一下他,顺便给大哥请个长假。”秦徽音说道,“三爷爷,麻烦你载我去一趟私塾,我买些礼物去感谢一下夫子们。”
“礼物就不用了。”唐逸尘说道,“等我考取功名,那就是对夫子们最好的感谢。你可以帮我找夫子们借几本书。”
秦徽音想了想,明白了唐逸尘的意思。
夫子们对他的疼爱和关心是真心的,如果他们家境富足,买礼物上门是礼貌,但是在家境困难的时候,那些礼物倒是显得见外了。唐逸尘与夫子们的关系亦师亦父,最好的报答方式是交一张完美的答卷。
唐三爷载着秦微音去了私塾,见了夫子们。当夫子们听说唐逸尘已经醒了,一张张忧虑的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神情。
秦徽音代替唐逸尘表达了感激之情,然后提出想借夫子们的书籍回家里温习。
夫子们把能搬给她的都搬上了牛车,还提出有什么不明白的让人通知一声,他们马上上门教他。
与夫子们告别后,秦徽音又回到药铺接其他人回村。为了照顾唐逸尘这个重伤成员,秦徽音找人买了不要的干草,把牛车里面铺得软软的,最上面再铺上从杂货铺掏的旧布。等回家的时候,再把旧布做成床单,也算是废物利用。
回村之前,他们去了一趟铁匠铺。如他们所料,她订下的出摊车已经做好了。除了出摊车之外,还有订做的铲子和锅。
众人浩浩荡荡地回村了。
唐逸尘躺得笔直,仿佛睡的不是干草,而是某张豪华大床上。
秦徽音的心里有许多疑问,但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她也不好问唐逸尘。
唐逸尘面色惨白,柔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如果这个样子的他是作戏,那也未免太可怕了。谁会拿自己的命作戏?
或许是她想多了。
秦徽音奔波了一路,如今放松下来,又是熟悉的乡间小道,摇着摇着的,竟靠在李桃花的身上睡着了。
李桃花爱怜地摸着秦徽音的头发。
最近这段时间,宝贝闺女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不是见过她身上的胎记,她都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不过,想到她的父亲,那样一个绝世脱俗的男人,他的女儿当然就该是这样干练机灵的。
秦徽音睡着了,唐逸尘睁开眼睛。
他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怎么可能还睡得着?他闭着眼睛假寐,就是不想面对秦徽音那双打量的眼睛。
那个小姑娘明明年纪不大,眼神中却透着他不敢直视的锐利。他总觉得她仿佛看穿了一切,他所做的都瞒不过她。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大事。
不过是再三上门找那个同流合污的大夫为他们家作证,对方都态度恶劣地拒绝了。他再找陈忠义身边的那个心腹随从,那人也不愿意透露半点真相。还有那个主动挑事的伙计,他成为小管事之后,尝到了甜头,更不可能背叛陈忠义。
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昧着良心诬陷一个无辜的人,不顾别人一家的死活。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顾及他们的死活?
这些人的手里都不干净。只要他查,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就查到了他们犯过的事情。
另外,巡检司早就盯上了陈忠义,凭陈忠义利用自己的权势四处祸害人的犯罪历史,他们合作演了一出铲除祸害的戏。
他的一出苦肉计可以把整件事情重新翻出来审理,还把陈忠义这些年做过的恶事都挖出来再审,解决起来并不难。
应海站在灶台前,守在那里看着秦徽音展露厨艺。
秦徽音也不怕他看。别说他只是个外行,就算是内行,也别想轻易学会这些厨艺。
唐绿芜负责盯着那锅牛肉汤。
宋睿泽负责看管那锅卤肉。
应海安排的那几个人要么看火要么切菜要么揉面团。
原本在旁边忙碌的其他人凑了过来。不过他们刚凑过来就被应海赶走了。看来应海刚才没有骗他们,这里的人的确分为几个阵营。至少应海忌惮的应该是与二管家有竞争关系的大管家的人。
“这是什么?”应海垂涎三尺。
“土豆炖牛肉。”秦徽音一边回应一边说道。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做牛肉包子。”
“这个呢?”
时间差不多了,秦徽音也不瞒着他们了,直接把做出的菜品报了出来。
“这是水煮牛肉、孜然牛肉、牛杂汤、卤牛头、烤牛骨、烤牛肉串,重点是要介绍这个煎牛排。这个煎牛排要吃刚出锅的,所以我要等到东家通知上菜的时候再开始烤。这个你看见了,牛肉包子。这里面除了牛肉之外,还有我自己调配的几种蔬菜,绝对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好吃……”
“妹子,我为之前狗眼看人低的行为道歉。我不能因为你年纪小就不把你当回事。现在我相信你说的话了。如果你不是祖上有人,那就是真正的天才了。”应海激动地说道,“我去找二管家,你们继续忙,等会儿上菜的时候再过来。”
宋睿泽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明明还是那张脸,为什么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以前她看他的眼神里明明有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厌恶,现在不仅没有了,还总是主动向他示好。
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还有,她在他家生活了一年,别说下厨做饭了,连地都没有扫过一次。她与她娘就是享受男人伺候的蛀虫,只有那个老东西才会被美色迷了心智。在他看来,那对母女早晚会因为自己的贪婪死得凄惨。
然而这才离开宋家几个月,她对唐家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难不成她们在唐家是认真过日子的,在宋家就是混日子的?
宋睿泽走近唐绿芜,低声问道:“她前段时间受了什么刺激?”
唐绿芜颤了一下,紧张地说道:“没……没啊……”
唐绿芜怕他。
事实上,村里少有人不怕他。他可是曾经把一个欺负他的男孩的耳朵活生生咬下的人啊!
“你与她天天见面,难道不觉得她最近变了?”
“她前段时间撞了头,醒来后就不发脾气了。我听见她在劝李姨好好跟我爹过日子,应该是想明白了,想要有个家。”
宋睿泽嗤笑一声。
现在想起好好过日子了,早干嘛去了?
宋益那老东西对他们母女不好吗?哪怕是石头做的心,也应该捂热乎了吧?结果人刚走,母女俩就卖掉了仅有的家产。
算了,那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好想的。
只要他们母女接下来别再招惹他,看在她这几次帮了他的份上,之前的账就算了,他可以不与她们计较了。
二管家很快赶来了。
当他看见满满当当的全牛宴时,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花。
“应海,你去给钟爷说一声,请他在主子面前帮咱们说几句话,让咱们把全牛宴呈上去。”
应海屁颠屁颠地赶去了前院。没多久,一名穿着不俗的青年走过来,在看了一圈所有的菜品后,指了指秦徽音做的全牛宴说道:“我们家主子就想吃点新鲜的东西,这些菜色没见过,全部送过去吧!”
秦徽音得了准信,开始煎牛排。
她是在炉子上煎的。随着牛排在锅里滋滋作响,香味散开,还没有离开的青年好奇地走过来,看着秦徽音利索地做菜。
“今天的菜都是你做的?”青年明显是怀疑的。
秦徽音大大方方地承认:“主厨是我,其他人帮我打下手了。”
“小小年纪,手艺还真是不错。”青年认可了她的厨艺。“我们家主子就好这口。他去了那么多地方,什么好吃的都尝过了,一般的东西吸引不了他。不过我了解他的喜好,凭你的手艺,他必然是喜欢的。你别急着走,等会儿领赏吧!”
“多谢大哥的提点。”秦徽音从旁边拿起烤牛肉串。“这几串总觉得味道有点淡,大哥你尝尝需不需要加点盐。”
那青年接过牛肉串,一口咬下去,顿时满脸享受:“太美味了。小姑娘,你要是开个店,必然生意兴隆啊!”
“借大哥吉言。”秦徽音笑着说道,“还请大哥提醒一下贵主子这牛排得吃热乎的。旁边这个是酱汁,根据自己的喜好浇多浇少,切的时候最好用小刀切成小块,这样更能品尝到美味。”
忙完最后一锅煎牛排,秦徽音把围裙解下来。
唐绿芜递来清水,用手帕擦拭她脸上的汗水:“辛苦了,音音。”
“总算是顺利完成了。”秦徽音说道,“其他人怎么还在这里?”
秦徽音刚才太忘我了,没有注意厨房里的其他人还没有离开。
唐绿芜压低声音说道:“他们一直在看你做菜,应该是想偷师。”
秦徽音发现有几个人的眼神非常凶恶,好像她抢了他们媳妇一样。
不过,她一个女人当然不会抢他们的媳妇,他们担心的是她抢了他们的工作吧!
“各位,二管家让小的带你们去休息一下,请这边走。”一名小伙计出现给他们带路。
“有劳了。”秦徽音笑道。
当几人来到伙计带路的房间时,只见唐三爷正抱着酒坛子喝着。他喝了不少,满脸驼红,眼神也有些涣散。
“三爷爷,你怎么喝这么多?”秦徽音把他手里的酒坛拿走。
唐三爷大着舌头说道:“那个二管家说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歇一夜,我想着就在这里住下,那便放纵自己多喝了几杯。”
“他说我们要留在这里住下吗?”秦徽音惊讶。
“对啊,他派人来说的,说是太晚了,我们出去找住处也不方便,让我们在这里住下就行,这点主他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