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11点57分,死亡准时开始施工。起初只是幻觉般的轻叩,像指甲盖无意识刮过硬塑料桌面。宿舍刚熄灯不久,黑暗里塞满了女生们翻身时铁架床的呻吟、压抑的咳嗽和手机屏...

每晚11点57分,死亡准时开始施工。
起初只是幻觉般的轻叩,像指甲盖无意识刮过硬塑料桌面。
宿舍刚熄灯不久,黑暗里塞满了女生们翻身时铁架床的呻吟、压抑的咳嗽和手机屏幕幽微的光。
那声音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谁在敲?”
对床的林薇把头探出蚊帐,声音带着刚酝酿出的睡意被打断的烦躁。
她睡门边,声音离她最近。
“不是我。”
我闷声回答,眼皮沉得像坠了铅。
明天早八的微积分像个刑场等着我。
“嗒……嗒嗒……”声音又响,更清晰了一点。
短促,间隔均匀,带着某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不是楼上拖凳子,不是隔壁撞墙,它来自我们这堵承重墙深处,仿佛有东西被砌在里面,正用指关节耐心地、绝望地叩打着禁锢它的牢笼。
“真有毛病……”林薇嘟囔着,用力翻了个身,床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短暂压过了那规律的敲击。
但那声音很快又回来了,像甩不掉的影子,执着地填满每一次呼吸间的寂静。
“嗒…嗒…嗒…嗒…嗒…嗒…”它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当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字,从11:59:59跳到00:00:00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刀精准切断,留下真空般的死寂。
沉重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我,意识立刻沉入黑暗。
第二天早餐时,话题自然围绕着昨夜那恼人的声音。
“听见没?
昨晚那动静?”
隔壁寝室的苏晓咬着包子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隐秘的兴奋,“像不像……有人拿小锤子在墙里面敲?”
“听见了,烦死了。”
林薇无精打采地搅着稀粥,“我差点以为是楼上哪个神经病半夜搞装修。”
“关键是,”我放下勺子,看着她们,“那声音……是从墙里面来的。
不是隔壁,不是楼上,就是……里面。”
我指了指我们吃饭的食堂墙壁。
厚重的承重墙沉默地矗立着,刷着廉价的白漆,掩盖着内部冰冷的钢筋混凝土。
苏晓和林薇对视了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那点残留的睡意被一种细微的不安取代了。
那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悄无声息地刺破了我们习以为常的日常。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
疯狂汲取着恐惧的养分。
第二夜,第三夜……无论我们白天如何疲惫,如何在熄灯前刻意制造噪音试图屏蔽它,那“嗒…嗒…嗒…”的声音永远在11点57分准时响起。
它不再是无足轻重的背景杂音,它成了黑暗里唯一的主角。
像一颗生锈的铁钉,被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又一下,精准地敲打进我们的耳膜,钉入我们紧绷的神经。
时间感在绝对的黑暗中被拉长、扭曲。
三分钟变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每一次敲击落下,心脏都随之重重一跳。
我们蜷缩在各自的床上,像受惊的兔子,不敢翻身,不敢呼吸太重,蚊帐仿佛成了最后的脆弱屏障。
林薇甚至把耳机音量开到最大,试图用狂暴的音乐淹没它,但没用。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它似乎并非仅仅依靠空气传播,更像是直接作用于骨骼,在脑髓深处冰冷地回荡。
“它又来了……”黑暗中,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游丝。
“嗯。”
我只能发出一个音节,喉咙干涩发紧。
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幽蓝的光,看着那代表死亡倒计时的秒数一点点流逝。
00:00:00,声音准时消失。
巨大的虚脱感伴随着冰冷的汗意瞬间席卷全身。
这不是恶作剧。
没有任何恶作剧能如此精准,如此执着,如此……深入地穿透钢筋水泥。
恐惧像霉菌一样在沉默中蔓延。
白天,宿舍楼里依旧人声鼎沸,走廊里是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的身影,盥洗室弥漫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混合香气。
但一种心照不宣的紧张气氛开始在女生们之间弥漫。
眼神的短暂交汇,食堂里压低声音的讨论,话题总是不由自主地滑向那个声音。
那堵墙,那堵沉默的、承载着整栋楼重量的灰白色墙壁,在我们的视线里变得异样起来。
它不再仅仅是宿舍的一部分,它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棺椁,内部封存着我们无法理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
终于,在第五个被敲击声折磨得濒临崩溃的夜晚过后,我们决定不再沉默。
第二天下午,我和林薇、苏晓一起,找到了宿管值班室。
宿管张阿姨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妇女,身材微胖,嗓门洪亮,平时总是笑呵呵的。
此刻她正坐在值班台后面,戴着老花镜织一件鲜红的毛衣。
看到我们三个面色凝重地进来,她放下毛衣针,推了推眼镜:“哟,几个丫头,有事?”
“张阿姨,”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我们……我们宿舍,还有楼上楼下,最近半夜总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张阿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啥声音?
楼上闹腾?
我跟她们说去!”
“不是楼上,”林薇抢着说,声音有点急,“是墙!
墙里面!
就我们那堵承重墙!
每天晚上快到12点的时候,就有人……不,就有东西在里面敲!
嗒嗒嗒的,特别规律,一到12点整就没了!”
苏晓猛点头:“对!
跟闹钟一样准时!
阿姨,你们……值班的时候,晚上能听见吗?”
张阿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慢慢摘下老花镜,放在桌上,动作有些迟缓。
值班室里一时只剩下墙上挂钟单调的“嘀嗒”声。
她抬起眼,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扫过,那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我们看不懂的沉重。
“你们……”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低了下去,“也听见了?”
也?
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激起无声的涟漪。
我们三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阿姨,你们……早就知道?”
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张阿姨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整个人似乎垮塌了一点。
“第一晚,”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回忆的疲惫,“就是那声音响起来的第一晚。
那天正好是我和老刘值班。”
她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另一张椅子,那是另一个宿管刘阿姨的位置。
“当时也是快12点,我们正核对登记表呢,那声音就来了。”
张阿姨的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嗒嗒嗒’……清清楚楚,就在墙里面,那感觉……就像有人拿个小凿子,在一点一点凿墙皮。”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好像要驱散那股寒意。
“我和老刘当时就毛了!
这还了得?
大半夜的,墙里有动静?
听着都瘆得慌!”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后怕,“我俩抄起最大号的手电筒,壮着胆子就从11楼开始,一层一层往下找!”
“每一间空宿舍都开门进去看?”
林薇追问,眼睛瞪得溜圆。
“看!
怎么不看!”
张阿姨语气斩钉截铁,“11楼到1楼,每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