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的天空灰蒙蒙的,靳修文的情绪低落,注射营养针,勉强恢复些精神,呆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的世界,了无生气。好在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大地上的格桑花上,泛着别样的光...

拉萨的天空灰蒙蒙的,靳修文的情绪低落,注射营养针,勉强恢复些精神,呆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的世界,了无生气。
好在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大地上的格桑花上,泛着别样的光彩,靳修文想到天葬后,灵魂能得到安宁,到时候又能见到父母。
一年前,他有幸福的家庭,爱他的父母和女友,有世界五百强的工作。
一年后,他只剩下两天的寿命。
原以为苏芷沫离开后不会折返,毕竟要跟心爱的男人结婚,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以靳修文对她的了解,做事很周全,追求完美。
但苏芷沫还是来到病房,提出给他画一张画像。
靳修文没有告诉苏芷沫,那张画像是他留在世界上最后的念想,虽然身体要天葬,但希望画像能葬在父母身边,永远在一起。
这是苏芷沫曾经的诺言,靳修文快死了,没有力气去计较苏芷沫的出轨。
苏芷沫不爱他,可他不想带着仇恨离开。
或许是察觉到靳修文太安静,苏芷沫没有说太重的警告,询问作画的地点。
靳修文想起铭刻爱情的石碓旁边的那条河。
苏芷沫点头:你收拾一下,我在外边等你。
靳修文换了一套衣裳,特意剪了头发,看起来精神许多,等上了苏芷沫的车,看到副驾驶的萧清野。
萧清野热情握住他的手,神色激动:兄弟,你实在是太好了,不但答应做伴郎,还全城陪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他略带责怪嗔了一样苏芷沫,她根本不明白我们男人的品味,到时候你帮我参考。
靳修文浑身一颤,看向苏芷沫。
苏芷沫握着方向盘,目光注视前方,神色平静:在拉萨结婚没什么朋友,清野希望得到你的祝福,我不希望他在婚姻中留下遗憾。
一股浓浓的酸楚涌上心头,靳修文努力控制泪水,很想质问苏芷沫。
为了萧清野轻易抛弃多年的感情?
为了萧清野能让他备受屈辱?
苏芷沫从来没有为他考虑过。
靳修文不是一个懂得拒绝的人,见萧清野如此热情,骑虎难下,勉强同意。
三人到了河边,靳修文选了靠近河边的大树,苏芷沫调好颜色,萧清野忽然抢过画笔,笑嘻嘻:我可是正儿八经学过国画的,让我来吧。
靳修文脸色微变,犹豫片刻,语气坚持:我希望,苏芷沫帮我画。
但不等靳修文拒绝,萧清野自作主张的画起来。
好啦!
萧清野紧紧用了几分钟画好,用一块布盖好,神秘兮兮,保证你满意,我的绘画水平比她好多啦。
靳修文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画前,目光落在苏芷沫脸上。
苏芷沫面无表情:既然清野喜欢,让他玩吧。
靳修文打开画布,心脏宛如被狠狠砸了一拳,脸色瞬间惨白,猛地看向萧清野。
上面根本不是什么画像,而是一个小丑。
你怎么能......
靳修文红着眼睛,盯着萧清野,这可能是他留在世界上唯一的画像,萧清野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萧清野挽着苏芷沫的手臂,非但没有觉得愧疚,反而觉得委屈:我只是想在结婚前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他当真,对不起啊。
靳修文咬牙:我不是小丑。
够了!
苏芷沫见萧清野委屈,用严厉的眼神警告靳修文,清野没做错什么,何必太当真。
萧清野忽然捂着心口,倒在地上:我好难受。
苏芷沫脸色巨变,带着萧清野快速上车,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医院,丢下满脸痛苦的靳修文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手中的小丑画像。
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靳修文的影子拽得长长的,宛如伸入地狱的触手。
靳修文望着小丑,自嘲一笑。
在爱情的世界里,他不就是小丑吗?
没想到又遇见了苏芷沫,在他们留下爱之烙印的地方。
不知道是否错觉,靳修文看到她眼中的恐慌。
她还会担心吗?
可当苏芷沫的目光落在身下的石头上,靳修文眼中的光黯淡。
原来苏芷沫担心的是铭刻与萧清野爱的见证。
靳修文紧张起身,擦拭石头上的血迹,低着头,嘴角苦涩: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苏芷沫捡起石头,认真看了一遍,确定上面的字迹还在,冷冷扫了一眼。
宛如一把刀子扎进心脏。
萧清野握住苏芷沫的手,面露担忧望着靳修文: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苏芷沫撇过头,望着湍急的河水,似乎笃定靳修文装可怜。
靳修文摇头,张开干裂的嘴唇:没事,高原反应,很快就会好。
萧清野松口气,俊俏的脸庞,溢出幸福的光彩:我们相爱两年了,即将走进婚姻殿堂,想要重温恋爱的轨迹,所以特意选了拉萨。
接过苏芷沫手中的石头,递到靳修文跟前,看见了吗?上面有着爱的烙印,正好快要两周年,我们打算带回去,放在婚礼上。
靳修文望着石头上铭刻的日子,2023年8月1日,只觉得像是重重的巴掌,甩在脸上。
他看向苏芷沫,眼眶溢满痛苦。
心中压着一口气,很想质问苏芷沫,为什么是8月1日?
那时候他们明明还在一起,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萧清野在旁边喋喋不休,诉说与苏芷沫美好爱情,每一件幸福的小事情,像是钝刀切割心脏。
萧清野感染风寒,苏芷沫在身边守了一夜。
萧清野心情不好,苏芷沫带他游览河山。
......
靳修文浑身剧烈颤抖,这些事情,苏芷沫都曾为他做过。
原以为她的爱是独一份,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谁能想到,她的爱可以分成两份。
可笑吗?
靳修文看着沉默不语的苏芷沫,忍不住露出嘲讽。
他不想再看苏芷沫,转身离开。
萧清野愣住,面露委屈: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惹得他不高兴?要不要道歉?
苏芷沫皱起眉头,温柔安抚:跟你没关系,是他的问题。他不懂礼貌,应该道歉才对。
不待萧清野回答,苏芷沫冲上前,拦住靳修文的去路。
靳修文盯着苏芷沫的眼睛,沉默很久,很多伤人的话,无法说出口。
对着这个曾经爱的
疯狂的女人,靳修文怎么忍心让她难过。
原来苏芷沫也会背叛啊。
靳修文望着苏芷沫如珍宝一样捧在怀中的石头,眼睛酸涩。
2023年8月1号,你说公司有急事,对不对?
苏芷沫没有否认。
那天清野说难过,我陪他在拉萨玩了三天。
靳修文心脏猛地抽搐,又问道:202年3月15日,我生日那天,你没有回家。
苏芷沫神色漠然:那天清野犯了胃病,我送去医院陪伴一天。
靳修文咬牙:202年7月31日,我准备纪念日对你求婚,你一直没有出现,是不是也在陪他?
苏芷沫眯眼:不错,那天晚上,我跟清野求婚,承诺一辈子爱他。
还有什么要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不错,是我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我移情别恋。
苏芷沫神色淡漠, 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正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使得靳修文失去质问的兴趣。
靳修文握着拳头,泪水不断落下,轻声细语:自从你提分手后,第二天,我爸妈死在大火中。
苏芷沫脸色剧变,眸子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冷静:你没有告诉我,对不起。
为什么要告诉你?
靳修文抬头,反问起来,苏芷沫,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你有苦衷,没想到你伪装真好,让我觉得你真的爱我。
祝你和萧清野幸福,放心,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的纠缠。
靳修文转身,像是失去灵魂,行尸走肉朝山下走去。
可没有多久,便倒在地上,鲜血不断从鼻孔狂喷。
昏迷前,靳修文好似听见苏芷沫惊慌的吼声。
你预约天葬成功的电话,打到我这边了。
电话里,苏芷沫语气极为不耐烦,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没有任何意义。
病房里,靳修文激烈咳嗽,鲜血顺着指缝,染红了床单,宛如铭刻在深渊一朵猩红的死亡之花。
他用尽全力,才睁开眼睛,看清楚手机屏幕上的名字,阵阵苦痛涌遍全身。
对不起。
靳修文鼻子酸楚,强忍着酸涩的泪水,努力控制呼吸。
沉默片刻,苏芷沫再次警告:我们已经分手一年,好的前任应该像是死掉一样,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
靳修文望着窗外的白云,模糊的意识里,终于记起来。
他们已经分手一年。
那个倾盆大雨的夜晚,苏芷沫毫无预兆提出分手,靳修文在她家楼上站了三天三夜,想要一个解释。
曾经无比相爱,愿意为他去死的爱人,为什么要分手?
靳修文晕倒在地上,也没见到苏芷沫。
第二天邻居说,苏芷沫在提出分手那天便搬走,消失不见。
来不及悲伤,靳修文的父母,因为苏芷沫的原因,被毒贩报复,葬身火海。
短短一天时间,靳修文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
他处理完父母的葬礼,用尽各种办法找寻苏芷沫的踪迹,想要当面问出一个理由。
靳修文走遍他们相爱的地方,没有找到苏芷沫,反而在半路晕倒,确诊脑子里有个恶性肿瘤。
那一刻,对苏芷沫的执念并没有消失,接下来半年里,靳修文配合治疗。
每一次化疗带来强烈的后遗症,直到医生告知,肿瘤位置很深,根本无法手术。
靳修文万念俱灰,放弃治疗。
他不再想找到苏芷沫,不再想问出个理由,只想安静的死去,死在他们约定的地方。
癌痛袭来,靳修文在地上打滚,止痛药已经没有效果。
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靳修文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决堤。
无数个痛苦的夜晚,靳修文多么想要苏芷沫在身边,像从前一样搂着他,唱着婉转动听的安河桥。
电话铃声打断了思绪,天葬负责人语气满是歉意:靳先生,我之前给您打过两次电话,无人接听,所以才拨打备用号码。
靳修文说了一句没关系,满脸苦涩。
能有什么关系呢?
他清楚记得苏芷沫挂电话之前,说的那些话,像是一根根刺扎进心脏,比癌痛更痛苦三分。
如果你想死,最好死远点,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那个曾经说爱他一辈子的女人,在记忆深处逐渐模糊。
医院催他去缴费,靳修文拖着病体,扶墙走出病房,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倩影,呼吸猛然停滞。
不远处的楼梯口,苏芷沫搀扶着一名男子,俏脸上的柔情,宛如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靳修文身上。
苏芷沫似有所觉,朝这边看来。
靳修文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到苏芷沫。
本能想要找个缝隙钻进去,不想让苏芷沫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苏芷沫快步走到面前,脸色难看:你以为跟踪到拉萨,我就会感动吗?你这样做只会令人觉得恶心。
靳修文低头望着双脚,心中涌出阵阵酸痛。
幻想无数次两人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苏芷沫如此厌恶的样子。
脑袋传来剧痛,心口的难受一阵一阵,如惊涛骇浪, 狠狠冲击精神世界。
靳修文扶着墙壁,眼睛赤红,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失去说出来的意义。
别以为装可怜,我便会同情,靳修文,请你永远离开我的世界,不要再来骚扰。
苏芷沫沉着脸,用悦耳的声音,说出最冰冷刺骨的话。
靳修文低着头,嘴角苦涩:我,我没有......
这是谁啊?
此时,旁边传来一道好奇的声音,苏芷沫陪同的男人,打量着靳修文。
前......
苏芷沫脸色微变,想要解释,却被靳修文打断。
老同学,不是很熟那种。
苏芷沫愣住,惊疑不定观察靳修文,皱起眉头。
原来是老同学啊,正好参加咱们的婚礼,是不是?
萧清野搂着苏芷沫的香肩,笑得格外灿烂,对靳修文伸出手,我们准备在拉萨举办婚礼,缺少伴郎,作为老同学,不会不给面子吧?
靳修文望着苏芷沫,愣神许久,心口像是堵住一块磐石,泪水模糊视野,脑海中不断跳跃婚礼两个字。
难道这就是苏芷沫分手的原因?
靳修文想起两人美好的爱情,躺在大床上,幻想着婚礼的幸福画面。
他们选好婚礼的地方,便是拉萨。
现在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爱人,即将失去生命。
苏芷沫却在拉萨与其他男人结婚。
无尽的痛苦涌遍全身,靳修文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苏芷沫一把拽住靳修文的手臂,沉默片刻,语气淡漠:既然清野喜欢,那你做伴郎吧。
面对苏芷沫的要求,靳修文下意识想要拒绝,可铭刻在骨子里的宠溺,从来没有变过。
即便身在地狱,靳修文还是艰难点头,问了一句时间。
萧清野眼睛冒光,露出期待:八月一号。
靳修文心口宛如被挖出一个洞,阵阵灼痛,露出被命运捉弄的苦涩。
八月一号,正是天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