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擦擦脸上的冷汗。傅晏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总不能真是路过吧?跟踪他?日理万机的霸总怎么会有那闲工夫跟踪外甥的订婚对象?图什么?哈,刚好...

江寻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擦擦脸上的冷汗。
傅晏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总不能真是路过吧?
跟踪他?
日理万机的霸总怎么会有那闲工夫跟踪外甥的订婚对象?
图什么?
哈,刚好路过就刚好路过吧。
傅晏礼人真的还怪好的嘞,帮他解决了大l麻烦。
肯定不会害他。
终于想起地上还躺着个人,赶紧上前查看情况。
白敛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手上和脸上都是淤青和擦伤,单薄的校服布料包裹着少年人纤薄劲瘦的身体。
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眉眼全露了出来,尽管脸上还挂着彩,但仍然可以看出来是个大帅哥。
眉骨深邃,五官英气俊朗,唇薄,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
校草级别的。
接下来得把人间小苦瓜送回家。
江寻费劲巴拉地把白敛扶着坐起来,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晃了晃。
“小苦……弟弟,醒醒!”
摇晃了一阵,白敛不适地拧了拧眉,紧接着睁开眼睛。
一张陌生青涩的脸映入他的眼帘,含着笑,“你终于醒啦。”
白敛皱皱眉,看向江寻的眼里带着警惕和冷漠,他生硬地挥开江寻的手,踉跄着起身,一步步往外走。
江寻暗自咬牙,真是的,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谁愿意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立刻起身追上去。
“同学,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你看你,伤得这么严重,我扶着你。”
白敛还没走几步,脸上就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唇角抿直了些,微蹙着眉,倔强的眉宇间皆是隐忍克制。
江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看就知道小苦瓜的左腿受伤了,不受力,走路一瘸一拐的。
看着他浑身伤痕的模样,江寻不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还是个高中生呢。
“能不能行啊,不行就让我背你回去,别不好意思。”
白敛扫了多管闲事的陌生人一眼,对上那双明亮圆润的眼睛,眼尾微垂,带着几分幼态和无辜。
他收回视线,脚步没停,每走一步左脚都传来钻心之痛。
好半晌,那人还像黏糕一样跟着,白敛不耐烦地皱皱眉,压着嗓音干巴巴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不需要。”
他的嗓音有些哑,又有几分清亮,处于少年人和男人之间。
总算是说话了,江寻也没勉强,“行吧。”
话音刚落,白敛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喉间溢出一声痛苦隐忍的闷哼。
江寻眼皮子一挑,连忙将人扶起来。
“你这孩子,都说背你了,还不听劝硬要逞强。”
白敛在江寻的搀扶下起身,浑身冒着冷汗,将重量靠在旁边的墙面上,又看了眼前人一眼。
明明年龄跟他差不多,甚至看起来比他还小,说话却以年长者自居。
长得又瘦又矮,头上还有伤。
“你能行?”
江寻听出了白敛短短三个字里的质疑和轻视。
他嘴角抽抽,嫌弃他长得矮呗,一米七四怎么了?
但还是需要微微抬起头才能跟白敛对视。
得,身高目测一米八五以上,虽然看起来瘦,但指定有六块腹肌的那种,重量肯定不轻。
江寻不服气,直接屈膝蹲下来,往自己后背一拍,“少废话,上来。”
白敛没再说话,他抿了下干燥的唇,抬手拍拍衣裤上尘土,还是脏。
男生轻拧了下眉,随后弯腰趴在了江寻单薄的背部上,仿佛稍微用力一压就能断。
大汉惨叫一声,旁边的人立刻扭头看去,“你……”还没来得及出手,直接被一板砖拍中脑门。
剩下最后一个低声骂了句脏话,气势汹汹地挥着钢管往傅晏礼脑袋上砸去。
傅晏礼扔下手里的板砖,同时侧身闪躲,抬手捉住对方手腕,狠狠一扭。
“啊!”
江寻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大汉惨叫着倒地。
黑色皮鞋踩在他手背,慢条斯理地碾压几下,动作甚至有几分优雅,透露出主人的从容不迫。
“啊!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傅晏礼跟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片刻后收回了脚。
那大汉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脸上还有一道刀疤,此时却犹如被扼住咽喉的小鸡仔,满眼畏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
英俊斯文,气质内敛不露锋芒,但周身却充斥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直觉告诉他这人惹不起。
大汉搀扶着另外两个倒地哀嚎的同伴,一瘸一拐从江寻身边跑过,连头也不敢回。
江寻看着三位花臂大哥狼狈离去的身影,怔愣片刻又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傅晏礼。
隔着一段距离,男人如青松一般笔挺站立着,身上的西装依旧整齐严瑾。
他拿着手帕,仔仔细细擦拭着手里沾上的尘土和几点血迹。
眼眸半垂着,密密匝匝的长睫挡住眼里平静的情绪,似深渊,又像浓雾笼罩下的深林,令人捉摸不透,想穿越那片浓雾去一探究竟。
江寻回过神来,看着男人指尖染上的血迹,心中又闪过瞬间的凉意。
刚才傅晏礼拿板砖砸人的动作干脆利落,无情又冷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经常做这种事情。
江寻打了个哆嗦,千万不能得罪大佬,不然下一个被板砖拍的就是他。
整理好情绪,江寻迈着兴奋的小碎步上前,海豹式鼓掌,情绪非常到位:“舅舅好厉害,把他们全都打趴了!”
傅晏礼收回手帕,瞥了眼地上奄奄一息躺着的少年,又抬眸看向江寻。
意思很明显。
江寻抬手摸摸鼻尖,目光左右看了看,讪笑着:“我助人为乐,见不得以多欺少。”
傅晏礼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句:“嗯,助人为乐。”
他的语调拉长了些,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江寻快笑不下去了,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到傅晏礼身上:“那舅舅您呢?”
傅晏礼:“刚好路过。”
江寻:“……噢。”
行,咱们都不要再问了,给彼此一个体面。
江寻想到刚才那三个花臂大哥头破血流的惨状,不由有些顾虑,“那几个大哥不会有事吧?”
“我下手有分寸。”傅晏礼看向他裹着纱布的额头,“倒是你。”
江寻呲牙:“我没事,好得很呢。”
傅晏礼:“确实。”
还能快跑几千米。
两人就这么忽略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伤号,你一言我一语。
江寻聊不下去了,正想着怎么把傅晏礼给打发走,他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是公司下属打来的电话。
他赶紧把手机还给傅晏礼,语速加快:“舅舅,您有事就先去忙吧,不打扰您工作了。”
傅晏礼看出来了,这是要赶人。
没良心。
傅晏礼接过手机,温热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扫过少年人的皮肤,任由手机震动,“有事可以找我。”
说罢,他便转身往巷子外面走,长腿阔步的,转瞬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舅舅,您别被江寻的表面蒙骗了,他私下烟酒都来的,人品不行。”
“江子星你知道吧,就江家那假少爷,被江寻欺负惨了,几个月前还故意把人从楼梯上推下来,摔折了腿。”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所以您千万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故意讨好您。”
江寻是怎样的人,褚星野并不感兴趣,但这小黑蛋刻意讨好自己最崇拜的舅舅,他就不能忍了。
傅晏礼敲打键盘的动作没有停,等褚星野的话说完了,他才停下动作,撩起眼皮看向外甥。
静默片刻,他才淡淡启唇:“所以,这就是你不让他进房间的原因?”
褚星野欲言又止片刻,“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傅晏礼双手交握置于腹前,温和地注视着外甥,“舅舅才知道你私下像长舌妇一样,爱嚼别人舌根。”
声音不大,却令人无法反驳。
褚星野被最崇拜的舅舅说得耳根子发烫,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很没底气地为自己辩驳。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不信您可以问别人。”
傅晏礼不喜欢对晚辈说教,也没到那个年纪,最后只说了一句:“如果不喜欢他,就尽早解除婚约。”
“行了,出去吧。”
褚星野有一肚子话想为自己辩解,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应了一声就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他不想解除婚约吗?
是江寻不要脸非要缠着他不放的,烦人。
褚少爷在他舅舅那儿吃了瘪,又不想看到江寻那张脸,就出门找林简去了。
林简比那姓江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江寻进浴室冲了个澡,之后给全身抹上美白身体乳,这还不够,又给两只手抹上护手霜,最后再敷上面膜。
原主这常年干活的手太粗糙了,皮肤也不好,必须得好好保养着。
江寻一边哼着小调敷面膜,一边在行李箱里翻找着,最后找出一本笔记,坐在书桌前翻开。
很廉价的日记本,但很厚,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页面已经泛黄。
这是他无意中在江家原主房间角落里找到的。
第一页,上面用黑色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日记。
2013年2月3日,天气阴。
今天是大年三十,爸爸妈妈又吵架了,没有做年夜饭。
好饿,好冷,被子太薄了,冷得睡不着。
为什么弟弟过年有新衣服穿,他的被子也好暖和。
……
2013年6月19日,天气阴。
今天爸爸打牌又输钱了,他不高兴,又开始打我,还踹了我肚子一脚,好疼啊。
2013年8月2日,天气晴。
爸爸打牌又输钱了,还喝了很多酒,他要用空酒瓶砸我,我躲开了。
但最后我还是被他抓住扇了好几个巴掌,好疼啊,我的左耳也一直在响,好像听不清楚了。
……
很显然,这是原主小时候写的日记,有些字是错别字,其中还夹杂着拼音。
也不是每天都写,就记录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
比如挨骂挨打,挨饿受冻。
从八岁那年起,竟然断断续续写了十年。
字迹逐渐从青涩稚嫩变得成熟。
最近的几篇日记是今年的,从初回到江家的激动喜悦,到怀疑迷茫,再到失望……
江寻一一翻看着,看得认真。
这不仅仅是一篇普通的日记,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少年从八岁到十八岁的人生,充满了灰暗和苦难的短暂人生。
命运似乎没有眷顾他,乍然迸射出来的光明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的人生被别人偷走了。
看完日记之后,江寻拿出签字笔,模仿着原主的笔迹,继续在新的一页写上日记。
他不仅要继续写,还要“不小心”让江家人看到这本日记。
对于江寻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作者创造的纸片人世界。
等他停下笔时,时间已经悄然走到中午十二点。
午饭怎么解决?点外卖?
江寻合上笔记本,悄悄打开房门,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然后一扭头,就看到了从书房里走出来的高大男人,那双似雾一样的眼睛也正注视着他。
那一瞬间,江寻脑海中闪过千百种念头,如何才能不尴尬地从房间出来,从容打招呼。
还没等他想好,傅晏礼若无其事地开了口:“午餐应该到了,我去看看。”
江寻脚趾不扣地了,连忙应声:“哎,好。”
还是大佬善解人意。
门铃刚好响起,傅晏礼从送餐员手里接过餐食,走向餐桌。
视线扫过去,看到那画面,他停顿片刻才道:“江寻,过来吃午餐。”
此时江寻正面对着墙壁,脑袋抵在墙面上,尖尖的犬齿轻咬着食指关节。
听到动静他积极地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过去坐在男人对面,帮忙把某星级酒店送过来的餐食一一摆出来。
褚星野出去了,餐桌前依旧是两人。
米饭,荷兰豆炒鱿鱼,口蘑芦笋炒虾仁,鱼香肉丝,蒜蓉生菜,以及一道奶白的豆腐鲫鱼汤。
看着格外诱人,闻着也香。
傅晏礼:“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的。”
“我不挑食,都喜欢吃。”江寻格外感恩:“谢谢舅舅。”
两人安静吃着午饭。
傅晏礼不用怎么留意,便轻易发现外甥的小订婚对象嘴上说着不挑食,实际挑得很。
不吃葱,葱碎全都一点点挑出来,放到一边。
不吃胡萝卜,不吃木耳,全都用筷子拨到碗沿。
鱼汤倒是喝了不少。
傅晏礼平静收回视线,没有再看。
江寻没有察觉到这些,他光顾着喝碗里的鱼汤了,浓郁鲜甜,没有一丝腥味。
他喝完最后一口,满足地喟叹一声,“这鱼汤真好喝。”
余光里却注视着大碗里剩下的鱼汤。
傅晏礼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男人端着一小碗鱼汤,修长手里拿着勺子不紧不慢地搅拌着,声线平淡:“那就多喝点。”
于是江寻又喝了一碗。
吃饱喝足,他满足地靠着椅子,连带着那双眼睛也微微弯起。
对面的傅晏礼放下碗筷,不经意抬眼看去,发现外甥的小订婚对象长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眼尾却微微下垂,带着几分无辜和幼态感。
应该叫……狗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