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知晏是在一阵尖锐的疼痛中醒来的。他睁开眼,屋内烛火微弱,心口的伤已被包扎好,可耳边却传来门外丫鬟低低的议论声。“长公主今早亲自喂叶公子喝药呢,那眼神,温...

翌日,谢知晏是在一阵尖锐的疼痛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屋内烛火微弱,心口的伤已被包扎好,可耳边却传来门外丫鬟低低的议论声。
“长公主今早亲自喂叶公子喝药呢,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何止啊,听说叶公子怕冷,长公主连夜让人从南疆运来暖玉,就为了给他暖手。”
“还有还有,叶公子不过随口提了句想吃城南的蜜饯,长公主就命人买空了整条街!”
谢知晏静静听着这些,缓缓闭眼,眼泪无声滑落。
他曾为她熬药烫伤手,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曾在寒冬里站在雪地等她下朝,冻得浑身发僵,她视而不见。
他曾为她学做糕点,十指被烫得满是水泡,她却连尝都没尝一口……
而现在,她竟能为一个替身做到这种地步。
他不愿再听,想让人把门关了,可不一会儿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来人,外面……怎么这么吵?”他哑着嗓子问。
丫鬟缓步进来,欲言又止:“回驸马爷,是长公主命人搬了满府的兰花来,说是叶公子喜欢……”
谢知晏一怔,抬眼望向窗外。
满院兰花,铺天盖地,连廊下都挂满了花篮,风一吹,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他猛地打了个喷嚏,脖颈瞬间泛起红疹。
他自幼闻不得花香。
“快!把这些花……搬走……”他呼吸急促,声音发抖。
丫鬟们面面相觑,刚搬了几盆,院外便传来一声呵斥:“谁准你们动我的花?!”
叶锦川一袭蓝色衣裳,眉眼高傲,趾高气扬地走进他的院子,冷冷扫视众人:“这些都是长公主送我的,你们也敢碰?”
谢知晏强忍不适下床,走到门口低声解释:“我闻不得花香,故而让她们搬走几盆……”
叶锦川嗤笑一声:“你闻不得,与我何干?”
他转头瞪向丫鬟,“都给我放回去!你们可想清楚了,在长公主心里,到底谁更重要?”
丫鬟们低下头,默默把搬起的花又放了回去。
谢知晏看着这一幕,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叶锦川得意地走近,笑得放肆:“谢知晏,你是丞相嫡子又如何?是当朝驸马爷又如何?这么多年,长公主可曾正眼看过你?”
“而我,不过入府半年,她就把我捧在手心里宠。”
“你当真可怜,输得一塌糊涂。”
谢知晏很想告诉她真相。
他比谁都清楚,阮虞晚宠叶锦川,不过是因为他像穿越男。
可即便如此,这份宠爱,也从未给过他半分。
花香越来越浓,他身上红疹也越来越多,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强忍着不适,伸手要关门,叶锦川却突然伸手阻拦。
“啊!”
门缝夹到手指,叶锦川瞬间红了眼眶,尖声骂道:“谢知晏!长公主把我当心尖宝宠着,你竟敢伤我?你给我等着!”
说罢,他甩袖离去。
谢知晏疲惫地合上门,跌坐在榻上。
他知道,阮虞晚很快就会来兴师问罪。
果然,不过半刻钟,院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砰!”
房门被猛地踹开,阮虞晚一身寒意踏入屋内,身后跟着数名侍卫。
她冷眸盯着谢知晏,声音沉得吓人:“是你伤了锦川?”
谢知晏抬眸,声音沙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她冷笑,“那你可知,他因你痛了一个时辰?”
“谢知晏,你明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重要?
谢知晏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可他对你再重要,也不过是个替身。”
“他不是穿越男,永远都不是。”
马车内,叶锦川早已坐在阮虞晚身侧,见他上来,得意地挑眉。
谢知晏视若无睹,默默坐在角落,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
宫宴上,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阮虞晚竟直接让叶锦川坐在她身旁,而谢知晏,则被安排站在后面,为他们倒酒。
满殿宾客目光各异,有嘲讽,有怜悯,谢知晏却只是沉默地执壶,指尖掐得发白。
他是驸马爷,却像个太监一样,站在妻子和别的男人身后伺候。
何其可笑。
酒壶空了,他低声告退,准备去偏殿换新酒。
可刚走到回廊拐角,一个醉醺醺的身影猛地撞了上来。
“哟,哪个宫里的太监?生得这般标致……”
三公主满身酒气,显然是失去了理智。
谢知晏曾经听闻过三公主的名号,此人长者皇帝宠爱,在公主府养了许多面首。
谢知晏浑身一僵,下意思想用驸马爷的身份逼退她:“放开我!我不是宫里的太监!我是当朝驸马爷!”
三公主常年待在册封的领地,根本不认得他,闻言嗤笑一声,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谢知晏脸颊火辣辣地疼,耳边嗡嗡作响。
“一个太监,也敢冒充驸马爷?”三公主让人捏着他的下巴,冷笑,“乖乖伺候本公主,说不定本公主大发慈悲,求父皇把你赏给我当男宠……”
谢知晏浑身发抖,余光却瞥见不远处——
阮虞晚正扶着叶锦川,缓步朝御花园走去。
“长公主!”他嘶声喊道,“帮我!”
叶锦川“哎哟”一声,牵着阮虞晚的手:“长公主,今日太阳有些刺眼,我们先回府休息可好……”
阮虞晚连头都没回,牵着叶锦川,径直离开。
谢知晏眼眶刺痛,心脏仿佛被人生生撕裂。
她明明听见了。
可她选择了无视!
三公主见他拒绝得厉害,越发兴奋,让几个侍卫按住他,而她扯着他的衣领就要往下撕。
“刺啦!”
谢知晏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侍卫!
三公主猝不及防,踉跄几步,竟直接跌进了身后的湖里!
“噗通!”
三公主落水的巨响惊动了整个御花园。
不远处的宫女吓得打翻了果盘,尖叫声划破夜空:
这一晚,谢知晏彻夜未眠。
他眼睛红肿,额头上的伤口结了痂,可心口的疼却丝毫未减。
天刚蒙蒙亮,他便强撑着起身,拖着满身伤痕,去操办叶锦川的生辰宴。
这是阮虞晚的命令。
他不得不从。
宴席摆在长公主府花园,红绸铺地,金盏银盘,比当年他与阮虞晚的大婚还要隆重。
宾客们陆续入席,窃窃私语声不断。
“听说长公主为了这叶公子,连驸马爷的体面都不顾了。”
“可不是?驸马爷丞相嫡子出身,如今却要替一个面首办生辰宴,真是可怜。”
“嘘,小声点,别让长公主听见……”
谢知晏站在角落,面无表情地听着,仿佛他们议论的不是自己。
他早已麻木了。
宴席开始,阮虞晚亲自牵着叶锦川入座,甚至亲手为他布菜。
叶锦川笑得高傲,时不时挑衅地瞥向谢知晏,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谢知晏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抹无声的影子。
宴至高潮,戏班子登台献艺。
前半场唱的是寻常的喜庆戏码,可到了后半场,戏子的唱词却渐渐变了味。
“我本是青楼男倌,却不想有朝一日,竟成了长公主的心上人……”
全场瞬间死寂。
叶锦川脸色“唰”地惨白,手中的玉盏“啪”地摔碎在地。
众人哗然!
“这……这唱的是叶公子?!”
“天啊,他竟是青楼出身?!”
“长公主怎么会看上这种男子?脏得很……”
叶锦川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来,尖声辩解:“不是的!他们在胡说!我、我不是……”
可他越解释,众人的眼神越鄙夷。
终于,他承受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锦川!”阮虞晚一把接住他,脸色阴沉至极,“宴会终止!送客!”
厢房内,太医诊完脉,低声道:“叶公子是急火攻心,静养便好。”
阮虞晚冷冷点头,转身出门,命人将戏子全部押来。
“说,谁指使你们唱的?”她声音森寒,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
戏子们跪地发抖,起初咬死不认,直到侍卫动了刑,他们才痛哭流涕地招供。
“是、是驸马爷让我们唱的!他说……说只要毁了叶公子的名声,就给我们百两黄金!”
谢知晏瞳孔骤缩:“我没有!”
阮虞晚猛地看向他,眼底怒火滔天:“谢知晏!昨日锦川拿了你的玉佩,你今日就这般报复他?!”
“不是我!”他声音发抖,“我根本不认识这些戏子!”
“不是你还能是谁?”阮虞晚冷笑,“锦川的出身,只有你、我、他知道,难不成是他自己告诉戏子的?!”
谢知晏张了张口,却哑口无言。
是啊,谁会信他?
在她眼里,他早就是个恶毒的男人了。
阮虞晚转头看向刚刚醒来的叶锦川,语气稍缓:“锦川,你想如何处置他?”
叶锦川虚弱地靠在床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狠毒:“他让我名声尽毁……那就以牙还牙,也让他尝尝当众受辱的滋味。”
他轻声道:“把他……绑到城楼上,吊一天!”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捅进谢知晏的心口,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城楼……那可是全城最显眼的地方……
他堂堂相府嫡子,竟要被当众吊在那里,任人指指点点?
谢知晏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他看见阮虞晚点了点头,听见她冷声吩咐侍卫,看见叶锦川嘴角那抹得逞的笑……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