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若柠在医院醒来时,病房里空无一人。走廊上传来护士的窃窃私语:“听说那位沈先生抱着唐小姐冲进来时,手都在发抖呢。”“可不是,明明只是被踩红了脚踝,非要住VIP病...

池若柠在医院醒来时,病房里空无一人。
走廊上传来护士的窃窃私语:
“听说那位沈先生抱着唐小姐冲进来时,手都在发抖呢。”
“可不是,明明只是被踩红了脚踝,非要住VIP病房。”
“倒是隔壁病房那位,肋骨都断了两根,内脏出血,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池若柠缓缓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住院的七天里,她一个人换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出院那天,她在医院门口撞见了拎着食盒的沈寒声。
“柠柠?”沈寒声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在医院?”
池若柠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纸袋上。
那是城南最有名的点心,排队至少要两小时。
从前最讨厌排队的沈寒声,居然为唐希颜买了。
她语气平静:“那天你推开我去找唐希颜,我被人群踩进医院了。”
沈寒声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对不起柠柠,我不知道……你伤到哪里了?还疼不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抽回手。
“对不起……”沈寒声眼中满是愧疚,声音发颤,“我补偿你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池若柠刚要拒绝,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拍遗照。
一个近乎报复的念头浮上心头,
她要让沈寒声亲手拍下她的遗照。
“那你跟我来吧。”
她带沈寒声去了商场,买了一条雪白的连衣裙,又去了郊外的向日葵花海。
“给我拍张照片。”她把手机递给沈寒声。
沈寒声虽然疑惑,还是认真地为她拍了几张。
池若柠看着照片里苍白的自己,轻声道:“可以了,你去陪唐希颜吧。”
“就这样?”沈寒声错愕,“你原谅我了?”
“嗯。”她笑了笑,“你已经为我拍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张照片了。”
最重要的遗照。
沈寒声总觉得她不对劲:“柠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刚要开口,偏偏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唐希颜。
挂断电话后,他匆匆告别:“柠柠,希颜等我回去切蛋糕,明天再来看你。”
池若柠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回了家。
接下来的日子,她通过唐希颜的朋友圈,看着沈寒声带她去巴黎铁塔,去北海道看雪,去威尼斯坐船……每一条动态都甜蜜得刺眼。
而她在疼痛中醒来,在吐血中睡去,把止痛药当饭吃。
直到这天,沈寒声突然来访。
“柠柠,希颜今天的生日宴,希望你能来。”他柔声劝道,“她知道错了,一直想和你冰释前嫌,你们曾经是最好的闺蜜,就满足一下她这个心愿吧。”
心口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站在这里,口口声声都是唐希颜的感受,
那她的痛苦呢?
那十次自杀未遂的夜晚,那些被欺骗的日日夜夜,那些看着他们恩爱的剜心之痛,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
见她不语,沈寒声看了看表,半哄半拉地把她带上了车。
宴会厅金碧辉煌,唐希颜一袭紫裙站在中央,像个真正的公主。
名流们围着她恭维,而她挽着沈寒声的手臂,笑得甜蜜。
恍惚间,池若柠想起从前。
每年生日,沈寒声都会为她举办盛大的宴会。
她说太麻烦,他却执意要办:“上流社会最重要的就是脸面。我的柠柠,必须站在最高处。”
如今,他亲手把这份殊荣给了别人。
整场宴会,池若柠看着沈寒声为唐希颜挡酒,看着她亲昵地靠在他肩头,看着他低头为她整理裙摆,每一个动作都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她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发白。
突然,灯光暗了下来。
“现在,请有情人拥吻!”主持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微弱的光亮里,池若柠看见沈寒声捧起唐希颜的脸。
他的动作那么温柔,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然后,他低头吻了下去。
那一瞬间,年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初吻那天,少年紧张得睫毛直颤,声音又低又哑:“柠柠,我练习了好久……”
他的唇瓣柔软温热,带着薄荷糖的清甜。
吻完,他红着脸问她:“我……我及格了吗?”
而现在,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吻着别人,熟练又深情。
心尖上像是压着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眼泪直流。
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河边的野餐垫上,唐希颜笑得甜美,正享受着沈寒声亲手剥好的虾。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开虾壳,将鲜嫩的虾肉放进唐希颜的餐盘里,又拿起餐巾,温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酱汁。
就连矿泉水瓶盖,都要拧开才递到她手里。
池若柠安静地坐在一旁,面前摆满精致的食物,却每一样,都是她过敏的东西。
“柠柠,你怎么不吃啊?”唐希颜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是不合胃口吗?”
池若柠摇摇头:“我不饿。”
沈寒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却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给唐希颜倒果汁。
一阵冷风吹过,唐希颜夸张地缩了缩肩膀,沈寒声立刻脱下外套裹住她,却在下一秒,同时注意到一旁早已冻得发抖的池若柠。
他眼里闪过一丝歉意:“抱歉柠柠,我只带了一件外套……”
“没关系。”池若柠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现在她才是你女朋友,你照顾她是应该的。”
沈寒声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在看到唐希颜欢喜的眼神时,把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反正只剩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她已经等不了一个月了。
野餐完后,天空突然下起大雨,车子在泥泞的路上艰难行驶。
最终,他们决定在附近的酒店暂住一晚。
“抱歉,现在只剩两间房了。”前台为难地说。
沈寒声沉默片刻:“我和希颜一间,柠柠你单独一间吧。”
他说完看了池若柠一眼,似乎已经做好了哄她的准备。
可她只是平静地接过房卡,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房间里,池若柠洗完澡蜷缩在床上,疼痛像潮水一样涌来。
止痛药已经吃了双倍剂量,却还是疼得睡不着。
眼泪无声地浸湿枕头,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滴”的一声被刷开。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老婆……我回来了……”
池若柠惊恐地往后缩:“你认错人了!出去!”
男人却猛地扑上来,满嘴酒气地往她脸上亲。
她拼命推搡,可病弱的身体连只猫都推不开。
“放开我!救命——”
慌乱中,她摸到床头的电话,本能地拨出了沈寒声的号码。
一遍,两遍,三遍……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就在她绝望之际,电话突然接通了。
可那头传来的,却是唐希颜的娇喘和沈寒声的低喘。
“嗯……寒声……柠柠打了这么多电话,是不是有事啊,你真的不接吗……”
“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些?”沈寒声的声音沙哑性感,“是我不够用力吗?”
池若柠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她在这里被人侵犯,而他在隔壁房间和唐希颜翻云覆雨?!
“你男朋友和你闺蜜在圣罗兰教堂结婚,现在去还来得及。”
和沈寒声相爱的第七年,池若柠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她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连鞋都忘了换。
圣罗兰教堂的钟声远远传来,池若柠推开大门的瞬间,正好听见沈寒声低沉的声音:
“你总问我爱不爱你。”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想,我爱你。”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心脏,池若柠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爱唐希颜?那她呢?她算什么?
她和沈寒声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蹒跚学步到亭亭玉立,他始终是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
七岁的沈寒声,为了哄生病的她开心,偷偷拿走了父亲的黑卡,买空了整座糖果店的糖果,
十三岁的沈寒声,把所有男生写给她的情书撕得粉碎,当着全校人宣布:“柠柠是我的人!”
十六岁的沈寒声,因为她随口一句“想环游全世界”,第二天就报考了机长专业。
十八岁的沈寒声,在漫天璀璨烟花下告白:“柠柠,等我到法定年龄,一定娶你回家!”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已经成为机长的沈寒声在机场单膝跪地,在起起落落的航班见证下向她求婚。
他说:“柠柠,以后你想到哪里,我都载着你去。”
可就在婚礼前一个月,他执飞的航班突然失联。
失事前,他给她发了最后一句话:
“柠柠,我可能……无法平安降落了,别哭,好好活下去。记住,我爱你,永远。”
那三年,她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她试过吞药,被洗胃救回来;试过割腕,被保姆发现;试过跳河,被路人救起……
整整十次自杀,每次都被命运残忍地拉回人间。
直到那天,她在咖啡厅外,亲眼看见“死去”的沈寒声和闺蜜唐希颜拥吻。
原来他没死,只是失忆了。
唐希颜救了他,却谎称是他女友,偷偷藏了他三年。
记忆恢复后,沈寒声勃然大怒,立马就要回到池若柠身边。
可唐希颜以死相逼,哭着求他再陪她最后一个月。
沈寒声又恨又怒,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了。
可他不知道,池若柠已经等不了一个月了。
这些年,因为思念成疾,郁结于心,她得了癌症,医生说她最多只剩四周生命。
这段时间,她看着他们牵手,忍了;看着他们亲吻,忍了。
却没想到,最后还要亲眼见证他们的婚礼!
“砰——”
她失神间碰倒了门边的花瓶,碎裂声惊动了所有人。
沈寒声猛地抬头,目光触及她的瞬间,脸色骤变。
“柠柠?!”
她转身就跑。
心脏疼得几乎要炸开,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柠柠!站住!”
沈寒声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池若柠挣扎着想甩开他,却被他死死扣住。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声音急促,“这个婚礼是我失忆的时候定下的,我只是履行承诺……”
“履行承诺?”池若柠笑了,眼泪却砸下来,“沈寒声,你刚才说的‘我爱你’,也是承诺?”
他僵住了。
就在这时,穿着婚纱的唐希颜追了出来。
“柠柠!”她红着眼眶抓住池若柠的手,“都是我的错,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喜欢上了寒声,我对不起你,你就再纵容我一个月好不好?”
池若柠猛地甩开她的手。
“不用纵容,我彻底成全你们。”
唐希颜被她甩得踉跄后退,高跟鞋一歪,整个人往后倒去——
“砰!”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失控的轿车猛地撞上了唐希颜,她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
“希颜!”
沈寒声的嘶吼声几乎刺穿池若柠的耳膜。
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抱起满身是血的唐希颜。
池若柠站在原地,看着他颤抖的手,看着他慌乱的表情,看着他抱着她冲向马路对面拦车的样子。
那是池若柠熟悉的恐慌。
上一次看到他这样,还是五年前池若柠出车祸的时候。
那时候他抱着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柠柠,别睡……求你别睡……”
池若柠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他为另一个女人急成这样。
……
医院里,沈寒声满身是血地守在手术室外。
他的白衬衫被染红了,手指上还沾着唐希颜的血。
“病人大出血!RH阴性血,血库不足!”医生急匆匆地出来喊道。
沈寒声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地锁住池若柠。
“柠柠,”他大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你和希颜血型一样对不对?”
池若柠看着他急切的眼神,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我献不了……”
“我知道你恨她!”他打断她,声音又急又冷,“我也恨她,恨她撒谎,让我们分开三年!但无论如何,她都救过我的命!而且刚才要不是你推她,她也不会出事,你救救她好不好,算我求你。”
池若柠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锋利的冰锥刺穿,寒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以前的他,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她受一丁点伤,可现在,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逼她献血。
“沈寒声,我得了癌……”
“柠柠!”他根本不听她说完,拽着她就往抽血室走,“希颜快死了!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池若柠踉跄着被他拖进抽血室。
针头刺入血管的瞬间,她眼前一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病人情况不对!”护士吓得立即拔掉针头,“需要马上检查!”
沈寒声闻声回头,眉头紧锁地走过来。
池若柠仰头看着他,嘴角还挂着血丝,恍惚间以为他终于要关心她了。
他却皱着眉头,伸手擦掉她嘴角的血迹,“柠柠,不过献一点血而已,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血包?”
他的声音带着焦灼的颤抖,“希颜现在危在旦夕,算我求你,别闹了好不好?”
池若柠痛不欲生,“我没有……”
这个曾经因为她手指划破一道小口子就紧张得半夜带她去医院的男人,现在看着她吐血,居然以为她在演戏。
护士犹豫地看向沈寒声:“这位病人真的……”
“继续抽。”他打断护士,声音冷得像冰,“800cc,一毫升都不能少!”
针头再次扎进血管时,池若柠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她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入血袋,就像他们七年的感情,正在被一点点抽干。
血袋装满后,池若柠模糊看见沈寒声拿着她的血冲向手术室。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踉跄地走到玻璃窗前。
透过玻璃,池若柠看见他紧紧握着唐希颜的手,一遍遍哀求:“希颜,别有事……求你……”
他甚至低头亲吻她的手背。
池若柠笑了。
笑得眼泪滚落,笑得心脏发疼。
十八岁那年,沈寒声在漫天星空下对她发誓:“柠柠,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
原来他的一辈子,只有七年啊。
她一点点擦干眼泪,而后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就存好的号码。
“请问是瑞士安乐死机构吗,我要申请……安乐死。”
话没说完,又一口血涌了出来,手机屏幕上溅满了血点,像极了那年他为她放的漫天烟花。
沈寒声啊沈寒声,本以为我们会白头偕老,没想到最后的结局,
会是死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