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欲言又止,最终默默离开了。病房刚安静没多久,手机突然响了。沈知意摸索着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丫头啊,我是爷爷。”沈知意一怔。在日记里,...

护士欲言又止,最终默默离开了。
病房刚安静没多久,手机突然响了。
沈知意摸索着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丫头啊,我是爷爷。”
沈知意一怔。
在日记里,裴家这位老人似乎是唯一对她好的长辈了。
“丫头啊,这阵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电话那头传来裴爷爷慈祥又心疼的声音,“你受苦了。既然司域娶了你,就一定要好好对你。你放心,爷爷为你出头。”
这是失忆以来,沈知意第一次感受到真切的关切和爱意。
她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不用了爷爷,我很好。”
“你这个丫头惯会让我心疼。”裴爷爷叹气,“明明是大小姐,被拐走后受了那么多苦,你那父母不心疼你不说,反而还对养女好过你。还有司域也是……”
“这些年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他挑剔难伺候,你硬是学会了全套按摩手法;他喜欢的那套绝版茶具,你跑遍十几个城市才找到;他胃出血住院时你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照顾,他母亲去世时你一手操办葬礼……他却如此冷待你,分不出真心。他是会后悔的啊!”
沈知意怔怔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这些事她都不记得了,但光是听着,心脏就一阵阵抽痛。
“好了,爷爷要去做检查了。”老人最后说道,“记住,以后有事就找爷爷撑腰。”
电话挂断后不久,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裴司域站在门口,西装笔挺,眼神冰冷。
“前脚过敏闹自杀,后脚又去找爷爷撑腰,沈知意,你为了见我,除了自杀和找爷爷,就没有别的招数了是吗?
律师的消息很快回复:好的沈小姐,我会尽快拟定好。
沈知意收起手机,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失忆是老天给她的机会,一个彻底逃离,开始崭新人生的机会。
“先不回家,”她突然对司机说,“去移民局。”
司机明显怔了一下,透过后视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恭敬道:“好的,夫人。”
移民局的手续办得很顺利。
工作人员告诉她,所有证件半个月后就能办好。
上车时,沈知意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先生。”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夫人,先生一向……不允许我们在面前提起您。”
沈知意扯了扯嘴角。
原来裴司域厌恶她到这种地步,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到。
回到别墅,沈知意站在玄关处环顾四周。这个家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每一处细节都符合她的审美,陌生是因为这里冷清得不像有人住过。
她轻轻抚摸过沙发上的刺绣抱枕,心想自己当初布置这个家时,一定满心欢喜地期待过和裴司域的幸福生活吧。
墙上挂着的婚纱照里,她看向裴司域的眼神满是爱意,而男人俊美的脸上只有冷漠。
沈知意摇摇头,转身上楼。
走进卧室,沈知意下意识拉开抽屉,紧接着,一本皮质日记本滑落在地。
翻开第一页,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喝醉后写的:
今天是我和司域结婚的第一天,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去了书房。没关系,我会等。
往后翻去,每一页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心里:
第37次自杀,他还是没来看我。助理说沈清婉发烧了,他在她病床前守了一整夜。我躺在急诊室里,听着点滴的声音数到天亮。
第89次,我吞了安眠药。醒来时听见他在走廊打电话,说“让她死”。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比死亡更痛的,是听见最爱的人盼着你死。
第108次,我决定放弃了。如果这次还是不行,就彻底消失吧。反正这世上,也没人在乎我是否存在。
沈知意猛地合上日记本,胸口像是被人生生剖开,那些手腕上的伤疤突然变得滚烫,每一道都在无声地控诉着曾经的绝望。
她缓缓蹲下身,抱紧自己的膝盖。
原来这三年,她活得这么卑微,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只为了讨他一个眼神。
“没关系,”沈知意擦干眼泪,把日记本放进抽屉,“沈知意,没人爱你没关系。”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小片光亮。
“只要你好好爱自己,就不算输。”
沈知意在这个空荡荡的别墅里住了几天,裴司域始终没有回来。
没有记忆,也没有爱意,她丝毫不觉得独守空房有什么难熬,反而觉得就这样安静地等到移民手续办下来也不错。
直到母亲的电话打破这份平静。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为裴司域要死要活的沈知意,竟然说不喜欢他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知意身上,面露震惊,唯独裴司域站在她面前,西装笔挺,神色冷漠,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你这手欲擒故纵玩过多少次了?”他嗓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我说过,你无论怎么闹都没用。”
他微微俯身,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像是要碾碎她最后一点尊严——
“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
话音落下,四周的宾客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
“我就说嘛,沈大小姐怎么可能突然就不爱裴总了?”
“是啊,她以前可是为了让裴总多看她一眼,自杀了整整108次呢。”
“啧啧,真是可怜又可悲……”
沈知意攥紧手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可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张了张口,想再说一遍——
她没欲擒故纵,她是真的,不爱他了!
可还没等她出声,沈父已经厉声打断:“抱歉诸位,是我们教女无方,才让她干出偷东西这种辱没家风的事!”
他冷冷一挥手,对保镖道:“来人,把她丢到酒店冷库,冻一夜清醒清醒!”
沈知意瞳孔骤缩,猛地抬头:“我说了我没有偷……”
可没人听她解释。
两名保镖上前,粗暴地扣住她的手腕,她拼命挣扎,后颈却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她被保镖的铁棍敲得整个人踉跄着后退,眼前发黑。
在晕过去前的最后一秒,她对上了裴司域的眼睛。
他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之后,沈知意是被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她睫毛上结了霜,呼吸间全是白雾,四肢已经冻得发僵,连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冷库温度零下三十度,而她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裙,裸露的皮肤早已冻得青紫。
“不能死……”她艰难地挪动身体,“我不能死……”
移民手续马上就要下来了。
她还要离开这里。
马上,她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爬到冷库门前,手指冻得发紫,却仍拼命拍打着厚重的金属门。
“救……命……”
“有没有人……救救我……”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可门外始终没有回应。
直到——
“别敲了。”
一道娇柔带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知意浑身一僵。
是沈清婉。
“现在大家都在为我庆祝生日宴会呢,谁有空理你啊?”她轻笑一声,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得意,“对了,说句好笑的——”
“今天也是你生日吧?”
“可惜,没一个人记得。”
沈知意死死咬住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我在豪华的宴会厅众星捧月,你却在这里冻得半死不活……”沈清婉轻笑,“沈知意,你是真的千金大小姐又如何?我是福利院收养的孤女又如何?”
“你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
沈知意闭上眼,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就在这时,沈清婉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似乎故意按了免提,让沈知意能清清楚楚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清婉,你去哪儿了?”
是裴司域。
他的嗓音低沉温柔,带着沈知意从未听过的宠溺。
“我头有点晕……”沈清婉声音立刻变得娇弱,“在休息室呢……”
“等着,我马上过来。”
通话结束,冷库里重归寂静。
听着裴司域对沈清婉如此温柔的声音,沈知意缓缓闭上眼,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日记里自己曾写过的那些漫长日夜。
泛黄的纸页上,字迹被泪水晕开,一笔一划都是她亲手刻下的绝望。
她写裴司域陪沈清婉过生日时,包下整座旋转餐厅,只为让她看一场雪;
她写沈清婉发烧时,他彻夜守在病床前,连公司上市敲钟都缺席;
她写他看向沈清婉时,眼底的温柔像融化的春雪,而转向自己时,却只剩刺骨的寒霜。
那么多日日夜夜,她像个可悲的偷窥者,躲在阴影里,看着他们相爱。
好在如今,她终于不爱他了。
这个认知让沈知意扯了扯嘴角,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