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之听力很好,听见了她说好疼二字。侍女也心疼的很,略有责怪的意思,“太医说了要您静躺几日,您偏不听,就要出来送!昨个那么晚还去膳房找什么干辣椒,现在好了吧,都...

萧祈之听力很好,听见了她说好疼二字。
侍女也心疼的很,略有责怪的意思,“太医说了要您静躺几日,您偏不听,就要出来送!昨个那么晚还去膳房找什么干辣椒,现在好了吧,都....”
她们越走越远,声音远到萧祈之听不见。
手中里的香囊似乎在发烫,萧祈之将车帘放下。
好像不一样了。
以前的柳烟儿,不会多看他一眼,也不会不责怪他——她巴不得自己死掉。
而且也不会允许宫女对她如此说话,也不会撒娇。
萧祈之不由得想到了那日的冰湖,与太医的说辞。
说是摔伤了头脑。
可究竟是摔伤了头脑,还是,被水鬼附身了呢?
指尖轻柔的摩擦着香囊的布料,丝丝麻麻的,让他脑中放空了不少。
接下来少了五天和萧祈之相处的日子,幺幺这五天的生活可谓是赛过活神仙。
不用担心萧祈之会对他使什么心眼,也可以借着腰伤待在宫殿里休养,不用宫斗啥的。
累了,铺好床给你睡觉。
饿了,也有人喂饭。
无聊了,还有萧浮生那个小团子闹一闹。
而佛堂中的众皇子们,远远不如她过得舒坦。
在佛堂需要吃斋,肉水都碰不得,想要吃白菜清粥,还得自己去山里采。
天气也如幺幺所说的一样,时不时狂风大作,下了急骤的雨。
佛堂里的被褥也不如皇宫中的厚实,几人衣裳也穿的少,就连一向把苦吃到大的萧祈之,也忍不住蜷缩起了身体,在被窝里发抖。
睡不着之时,他想起了怀中放着一直没扔掉的香囊。
冻的僵硬的手伸进怀中,他拿出香囊,缓缓解开。
以往她赐予的东西,每每都要了他半条命。
可在这刻,耳边又浮现起幺幺所说的话,理智逐渐向她倾倒,萧祈之捻起一颗小辣椒,放进唇间。
辣椒经过精心挑选,辣的过分,将他冻白的唇慢慢解封,面色也暖润了一点。
他又吃了几颗,静静地等待了一会,身体才逐渐回暖。
隔壁隔板后传来一人牙齿打颤的声音,萧祈之缓缓坐起,来到隔板后,将香囊里的东西拿出来几颗,
“三哥。”
三皇子名为萧清润,他冷的睡不着,睁开眼,便看见了这个六弟。
两人在平日里不多接触,但他小时候也对萧祈之多有看不上,也许是长大了懂事,便回回刻意避着他。
可此刻人已经来到跟前了,萧清润声音被冻得有些哑,道,“六弟?”
萧祈之微微一笑,将几颗干辣椒放在他枕头前,“吃这个,不会那么冷。”
说完话,他就离开了。
回到床上时,萧祈之脸上的笑容也一并消失。
萧清润看着这辣椒,冷的没有办法,也吃了下去。
吃了辣椒后,这一晚过得才不算那么难捱。
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穿回自己的衣服,站在佛堂门口时,已经是晚上了,而且还下着连绵的细雨。
其他几位皇子纷纷被早在外面等候的侍卫接走,萧祈之站在佛堂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清润也刚从里面出来,前来接他的侍卫立刻打着伞前来迎接,而他却一眼看见孤立在门前的萧祈之。
从给了那辣椒之后,萧祈之每晚都会放一些给他,但也不说别的话,让人分不清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种张弛有度,不刻意讨好的行为倒是令萧清润有些刮目相看。
伸出手,指尖轻点在她的额头。
“你,在害怕。”
明明地上还有未散的积雪,她额角上却全都是薄汗。
幺幺紧闭着唇,错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萧祈之收回手,弯下身子,双手环胸,
“让我猜猜,母后可是知道了什么?”
“出宫那日的劫匪,矮崖上的黑衣人….”
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幺幺错愕的张开了一些嘴唇,如同惊弓之鸟的看着他。
萧祈之看着她的反应微微一笑,“看来,我与母后想的,倒是一样。”
“你也认为,那些人是父皇派的对不对?”
幺幺心跳的极快,她隐忍的皱着眉,“你,如何知晓的?”
方才幺幺在殿中,猛然想起了先前被劫匪追杀的那日。
她好说歹说,连皇后的身份都拿出来了。
可黑衣人听到她是皇后没有一丝异样,连她都敢伤,身后的人定然是有权有势,身份比她大,才会有让她必死的决心。
在朝堂中身份地位比她高的,只有皇上和太后。
可太后在前几年就已经逝世了。
虽然以前柳烟儿会宫斗,但是真正说得上是仇家的,只有萧祈之一个。
那天矮崖上的黑衣人与那些人的对话,她也猜出了一二。
矮崖上怎么会有昙花?这就说明他们所听之话的人是令人信服的。
引导那些人上了矮崖,再趁乱将她推下湖中。
再加上今日皇上同她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话,幺幺就一切都明白了。
一切都是皇上所为。
觊觎她哥哥和父亲在朝堂中的势力,不敢明面赐她死。
而是利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将她暗杀,让自己去陪他死。
奸诈的老头!
幺幺又害怕又觉得恶心。
萧祈之是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若有似无的笑着,“想知晓并不难,在你掉落湖中时,父皇就拟好了递给你父亲的家书。”
幺幺气的有些语无伦次,“神经病!”
萧祈之笑道,“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他方才和你说了什么吗?”
幺幺抬眼看他,“告诉你也没用。”
一个两个都巴不得她死,幺幺甚至想自己死的痛快点,换成下一个身份再继续。
她烦躁的挠头,错开这话题往外走,“不说了,去御医坊给你拿药。”
“不用去了,我早就拿到了。”
萧祈之在身后唤道。
幺幺烦躁的转头,“那你刚刚.....”
.....
难道刚刚,萧祈之是在替她解围?
幺幺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这小变态会有这么好心?
萧祈之走过她,在她身旁站定,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活下去的机会。”
天空落下鹅毛般的雪点,一点点覆盖在二人身上,他们的肩头。
空气中有清香的味道,那是寒冷的气息。
但此刻的二人,却各怀心思的看向对方,目光皆是炽热的。
萧祈之说,“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待在我身边。”
讲完这句话,萧祈之便与她擦身而过,离开了这处。
幺幺站在原地愣神,看着萧祈之的背影,目光逐渐晦暗。
他说的没错。
日后他会以一种极其残酷的方法登上皇位。
从萧祈之替她解围这一事看来,他应当是不会想让自己死的。
就算是想折磨她或者让自己死在他手里,她也愿意听一次萧祈之的话。
上次的死亡证明了萧祈之是对她有些愧疚的。
若是这次萧祈之仍然要杀她,她也要拼尽全力,给他留下更深的印象。
这样才不会白来这一遭。
而幺幺的计划就是,趁现在男女主感情还算进展的不错时,让萧祈之看见两人的互动与彼此的感情,使萧祈之死心。
幺幺摇了摇头,又要虐反派了。
萧祈之看着幺幺远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散去,贸然一身站在风中,转身离去。
一处装潢精致的宫殿,众人见到他纷纷行礼,萧祈之视若无睹,面色冷淡的推开了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一个白绒绒的东西瞬间跳入他怀中,萧祈之毫不诧异,稳稳接下,小猫在他怀中乱蹭,舔舐他的脸,萧祈之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负涂,乖一点。”
负涂喵呜了一声,换成蹭他的掌心。
自从他眼睛好了后,虽然摆脱了“废物”这个标签,但是,却烙上了更深的烙印。
萧祈之抱着猫坐了下来,此刻已至正午,有人来送饭。
萧祈之的用餐具,是一枚调羹。
时间过久,把柄已经生锈了,但好在调羹的勺是银质的,还能用。
负涂乖巧的躺在他的腿上,萧祈之吃着吃着,思绪又回到了很久之前。
他咬的很重,似乎要将这银勺赋予的灵魂也一并吞下,更像是回味着一具尸体。
从他说扔了那个宫女之后,那具尸体就不再挣扎。
那是绝望的味道,萧祈之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而且还是来自别人身上。
当她眼睛被剥开,更浓,更大的血腥味进入他的鼻腔,那是令他一生难以忘怀的味道。
令人陶醉,令人兴奋。
同样的,也给予了他痛苦。
他将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分尸,剖解,企图寻找到和那女子一样的味道时,才发现,没有人的味道和她一样。
真是遗憾。
萧祈之后来发现,自己和其他人有很多不同,尤其是杀了那位女子之后。
身体里好像天生就伴随着狠戾,他喜欢血液的味道,享受杀人的快感。
但这也是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吗?
猫鼠游戏,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被他划入敌人的那一刻,只要他有了翻身的机会,定然不会放过。
他是鼠时,任他们欺负,他成了猫,就可以尽情撕咬。
萧祈之慢条斯理的吃着,手指轻轻伏在负涂身上,
“你相信,这世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么?”
——
第二日幺幺早早就起了床,萧浮生知道她要出宫也缠着要去,幺幺哄了她一个上午,才脱身。
蹦蹦跳跳的来到宫门口,才看见萧祈之站立在雪地里,衣裳几乎要和雪融为一体。
幺幺跑的大喘气,在他面前站定,气息喷洒出来,在空中化成雪雾,
“等了很久吧,什么时候来的?”
萧祈之伸出手指着马车,“不久,天气严寒,母后且先上车吧。”
幺幺应下,下意识扶着他的手上了脚踏,坐在里面时才发现,萧祈之愣在外头。
幺幺道,“发什么呆呢,快上来呀。”
萧祈之僵硬的掌心收缩了会,放在身旁垂下,“嗯。”
那一瞬间的温度,令他有些恍惚,而又奇怪。
上了马车之后,侍女递来干布给她擦拭身体,幺幺根本没淋到雪,随意擦拭了一下就扔给了萧祈之。
“皇上说让我们好好相处,可别冷死在我车上。”
萧祈之看了她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她带着笑意望向窗外的侧脸。
萧祈之眼睫颤了颤,开始轻柔的擦拭着自己。
出了宫来到最热闹的小街,幺幺几乎就要按捺不住下去玩。
但依旧不忘吩咐下人们全部退去,只留萧祈之在身旁。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她身着便衣,穿了件最简单的鹅黄色衣裳,萧祈之依旧是单调的可怜的白衣。
幺幺首先走进了一家布庄,在进去之前,萧祈之主动开口了,“父皇的衣裳都是定做的,怕是看不上这里的衣服。”
幺幺抬起的脚步没停,笑道,“怕你冻死,给你买成衣。”
萧祈之看着幺幺的身影,眼神晦暗,终究是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掌柜的一见二人就上前迎客,“二位客官,是谁要购买衣物?”
幺幺指了指身后的萧祈之,“给他挑一件上好的大氅,保暖些。”
掌柜的会来事,见两人穿着不凡,便利落的将珍藏的五颜六色的大氅拿出来,“客官您看,这里面可是被我们藏了鹅毛,暖和的紧,色泽啊也是一等的,我看这两件就不错....”
他挑出一件黑色和一件鹅黄色的出来,道,“看两位气宇不凡,这两件两位小娘子与郎君上身肯定好看!”
“上面还有一对鸳鸯.....”
见掌柜的拿出一对情侣装模样的衣裳,幺幺连忙摆手微笑,
“不不不,我与他不是一对,我是他妈。”
掌柜的沉默了一瞬,干笑道,“那您....真年轻哈,其实咱这亲子装也不错....”
他迅速转移了这个尴尬的话题,重新介绍起了这些衣裳。
其实也不能怪掌柜的认错,这皇后,的确小。
十年前幺幺见她,便是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现在过了十年外貌也没怎么变,反而更加有风味,明艳动人。
也许又是因为另一个灵魂,整个人的气质也随着幺幺的存在而转换。
她摆摆手,道,“罢了,母子装也好,这件也衬我身上的衣裳,就这两件。”
讲完她又看向萧祈之,“怎样?”
萧祈之看着她,淡淡的点头,“你做主便好。”
“那就这两件了!”幺幺从兜里掏出一大袋钱币,递在掌柜的手中。
掌柜的欢愉的吆喝,“客官慢走!”
出了门,二人穿着大衣在街上游走,一黑一黄,极为亮眼。
“你有钱吗?”
萧祈之想说有的,但是沉默了一瞬,突然很想听她怎么回答,便摇了摇头。
幺幺停住脚步,“你等着。”她在怀里左掏掏,右掏掏,又拿出了一个钱袋,拉起萧祈之的手,啪的一声放在他手心,
“给你!我有的是钱。”
手中放着沉甸甸的钱袋,还带着她身上温热的体温。
皇后,从来不会给他这么多钱。
萧祈之看着她的笑容,晃了晃眼,轻声道,
“是,需要什么条件吗?”
幺幺看着他这幅模样想了想,生怕他怀疑,随便说了句,“那,不许弄脏弄坏和扔掉我给你买的衣服,可好?”
其实要与人拉近关系,弄出一个羁绊,是最好的。
这件衣服,或许就成为了他们之间第一个羁绊。
萧祈之看着她,目光里似乎闪过一丝幺幺来不及查探的情绪,他轻轻点头,嗯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