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眠察觉头有些眩晕,便主动请辞,小姑苏芊赶忙上前关切询问,“嫂子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也不是酒量浅的?莫不是故意装醉逃脱惩罚?”听到苏芊打趣的话,林苏眠笑着曲起手...

林苏眠察觉头有些眩晕,便主动请辞,小姑苏芊赶忙上前关切询问,“嫂子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也不是酒量浅的?莫不是故意装醉逃脱惩罚?”
听到苏芊打趣的话,林苏眠笑着曲起手指虚戳了她额头一下,“定是你串通好了,故意让我输,好灌醉我,出我洋相?还敢说风凉话?!”
苏芊算是林苏眠一手带大的,她嫁入苏家的时候,苏芊不过八九岁,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嫂嫂嫂嫂的喊,姑嫂二人感情一向极好,甚至很多时候,苏芊在婆家遇到事,宁肯跟林苏眠说,也不跟母亲和兄长提。
林苏眠也总会动用关系帮她处理妥帖周到,让她无后顾之忧。
林苏眠虽然话里打趣,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自己今日喝的着实有些醉了,怕在苏芊婆母寿宴上闹出洋相,便主动借口更衣想去醒醒酒。
苏芊也没坚持,忙喊了丫头婆子带路。
此次周家寿宴,专为女客设了休息更衣用的厢房。
就着丫头春桃搀扶的手,林苏眠缓步到了厢房,刚躺下没多久,意识就一点点沦陷。
她尚有几分理智,用手扶了扶有些发烫的脸颊,心底掠过一丝诧异,自己酒量虽不算太好,可也绝非几杯果酒就能醉倒的,难道是今日这酒酒劲大?
正想着,却突然意识一沉,整个人都宛如跌入无垠深渊,接着画面一转,不时有什么走马观灯般闪过。
虽然都是惊鸿一瞥,可是却让梦中的林苏眠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梦里忍不住尖叫摇头,这一切一定不是真的!
下一瞬,她从惊梦中睁开眼,却不期然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脑海中倏地闪过刚才梦中掠过的画面,接着张口就要尖叫,却猛地发现身体竟然软绵绵无力。
这绝不是醉酒的正常反应!
她第一反应便是自己中药了!
分神的空档,男人已经三五下脱下衣裳,对着她就垂涎三尺爬过来,她登时心里一紧,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佯装醉中。
却暗暗攥紧了手里的发簪。
感受到男人粗粝的大手落在自己身上,她整个人都恶心的想吐,却抵不过梦里的画面冲击。
不敢闭上眼想下去,她瞅准机会,在男人撕下她衣衫的前一瞬,咬破牙齿,用足浑身力气对着男人刺了下去。
吃痛传来,男人还没喊叫出声,头上就砰的一声,然后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
林苏眠力竭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止不住发抖。
纵然不信梦中的一切,却也忍不住后怕。
而她知道,若是自己继续待下去,只会跟梦中处境一样。
思及此,她咬破舌尖,察觉不够,又用带血的簪子对着手臂狠狠刺下去,疼痛让她浑身止不住痉挛,却也难得恢复了几丝清醒。
她趁着神志还在,踉跄往外爬去,却刚准备开门,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依稀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苏夫人?”
是苏芊身边翠浓的声音。
林苏眠刚要开口求助,却蓦地想起梦中的场景,梦中自己并没有及时醒来,反而被人撞见跟男人苟合,带头冲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视若亲妹的小姑苏芊,任凭她如何声嘶力竭解释,她都不信,反而还不知从哪儿寻来一封求欢的信展示在众人面前,让人品鉴信上字迹。
字迹是她的,可她却从没写过。
而苏芊儿时却曾羡慕她能手写一手上好的簪花小楷,曾临摹过一阵。
还有苏芊变脸后的嘴脸,即便只是梦里,也让林苏眠头皮发麻。
思及此,林苏眠当即打消了心思,转而掐着自己大腿,忍着恶心呢喃了几声,“啊,嗯…”
果然,外面呼喊的声音骤然停下,接着是一声极为清浅的鄙夷,“呸,什么高门贵妇,脱了衣服,还不是荡妇一个。“
接着,是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林苏眠整个人都僵硬住。
若说之前还有所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有身体的切实反应,却容不得她不多想。
她闭上眼沉思一瞬,梦中被千夫所指地画面历历在目,虽然尚不知晓苏芊缘何设计她,可是却也知道不能继续待下去。
想着,她用力推开一道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许是为了成事,特意支开了人,倒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正要开门,却突然身后传来低吟,“不许走…”
闻言,林苏眠一阵头皮发麻,接着咬牙冲了出去,一路扶着墙往外走。
好在她对周府还算熟悉。
当初苏芊相中周三,可周家却觉得苏家门第低,还是她托了娘家关系,才让周家松口。
这些年,她来周家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周家有一条近道通往府外,思及此,当即不再迟疑,小心避开人,借着花草遮掩,朝府外走去。
这时候,苏芊已经带着一众命妇小姐急匆匆赶了过来,即便离的远,她还是能看到苏芊脸上难以掩饰的激动,嘴里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甚至隐隐带着斥责,“要是你敢平白捏造污蔑我嫂子,我决不轻饶你…“
话音未落,之前去喊人的翠浓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少夫人,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扯谎,奴婢奉命寻苏夫人,却在门外听到…听到男女苟合…”
“闭嘴,我嫂子出身名门望族,林家百年世家,我嫂子的人品我信得过,若非你这丫头满口胡言,唯恐让人听信,污蔑我嫂子,我绝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说着,又对一同前来的人无奈道,“这丫头肯定是听错了,可是我嫂子名声不容有污,诸位还是跟我一起去看上一看,也好给我嫂子证明。”
其他人虽然难掩八卦,却也满口答应。
林苏眠掩在花草后看着这一幕,若非亲耳听到翠浓嘀咕的话,她都要信了苏芊,心口一阵阵揪痛,她想不通苏芊缘何如此害她?!
等脚步声渐远,她才赶紧沿着小路往府外而去,等她好不容易到了院墙,意识却已经有些迷糊,一股一股热意让她意识游离在失控边缘,像是随时都要爆裂一般,忍痛咬牙攥紧发簪尖锐一头对准手臂嫩肉处狠狠刺下去,意识只恢复一瞬便再无济于事,身上更是软绵无力。
她忍不住用牙齿死死咬着舌尖,感受到刺痛和瞬间充斥满口腔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一丝理智,终于拨开挡在狗洞前的杂草,屈辱的钻了出去。
一路摇摇晃晃到了街外,随时都要失控,终于,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努力昂起头就看到一道玄色的身影,接着眼前一黑。
意识弥散之际,她依稀看到一张冷锐的脸,接着忍不住抬手…
周府。
一行人在苏芊贴身丫翠浓头的带领下到了林苏眠休息的厢房。
还没靠近,就听到厢房内传出的男女苟合才会有的暧昧声音,男子的低吼和女子柔媚的娇喘低吟顿时交织在一起,让跟来的女眷们顿时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还没出阁的女子顿时羞愧的低下头,用帕子掩住嘴巴。
有几个年纪偏大经事的,虽然不止于此,却也面色羞红。
苏芊见状心里一动,赶忙给丫头翠浓使了个眼色,翠浓立即心领神会,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青石铺就的地板上,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
却仍旧一脸惶恐,努力昂头看着苏芊,和一众女眷,模样哀婉,语调惊恐中透着担忧和后怕,“少夫人,诸位夫人明鉴,奴婢真的没有说谎,这里面的声音分明就是林夫人。”
闻言,在场的几位夫人已经有些难掩激动。
她们看林苏眠不爽日久。
她们平日里最烦林苏眠那副贤良淑德做派,衬得她们倒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苏芊见状,心里忍不住轻笑,不枉她费力一场,寻了这么多跟林苏眠不睦的来。
可面儿上还是一副义正言辞,只是却夹杂一丝显而易见的慌张,厉喝一声,“胡说八道什么,我嫂子的声音我难道还听不出来,这,这压根就不是我嫂子…”
看似笃定,可神态语气无不透露出一丝慌乱。
在场的无一不是人精,虽然觉得蹊跷,却也不想放过这么一个看眼中钉出糗的机会。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跃跃欲试,心里便有了成算。
当即有人按耐不住的上前,“是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索性你不是也说了,只有亲眼看上一看不是,才能放心。”
苏芊心底狠狠一喜,面儿上却是忧心加后怕,可装腔作势的阻拦,压根抵不过那些想看笑话和出丑的心。
更有甚者,已经偷偷给自己带来的人使眼色。
片刻功夫,已经有人冲到了厢房门口,咚地一声,门被人踹开,屋子里香艳的画面立时映入所有人的眼睛里。
苏芊轻扫一眼,眼底的喜色几乎压制不住,却还是疾呼让人阻拦,“不许进,不许…”
哪里阻挡得了在场人多势众,已经有人吩咐心腹快步冲进去掀开帷帐,真是好一出活色生香的场景。
却也有人愕然发现不对劲,当即惊呼出声,“这,这是谁?!”
闻言,苏芊心头一动,快速扫视一眼,接着眼眸一紧,震惊瞪大眼睛朝里看去,更是控制不住冲过去,想看的更加仔细一些,张嘴惊慌脱口而出,“怎么不是…”
“不是什么?!”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苏芊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着转身,待看到道路尽头衣衫整齐面色如常的林苏眠时,嘴角忍不住的抽搐,眼底快速掠过一抹慌乱和狠厉,拢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蜷起来。
“嫂,嫂子,你,你怎么出现在这…“
苏芊声音凌乱,却还是很快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来,只是落在林苏眠眼里要多勉强有多勉强,甚至可以说漏洞百出。
“不在这里,那在哪里,倒是小姑,不忙着在前头招呼客人,怎么有闲工夫跑这里来?脸色似乎不太好?!”
林苏眠轻扫了苏芊几眼,用力压制住胸腔里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想歇斯底里质问一切的冲动,让自己保持冷静,只是还是难掩语气里的冷漠和狠厉。
若是平时,这些微末变化,苏芊定然能察觉。
可自从第一眼看到林苏眠,整个人都是有些失态。
以至于,她想掩饰自己的情绪都有些难,更遑论别的,此时此刻,她心乱成一团乱麻,只觉得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林苏眠看出分毫,却也忍不住琢磨,定然是哪里出了纰漏。
想着,目光锐利的朝厢房内投射去。
只见厢房内的二人已经被惊吓分开,可是春光已然乍泄。
她冷眸狠狠一眯,快速变脸,路过浑身颤抖的翠浓,狠狠扫了她一眼,嘴里怒喝一声,“我就说你这贱婢造谣,还好我没有轻信,来人,拖下去…”
闻言,翠浓身子一僵,正要开口,却已经被苏芊身边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捂着嘴连拖带拽拖了下去。
几人路过林苏眠身边的时候,翠浓被堵住嘴,试图冲开束缚支支吾吾说些什么,苏芊面色一紧,林苏眠将一切收入眼底,却径自冷笑转身,嘴角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随之迎着众人尴尬不已的目光朝里走去。
苏芊连忙吩咐人把翠浓拖走,才长舒一口气,转身扫到林苏眠进屋,当即眉头一凝,想起里面那个戏子可是她专门为林苏眠挑选的,万一无意中泄露什么。
思及此,当即快步追上去,嘴里连声解释,“哪个不知廉耻的,到我周家行苟且,嫂子,这等龌龊事,可别脏了你的眼睛,嫂子,你不如帮我带诸位…“
可已经来不及了,林苏眠已经不理会她,大步迈了进去。一阵不悦划过,紧跟着是心头一阵紧缩,她咬紧牙跟了进去。
待看清里面衣衫不整连忙抢夺衣物遮挡的二人,目光划过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和上面深深浅浅的青紫色痕迹,以及屋子里的奢靡味道,顿时眼眸狠狠一凝。
加之急坏失败的气急败坏和慌乱,苏芊只觉一股愤怒直冲大脑,再也控制不住冲屋子里的二人斥骂。
“哪里来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把我周家后院当什么,来人,还不赶紧绑了,先关起来,等老夫人寿宴结束,我再处置。”
说着,赶紧给底下人使眼色。
底下人正要上前,却被突然横出来的手臂格挡。
苏芊抬头,对上林苏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莫名一沉,嗓音有些发紧,尴尬笑着开口,“嫂子,这么点小事,小妹自己就能处置了。”
说罢,就赶紧对被挡住的下人使眼色,下人会意正要上前,却被一道冰冷声音阻拦。
“慢着。“
林苏眠冷冷扫视了一眼,目光落在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二人身上。
男子抬眸,看到是她,眼底划过一抹慌乱,林苏眠却直勾勾盯着他一侧哆嗦不成样子的侍女春桃身上。
春桃曾经是苏芊的贴身侍女,苏芊出嫁,没有选春桃,还曾委托她代为照拂,她见春桃也算乖巧懂事,便调到身边伺候,平日里,也算是对她看重。
今日,她原本是带自己另外信任的几个心腹来,可是临出门却发生了些事情,才临时带了春桃来。
没记错的话,刚才就是春桃和苏芊派的人送她过来,结果,她却没再看到春桃地人影。
这由不得林苏眠不去多想。
春桃察觉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壮着胆子抬头,就对上林苏眠冷厉审视的目光,心登时一凉,仓皇垂下头去。
林苏眠眼眸微眯,几乎立即断定这件事里,春桃并不无辜。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没什么好留情的了。
冷嗤一声道,“大喜的日子,竟然敢公然白日宣淫,可真是晦气,要我说,直接乱棍打死,也能得个治家严谨的名声,不然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周家是什么藏污纳垢之所呢,这以后谁还敢嫁入周家,周家的女儿谁还敢娶?!”
此话一出,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苏芊脸色倏然阴沉下去,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瞪向脸色不佳的林苏眠,眼底快速划过什么,心里顿时一慌,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临近,闻声回头,刚回到一半,就听到一道苍老厉喝。
“不错,当我周家是什么腌臜地方不成,来人,拖下去…”
闻言,原本还心存一丝侥幸的二人,顿时慌的一批,尤其是男子,他本是今日被请来给周老夫人贺寿的戏班的戏子,收到书信邀约,才来,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虽然心里清楚说出实情也未必能救自己,却还是放手一搏,“冤枉,我,其实是有人送信…“
“闭嘴。”
苏芊吓得心都揪了起来,虽然那封信是她仿造林苏眠字迹写的,可是如今事情有变,被捉奸在床的不是林苏眠,她总觉得要坏事,因而厉声阻止男子说下去。
春桃也慌的不成,她是受小姐所托,把夫人带来这里,可临时有些肚子疼,便离开了一会儿,等回来,却直接被人强行拖进了屋子里去,后来她就有些不受控制。
想着,她身子瑟缩的更加厉害了,更加不敢抬头去看林苏眠的眼睛,总觉得夫人应当是知道了什么。
可却不能就这么被打死,心一横,想要开口,却听到苏芊满是愤怒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当我周家是什么地方,还容你们这对野鸳鸯在这里分辩,按理说,败坏了老夫人和诸位的兴致,打死都不为过,可是谁不知道周家老夫人素来慈悲为怀,常年吃斋念佛,最是仁善…”
说着,连忙给春桃递了个眼色,又一脸讨好的朝周老夫人走去。
春桃一怔,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又吞回去,能活,谁又想死?!
何况,自己老子娘一大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小姐和夫人手里捏着。
生死都是她们一句话的事。
思及此,春桃心里打定主意要闭紧嘴巴。
林苏眠嘴角冷笑更浓,自己一手调教地人,看着的确是比以前长进了不少,只是,却是用来对付她。
想到,若非自己做了那个梦,或许,现在跪在这里被千夫所指的就是自己,登时一股寒凉袭遍全身。
目光控制不住阴寒朝苏芊扫去。
苏芊死死搂着婆母周老夫人的胳膊摇晃,察觉到对方有些松动,刚松了一口气,就察觉到一道犀利的视线死死盯着自己,顿时有种后背发寒的感觉。
待回头去看,却一切如常,她心里微微一怔,却总觉得心里不安。
就听到林苏眠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要我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春桃虽曾经是小姑的贴身人,可如今却是在我跟前伺候的,却不知竟然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让诸位看笑话了,今日,我觍着脸讨个人情,人我带回去处置,不知?”
话未尽,周老夫人已经笑着出声,“自然。”
闻言,苏芊眼底掠过一抹慌乱,刚要开口,却被周老夫人狠辣的眼神冰冷刮过,登时心里一紧,闭紧嘴巴。
目光却不由自主掠过低着头瑟缩着的春桃,和自始至终都在淡笑的林苏眠,心思微转,春桃老子娘在自己手里,即便是落在林苏眠手里,也多半不敢乱说话,而且,林苏眠一向傻的可怜,应当不会多心。
如此想着,心里才稍稍松快。
一切处理妥当。
春桃由林苏眠带回苏家处置,戏子则交由戏班带走,只是所属戏班永不再用。
“诸位,我周家御下不严,府里出了这样的丑事,是我周家招待不周。”
周老夫人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众人忙附和说着不妨事的场面话。
话虽如此,可宴会到底也是进行不下去了。
林苏眠借了周老夫人的人扭送春桃上了马车,苏芊亲自相送,一路上数次想开口说话,可对上林苏眠怪异的目光,却心里发慌,总觉得她似乎哪里不一样。
莫非是察觉了什么?
可是不该啊,这么多年,她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何况,这次的事情,她和母亲还有兄长筹谋良久,每一个细节都天衣无缝。
想着,又悄悄打量了林苏眠几眼,说实话,她其实还是挺喜欢这个嫂子的,她待自己也是不错的,可,兄长主意已定,何况宛宛姐姐命苦,如今终于有机会跟兄长长相厮守,她若是不帮,说不过去。
再说,她们也没真的要把她如何,只不过是毁坏些名声,让她做妾。
宛宛姐姐当年为了兄长付出良多,正室位置本该就是她的。
思及此,苏芊心里的别扭和愧疚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唯有失败的不甘。
只可惜筹谋许久的机会,竟然出了纰漏。
想着,苏芊心里一阵懊悔,可还是牵强的挤出一丝笑来,亲自搀扶林苏眠上马车,说着客套话,“嫂子,慢些。“
林苏眠死死盯着她,若是没有做梦,没有看到她梦里对自己做的事情,没有躲起来看到她的真面目,自己还真看不出她竟然演技如此精湛。
她努力攥着帕子,才忍住没有甩开她的手,可是一句多余的话客套话都懒得多说,车帘垂下的瞬间,就吩咐车夫赶路。
闻言,车夫立即勒紧缰绳,扬鞭。
马蹄溅起的灰尘扑了苏芊一脸,她再迟钝,也察觉林苏眠不对劲。
莫非她真的发现了什么?!
思及此,她再也不敢耽搁,当即快去转身回府里,通知人赶紧去给母亲和兄长去信。
马车帘子垂下的瞬间,车轱辘吱嘎转动起来。
林苏眠不动声色的轻扫了被五花大绑的丫头春桃一眼。
春桃被盯的浑身一阵瑟缩,下意识蜷缩紧身子,蠕动着朝马车角落退去。
余光瞥见这一幕,林苏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里只觉一阵寒凉。
她入苏府的时候,苏芊还小,苏家虽是侯爵世家,可已经没落,在这遍地权贵的京城沦为末流中的末流,艰难维持度日,苏芊虽空有侯爵小姐头衔,可过的比旁家的丫头也好不了多少,更有婆母娘家窦氏人丁获罪,恐牵扯侯府。
她甚至想过,若非她动用林家势力从中斡旋,苏家这侯府的爵位只怕早就被夺了,又哪里有苏仁如今官拜次辅风光无限的日子。
婆母窦氏还经常跟她摆侯爵夫人的款儿,当真是可笑。
苏芊当时身边就只有一个身体孱弱的丫头,后来的四个大丫头和其余小丫头都是她挑选买来送给她的。
春桃便是其中之一。
她如果没记错,春桃原名二丫,当时被她老子娘押着要卖去青楼做娼,是她不忍心,花同等的银子买了下来带回府里。
思及此,林苏眠微眯的眼底更加阴寒下沉,死死地盯了春桃一眼。
春桃垂下头,不敢去看林苏眠的眼睛,嗫嚅的嘴角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想开口,可林苏眠却已经转开目光。
她心里七上八下,她也不想背叛夫人,夫人这些年待她恩重如山,可没办法,她的卖身契在小姐手里捏着,生死都在小姐一念之间,何况小姐把她老子娘兄长嫂子也买了,若是她不听从,他们一家子都别想好。
况且,夫人最是仁善,不像小姐和老夫人,外面光鲜和善,可其实最是有手段,她也是思虑良久,才做下的决定。
想着,她不断给自己打气,夫人,夫人肯定没发现什么,大概,大概只是觉得自己淫秽丢人。
偷偷朝夫人看去,却见夫人已经半靠着车壁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敷衍过去,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事实,可认错的态度必须要有,宁肯舍弃名节,也必须敷衍过去。
想着,心里又琢磨了一番,夫人品性和善,对苏家上下极其信任,多半不会有所察觉才是。
心定了定,她长舒一口气。
只待夫人醒来。
而林苏眠意识却又沉入梦中。
不同于上次只是梦到几个画面,这次看到的更多,更清晰,也更加燓身蚀骨。
她被捉奸在床,又有戏子言语为证,春桃又佐证拿出她跟戏子暗通款曲的书信,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几乎被定死了偷情的事实,当即名声扫地,林家也有人在,知道始末当场代表林家跟她断亲,直言不会再有她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小姑苏芊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苏仁赶到,却没有急着立即休妻,而是慷慨陈词直言是自己太忙才薄待发妻,让她行将踏错,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却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情和夸赞。
梦里的她,被突如其来的一切打的手足无措,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还有对苏仁和苏家的宽宏大量信任有加暗含感激。
直到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就连陛下都知道了,下旨申饬于她,更是怜悯苏仁身为次辅却娶妻不贤,直接下旨一纸休书替苏仁休妻,又怜惜苏仁受了莫大委屈,擢升苏仁为首辅,苏芊仁义,也被陛下下旨夸赞,婆母窦氏更是荣获一品诰命,苏府满门荣耀。
后来陛下不知从哪儿听说苏仁跟戚宛宛曾经有过一段,又怜惜戚宛宛夫婿为国战死,却没有后嗣留下,苏仁出于仁义照拂戚宛宛,却被传的污秽不堪,戚宛宛夫婿战小将军又留有遗言,要戚宛宛再嫁。
戚宛宛又是难得的孝悌仁义,照拂方小将军寡母终老,又在雪灾时捐出战家仅剩的财物,孝感动天,仁义无双,更有学子主动为她做记,让她名声大噪,直接上达天听。
最后,陛下在御史的建议下,封戚宛宛为安庆县主,赐婚首辅苏仁,第一个子嗣过继战家承袭战将军伯爵之位,更是在他们大婚之日舔妆六十台,满京都震动。
盛大的婚礼,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跟她恶疾缠身,被一顶小轿孤零零送出府形成鲜明对比。
她终究没有抵达清修的尼姑庵,就呕死在街头,最后被嫌晦气的小厮随意丢在乱葬岗。
而她死后,她的三个孩子却围绕在苏仁和戚宛宛身边,母慈子孝,孝顺有加。
哈哈,哈哈哈哈。
从梦中抽身,林苏眠仍旧止不住心神动荡。
手死死攥成拳头抵在胸口,却无法化解心中半分哀恸。
春桃直愣愣盯着浑身被汗水濡湿,浑身颤抖的夫人,眼底忍不住掠过一抹担忧。
刚犹豫要不要开口,就看到夫人豁然睁开眼,眼底寒光逼人,只是一闪,就阴狠的盯向自己,吓得她心神一紧,忙低下头,就听到夫人波澜不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芊是不是告诉你,如果不听令,就把你一家都发卖去最苦寒的地方?”
闻言,春桃身子一抖,下意识抬起头,却在对上林苏眠目光的瞬间,又慌忙垂下,嘴里嗫嚅,“不,不是…”
林苏眠移开目光没再看她,而是兀自开口,“那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们死的悄无声息,甚至连尸体都喂狗。”
春桃垂在身侧的手微缩,不敢置信抬头,她原本是不信的,夫人最是仁善,她跟在夫人身边多年,最是清楚不过,可心又忍不住下沉,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何况夫人。
她身后的林家底蕴丰厚。
夫人也是有手段的,只是夫人不屑为之。
思及此,她努力抠着手心,刺痛,让她泪腺大开,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配合着哽咽道,“夫人,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就是被那戏子花言巧语蛊惑,才会做出,做出…“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接着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眼底都是寒光的林苏眠,还有她冰冷无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平日对你们多有宽容,你们却把我当傻子,既然如此…“
林苏眠说着,眸光一寒,掀开帘子对着赶车的车夫吩咐,“把马车开到僻静处…“
车夫老王是忠心的,当年他蒙受冤屈走投无路,是她给了他栖身之地,她完全信得过。
车夫得令,当即点头应是。
春桃面上浮起一抹慌乱,猜不准夫人要做什么,却还是咬紧牙关,只要自己不松口,夫人,夫人就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只是,等她被捆绑着拖拽在马车后,随着马车加速,身子不受控制被拖行,刺痛袭遍全身,她控制不住尖叫呼嚎,整个人都疼的痉挛,忍不住失声尖叫,“啊…“
马车里,林苏眠咬紧牙关,双拳紧握,脑子里都是梦里自己惨死的画面,还有她悲惨死去,苏家那些人,包括受她恩惠的春桃满脸喜色恭贺新人。
每多想一瞬,她心底的不忍就被恨意覆盖,直至心彻底寒凉麻木,无动于衷,她才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只见马车后拖拽地人已经被鲜血浸泡,远远看去,只有一抹闭目的红,她才收敛视线,对着车夫沉声出口,“停下吧。“
车夫得令,勒紧缰绳,将车速缓缓降下来。
林苏眠竖耳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给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立即跳下去查看,瞟了后回禀,“还活着。”
林苏眠颔首,思索了一瞬,躬身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春桃疼的浑身麻木,只觉得浑身没一处不疼,听到脚步声临近,才缓缓睁开眸子,刹那间,对上林苏眠沁满寒冰的眸子,浑身一阵瑟缩,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张嘴抖动着把一切交待了。
“是小姐,小姐用我卖身契,还有我老子娘的卖身契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办,就把我们一家发卖去苦寒之地…“
春桃哽咽,不知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还是后悔看错了人,把侯府当家夫人当成了软弱可欺的软柿子,以为对方不会洞悉一切,更不会处置自己。
即便知道了,也会心软,顶多责怪自己几句。
想着,她眼角混合沾染的泥土和血,流下悔恨的泪水。
这些林苏眠早就在梦里看到,闻言,并不为所动。
春桃见她这般,心更是瑟缩成一团,身上的疼痛,和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容不得她再有所隐瞒。
她完全相信,自己要是再不说些有价值的,夫人会毫不犹豫的让车夫把自己拖拽致死。
生死面前,再大的威胁都已经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