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柳梢头,月朗星稀。我看着桌子旁坐的人,今晚这不请自来的人还真多啊。“沈棠,你来做什么?”我抿了一口茶,看着眼前这受罚后却生龙活虎的人。“你不是受罚了吗?怎么...

夜上柳梢头,月朗星稀。
我看着桌子旁坐的人,今晚这不请自来的人还真多啊。
“沈棠,你来做什么?”
我抿了一口茶,看着眼前这受罚后却生龙活虎的人。
“你不是受罚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沈棠脸色不自然一瞬,“姐姐说笑了。”
我轻笑,“按规矩,你该称我太子妃娘娘。”
沈棠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调整好了,“是,娘娘。”
静默了一阵,沈棠按耐不住了。
“听闻王妃当年一舞动京城,中秋宴会在即,我想向娘娘讨教一二。”
“姬蕊姐姐北疆戎马多年,不善才艺,宴会上王府的风头还得靠娘娘出马才是。”
我想起了,中秋宴会。
前世,好像也是沈棠来撺掇,多年不曾起舞的我开始苦练舞蹈。
宴会上,跳至精彩高光时却突然崴了脚,从高台跌落。
断了腿。
我心头泛起一丝冷意。
沈棠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前世,我断腿后。
姬蕊升为良娣,独掌府中大权。
沈棠升为侧妃,从旁协助。
看似姬蕊是最大受益人,前世,我的矛头也确实对准了姬蕊,和她斗的不死不休。
如今再看,沈棠从一个小小侍妾一跃为妃。
在我和姬蕊身死后才顺利以潜邸旧人身份登上高位。
我心中冷笑。
这盘棋,下的真大啊…….“那姬蕊仗着和殿下有些青梅竹马的情分,入府后压根不把娘娘放在眼里,我看着着实替娘娘不值。”
沈棠绞着帕子,一脸愤愤不平。
我饶有兴致地瞥了一眼屏风,又收回眼神。
“哦?
你真这么觉得?”
“那姬蕊不过北疆粗人,怎么能比得上王妃倾国之姿。
待娘娘中秋宴会上一舞艳惊四座,殿下定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明珠!”
看着沈棠那一脸情真意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和我一条心的姐妹情深。
重活一世,我才知道她这幅无害的皮囊下是怎样一条毒蛇。
我放下茶盏,悠然地看着她,“中秋宴是大事,本宫岂能一个人占了王府的风头。”
“沈姑娘陪了殿下多年,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着实委屈。”
“殿下也是,府中后宅空虚,王妃之下便是侧妃,你一个侍妾,跟在我身边像个陪嫁丫鬟似的。”
我成功看到沈棠的脸色在听到侍妾时变了又变。
“不然,本宫也在中秋宴上为你谋一个门道,替你搏一个晋升的出路?”
沈棠脸色明显有些僵硬,看我的眼神不自觉掺了一丝藏不住的怨怼。
“多谢王妃娘娘挂心,只是妾不通音律,不善文墨。
只会粗陋舞蹈,能给娘娘抛砖引玉就是妾的福分。”
我勾起唇角,“哦,那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罢了,当我没说。”
她的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妾受罚有伤在身,就不多留了。”
沈棠步履匆匆,慌乱,却不踉跄。
半点不像个挨了三十大板的弱女子。
“怎么样,如今形势你已经看清了吧?
要不要合作?”
屏风后走出来一个红衣张扬的女子。
眉眼明艳,鼻梁高挺,是一种过分美艳而略带攻击性的脸。
我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姬蕊,你就不能换身衣服?”
大晚上的,红的扎眼。
“自从入府后,他一句不喜红衣,我就再没有穿过红。”
姬蕊神色冷静,挨着我坐下,“宁笙,你我都是重活一次的人了,别告诉你还对那人抱有幻想?”
我冷笑。
“幻想?
别恶心我了!
我现在恨不得亲手把李景珩扒皮抽筋,以报我灭门之仇!”
姬蕊轻笑,“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宁笙。”
中秋宴前三天。
我和姬蕊按例是可以回娘家探亲的。
“这就走了?
留我一个人来应付太子,你可真狗!”
姬蕊一袭红衣,看着我的侍从忙上忙下地准备回娘家的东西事宜。
她倚在雕花石柱旁,对我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别贫,你父兄又不在京都,自己回不了家还赖我头上。”
看着她顶着一张冷艳的脸和我作对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世怎么没发现她毒舌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呢?
我安抚她,拍着她的狗头,“好了,要不然你跟我回家,我爹爹做的蟹粉酥最是好吃了……”看着她一瞬间亮起的眼,我顿了顿。
“——可是咱们还得在太子跟前演戏,你不能和走的我太近,所以,出门右走,慢走不送。”
姬蕊瞪大了一双凤眼,“宁笙,你个狗!”
我转身,掩着宽大的衣袖轻笑。
马车晃晃悠悠,很快到了宁府。
看着父母慈祥的笑容,我不禁红了眼眶。
两辈子了。
这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再次见到父母,活生生的父母。
而不是一捧焦土。
“爹,娘!”
我娘好笑地扶起我,“你这孩子,才多久没见面你还哭上了?”
我兄长,京都禁军首领,在一旁冷哼一声。
“该不是在太子府受了委屈没人管,跑回家来哭了吧?”
“啧,你说什么呢!”
我娘拍了兄长一巴掌,却被我兄长偏头躲过。
“哥哥。”
宁皓大惊,“你,你你,你叫我什么?”
我歪头,好笑地看着他,“哥哥呀,我叫你哥哥怎么了?”
“你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宁皓,我兄长,禁军首领,因为我一句哥哥吓得跳起来。
我感到好笑,笑着笑着,眼泪却不自觉流了下来。
前世,兄长就不同意我嫁给李景珩。
“东宫水深,他是太子怎么可能和你一样耽于儿女情长,你了解他吗?
你就非他不可!”
彼时的我被所谓爱情冲昏了头,和兄长大闹一场,从此形同陌路。
可是后来,在我被废妃赐毒酒时,却是兄长不顾一切要带我走。
最后,我们被李景珩截杀,他将我护在怀里,自己却被万箭射杀。
熊熊烈火在他身上蔓延时,他却只想伸手用力捂住我的眼睛。
“小妹,别看我,不好看……哥哥!”
我一把扑进他的怀里,把他吓了一跳。
“不是……你,”看着我一言不发就哭的架势,宁皓沉下脸,“太子真的给你委屈了?”
我用力摇头,爹爹和娘亲面面相觑。
良久,我平复下来,开口就把一家子吓了一跳。
“爹娘,哥哥,我们换个人扶持吧。”
兄长立刻警惕看着四周,下人都离得很远。
爹爹压低声音,“笙笙,你说什么呢,这事是能随意说的吗?”
我用力攥了攥手心,开口时嗓音嘶哑。
我告诉他们,我和姬蕊,都只是太子的利用者和挡箭牌。
他所爱的是那个在冷宫时陪伴他的宫女沈棠。
“我的膳食里有藏红花,香中常燃麝香。
爹,娘,他利用我来得到礼部和禁军的助力,却又给我下这些药,你觉得这样的人,等他登基后我们会有好下场吗?”
爹爹按住快要气炸了的哥哥,垂眸静思。
身为户部尚书的爹爹对朝政和帝王之心向来敏锐。
他沉默良久,终于拍板。
“既然太子不仁,那这江山便换个人来坐!”
“好。
我见到了当今天子。
那般尊贵的人如今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
一碗碗汤药下去,毫无起色。
转眼又是半月,姬家军或许已经易主。
我静静地看着躺着的天子。
或许,他是时候醒了吧。
今夜月圆。
寝宫中,明黄的身影静静站在我身后看着我为圣上喂下一碗汤药。
“圣上病重,百官无首。
朝中大臣上奏孤继承大业。”
“笙笙,你觉得我该给你个什么结局好呢?”
我垂眸,“圣上还在,太子如何登基?”
“父皇病重,万一再也醒不过来,总不能一直皇位空悬啊,我为太子,这位子给我名正言顺。”
一盏茶碗碎裂,碎瓷片溅落在李景珩脚边。
我声音悲愤交加:“所以你就要给圣上下毒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药中都加了什么?
你本就是太子,为什么非要做这事!”
李景珩脸色一沉,所有下人立即退去。
他掐住我的下巴,“宁笙,不该说的话别开口。”
我呛咳不止,软到在地。
床上一身同样明黄的身影一动不动。
“你很聪明,但聪明人往往活不长久。”
李景珩缓缓开口,“你应该猜到我要宁家商道为的是什么?”
“走私牟利,让我那三弟一生幽禁,你说要让父皇看到那些我走私,通敌的折子该如何对我?”
他笑的一派儒雅,说出口的话却不带一丝温度:“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良久的沉默在寝殿蔓延。
直到——“逆子!”
床上的身影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李景珩傻眼:“父皇?”
一盏瓷杯直接砸在李景珩头上,鲜血淋漓。
“若不是太子妃让朕看这一出好戏,朕还不知道你这逆子有这么大的胆子!”
“父皇,不,不是的,父皇……”李景珩跪在地上,瞬间慌乱。
不等他狡辩,一队禁军直接将他钳制起来。
“押入天牢!”
李景珩瞬间瘫软在地,不可置信自己就这么败了?
直到被带走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说不上来什么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有仇恨和懊悔。
龙榻上的天子平复良久,终于开口:“宁家女救驾有功,赏黄金万两,邹太医,解毒治毒,当赏。”
我俯身长拜,静静听着龙榻上的天子发号施令。
眼底毫无情绪。
大梧十八年冬。
帝重掌大权,太子废,押入天牢;皇后德行有亏,贬为庶人,入冷宫。
濯,前太子之子李承弘继太子之位。
我看着宣读圣旨的公公,笑容温婉:“不知公公还有什么吩咐?”
那御前公公似乎有些为难,片刻后一叹气:“咱家也是奉命行事,圣上口谕,宁家女救驾、揭发有功,赏——鸩酒,留全尸。”
我身后小宫女不可置信地瘫倒在地。
盛着鸩酒的酒杯被端到我面前。
“宁姑娘,别让咱家为难,喝了好上路吧。”
我眼中毫无波澜,预料之内。
知晓此等丑闻,龙椅上那个人不杀人灭口才怪。
“快喝吧。”
鸩酒就要被灌在我口中。
可下一瞬。
一杆长枪袭来,挑落酒杯。
我似有预感般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