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在很平静地处理各项事情,请假,签字,缴费……裴晚言就在身后一路陪着我,跟着我东奔西走,帮我拿各种杂物,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直到手术室的红灯暗下,透过...

一路上,我都在很平静地处理各项事情,请假,签字,缴费……
裴晚言就在身后一路陪着我,跟着我东奔西走,帮我拿各种杂物,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直到手术室的红灯暗下,透过ICU的玻璃,看到已然平静下来熟睡的母亲。
那股憋在胸口的气,终于是散了出来,我无力地瘫坐在门外的椅子上。
一直缄默的裴晚言,这时才终于开口问询。
「阿姨……她得了什么病?」
「尿毒症。」
我颇为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跟当年你爷爷的病一样。」
听到我的回答,裴晚言整个人怔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大概能猜到裴晚言心里在想什么,读书时,那个因为早恋被叫家长的午后。
我俩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外,听着房门内,裴晚言的爷爷一遍遍地道歉,换来的只有我母亲冷漠的一句话。
「老先生,恕我直言,我绝不会同意我女儿进您家的门,抛开家境不谈,就您的身体而言,这本身就是一种拖累……」
妈妈的话还没讲完,教师办公室的门便被大力推开。
我流着泪,紧紧地抱住攥紧拳头的裴晚言,几乎是崩溃的让母亲住嘴。
而她只是冷漠地看着裴晚言,对他的愤怒不屑一顾,甚至不顾众人的阻拦,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寡廉鲜耻!」
这是那日,母亲对我最后的评价,而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地的鸡毛。
想起昔日的羞辱,于我,于裴晚言都是难以割舍的痛。
风水轮流转,当年讽刺裴爷爷拖累的女强人,而今也被同样的病痛折磨,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
「裴晚言……恭喜你,大仇得报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的这句话,或许是对他抛弃我的报复,或许是想把他也拖下苦海的狠毒。
终归,在我说出这句话后,裴晚言的眼里满满都是惊诧与震荡,进而转为受伤。
「诺星……我从来没恨过……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闻言,我终于遏制不住长久以来的痛苦,生活的压力像利刃一般向我袭来,我独自撑了很久,其中不乏对裴晚言的恨。
如今,我终于撑不住了,在他的面前爆发了长久以来压抑的痛苦。
泪水一滴滴划过我的脸颊,落在衬衫的衣摆处,开出一朵朵小花。
裴晚言将我搂在怀里,一遍遍地轻声安慰我。
「诺星,这段时间一个人坚持得很辛苦吧,以后有我在,你可以尽可能的依靠我。」
我在他的怀中啜泣,脑子越发异常的清明。
「我们这样是包养吗?」
「是恋爱……」
他的话说到一半,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一般,临时转换了口风,用近乎自暴自弃的语气开口。
「是……是包养……」
最纯爱的那一年,我抛下一切跟裴晚言私奔。
两个人挤在漏雨的地下室,分吃同一碗不加肠的方便面。
夜晚,雷声阵阵,他将颤抖的我搂进怀里,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诺星,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第二天,他就卷走我俩所有的钱,跑了……
......
“当年的事彼此各有难处,我已经不怪你了……”
我拖着熬了两个大夜,却早就没了困意的身体回到家,本想刷刷短视频催眠,结果一点开就看到这个热门话题。
我心血来潮,三言两语将我跟裴晚言的故事发到评论区,而后便扔下手机去洗澡。
等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点开手机时,消息的提示音几乎要把我吞没。
在一众“心疼我”,“替我不值”,“脚踢渣男”的消息里,一条私信显得格外的瞩目。
是程诺星吗?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从那个极简的黑色头像里,看到了它背后的主人。
那个我故事里的前男友——“渣男”裴晚言。
见我已读不回,对面继续试探着输入。
诺星,我是裴晚言。
你……最近过得好吗?
我很牵挂你……
看着那刺眼的字体,我又回想起当年。
他卷走所有钱,留我一个人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面对着被雨水淹了的地下室,接受着房东暴跳如雷的指责。
最后还是我妈赶来,才把我从“巨额赔偿”中解救出来。
而今看着对方“关切”的询问,我冷哼了一声,一边骂着对面人虚伪,一边顺手将对话截图。
转我1999,不然截图发你关注和粉丝。
自以为这样就能让对面人知难而退,我正要窃喜着要退出软件,手机忽然传来了转账的提示音。
“支x宝到账,200000元”
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对面又发来了消息。
已备注‘自愿赠予’,够吗?不够我再给你转……
后面正在输入的话我没看到,就直接把人拉黑。
看着手机银行里平白多出来的二十万余额,我一巴掌扇了扇自己的脸,等到痛意在脸上蔓延,我才彻底反应过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原来都是真的。
只可惜,我已经对裴晚言这个人有了严重的PTSD,实在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于是,我忍着心痛,跟那二十万说了声再见,就要把钱转回去。
可就在我说再见的同时,自动扣款的声音响起。
“您的花呗欠款已还清,剩余金额1352.08……”
好嘛!这下彻底说再见了!
我成了裴晚言的情人。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没钱。
ICU一天的花销就赶上我半个月的工资,再加上各种检查,术后,休养……
这些数字像一座座大山一样将我压垮,我一个人撑了太久,也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对任何诱惑说不。
至少在裴晚言这里,我妈妈还能住上单间。
……
说是情人,但我跟裴晚言对这段关系的定义显然并不相同。
说不上吵架,也并非冷战,只是两个人之间像是蒙着一层莫名的隔膜,他极力地想要戳破,而我却极力想要躲避。
那日,我从医院看完母亲后,回家时已经很晚了。
一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等待我的裴晚言。
他一眼就看到我手上拎着的不少大包小包,几乎是下意识地要从我手中接过东西,可这一举动还是被我不着痕迹地躲开。
「抱歉,我回来晚了,你还没吃饭吧?我现在就去做。」
我刻意忽略了裴晚言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现在只想赶紧躲回厨房,那个常被我拿来做挡箭牌的地方。
可这一次,他并没有遂我的愿。
裴晚言强硬的从我手中接过东西搁置在一旁,不容反抗的将我拉到沙发上坐好。
「诺星,我们聊聊吧。」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没留一丝空隙,仿佛稍一不留神,我就要逃走一样。
我走不了,逃不脱,只能耐着性子陪他继续演这场深情的戏码。
「晚言,你想跟我说什么?」
「……」
话还没有开口,他反倒是先沉默下来,表情有一瞬间的坍塌。
良久,他才无力地抬头,看向我的眼中满满都是难言的脆弱。
「诺星,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叫我‘晚言’的……」
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也彻底让我愣在原地。
从前,我都是怎么叫他的?
思绪一瞬间飘回从前,读书时,我总叫他“同桌”,“学霸”,“救命恩人”……
谈恋爱后,我总是赖在他的怀里,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唤着“裴小裴”,“亲爱的”,“宝贝”,“哥哥”……
情到深处,总是被逼的受不了,才会糯糯的软着嗓子,一遍遍的求饶似的叫着“老公”……
诸如此类的甜蜜,而今回想起来,却只觉得不堪回首。
「够了!」
我刻意打断那些脑海中的回忆,近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压制住喷涌而出的情绪,就连手指都忍不住用力到发白。
即便如此,我还是苍白着脸,朝他扯出一个公式化的温婉笑容。
「以前是我不懂事,你放心,以后我不会那样任性了……」
「我要的就是你任性!程诺星,我就是要你跟我任性!」
他的情绪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那双望向我的眼眸里,此时除了破碎,只剩下满满的深情。
那目光宛如利剑,一剑剑刺进我的胸膛,我慌忙遮住他的眼睛,企图将那些情谊遮盖,甚至无意识地去寻他的唇,企图用唤起他情欲的办法,将如今的状况糊弄过去。
可这次无论我多么主动,都没能换回他一点点的回应。
他紧闭牙关,任由我在他的唇上厮磨,直到微妙的咸湿液体,划过我们交融的气息。
我这才赶忙撤回自己的一切动作,无措看着面前早已泪流满面的人。
「程诺星,你知道吗?每次你用自己的身体作弊时,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嫖客!」
说完这句话,裴晚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房子。
徒留我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抚摸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泪。